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淡然說:“你們對他的關注太少了,如果稍加注意,不難看出他的野心。盡管寫下去吧,在你失去興趣之前,不要停下。一個人……一個生物能夠找到令自己快樂的方法,其實很不容易,別讓它從你手中溜走。”


    奧斯說:“好的,幽星大人。”


    他的表情不再緊張,充滿了興奮和期待,活像受到主人褒獎的狗。蘇眉不由自主地想,在她沒注意的時候,凱究竟給了他多麽大的影響。長期耐心對待奧斯並不容易,要麽因他的畏縮膽怯而生氣,要麽因他的異想天開而無奈。


    她明白,凱對這種奇葩的善良惡魔具有負疚感,才格外溫和地對待它。就算這樣,把犬魔訓練成作家也很不容易。奧斯實在應該把收入分給凱一半,作為對恩情的報答。


    蘇眉很想讀那本小說,卻不特別心急,打算等別人看完再說。她真的很想知道,奧斯如何看待他身邊的“大人們”。


    但她的預感再度成真,使她命中注定般,無法在平和安定的環境中讀書。當天太陽即將落山時,同一個女仆又敲門通報,口稱聖殿的索爾茲主教前來拜訪。


    聖殿騎士和牧師一直協助軍隊,徹底清理受災地區,所以蘇眉他們都撤出了那個是非之地,聖殿的人卻還留在那兒。她本以為,自己撤離過後,很難再看見這位主教,並未料到他會在此時,忽然出現。


    他進門時,也不知怎麽迴事,姿勢就像身後跟著無形的麻煩。他們不確定感覺是否真實,卻同時心生警惕,起身的起身,坐直的坐直,驚訝地盯著他。


    主教將隨從留在門外,孤身走進這個房間。他的目光在蘇眉和克雷德之間逡巡往複,如同麵對兩堆幹草,猶豫不決的驢。他手裏拿著一封信,信封潔白狹長,封口處印有火漆。蘇眉一眼看到,火漆的形狀為圓圈套著一枝鬆針,是她從未見過的徽章印記。


    這種印記表示,這封信來自她不認識的貴族,而看索爾茲的神色,信中內容顯然與他們有關。


    “……您有事嗎,主教閣下?”蘇眉看見印記的同時,已從長沙發上起身,向他走了幾步。


    索爾茲臉上猶豫不決的表情忽地消失,同樣向前踏出一步,卻把信伸向克雷德,篤定地說:“這封信來自斐雲王國的托雷斯爵士,指名送交克雷德閣下。他姓薩法米安,任職於銀韁騎士團,相信你們已經見過麵了。”


    ☆、第204章


    蘇眉十分感慨地說:“原來在這裏等著。”


    索爾茲主教將信遞了過去,轉過身,狐疑地問:“什麽?誰在這裏等著?”


    蘇眉笑道:“命運。”


    她對這位托雷斯爵士並不陌生,記得他是堪萊亞霍裏主教的朋友,曾幫助克雷德,允許奈瑟狄麗通過騎士團總部地底的傳送門,返迴無底深淵。這件事過後,克雷德承認欠他一個人情,許諾如果他有困難,自己也會幫忙。


    於是,現在困難來了,償還人情的機會也到了。蘇眉發誓,假如信中內容與神骸無關,她就跟奧斯姓。


    克雷德頗為意外,皺了皺眉,拆開封皮,從裏麵抽出兩張漂亮的羊皮紙。


    通常而言,貴族書信由侍從官和秘書代筆,最後在結尾處敲上自己的印章。隻有遇上重要人物時,他們才親筆書寫。這封信就由托雷斯爵士親筆寫成,代表他非常重視克雷德。


    在半魔讀信的時候,巫妖忽然問道:“喂,信裏寫了什麽,你知道嗎?”


    索爾茲正在用看外星人的表情看蘇眉,覺得她不知所雲,這時才收迴目光,冷冷說:“我永遠不會拆閱他人信件。”


    “喔,是嗎?你看起來很有那種氣質。”巫妖說。


    凱懶洋洋地說:“我們不是談過了嗎,頭骨。如果有外人在場,你得保持禮貌。很多人看在隊長的麵子上,才不和你一般見識。你不應該利用這一點,不停地替她得罪人。”


    索爾茲主教先向他點了點頭,以示謝意,又說:“請您放心,幽星大人。我們不至於糊塗到弄錯對手。何況眾所周知,想要巫妖與聖殿和平相處,不如期待太陽落山後永不升起。”


    巫妖正要反唇相譏,卻咦了一聲。他發現,忽然之間,克雷德微微一笑。他的笑容中有舒暢的意味,還帶著幾分嘲諷,即普通人常見的“幸災樂禍”。


    他很少嘲諷別人,所以這種表情一旦出現在他臉上,就顯的格外引人注目。這下子,不僅索爾茲,連蘇眉都麵露疑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麽好消息。


    然而,斐雲王國麵朝大海,春暖花開,與薩因帝國完全不接壤,和他們的隊伍也沒太多來往。托雷斯爵士那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竟能讓克雷德幸災樂禍?


    “你注意到了嗎,你那隻半魔笑的像做賊一樣,”巫妖隻停了一瞬,就半點也不客氣地說,“像他那種人,生命裏很難出現特別挑動情緒的好事,當然也不會有多少壞事。他那麽高興,應該是他的前情人迴來了吧?”


    克雷德啪的一聲,將兩張紙合在一起,遞給坐在他對麵的蘇眉,然後望向巫妖,用一種令人心悸的語氣說:“我平時不計較你的言辭,海恩哈姆,因為無論你怎麽說,都毫無意義。但這一次……”


    巫妖冷笑道:“這一次怎麽了?”


    克雷德搖搖頭,冷淡地說:“我想是命運的惡意,針對你的惡意。”


    巫妖瞬間掉轉目光,盯視蘇眉,還有她手中的信件。但它的脾氣有了很大改善,沒有大罵她,要她交出這封信。此時,蘇眉無視他們的齟齬,已經請主教入座,抖了抖那兩張紙,好奇地閱讀紙上內容。


    映入她眼簾的,是清晰美觀如印刷出來的字跡,用的是貴族常用的花體字,優美而氣質十足。托雷斯爵士簡單地問候了克雷德,包括他的同伴。他說,斐雲時時關注著金字塔動向,隨時準備采取措施,還好事態尚未發展至最糟,他們便解決了它。


    “這是對坐山觀虎鬥的解釋,很好。”蘇眉一邊想著,一邊往下看。


    緊接著,爵士話鋒一轉,提到他們那裏發生了一件“小小的,與你們有關的怪事”。斐雲的海上衛隊,海龍之牙,在斐雲東南領海裏,發現了一隻骨鯨。骨鯨與骨龍屬於同一類型,均為死靈法師常用的護衛怪物。不過,法師很少去海底生活,骨鯨的數量遠比骨龍稀少,見過它的人寥寥無幾。


    與此同時,爵士描述了海中怪物對沿海城鎮、村莊的威脅,著重提到深海鯊化魚人。魚人是一種水陸兩棲的怪物,能在深海唿吸,也有陸地生活所必須的肺。但是,它們特別喜歡深水環境,很少移居陸地。倘若魚人上岸,那麽一般是為了掠奪、殺戮,甚至交易,而非移民。


    斐雲擁有相當漫長的海洋邊境線,在與大海的長期搏鬥中,培養出了豐富的經驗。海中生物發生異變,絕對逃不過海龍之牙的警戒。他明確點出,最近魚人的行為非常奇怪,逐漸靠近海岸,移動過程中穩紮穩打,到處建造珊瑚岩堡壘,不像過去那樣撈一把就跑。他推測,它們想來一次較大的軍事行動,侵犯斐雲邊境。當然,他並不清楚它們為何改變了習性,隻能猜測岸上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他講完骨鯨和魚人後,才向收信人投了一枚重磅炸彈。海龍之牙的法師發現骨鯨後,認為骨鯨與魚人有關,著手進行長期監測。但他們監測期間,又發覺骨鯨尾骨處,印有海恩哈姆的私人印記,正是那個它曾施展在馬車上,嚇阻黑血之地怪物的骷髏標記。


    因此,托雷斯爵士禮貌而篤定地推測,骨鯨屬於海恩哈姆閣下,也許海恩哈姆閣下能夠解釋其中奧妙。不巧的是,海恩哈姆作為神骸之女的同行者,名字也十分響亮。他考慮之後,決定先把消息送給克雷德,請克雷德代為轉告。這樣既符合交際禮節,又不致引起巫妖的反彈。


    爵士敘述的很清楚,還特意附上了標記形狀,要求他們辨認。不用問也知道,隻要這標記當真屬於巫妖,巫妖就得給出理由。


    但蘇眉太了解巫妖了,克雷德也一樣。他們看到它的名字,就明白事情並不像爵士想的那樣。她願意與任何人打賭,巫妖完全不知情。它的財產很有可能再度遭到劫掠,成了魚人的代步工具。這正是命運的惡意,就像克雷德所說的那樣。


    同時也有一種較小的可能,即他們認錯了標記,骨鯨出自另外一位法師之手。


    蘇眉很輕很輕地歎了口氣,忽略巫妖直勾勾的眼神,將信塞給凱。奧斯當即湊了過去,擠在精靈旁邊,一臉雀躍地滿足著好奇心。


    刹那間,巫妖心裏升起不祥的預感。它居然沒去搶信,隻用冷酷的眼光望著蘇眉,沉聲問:“和我有關?”


    蘇眉想表現的大度點兒,沉穩點兒,更像它的隊長而不是幸災樂禍者。可是,她就是壓不下不斷上揚的嘴角。尤其巫妖剛說了“前情人迴來”的傻話,讓她更想看它發現這事的傻樣。


    她矜持地笑了笑,盡可能平和地說:“是,而且你多說多錯。我誠心勸你,等看完信再開口。”


    巫妖生氣的時候,嘴唇一向繃的很緊,這時更是像一條細線。它知道,在蘇眉和克雷德這裏,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又轉頭去看凱。凱閱讀速度相當快,轉眼已經讀完了,正喃喃自語道:“這真諷刺。”


    他合上眼睛,好像在思考很重要的事情,直到想出一個結果,才重新睜開。那雙銀光汩汩的眼睛裏,顯現出了平日難得一見的同情。他居然很真誠地同情巫妖,沒有嘲笑它的一頭霧水。


    終於,奧斯也讀完了信,同情心幾乎溢出。他小心謹慎地捏著信,遞到巫妖手中,並說:“請節哀,海恩哈姆大人。”


    索爾茲主教很有教養地保持沉默,因為事情很明顯,信與巫妖有關,與薩因無關。然而,他一樣具有普通的好奇心,恨不得目光能射穿信紙,透視信中內容。如今他隻能從他們的反應總結出,一件很糟糕的事情發生了,發生在巫妖身上。


    巫妖看的很快,快而仔細。它身為當事人,反應比任何人都快,一見骨鯨這個詞,臉色頓時大變,後來發覺自己的印記赫然列在信中,更是白的像沒變身前的頭骨。它的神情變的像暴風雨,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是混合了狂怒、不可置信和“我怎麽如此倒黴”。


    蘇眉剛剛產生少許同情心,就見它嘴唇一動,吐出一連串惡毒咒罵。


    它罵人時,一向使用多種語言,綜合各種族的辱罵精髓。蘇眉經常聽的半懂不懂,譬如現在,她隻能勉強分辨出“夭壽的魚人”,“活該被踏成魚肉糜”之類。如果它麵前有隻鯊化魚人,那肯定會在五秒鍾內,被它做成一盤生魚片。


    “所以,信上說的是事實?那真是你的骨鯨,”凱安然道,“被鯊化魚人拿走,用來侵略斐雲邊境?”


    克雷德似笑非笑地問:“我記得,你將骨龍埋在地底,看守你的隱蔽金庫。骨鯨大概差不多吧?你是否在海底另設了一個藏寶地點,用骨鯨作為守衛,結果於同一時間,失去了所有寶藏?”


    俗話說,別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裏。巫妖精準地執行了這條準則,然後被人先後打了四次雞蛋。它猛地抬頭,怒視克雷德。但蘇眉發覺,它的目光毫無生氣,甚至沒有盛怒和惡意,已經徹底眼神死了。


    它變成這個樣子,令她的同情心稍有增加,卻也就如此而已。她不願意對別人說“我早就警告過,誰讓你不聽話”,但巫妖的遭遇實在太好笑。她忍了又忍,終究溫和地說:“我們沒辦法,你就是不肯說出寶庫地點嘛。”


    奧斯用更小心的態度說:“您把財產交給哈根達斯大人保管吧,她從沒丟過東西,而且她也不會貪圖您的東西。”


    巫妖終於爆發了,咆哮道:“我已經失去了所有財產,還保管個屁!”


    ☆、第205章


    蘇眉翻著手中的書,看完一遍,又翻迴那幾張彩色插圖,仔細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評價道:“果然,在海洋怪物大全裏麵,魚人的資料算是很全麵的了。”


    這本書記載的魚人有五種之多,形態各有不同。鯊化魚人被形容為最殘忍兇暴的一種,因頭部與鯊魚頗為相似而得名。它們具有嚴密的社會性,發展出簡單的語言和工藝,毫無疑問是肉食動物,屬於大肆揮霍殘暴性情,彌補智力不足的那一類種族。


    它們利用珊瑚礁、海底泥沙、水下岩石築造棲身之處,有時也能造出風格奇妙的宮殿,堪稱生活於海底的獸人部落。但是,就像鯊魚會浮上淺海捕獵,鯊化魚人也經常冒出海麵,襲擊經過的船隻。更可怕的是,它們不但襲擊各種生物,活活吃掉它們,甚至不肯放過別的魚人,時常上演同族相殘的慘劇。


    插圖由專門的畫師手繪,很精細,栩栩如生,形象地描摹出不同表皮顏色。蘇眉目光流連在它們鋒利的牙齒上,細密的鱗片上,古樸厚實的武器上,還有它們披著的全套軟甲武裝。護甲未能覆蓋的地方,依舊被鱗片牢牢保護著。考慮到鯊魚皮的堅韌程度,這些魚人一定能夠抵禦相當程度的傷害。


    這就是她從圖書館借來的海洋生物資料。薩因帝國的西方邊境臨海,斐雲卻是東邊靠近海洋。兩個國家各據大陸一側,遙遙相對,因海洋氣候溫度不同,海裏活動的怪物也有些許差異。不過,這點差異並不足以引起任何人的重視。


    凱正在保養他的豎琴,小心地清潔每個孔隙。與其說保養,不如說他的習慣,因為那豎琴每天都纖塵不染,好像與世界隔絕了似的,根本無需擦拭。


    他聽到蘇眉自說自話,很自覺地接話道:“魚人有意識地選取客船和貨船為目標,才引起地上種族的警惕,特意收集它們的資料。它們外表愚蠢,讓人誤以為它們的頭腦與野獸無異,但一碰到具體事物,總能判斷出怎麽做最有利。不同個體智力差異很大,看到弱小的魚人,就認為所有魚人都那樣,是極端錯誤的概念。”


    然後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奇怪的是,魚人隻誕生於海洋。如果是陸地的話……無論多大多深的淡水湖,裏麵都隻有一些危險的水怪。”


    巫妖冷淡地說:“忽然之間,你又變成了熟悉水怪的專家。”


    凱頭也不抬,簡短地迴答道:“我搶了你的風頭嗎?真對不住,現在輪到你了,請講吧。”


    巫妖當然不領這個情,隻輕蔑地嗤了一聲。它的雙唇隨之扭曲一下,又恢複正常。它一向認為,魚人是大陸普遍了解的生物,根本不值得它屈尊紆貴地講解。


    正因如此,當它想起海底寶庫被掘起,骨鯨被拖走時,受觸犯的感覺更加嚴重。它不是不知道,魚人種群中有施法者,有使用武器衝鋒的戰士,有侍奉海神的牧師,但在內心深處,從未真正看得起它們。


    它嫌惡地看了一眼畫冊,覺得上麵的魚人畫像無比愚蠢,決定耐心地等一會兒。


    此時,除了蘇眉再熟悉不過的幾個人,阿爾蒂芒也坐在這間明亮的會客室中。他即將離開這附近,返迴國都,以官方身份匯報整件事情,協助曆史檔案館存檔,估計短時期內,沒有迴來的機會。因此,他趁出發前的機會拜訪蘇眉,想弄清楚他們的下一步行動。


    如果可能的話,他說,他樂意提供任何幫助。


    這句話是禮節方麵的表態,也是真心。赫博森受傷不輕,已隨矮人隊伍返迴地底王國。於是,他想替先祖盡點心意,隻能把心思花在幽星這裏。


    蘇眉在翻閱鯊化魚人的資料,他在翻閱托雷斯爵士的信。那兩張羊皮紙被他翻來翻去,都快有了起皺的跡象。過了好一陣,他才開口說了一句話,“很有意思。”


    克雷德緩緩道:“活火熔獄沒有水,也沒有水生的怪物。我僅能從其他人口中,聽到魚人之類的名字。不過,資料中描寫的它們……似乎算不上強大。”


    阿爾蒂芒表達出不甚讚同的態度,說話卻很有保留,“這得看誰是談話的主體。對你來說,大陸上可能沒有強大到不可戰勝的敵人,但換了普通客船,肯定要遭殃。你們一直在內陸活動,不清楚海中特有的災難。鯊化魚人不懼海浪,不怕風暴,經常趁著陰雲密布的夜晚出水,撞擊船隻,爬上甲板,把水手和搭船人活活撕裂。”


    “這種事經常發生嗎?”蘇眉問。


    阿爾蒂芒搖頭,說:“不算經常,卻也沒稀少到令人掉以輕心。事實上,海底有著無數資源,它們何必非得和陸地生物過不去,隻因客船在海麵孤立無援,才被看做易於到手的獵物。”


    他將羊皮紙封入信封,扔迴小圓桌上,動作十分瀟灑。蘇眉下意識看了看他,突然說:“盡管現在問已經晚了,但信中寫的是不是斐雲的機密?我是否在不經意間,泄露了不該泄露的情報?”


    她以半開玩笑的態度問話,對方卻答的很嚴肅。他說:“算不上,真正的機密不會通過信件傳遞。何況人人都知道,薩因與斐雲都存在領海怪物的問題。我必須承認,在肅清海麵的問題上,他們做的比我們好。當然,這很可能是因為他們國境線較為短小,無需投入那麽多精力。”


    克雷德說:“但你們同樣重視這項消息。”


    阿爾蒂芒坦承道:“是的,我們必須重視,因為相同的事情可能發生於其他海域。魚人建立營地,逐步向陸地推進,本來就該引起警惕。”


    他話是這麽說,看起來卻完全不緊張。伊爾維拉死後,他恢複的很快,如今更是完全沒了精神方麵的後遺症,還是過去那副輕鬆自如,令人愉悅的樣子。他不再看那封信,又問:“這麽說,女士,你們的確打算前往斐雲王國,會見托雷斯爵士?”


    蘇眉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巫妖搶走話頭。它向前傾身,蒼白的麵孔上浮現一絲殘酷的微笑,同時說:“當然,沒有人能奪走我的東西而不付任何代價,老鬼婆不行,深淵的大惡魔不行,海底那些半魚半人的小鬼更是不行。它們敢這麽幹,就得承受我的複仇之火。”


    她很有風度地等它說完,歎了口氣,解釋道:“你看,海恩哈姆大人的心靈因為仇恨而扭曲。假如我們不讓它找債主發泄這仇恨,倒黴的就是我們啦。而且,托雷斯爵士曾兩次勸說銀韁騎士,使他們同意克雷德的要求。我寧可在這裏還這個人情,而不是等到以後更大的麻煩。”


    凱結束了豎琴的清潔工作,調了每根弦的音,用很低,又讓每個人聽的很清楚的聲音說:“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們必須按照一個頭骨的日程表做事了?”


    暫時不是頭骨的巫妖睥睨著他,冷冷問:“難道你有別的日程表?”


    蘇眉偶爾覺得,奧斯具有刺客的氣質,冷不丁地拋出一句話,噎的別人無話可迴。比如這一次,她正要繼續往下說,卻聽奧斯歡天喜地地說:“原來幽星大人也注意到了,事情就是這樣。奧斯離開深淵後,好像發生的一切都和海恩哈姆大人有關。它的法塔毀了,我們得去泰林那,它的龍丟了,我們得來薩因,現在它的鯨魚被人拿走,我們又得趕到另外一個地方。哈根達斯大人,我想了很久,到底用您還是它做主角,後來幽星大人說,沒有人樂意花錢閱讀海恩哈姆大人倒黴的一生,我才……”


    蘇眉說:“行了,奧斯,行了。我來簡單地總結一下,我們確實想前往斐雲,即便幫不上太大的忙,也可以替巫妖找迴尊嚴。阿爾蒂芒閣下,你動身後至多兩三天,我們也會啟程。不過說真的,我對此行有點兒失望。”


    阿爾蒂芒笑了,顯然理解為他想要理解的意思,問道:“哦?”


    他這人雖然灑脫,卻動不動露出少許官方人物的感覺。蘇眉真怕他故作矜持,大肆讚美斐雲,表示斐雲也沒那麽差勁,剛發覺他有這個傾向,便迅速迴答了他,“我本來認為,神骸匯聚的速度將越來越快。不管我們這裏發生什麽事,都與另外一份神骸有關。然而,鯊化魚人和海龍之牙一直處於敵對關係。它們進攻,也是進攻斐雲的海岸線,好像不準備把我當成目標……這就是讓我失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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