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五章 落月掀


    八百裏的洪波湖,島子難以計數,而唐仁就隻兔子精,這麽多年下來將老巢經營極其難找,哪怕就是探花郎親自搖擼,也是繞著八卦陣般的蘆葦蕩子大半天,在周白山昏昏欲睡的時候,才柳暗花明。


    好高的城牆。


    周白山此生還是頭一次見修建在岸邊三丈高的青石城牆,當真開眼界。


    隻見城門洞接的不是大路,而是碼頭,沿著碼頭兩邊一字排開的大小船舶桅杆如林,好些造型古怪的船隻,周白山都叫不出名稱來,他目力好,甚至看見了幾艘船身兩側掛著水車輪子樣物件的大船。


    “恭迎少莊主迴莊!”


    一陣人聲齊喝將周白山驚醒,探花郎親自搖擼的扁舟已經觸上碼頭,勁裝打扮的武士拉著纜繩去係,探花郎撇嘴示意讓周白山先行上岸。


    足有八匹馬屁股寬的城門兩旁,各有八個勁裝武士,背負長劍,目光如隼。


    “進去吧,我妹在等你呢。”


    探花郎的聲音不小,頓時引來周圍幾道眼神,齊齊匯聚在周白山身上。


    穿著探花郎衣裳,渾身下上隻有一兩碎銀子的周白山開始緊張了,他湊近探花郎低聲道:“我是不是該提點什麽禮物,第一次來……”


    可惜探花郎沒有搭周白山的話茬,隻因為兩人過了城門之後一切就喧囂起來,開店的擺攤的過路的走道的,幾乎沒人不認識探花郎。


    探花郎也是好脾氣,兩片嘴皮子翻個不停,光是記住那些人的名字身份,在周白山看來就是一門極高深的法術,虧的探花郎一路走來沒半點傷神。


    感覺上這聚義莊就像是一座標準的大月國城池,城門就在中軸線上,而探花郎一家住的地方,就是中軸線最後的城主府位置,同樣是勁裝打扮的武士守著一扇跟主道同寬的朱漆大門,門楣上掛著三個金字,筆力遒勁。


    “老唐寫的,他字還可以。”


    探花郎點了點頭,不以為意。


    不等周白山開口,一聲“兒啊”的唿喚中,兩個丫鬟攙扶的中年婦女就出現在大門口,打扮不算富貴,但勝在五官氣質皆屬上乘,哪怕已步入半老徐娘階段,但年輕時分的美貌依稀可見。


    “老娘不要!”


    探花郎話還沒落口,整個人就被掙脫丫鬟攙扶的婦人張臂擁入懷中,一雙玉手在探花郎好不容易紮好的頭頂上亂揉亂摸,轉眼就揉出一蓬草窩來。


    好不容易掙紮脫身,探花郎一臉無奈的指著周白山,“老娘,這是我認下的朋友,周白山。”


    不麵對探花郎的時候,老婦人倒是貴氣的很,無論是言語神情還是動作姿態,都很合規矩,隻可惜周白山看的不是太分明,畢竟他也隻是這幾年才在鬼影子的教導之下明白一些事情,再往前在月半寨的十來年裏,基本上就是個沒人教的野孩子。


    既然是探花郎親自帶迴來的朋友,哪怕不太尊貴但勝在純樸,老婦人眼神不差一瞥之下就對周白山滿是歡喜,看周白山倒真有幾分看女婿的味道了。


    要說這個聚義莊,絕不隻是個普普通通的莊子,哪怕周白山見過的世麵不多,如果不是探花郎反複強調,也絕不相信這富麗堂皇之所會是土匪寨,至於那唐莊主,更是與周白山想象中的王侯將相區別不大,一雙丹鳳眼裏,除了睿智就是慈祥。


    唯一讓周白山驚訝的還是探花郎的妹妹,一個年芳十六的小姑娘——手中一把巨劍,差不多跟她自個兒一樣高。


    “妹子你怎麽又舞刀弄劍的?萬一傷到自己怎麽是好,就算傷不到自己,砸到這落月軒的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呀。”探花郎滿臉哀傷,想去將那差不多一人高的巨劍從姑娘手中搶過來,隻可惜他十根手指愣是掰不開姑娘一根纖纖玉指。


    “又在哪裏結交的豬朋狗友?”


    綁著一根高挑辮子的姑娘,瞪著一雙遺傳自父親的丹鳳眼,漆黑滾圓的眸子,死死罩定周白山,還好,周白山沒有腿軟,隻是在暗暗打量周圍的地形。


    落月軒這名字文雅的很,三兩堵殘垣,七八處斷壁,缺了一角的涼亭和塌了條石的屋沿,除了三人的這塊石板地還算平整,周白山實在是看不出“軒”在哪裏。


    “唐落月,我妹妹,實打實的親妹妹,漂亮不?”


    周白山點點頭,他單純的很,既然認為漂亮,那就真是漂亮了,不信問問那把半個人寬一個人高的大劍同意不同意。


    既然人家落月,周白山也就明白過來了,感情是“落月掀”,而不是落月“軒”,探花郎發音實在不標準,討打的緊。


    插在地上的大劍劍柄仍舊可以跟周白山的胸口齊平,周白山偷偷的伸出手指彈了一下,“咣”地巨響。


    也不知探花郎將落月姑娘拖到一邊嘀咕了什麽,總之迴轉來的唐落月,兩眼再次打量周白山,唇角竟然多出幾分笑容,也讓周白山留意到人家姑娘唇角還有一顆小小的美人痣。


    “聽說你是個高手,要不咱們比劃比劃?”


    可做紗籠的翠綠水袖,像是一層層的裹屍布般被唐落月撩到手肘以上,周白山瞪著那洗淨藕節樣白皙細嫩的小臂,暗暗咽了一口唾沫。


    大劍離地,留下條一尺寬的楔形縫隙,細碎的泥土光滑如鏡。


    “我不會武功。”


    “瞎說,我親眼見他施展龍抓手,五丈外的竹篙招手就來,指不定他還會禦劍呢!”探花郎在自己妹子麵前毫無廉恥的將周白山出賣了,幹淨徹底。


    再不等周白山開口,巨劍帶著風壓,已然臨頭!


    狂風卻沒有驟雨,身材可算嬌小,麵容也嬌滴滴的唐落月,揮舞起劍柄就有她胳膊粗的大劍來竟然是大開大合,那劍刃破空的聲音像是裂錦!


    周白山不敢不躲!


    倒是看不出唐落月就什麽殺意,周白山擔心的是小姑娘根本控製不住這柄巨劍!


    別說是被砍上一劍,就算是被拍一下,周白山覺得也會跟菜刀下的蒜瓣一個下場。


    劍風淩冽,周白山眉頭緊蹙,身形卻像是風中的飄絮,風越是大,就越是將他吹的遠了。


    一炷香時間過去了,整個院子已經像是被幾十條老牛犁庭掃穴,掀起來的泥塵扶搖直上,兩人竟然還沒有停下來。


    唐落月是被氣的!


    她當然不知道周白山完全沒有輕視她的意思,如果周白山真懂的一招半式早就還手了,被這樣一把劍攆著又砍又拍,當真好輕鬆麽?不是不想,而是沒法。


    換句話說如果此時攆他的人是探花郎,周白山早就大叫投降了。


    可要周白山向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剛認識而且很好看的女人認輸,他發自內心的做不到。


    “滾!”


    打出真火的唐落月終於忍不住了,瞅準機會將手中的大劍狠狠的擲向周白山,後者身形輕輕一飄躲過,大劍在五丈外落地,這次到沒有鑽進地麵,隻是拍爛七八塊大青石。


    “唉,你怎麽把她氣跑了呢?”


    灰頭土臉的探花郎走過來,搖頭說道。


    相比之下周白山身上就幹淨的多了,好像那些漫天的塵土都有眼睛,專門跟愛幹淨的探花郎過意不去。


    “我真不是他的對手!”


    周白山一個勁兒的搖頭,他江湖經驗實在是不足,不,準確點說他就是個剛出道的雛兒,壓根就沒有留意暗中,正有兩雙眼神在偷窺。


    “還不是她的對手?自打落月習劍有成,我就沒見她吃過虧!這八百裏的洪波湖……”探花郎的話才說了一半,周白山右手抬起,五指一動,那跟人一樣高半人寬的巨劍在地上掙紮兩下,“嗖”地飛到周白山的手中。


    暗處,響起兩個倒抽涼氣的聲音。


    “是挺重的,就是不太鋒利。”


    早先就想仔細看看的周白山總算是得償所望,卻沒發現旁邊的探花郎兩眼發直。


    “剛剛這招,教我?”


    “好!”


    周白山不以為意的點點頭。


    暗中兩雙眼睛再度發亮,一瞬不瞬。


    按照周白山的要求,探花郎兩眼盯著巨劍,緩緩伸出右手,吸氣唿氣,箕張五指微微一收……


    “第十八次了,半點動靜都沒有,周白山,你要真舍不得這絕招,不教也就是了,何必騙人呢!”


    探花郎滿臉氣憤,但卻還是堅持擺著周白山教的姿勢,跟插在地上的大劍較勁。


    其實心焦煩躁的人可不止探花郎一個,暗中同樣有五支春筍般的手指,在比劃著同樣的動作。


    “是不是應該有心法口訣配合?”


    探花郎再試的幾次,問道。


    周白山搖搖頭,轉身伸手向著地上一抓,“啪”地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就淩空飛入其掌心,有若探囊取物。


    包括探花郎在內,見到這一幕的都再次暗暗惋惜搖頭。


    看來這應該是周白山人家師門的不傳之秘了,怕是關係再好也不可能偷師的。探花郎跟周白山這般一說,周白山卻不同意。


    “這不是別人教的,就是我自己無聊琢磨出來的,方法剛剛都跟你說了,我也不知道為啥你做不到。”


    周白山當然也沒說實話,要是讓探花郎知道這招是跟狗和兔子玩遊戲時琢磨出來的,估計會直接氣暈死過去。


    好在探花郎也算是個灑脫之人,做不到就做不到了,不像暗中那個差點跺爛小蠻靴的人,活動活動手腕將胳膊搭在周白山肩膀上,笑道:“那成,今後咱們就是探花二人組,我負責探,你負責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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