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大娘拿了幾枚銅錢出來,一個碗裏扔個倆仨的。


    一胖一瘦兩個中年婦女,臉色瞬間就不好了。


    “就這麽點兒?你這是打發要飯的呢?”


    “窮摳搜的……”


    喬大娘趕緊賠笑臉道:“豈敢,豈敢,我這不給我們家姑娘置辦嫁妝,把家底都花幹淨了嘛,大秀姐,您多擔待擔待。我家裏沒個壯勞動力,日子過得確實不容易呀。”


    另一個中年婦女瞟禾皛秐:“嫁妝是嫁妝,你不能拿嫁妝說事兒啊。”


    “哪個姑娘出嫁,還不給準備嫁妝的?打算就帶著一張嘴去人家家裏白吃白喝呀?”


    “尊師看你家裏困難,都沒跟你們多要,就置辦個酒席和嫁衣,你還這個那個的,簡直是不識抬舉。”


    喬大娘心裏那個紮得慌,還是得陪著笑臉道:“是是,這事兒是我做的不對,二琴姐,您也多海涵。”


    這一胖一瘦倆煞星,接下來開始插著腰,開啟滿嘴噴糞模式。對喬大娘跟禾皛秐橫挑鼻子豎挑眼。


    嘴裏一句句冒出來的沒有好聽話。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那是形容人家正常人的。這倆可一點兒都不正常。她們仗著自己手裏有點兒權利,在河神村裏就是螃蟹一樣橫著走,想欺負誰就欺負誰,想捏誰就捏誰,捏完你,你還得衝她笑嗬嗬,不然你就是對她有意見,反正誰也奈何不了她們。


    她們倆可是給尊師辦差事的,而尊師,又是盡心盡力給河神辦事兒的人。


    禾皛秐閉上嘴不說話了,她就專心看熱鬧。


    那邊趾高氣揚,這邊喬大娘唯唯諾諾。


    禾皛秐想,果然是惡人自有惡人磨。老喬你平時對我那刻薄勁兒呢?拿出來啊?大嗓門吼啊,你倒是懟她們啊!


    禾皛秐也當然知道喬大娘不敢。


    槍打出頭鳥,明明是人人都不願意的事兒,你第一個站出來說了,那大家夥就得一起針對你。


    別管誰對誰錯,都要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來批判你。


    大秀跟二琴抱走了院子裏下蛋的兩隻老母雞,這才算完。


    喬大娘看得這叫一個眼氣啊。上嘴唇咬下嘴唇,生生給咬出血來。


    禾皛秐也大致看明白了,所謂的祈福,不過就是來你家誇嚓誇嚓,撈點兒油水。


    巫婆李大搖大擺帶著她的左膀右臂走後,看熱鬧的人群也就散了。


    喬大娘插起門來,坐在板凳上,為她那兩隻下蛋的老母雞抹了把淚。


    那雞蛋,她平日裏自己都舍不得吃,小閨女偷一個拿去換冰棍迴來都得挨頓打,那是攢著要去集市上賣的。


    “完了,算完了,咱家就這點兒東西全都給抱走了。”


    “上次牛和羊羔子給拉走算作嫁妝,這次又是老母雞,他們是不拿光不算完呀。”


    “你說咱們家這日子還怎麽過哦。”喬大娘起初拍著自己大腿哭,後來梅花過來了,她改為跟親閨女倆人抱頭痛哭。


    小閨女牡丹被老爺子抱了出來。


    “娘,姐,你倆咋哭了。”


    “咱家老母雞被抱走了,嗚嗚嗚……”


    禾皛秐站在一邊冷眼看著。


    她一個被買來的奴婢,小板凳都沒有她坐的份兒。


    禾皛秐這幾天受了她們諸多欺負,可此情此景看著還是挺傷感的。


    都說貧賤夫妻百事哀,他們老兩口沒兒子,腰板不硬氣,被欺負了也隻能跟自家院裏抱頭痛哭。


    禾皛秐最看不得人哭哭啼啼,她轉身挑水去了。


    要說軒轅璟的那隻烤鴨是真管用,禾皛秐胃不怎麽疼了。


    就是饑一頓飽一頓的可能更傷胃。


    禾皛秐一缸水還沒挑滿,就有人來砸門。


    “開門兒開門兒。”


    聽這敲門的動靜,就像是土匪惡霸。


    一般人敲門都懂得規矩,輕輕敲三聲,沒有人應,就再敲三聲。隻有報喪的才這麽亂拍門呢。


    “誰啊?”喬大娘擦擦眼淚。


    “我!”聲音像是二琴。


    喬大娘打開門,看到二琴帶了一堆人來。


    “二琴姐,這是幹嘛呀?”


    “幹嘛?懂不懂規矩你們?大後天就是河神大喜的日子,今天尊師都祈過福了,你們家就得把嫁妝連同新娘子一塊送到河神廟去,這都快半個時辰了,尊師整整等了你們半個時辰。”


    “抱歉,抱歉。”喬大娘點頭哈腰賠不是。


    “我們家第一次被選中,不懂規矩,我這就送我女兒荷花過去。”


    喬大娘一邊召喚禾皛秐,一邊指揮家裏老頭子去鎮上成衣店拿改好的衣服。


    “第一次不了解情況?那你們家以後就明白了。”


    這話裏麵可是充滿了威脅的意思。


    “不行,二琴姐,我們家牡丹還小”。


    “哼哼,那就再等幾年,這撞大運的機會,我給你們家留著。”


    喬大娘瞬間麵如死灰。


    有時候社會底層不能自主的人,就是這樣任人欺負,她巴不得這二琴早死早投胎,可是除了心底裏咒罵她,喬大娘又沒有任何辦法。


    要保住家裏頭其他人的命,就得獻祭女兒。


    二琴道:“新娘子呢?跟我們走。”


    禾皛秐從廚房走出來。


    二琴一聲令下,出來出來幾個大老爺們,拿著繩索把禾皛秐給捆了,這哪裏是什麽河神娶新娘子,分明就是土匪綁票良家少女。


    禾皛秐被推上一頂紅色的轎子,八個轎夫抬起來就走。


    晃晃悠悠到了河神廟。


    禾皛秐又看到了那跳大神的老巫婆。


    她還是頭頂上插根雞毛的打扮,正狼吞虎咽手撕一隻燒雞,一口一口往嘴裏塞。


    那群男人停在門口把守,五花大綁的禾皛秐被推進廟裏去。


    “快走,尊師的時間有多值錢你知道嗎,你耽誤了你賠得起嗎。”


    巫婆李吃的滿嘴流油,禾皛秐著實羨慕了一把。她饞,以前覺得特別油膩不好下嘴的肥肉現在也饞的直流口水。


    巫婆李說了句:“這是穿的啥,她們老喬家置辦的衣裳呢。”


    二琴道:“尊師,她們家說那衣服拿去改了,說馬上送來。”


    “行吧,扔後邊兒庫房去吧。”


    禾皛秐又被推著走。


    河神廟的後院有個堆滿柴草的破庫房,禾皛秐被扔進去,然後從門外麵落了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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