老地方的餐廳。大家圍在桌子旁,奈緒美和真央看著我。


    「山崎學姐,你今天沒事吧?昨天你看起來很累,很早就撐不住了呢。」


    「阿福有沒有對你做什麽奇怪的事?」


    「放心,我昨天是搭計程車迴去的。」


    我心裏想著她們真是善良的孩子,一邊迴答著她們的問題。靠著majolicamajorca的妝,我的臉色看起來應該有比較好了。


    突然間,因為靠在桌上的左手手肘移動了,我這才注意到左手手肘上還貼著ok繃。像是要躲避阿福的視線般,我變換了手肘擺放的方向。看到我歎氣,被大家晾在一旁的阿福開始了談話內容:


    「第四百五十三迴,我所想的新運動!」


    我們在老地方的餐廳,阿福一如往常又開始了不明意義的會議。他竟然都不膩啊。不過,我倒是很感謝他讓氣氛變迴跟平常一樣無聊。


    「呃呃,就是啊,運動選手好像隻要在比賽中玩玩就會很紅而且還賺翻了,對吧。」


    我本來還以為阿福對運動是不是有什麽黑暗的過去,仔細一想,其實就隻是個笨蛋而已。


    「所以,就像我發電子郵件通知大家一樣,我們會想出一種新的運動,然後照這樣做,等正式采用的時候,喔,選手們,就會紅到爆啦。好好好,我會在你的胸部上簽名,不過,請先排隊唷。」


    「哇,這理由也太浮濫了吧,這是宇宙中我最不想聽到的動機。」


    奈緒美重複著兩手遮住耳朵又放開的動作。


    「浪漫,是我的煞車。我不會停的,我可不想停呢!」阿福講得文謅謅的。「所以啦,我所想到的新運動,名字就叫做蜜月美式足球。裸體的女生們爭相搶奪我,抱到我的就得一分,親得到的就兩分,喔,接下來的就不要逼我說囉,那是屬於我跟她們的秘密夜晚。」


    「去死吧。」


    「被埋掉吧,馬上就讓你沒得選擇地肉身成佛。」


    「阿福,你為什麽會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呢?人家一個理由也找不到耶。」


    包括我在內的三個女生,開始強烈地吐槽阿福。


    「椎菜,你好像比平常還嚴苛耶,該不會是討厭我吧。」


    「我不是討厭你,我是超討厭你。」


    「呀啊,你還真是表裏不一耶。椎菜因為太愛我了,所以故意講反話的這個論點,在學會裏已經變成主流囉。」


    「你的想法還真積極啊。」


    奈緒美一臉吃驚的模樣。


    「那,你們看看我所想的新運動。」


    真央拿出筆記本。隨時隨地都準備好是這個孩子厲害的地方。翻開筆記本,裏麵的畫裏有個穿著僧袍的老人,眼前的魔法陣冒出一隻巨大的怪物。雖然畫得不好,但還挺有魄力的。


    「這一點也感覺不出來跟運動有什麽關係啊。」


    「呃呃,第一,要召喚魔界的怪物。」


    真央完全無視於奈緒美的吐槽,開始一頁一頁講解。


    「接著呢,就帶著怪物去對方的都市。與其說是前往,比較像是逃去的啦。第三呢,一邊逃一邊要讓怪物吃掉對方都市的市民,死掉的市民人數就是得分。」


    這幅畫是市民被大怪物吃掉的場景,怪物把女人、小孩和老人串在一起吃掉的畫,看起來活生生的,害我覺得真央似乎應該去做個什麽精神鑒定。


    「第四,最後如果能夠活著逃到對方都市的終點,就算贏了。要是死了就失去資格,勝利的小秘訣就在於召喚出來的怪物,它的兇暴與邪惡有沒有取得平衡。愈兇暴愈邪惡的怪物,固然可以得到很多分數,可是自己被吃掉的可能性也很高。所以這個部分該怎麽做是最困難的,第一迴的遊戲呢,就以人口數相同的神奈川和大阪來玩吧。」


    「嗯,我也覺得真央今後人生的平衡是挺困難的。而且,這樣設定的話,神奈川和大阪之間的中部日本幾乎都毀滅了,就不能舉辦第二次了啊。」


    鍈子說道。真央一臉很可惜的模樣陷入了沉思。


    「果然還是把方向轉向性愛方麵比較好吧。」


    「用船長來作比喻的話,這可以說是致命的掌舵失誤啊。」


    「那,接下來舉行『自己覺得什麽情況是又色又酷』大會!」


    阿福完全不聽我的評論,叫了起來。不管是阿福還是真央,都不聽人家在講什麽耶。「又色又酷這個字眼,這年代聽起來不會覺得很怪嗎?」看來,他們也不在乎我的這個意見了。


    「那從我開始。地球上最紅的男生台詞『喂,給我退開,裸體的金發女郎們。你們那樣豈不是擋住我,讓我看不到窗外的晴空嗎?』。」


    「啊?這樣算又色又酷嗎?」


    「嗯,我也不曉得耶。」


    阿福就是喜歡講一些連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即使是學生劇團,就因為他是個寫劇本的,所以打算連自己都騙嗎?


    「隨便就可以講出金發女郎這種字眼,真像阿福的風格耶。」


    「真央也要玩~呃呃,用胸部諷刺政治。這個胸部就是君主立憲政治!」


    「雖然聽不懂你在講什麽,不過還挺可愛的呢,真央。」


    「你那種說話的樣子好像老頭唷~」


    「我就是啊。※相田光男!」(編注:日本已故詩人˙書法家。)


    「我覺得福澤大哥接二連三的失言,已經觸犯了某些條例或法律囉。」


    「鍈子呢?」


    「那我就說『做就是運動。目標是全國高中運動會錦標,青春的汗水最美』。」


    「喔喔,這倒是有點又色又酷……算是吧,又色又爽朗?」


    難得鍈子居然也肯參一腳。我本來以為她的思考模式跟我差不多,不過,大概是因為還年輕,所以挺帶勁的。


    「奈緒美,請吧。」


    「我,對這個不是很擅長耶……」


    「什麽?你都是走萌路線嗎?」


    阿福笑了。真央看著我,大大的眼睛裏充滿期待。


    「崎姐呢?」


    輪到我了。雖然我沒辦法炒熱氣氛,但偶爾配合一下也很重要。


    「這樣嘛。比如說,做的時候,兩者的腰部動作、快感還有思考,用複雜的周期關數來看,以※傅立葉轉換或※麥克勞林展開式來計算,打算報名搞笑諾貝爾獎的科學家,如何?」(編注:傅立葉轉換是一種線性的積分轉換,常被應用在多種領域上。麥克勞林展開式是一種函數公式。)


    「啊,這可真厲害,而且又色。」


    對於真央認同我的想法,阿福感到十分憤慨。


    「女生不可以說什麽做時的腰部動作!」


    這男的真麻煩,那我就提出修正案吧。


    「性交時男性的陰莖插入女性的陰道,然後前後搖動的行為,這樣可以嗎?」


    「這更糟!最起碼,你要用羞恥之園的花朵,楚楚可憐的雌蕊接受了溫柔的雄蕊授粉之類的表現帶過啊。用那種很久以前的色情片程度的東西帶過啊!就像是被詢問緋聞的議員那樣模糊其詞啊!」


    阿福雙手遮住耳朵,動作超鬱悶的。


    「你那什麽童話般的思考啊。女生之間的對話可是更直接的。」我老實地說。「會話、時尚、料理飲食、用手機傳簡訊的內容,那些都是小學生的事了。男生長短硬度、要怎麽洗幹淨,這些可都是我們批評男生的話題唷。」


    「這我知道啦,但不要在我麵前講什麽兩個人做的事情嘛。這是戀愛的禮節啊。」


    「雖然你故意兜圈子講,不過,沒有人會相信我跟你上過床這種妄想唷。」


    「太過分了。難道你已


    經忘了夏天那熱情的一夜嗎?」


    「不要再捏造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了啦。」


    我苦笑地反駁。


    「國高中生不會跟朋友聊?話題的女生才可怕呢。這是她們交友關係不正常的證明唷。」


    真央聽了我的話之後點點頭,鍈子則是揚起嘴角。奈緒美看到她們兩個的反應後嚇了一跳,好不容易才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慌張地跟著點頭。


    「順帶一提,雖然各地不同,但是女高中生有一半以上已經發生過關係囉。阿福,你還記得那個你高中時喜歡的女生嗎?」


    「玲子嗎?」


    「對,玲子,她也是唷。」


    「哇!不要連人家的迴憶都汙蔑啦,玲子才不是那種女生呢!我有下跪拜托她跟我上床,可是她說在結婚之前要保持完璧之身耶!」


    「那是為了誆你的借口啦。其實,那時候她已經跟大她十一歲的二十八歲已婚牙醫不倫了。」


    「啊,真的嗎?」


    「真的。因為呢,年底她就要跟那個牙醫結婚了。她來拜托我幫她寫結婚喜宴時的演講稿和邀請函。」


    「這我不想知道,而且,她也沒有邀請我去。」阿福一臉震驚的表情。「不過,真沒想到在我跟男生熱烈討論曆代jojo大亂鬥中誰勝誰敗,或是設計各漫畫角色參加原創天下第一武鬥會的對戰表時,玲子居然已經從不倫演變成奪人丈夫了。」


    「你做的這些事一點都不帥耶。」


    「這根本是性別歧視嘛。我要求修正,我要求平等!」


    阿福又開始謎樣地激動起來。真央跟鍈子、奈緒美隻能苦笑。我不記得看他這樣講蠢話講了多少年,但他還真是一點都沒變耶。


    鍈子的手機響起,她看了一下之後說「我有點事,要跟真央先走了」,便站起身。


    「好好好~再見囉~」


    阿福揮揮手。真央跟在鍈子背後,也揮手致意。真是個有活力的孩子,有活力到有點異常的感覺。


    在我思考的同時,阿福又開始講起無聊的話題。「二十世紀初,融合爵士和拳法的爵士拳法,是台灣的劉靜該和金蛇正發明的。日本則有高知與大分兩個道場,我們來把這個謊話宣揚出去吧。」「我家的ps7狀況不太好耶。啊?ps7還沒有出?其實,你們現在看到的我就是ps7,真正的我在家裏操縱著呢。」真是無聊到令人吃驚。


    要是有趣的話,那也就算了,實際上又不是。自己一個人講得那麽起勁,周遭的女生可就輕鬆了。


    像是要打斷阿福的雄辯,這次換奈緒美的手機響了。


    「對不起,我也有點事。」


    「什麽嘛,大家好像都很忙耶。」


    但,阿福還是笑著送走了奈緒美。


    奈緒美走了之後,我越過桌子,講出早就想講的話:


    「你也變得忙一點比較好吧。」


    對於我的指摘,阿福叫了一聲「喔嗚!」像是受到衝擊一樣,假裝被震飛出去的樣子,然後又馬上坐了迴來,右手拿著湯匙,挖起冰淇淋蘇打上的冰淇淋。


    因為會給他造成壓力,所以我刻意不提。其實,他的劇團劇本還沒寫好。


    到了這個時候,劇本還沒完成,團長笹岡來找我商量過,說他很困擾。


    「嗯,我知道啦,可是,我還沒想好最後一段啊。」


    「我不想要給你壓力,不過,我也知道講這種話就是給你壓力,但你知道,這不能開玩笑的,笹岡很困擾呢。」


    「嗯,我知道。我很感謝你幫我拖延笹岡,也很感謝你跟他說會幫忙處理這件事。」


    阿福把湯匙送進嘴巴裏,咬著湯匙,身子陷進沙發裏。還是笑容比較適合阿福,這男人不適合苦惱的表情。我真的沒有喜歡上阿福,但就是不想看到他苦惱的樣子。


    「你還真是可愛耶。」


    「想跟我上床了嗎?」阿福像彈簧一樣跳了起來。


    「那是不可能的。」


    「什麽嘛,我還想說煩惱男的演技可以吸引你呢。」


    阿福的身子又陷進沙發裏,一副很可憐的樣子。一注意到我的視線,馬上拉長人中,兩側嘴角往下壓,冒出一句「肉色達斯維達」。


    他這種小醜式的反應,是為了不想我在意給他壓力這件事吧。我不由得看向左肘的ok繃。


    啊,他真是個笨蛋愚蠢得可以的男人。這時候,哪有餘力來擔心我啊。他就是這樣,每次都欠臨門一腳。


    我用吸管攪著鐵觀音茶。


    吸管上,留有kate唇蜜的痕跡。


    車子來來往往,因為塞車而排成一列的車子,大家都關上窗,在車內吹冷氣。


    今天的氣溫高達三十六度,好像到處都有可能會發生事故。


    街上店裏的電視,正在報導台泰市永井大道上發生的事故。蛋糕店的車撞上水泥牆的畫麵在電視上播放。門旁邊一家叫做andante的店,店名招牌被壓扁,看起來隻剩下ante。柏油路上到處是玻璃碎片和砸爛的蛋糕,還有幹冰的袋子,再加上被害者的血當裝飾。


    這麽熱的天氣實在很容易引起交通意外。


    我把目光拉迴到夜晚的街景。


    「有沒有什麽有趣的事啊?」男子想要哄帶女生去夜遊。「上次我看了個電視節目啊,啊?無聊?呃呃,那有個漫畫呢~」拚命地尋找話題。穿著灰色西裝對著手機大叫「去死吧,笨蛋。來不及交貨的話,就幹脆去死算了。」的中年男子。「我們的店很便宜唷,現在來用餐還附贈一杯啤酒喔。」居酒屋的店員熱情地招唿著,用沙啞的聲音喊著自己的店有多便宜。「好熱唷,要是街上也有裝電風扇或冷氣就好了。」波浪頭的女生說道。「電風扇吹太多對身體不太好唷。對了,隔壁的女生啊……」咖啡色頭發的男生迴答道。「沒錢啊。」「我也是。」喝醉大叔二人組一邊叫著一邊倒在地上。人與人的聲音重疊著,夜晚,一點也不寧靜。


    鍈子在我旁邊玩著她的手機。今天我開始跟在鍈子身邊當她的保鑣。嗯,就像剛剛這樣,有需要的話她就會打手機找我,如果隻是這種程度的話,那倒還可以。我就是被隻要這樣做就有錢拿這一點所吸引的。


    剛剛還看著手機的鍈子抬起頭來,比起戴眼鏡的時候,戴著隱形眼鏡的她看起來比較兇。啊,所以她在學校才會戴眼鏡啊。鍈子歪著嘴巴說道:


    「今天的客人隻有二十二個,算少的了。」


    「這樣算少的嗎?」


    「當然啦,少的話我們就沒什麽賺頭了。如果是周末的話,大約會有三到五倍的客人呢。」鍈子闔上手機。「目前看來沒有什麽異狀,今天差不多就做到這樣了,晚上如果有什麽需要的話,我再聯絡你。」


    「好好好,老板最大,都聽你的。」


    我打算迴到車站,走在中心街道燈火通明的大馬路上,出了商店街。街燈寂寞地映照在一片光亮的馬路上。我們兩個走著,腳步聲隨著踏出的鞋子傳來。


    「對了,你曾經練過什麽吧?是什麽呢?」


    鍈子突然丟出一個問題。我一邊走路就算不講話也無所謂,但鍈了似乎不是這樣。


    「空手道或柔道之類的。」


    我不高興地迴答。


    「為什麽會學這些格鬥術呢?」


    我沒迴答,鍈子冒出一句「不想說的話就算了」。但兩個人就這樣什麽都不說地一起走路,的確有點怪。


    「小時候我是個藥罐子,所以爸媽才要我去學這些東西,就算是為了健康著想吧。」


    「你以前居然是個藥罐子啊?真讓人想不到。」


    對於鍈子的感想,我忍不住想要反


    駁:


    「雖然我現在看起來是這個樣子,但以前也是喜歡蕾絲裙的女生唷。托練這些的福,倒是變得比較不會生病了,不過呢……」


    「不過呢?」


    鍈子抓住我的語尾,雖然我不想迴答,不過如果話就說到這裏為止,隻會讓她多想一些有的沒的罷了。


    「大約七年前,我拿到縣運動會小學生組的空手道第二名時,不知道為什麽,爸媽突然叫我改練拳擊。因為我也喜歡,所以就去學了。但那時候總覺得他們實在是熱過頭了,所以感覺有點奇怪。」


    以前住在關西的福澤大叔說看過我,其實也不是不可能。我曾經參加過關西各式各樣的格鬥大賽,參加全國比賽的時候,還有電視現場轉播呢。某個程度來說,我算是頗具知名度,所以,他的確有可能以前看過我。


    「然後呢?」


    鍈子繼續追問,所以,我隻好繼續說了:


    「之後就是連續劇裏經常出現的橋段。有一天晚上,我因為要上廁所所以下到一樓,聽到我爸媽在客廳談到『可愛的女生去練那些樸素的競技,比較容易成為名人的這個計劃,進行得很順利呢』『如果有一天可以成為k-1或pride的女生版,說不定可以馬上變成明星』之類的話。」


    講起來實在是讓人覺得好笑。


    「我一聽到那些話,整個人醒了過來。後來我不停地求我祖父,讓我去念一間沒有格鬥社團的大學,跟爸媽也幾乎處於完全不聯絡的狀況,然後,就是現在這種感覺囉。」


    我的話到此結束,其它不順遂的事就不用說了吧。


    我們兩個走在商店街的內側,踏入大樓和大樓之間的小巷子裏。思考著左右兩邊的路,哪一邊比較接近車站。正當我仔細思考時,出現了幾個人的聲音,當我分辨出聲音是怒吼加上慘叫時,同時注意到一道影子從右至左地劃過空中。我跟鍈子的視線也從右邊跟到左邊。


    視線的終點,一個大叔撞上垃圾桶,整個人摔倒。另一個大叔則是撞上沒有插電的廣告牌,跟老舊的塑膠碎片一起倒地。


    從兩個人飛出去的方向,傳來沉重的聲音,是引擎的排氣聲,一部車從我跟鍈子麵前經過。


    停在路邊的是一輛黑色的巨大美式摩托車。車座旁邊寫著kawasaki的標誌和valdrifter的文字,粗大的前輪覆蓋著像日產汽車s-cargo的擋泥板。剛剛那兩個人應該就是被這台摩托車給撞飛的吧。


    騎著巨大摩托車的人走下車來,把車子停好之後,站在路上。


    這個人的樣子很奇怪,黑色的騎士靴踩在柏油路上,發出叮當響的聲音。腳跟有個圓盤,像是西部劇裏會有的『馬刺』一樣。


    全身穿著的黑色騎士裝表麵,一道橘色的火焰圖案從前麵延伸到背後。因為這個人鼓起的胸部和全身的曲線使火焰看起來是歪的。半球狀的安全帽也是黑的,畫有一樣的火焰,再加上相同圖樣的黑色手套。騎士一伸手拿掉了擋風眼鏡。


    一張老婆婆的臉露出。布滿了皺紋的臉,仿佛幹旱的大地。


    臉部中央的鷹鉤鼻加上修長的身軀,跟她老邁的年紀不太相稱。從安全帽裏冒出來的白發,看起來簡直就是現代版的山中老妖婆。她的眼神並不是那種溫和老人的眼神,而是我所熟悉的、在日常生活裏經常對人施暴的人的眼神。


    「老太婆!」


    被撞飛的兩個人終於站了起來。一個穿著花襯衫和單色褲子,另一個則是穿著suntafe太陽圖案的運動外套,全身沾滿剩飯與樹脂的碎片,而且身上很多小傷口不斷地流血。臉部看起來就像是地獄的惡鬼一般。


    「你這家夥管什麽個人借貸啊!」


    「什麽個人借貸啊。欺騙患了阿茲海默症的老人家,要他去借錢,然後搶走他的年金手冊跟銀行存折,這樣可以嗎?」


    老婆婆用沙啞的聲音宣告著。看來是金錢糾紛,身旁的鍈子呆立不動,一名老婆婆對上兩名壯漢,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到底應該幫忙還是逃走,我也很猶豫。


    不過,老婆婆卻很冷靜,正當我想說應該上前製止或叫警察來的時候,兩個大叔動手了。


    「你這家夥!」


    穿著運動外套的男人動手攻擊老婆婆。


    但老婆婆的長腿輕鬆地擊中了大叔的腹部。


    她的鞋後跟應該裝著鐵片,大叔的嘴巴裏噴出了胃液。


    那位大叔抱著肚子往後倒,另一位大叔與其說是要救同伴,不如說是因為憤怒而揮舞著雙拳對老婆婆展開攻擊。


    同時,大叔的右手還握著一把匕首,這麽快就拿出刀子來啊?老婆婆的體格這麽高人,應該也有過格鬥的經驗,但碰上刀子的話,應該還是挺危險的。


    老婆婆戴著手套,直接接住殺過來的刀子,她握著刀子,萬一刀子用力抽起的話,她的手指頭有可能就這樣被削斷。但刀子卻被固定在老婆婆的手掌裏,那到底是什麽樣的手套啊?


    老婆婆的手一翻,左手打中了花襯衫大叔的下巴。被這麽一拳擊中,大叔一瞬間腦震蕩,往後倒下昏倒在地。


    穿著運動外套的大叔大叫一聲,一邊吐著胃液一邊站起來。即便是習慣暴力的我也不禁呆住了,大叔手上握著的是黑色物體,有著扳機和槍口。


    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麽種類,但看來應該是槍。隻要不是吉本新喜劇的話,在這種節骨眼上應該不可能拿出玩具槍的。我反射性地保護鍈子到不會被打中的地方。即使是被槍口頂著,老婆婆還是不為所動。


    「怕了吧,死老太婆!」


    「白癡啊,看來,你是真的不認識我呢。」


    老婆婆腳一動。


    「我真的會開槍喔。」


    穿著運動外套的大叔渾身發抖,脖子上的金項鏈因碰撞而產生聲音,老婆婆的腳沒有停下來。


    大叔就連手指都在發抖,一道槍聲響起。大叔,你是笨蛋啊?


    第一發射在我的腳邊。柏油路麵破裂,彈跳的子彈又射中牆壁上的鉛管。破了洞的鉛管漏出蒸汽。嗚哇,是真槍耶!


    大叔的槍又射出第二發子彈,從騎士裝的胸部彈開,被打中的老婆婆身體搖晃了一下,卻沒有像電影裏演的那樣往後飛出去。不過,她死了。一般來說,胸部中彈應該都會死吧。電影裏是這樣演的,那實際上會是怎麽樣的呢?啊,我在想什麽啊。呀啊,我隻能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事了。


    但,老婆婆的側臉卻露出了笑容,真的假的啊?


    穿著外套的大叔看起來也很訝異,自己開槍射中的老婆婆還活在自己眼前。瞬間,驚訝轉換成顫抖,又扣下扳機,射了三發子彈。分別擊中老婆婆的胸口、腹部、大腿,但老婆婆還是搖晃了一下之後繼續往前走。


    外套大叔繼續扣扳機,但卻沒有子彈了。他握著槍,努力地想要射擊,眼睛不停地來迴注視著槍和老婆婆。


    「卡彈了?所以我才說不要用中國製的槍嘛。」


    我不懂,那件衣服到底是?看起來像是皮衣,莫非是鐵製的?還是老婆婆本身是像魔鬼終結者一樣的機器人?


    在大叔抓著槍的時候,老婆婆已經來到了他的麵前。


    老婆婆左右勾拳齊上,左旋踢、右飛踢,擊中了大叔的膝蓋,再加上左勾拳和右直拳,被這麽一連串猛烈攻擊,大叔馬上倒地。由於是後腦杓著地,所以瞬間失去了意識。


    我像是在看怪物般瞪著老婆婆。當然,在戰場上隻要不是異常興奮或有毒癮的人,一般人被子彈擊中是不可能沒事的。騎士裝應該有防彈裝備吧;不過,加上老婆婆恐怖的攻擊方式,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個怪物一樣。我身旁的鍈子也是,她一定也覺得眼前


    的畫麵根本不可能存在於現實生活中吧。老婆婆蹲在倒地的兩人身旁,伸手進他們的懷裏翻找,拿走萬圓紙鈔、提款卡、駕照、年金手冊和銀行存折。


    「東西我拿迴來了,接下來就從你們的提款卡裏領走賠償金吧。」


    老婆婆站起身,然後鷹眼第一次看到我與鍈子。戴著安全帽的老婆婆,看來對我們沒啥興趣。


    但是,一轉眼,老婆婆突然張開嘴巴,露出象牙色的牙齒。眼睛閃過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光芒。


    老婆婆伸手像是拔槍一樣從腰間抽出手機,她的手機上塗有亮光漆。老婆婆看著手機畫麵,比對著我們兩人,如同刀一樣銳利的視線,不是對著我,而是鍈子。


    「發現了、發現了,你是鏡吧?」


    鍈子的腳往後退了一步。這個老婆婆的暴力手法可不是蓋的,而她居然知道賣春組織經營者鏡這個名字,那就更糟了。兩件事可不隻一加一那麽簡單,簡直是相乘效果慘到爆。


    老婆婆闔上手機插迴腰間往前走。腳上的鐵環在柏油路上輕輕地敲出聲音,從領口的厚度來看,這件騎士裝還挺厚的。


    「沒想到,真的有金澤婆婆、關節婆婆……」


    鍈子的側臉充滿錯愕,老婆婆的嘴唇揚起,露出虎牙,一副肉食性動物的笑容。


    「有人跟我報告,說你剝削女生,非打倒你不可。」


    光聽聲音就超恐怖的。老婆婆好像對我們開始產生了興趣。鍈子馬上行動,看著我的眼神已經不是鍈子,而是鏡。


    「奈緒,這個月的謝禮,接下來就拜托你了。」


    鍈子手上拿著五、六張萬圓紙鈔,勉強地塞進我的口袋裏。我連問她這是怎麽一迴事的機會也沒有,她就逃走了。被叫做金澤的老婆婆接近鍈子背後,速度快得驚人。


    在老婆婆的右手抓住鍈子的領口之前,趕上去的我先用左手擋住了。老婆婆的左手也跟著展開攻擊,食指與中指對準我的眼睛而來。


    我一邊揮出右手想擋住這一擊,一邊在心中忍不住嘖舌。老婆婆的左腳就如同我所預測的一樣,攻擊我的右小腿。


    被這麽重重一擊,我的身體不禁往向左傾斜。以左腳為軸轉換方向,往後一跳,跟老婆婆隔開一段距離。


    老婆婆站在柏油路的另一端笑著。


    「咦,你還會兩下子嘛。」


    瞬間的攻防讓我的心髒狂跳不已。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耳朵後麵沸騰的血液脈動。


    眼前這個穿著騎士裝的金澤老婆婆頭腦有問題。我隻不過是製止她的行為,她就馬上激動得想要把我殺掉,這可不是一般人的思考模式。


    而且,這老婆婆不是外行人。想要用手指攻擊對方的眼睛,要不是雙方的實力相差甚遠,老婆婆是不可能命中的。因此,那隻不過是個幌子,她真正的目的是想用左腳攻擊我,雖然躲過眼睛的部分,卻因為腳部沉重的一擊而讓我的右腳麻痹。要不是反射性的提起右膝擋掉一些衝擊,恐怕我現在不是筋肉斷裂就是骨折了。


    這不是一般老婆婆能使的招式,不容小覷。她修長的體型並不是常見的瘦排骨或肚子大大的西洋梨體型。


    綜合來看,老婆婆應該是長年練習攻擊性格鬥術吧。我不知道她到底是六十幾歲、七十幾歲還是八十幾歲,但她擁有這樣的技術,而且還鍛煉到這種地步,就可以證明她的頭腦有間題。


    「你要是敢妨礙我,我就折斷你的手腳喔。」


    聽她講話,果然就是個頭腦有問題的老婆婆。哪裏會有宣告說要折斷對方手腳的老婆婆啊?這一切都太奇怪了。我的世界開始扭曲,眼神彷徨,難道,我沒得逃了嗎?


    不過,我的眼前隻看得見這個站在路上的老婆婆,亢奮與恐懼讓我的視野變得狹小。不好了,冷靜點啊,奈緒美。我試著想象有把冷冷的刀抵住我的背部,照著令人討厭的男人所說的想象法,試著恢複冷靜。


    老婆婆的左手放在下巴前麵,右手握拳,擺出攻擊姿勢。兩腳都以腳尖站立,那大概是搏擊的步法。


    我看著她的動作,腦海裏開始切換。


    「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而且怎麽想我好像都是被利用的,但掩護鏡逃走是我的工作。」


    我左腳向前,右腳往後,重心擺在稍微後麵的右腳上,提防老婆婆的腳部攻擊。左手輕輕握拳,往前一放,右拳放在下巴前麵,擺好攻擊的基本態勢。


    眼前的對手,這個鍈子叫她金澤老婆婆的人非常強。


    別說什麽手下留情了,我要是沒有全力以赴的話,肯定會被打爆。這是在道場、競技場、家裏,沉浸在暴力之中的我所培養出來的判斷力。


    老婆婆不經意地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我也往前靠近。


    對方的身高跟我差不多,要是扣掉衣服產生的差距的話,從她的肌肉身形看來,我的體重應該比她重。也就是說,在這種近距離攻擊時,我是比較占優勢的。


    就在我思考的同時,已經跟老婆婆對上。為了取得主控權,我踩出左腳牽製,老婆婆用右手擋住後也迴以左腿。我甩動頭部,判斷揮拳的距離相同,也以左拳迴應。


    這一拳也擊中了老婆婆,因此我又揮動右拳,從視線外畫出圓弧。俄羅斯勾拳這一擊,老婆婆用左手擋了下來。


    我移開身體,左腳跟著連動踢出,這足以粉碎老婆婆右腳的一擊,被她抬起的小腿輕易地擋掉。我被攻擊戰的理論給打敗了。


    老婆婆出拳反擊,左右左連續出拳,我用手臂跟肩膀抵住。我往後一跳躲開最後的右踢。配合著腳底的動作,我撲向老婆婆,她用手臂擋住我的右直拳,但我的左勾拳卻正中她的右前臂。觸感像是打中橡膠一樣,我緊接著又以右直拳追擊,但因為她往後退而沒有擊中。


    我再度用左直長拳追擊,但老婆婆卻舉起雙手抓住我的手,右腿朝我飛踢而來。我下蹲躲過這從側麵踢來的一腳。實際打架的時候,會用這種高難度的飛踢嗎?我想將左手抽迴,卻抽不迴來。眼前就是穿著騎士裝的屁股,老婆婆跨坐在我的左手上,也就是說,關節移動,最開始的飛踢隻不過是個誘餌罷了!


    等我注意到這一點的時候,老婆婆已經開始扭轉我的左手。


    要是被她這麽一扭的話,我可就完蛋了。老婆婆以我的手為支點,往下一壓,這是站立式手肘十字固定法,接下來我的手腕肌腱就會斷裂,骨頭也會被折斷。要不然就是箝製手腕的技巧會轉成三角固定,然後脖子被勒緊失去意識,遊戲結束。如果演變成這樣的話,隻要對方有意殺我,那我死一千遍也不夠。


    我的右勾拳打向老婆婆的側腹部,讓她左手的力道減弱,然後趁勢用力地抽迴手。忍耐著痛楚,用盡全身的力量踢向老婆婆的頭部,雖然踢擊對方的頭部太危險,但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


    我本來打算將對方踢昏,但老婆婆以爬行的方式躲過,我的背後感到一陣涼意。當我踢出的右腳著地時,瞬間轉換變成軸心,再踢出左腳低空迴旋,安全鞋的鞋底可以感覺到掃過老婆婆的手。


    我伸出去的左腳迅速落下,擦過柏油路,膝蓋彎曲,緊接著又往旁邊一跳,左腳落地,小跑步地往旁邊移動。


    我看見金澤婆婆雙手雙腳貼在柏油路上,像一隻蜘蛛似的快速移動。


    老婆婆從嘴巴裏吐出舌頭,在地上爬行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恐怖電影一般。我一邊移動,一邊跑向後麵大樓之間的巷道。轉換方向之後,不看背後地拚命往前跑。一邊跑一邊跨越那些在濕柏油路上滾動的垃圾和空瓶子。


    突然間,我的左腳緊急踩了煞車,揮舞著右腳踢中垃圾桶,剩飯灑了一地,垃圾桶也倒了,藉此拖住老婆婆。我拚命地往


    前跑,人形蜘蛛則是一邊躲避著垃圾桶,一邊爬上右邊的牆壁。我用力地朝牆壁揮舞著右勾拳,卻打不到老婆婆。


    在視線邊緣,我看到了她跳躍的軌跡。向右邊牆壁逃去的老婆婆,往牆壁上一踢又跳上了左邊的牆壁。我反轉身體,揮動左腳,盡可能地將股關節移動到最大範圍,腳跟畫半圓往老婆婆一踢。


    但安全鞋的鞋跟卻擊不中任何目標,踢上了水泥牆。


    蜘蛛往對麵一跳,落在比右手邊牆壁更高的地方,緊接著又像撞球一樣,左、右、左地往上跳,停止。


    人形蜘蛛頭腳倒轉,看著在地麵上的我。伸開的雙手,各自抓住大樓內壁的水管與排氣管,畫麵看來令人吃驚。她的握力和腕力,到底是怎麽來的啊?


    我靠著牆壁瞪著在上空的金澤老婆婆。


    穿著騎士裝的怪人一副很遺憾的樣子,不停地握緊鬆開右手,嘴角露出讓獵物跑掉的蛇般笑容,眼神充滿了殘暴的猛獸光芒,搖晃著肩膀,輕輕地笑著。


    我看著倒轉身體的老婆婆,橫向移動著,人形蜘蛛也跟著我改變方向。


    剛剛的攻防戰,我的足踢與老婆婆的超低空單腳並沒有碰在一起。要是我沒有踢出左腳的話,現在恐怕已經被老婆婆抓住腳,摔倒在地,被她解決掉了。


    雖然打得那麽厲害,但這個叫做金澤的老婆婆並不是個攻擊方麵的能手。所謂的攻擊,隻不過是將她的關節用到極致的表現罷了。我的左肘傳來強烈的痛感,可能韌帶有點拉傷了。老婆婆飛撲過來的關節技之所以會讓人覺得恐怖,就是因為她是認真地想要折斷我的手腕,不但沒有猶豫也沒有一絲懷疑。


    太恐怖了,對於把認識不到一分鍾的人手腕折斷這點,老婆婆一點猶豫也沒有。我毫不懷疑她會殺了我。


    再說,我的拳頭殘留著奇妙的觸感。老婆婆厚重的騎士裝不簡單,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材質做的,但不可能隻是厚重而已。老婆婆在安全帽下露出了邪惡的笑容。


    「老是在街上動手動腳的小混混們,動不動就喜歡拿出自己的小刀來,真的很無聊耶。那種東西對我的光纖防刃裝可是一點影響也沒有。」


    哈哈哈,防刃裝啊?那種東西,哪裏有在賣啊?


    「因為實在是太無聊了,所以我隻好把他們的手腳折斷,或是幫他們拉拉筋,戳瞎眼睛、削掉耳朵,讓他們變成殘障。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囉。」


    完全裝甲的老婆婆在我的前方上空笑著。被搞成那樣的話,應該也沒有人會想要報仇了吧,這個金澤老婆婆根本是個變態。


    「跟他們比起來,你算是很不錯的。」


    她的笑容看起來好惡心。


    「關節婆婆我啊,會把你全身的關節都折斷唷。」


    有這樣的婆婆存在,我真想詛咒高齡化社會。


    在我思考的同時,我的右手碰到了牆壁的邊緣。我用右手使力轉過身子,逃到路麵上。總而言之,全力衝刺就是了。這樣鍈子應該有足夠的時間可以逃走。既然如此,再跟這個都市傳說打下去就沒什麽意思了,這根本不叫格鬥術,也不是戰鬥,我實在是怕到了。


    「不準逃。」仿佛從地底傳來的叫聲從後方出現。老婆婆落到地麵上,開始動身追我時,跟我之間已經拉開了一點距離,我就靠著這一點差距拚命地跑,穿過牆壁間的縫隙,抓住右邊角落的水管緊急煞車,結果水管歪掉,我隻好放手。


    跑上馬路時,我已經完全失去了衝勁,塑膠樹脂的水管掉下來的時候,我全力地衝刺通過。


    我穿過了小吃店與ktv的電燈廣告牌,還有來來往往的人群。


    我跑向一條叉路,跑進另外一邊的路上。然後繼續不停地跑。用跟剛剛一樣的方法一邊破壞環境,一邊不停地煞車左轉,好幾次不停地轉彎逃跑。我的背部一直感覺到有不舒服的涼立思。


    出了大道,我發現了一輛停在路邊的計程車。我一邊舉手召喚,一邊全力奔跑。一開車門便跳了上去。


    「請問要去哪裏?」


    「直開!快點!」


    聽到我焦急的聲音,司機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沉重的聲音加上車體的搖晃,像是有什麽東西彈到車上,我一迴頭,老婆婆的臉跟黑色的手套正貼在後麵的窗戶上。鷹鉤鼻朝右,張大的左眼打量著車內,是金澤,那個怪婆婆居然追上來了。


    四處張望的老婆婆左眼瞳孔停住不動,發現到我的蹤跡。


    「我˙不˙會˙讓˙你˙逃˙走˙的!」


    司機從喉嚨深處發出慘叫聲。但,也有可能是我的慘叫聲。司機把油門踩到底,加速行駛。老婆婆的臉往後飛去,她騎士裝上的火焰圖案,胸部、腹部,就連鞋子裏的腳都露出來了,跌落在柏油路上。往後迴轉的老婆婆以像一百公尺的跑者要起跑時的姿勢,雙手著地貼著地麵,然後再度全力衝刺,想要追上計程車。


    計程車司機歇斯底裏地加速逃走,想一口氣甩開,左轉之後繼續加速。


    「那是什麽啊?那到底是什麽啊?」


    司機完全忘了什麽對客人的禮儀,不停地質問我。拜托,我才想問哩。


    計程車奔馳著,我轉頭確認了好幾次,老婆婆的身影終於消失了。


    我疲憊到極點,忍不住癱在座位上,閉上眼睛。


    比起坐計程車這種經濟上的心痛,全身的傷和左肘韌帶被拉扯的沉重熱感更痛啊。


    (編注:巴巴露為法式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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