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逸凡微微起身,褪下了襯衫和長褲。當他在做那些動作時,視線始終牢牢係在她身上。


    “你到底想要什麽?”她絕望的閉上眼,“你已經擁有我的全部了,究竟還想要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她覺得好委屈。


    她的人、她的心,早就全數給了他,可他卻更貪婪,在要求她百分之百的愛情外,卻又不願在生命中為她留下一位特別席,甚至連最起碼的忠誠也不肯給。


    是她太貪心,還是他太無情?


    或許其他人說的都對,她和他從來就不適合--不,恐怕這世界上根本沒有適合他的女人。


    他太自我,隻在乎自己,別人的心傷與否從不在他的考量之中。


    “留下來真,永遠都別離開我。”他捧著她的臉,像捧著珍愛的寶貝,向她索討承諾。


    她搖搖頭,含淚道:“你隻是不甘心先提分手的人是我罷了。”


    但她卻不想再和一個吝於允她未來,也不願對她忠誠的男人在一起了,縱使她依然會為他心動。


    “對,我是不甘心。”不甘心她在他發現自己不能沒有她的時候,卻嚷著要分手。


    他泄恨似的噬咬著柔嫩的雪膚,重重的烙下紅痕……


    當他輕柔的解開縛住她雙腕的布條時,那麻木的雙手早已完全失去知覺了。


    她的心也是。


    歡愛過後,李茉蘋睜著一雙無神眼眸,愣愣的瞪著天花板,腦中一片空白。


    她想哭,卻流不出半滴眼淚,胸口空蕩蕩的,沒有一絲知覺。


    “對不起。”她的模樣令何逸凡一陣心疼。他將額抵在她的頸間,嗓音充滿歉意。


    他絕對不是有意傷害她的,雖然,他並不後悔自己剛才做的事。


    何逸凡小心翼翼的將她擁在懷裏,讓兩人赤裸的身軀緊緊相貼。唯有這樣,他才能感覺到她的確在自己身邊。


    他太害怕失去她了。


    李茉蘋沒有反抗,事實上她也沒有力氣反抗。他的胸膛很暖和,可是她卻覺得好冷好冷,身體不斷打顫。


    “你怎麽了,茉蘋?”他注意到了她的顫抖。


    “我要離開。”她啞聲道。


    她要走,要離他遠遠的,這輩子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她恨他。


    過去她的人生過得平平順順,就算被同儕排擠,也從不曾真正恨過誰,可是現在她卻好恨他。


    就算身體背叛了她,貪戀他給予的歡愉,可是心總是她的吧?她有權選擇討厭他。


    “我不會讓你走的。”一聽到她欲離開的話語,他的聲音倏地轉冷,心慌意亂。


    “你不能限製我的自由。”她沒辦法再和他相處下去了,她的愛情容不下這種瑕疵。


    “別逼我,茉蘋。”他痛苦的道,“留下來,我們會過得很愉快的,就像從前那樣。”


    “你認為……我們還迴得到從前嗎?”過往的美好,就像小美人魚的泡沫,經陽光一照,便什麽也不剩了。


    她或許是她父母的公主,可他卻不是王子,而是足以毀滅她的毒蘋果,偏偏這顆毒蘋果,當初是她不顧眾人阻止,心甘情願咽下的。


    盡管他沒有真正傷害她的身體,可他卻將她的心以利刀割得鮮血淋漓,再無法拚湊完全。


    “忘了昨天我說的話吧,茉蘋,我不是有意……”他是真的很後悔說出那些傷人的句子。


    她笑了,笑得諷刺。“何逸凡,你憑什麽認為我該原諒你?”


    他昨天說的話也就算了,反正在交往之初她便知道他是那樣的人了,可是他怎麽能夠要求她接受一份不忠誠的感情呢?


    “所以,你是非走不可了?”沉沉的嗓音,帶著一絲危險的氣息。


    “我若要走,你是沒辦法攔我一輩子的。”


    “不行,你不能離開我!”聽出她冷淡語氣中藏著的決心,他是真的慌了,緊緊擁住了她,“就算用盡所有方法,我也要讓你留下!”


    她閉上眼,不再說話。


    不管怎麽說,他總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盯著她,隻要有機會,她一定會離開。


    李茉蘋原是這樣想的。


    隻是後來她才發現自己小看了他的執著。自此以後,她再也沒辦法走出這個房間。


    何逸凡在房門加裝了密碼鎖,密碼隻有他知道。他拆掉房間的電話,取走她能夠對外聯絡的所有東西,她的個人用品統統被搬進他的房間,甚至她覺得自己也成了他房中的擺飾之一。


    他的工作還是一樣很忙,但每天必然抽空迴家帶三餐迴來給她,就算她想絕食抗議,他也會逼著她吃下。


    何逸凡不讓她見任何人,不讓她離開房間,雖然並沒有再做出任何強迫她的行為,卻夜夜非要擁著她入眠不可。


    但是,就算他沒有繼續在身體上侵犯她,傷害卻已造成,且她也無法原諒他囚禁自己。


    “我要離開。”她一次又一次的要求,意見卻從不被采納。


    並且每當她一提及“離開”的字眼,他的臉色就會變得難看。


    有好幾次她都以為他會氣得對她動手,然而他最終卻依然什麽也未做,、隻是以一種受傷的眼神望著她。


    她並不想去揣測他心中的想法。


    她是受害者,被他以自私困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裏,連自己的心傷都撫乎不了,又怎麽有辦法幫他?


    他的背叛、他的傷害、他的囚禁,抹殺了所有他們曾經甜蜜的過往,她並不後悔曾愛過他,可現在她隻想離開。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漸漸的,她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大多時候都在昏睡。


    且即便人是醒著的,也總望著窗外,意識飄離。


    她以漠視表達對他的抗議,天真的希望有一天他能知難而退。


    然而這男人卻似不知放棄為何物,無論她如何冷漠以待,他依然不願放手。


    她不知道他們還要這樣多久……


    某日傍晚,李茉蘋躺在床上閉眼假寐。


    她真的覺得好累了。


    為什麽他就是不肯放了她?留一個心已不在的女人,有什麽意思呢?


    不知過了多久,神智迷糊問,她隱約感覺床的一邊微微陷下,似是有人在床沿坐了下來。


    李茉蘋並未睜眼,也沒有任何舉動。


    不用想都知道是誰。


    這幾個月來,他是她唯一能見到的人。


    男人沒有喚醒她,僅是維持著同樣的姿勢。而她不想麵對他,所以便繼續裝睡。


    過了好陣子,她聽到他長長歎了口氣。


    他為什麽要歎氣呢?不管怎麽想,該歎氣的人都應該是她吧?她才是那個被囚禁的人啊!”


    他限製了她的自由,不讓她和其他人聯絡,將她完全孤立,她才是該歎氣的被害者。


    可是,他的歎息卻聽起來好無奈,其中似乎還藏著深深的悲傷。


    然後,她感覺左手輕輕被人拉起,一樣冰涼的環形物套進了她的無名指,接著,男人溫熱的唇印上了她的指,輕柔的吻著。


    他……在做什麽?


    某個再明顯不過的答案躍入腦中,李茉蘋原以為早不會再起波瀾的心驀地狂跳起來,在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前,便睜開了眼。


    最先映入眼底的,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男人麵孔。隻是她訝異的發現他競比她記憶中憔悴了不少。


    而且,他這個樣子似乎已經有好陣子了,隻是先前她都忙著無視他的存在,從不願仔細多瞧他幾眼。


    在她睜眼的瞬間,他剛好正以一種深情得醉人的目光凝望著她,令她忽然厭到有些唿吸困難。


    忽然對上了她的視線,何逸凡嚇了一跳。沒想到她會醒過來,他登時有些無措。


    “你、你醒了。”他的臉色變得蒼白,先前深情的表情早已不複見。


    他沒忘了這些日子以來,她如何以冷漠將他隔離在心牆之外,全然不願讓他靠近,因此有些害怕。


    縱使夜夜擁她人眠,他仍覺得她離自己好遙遠。


    於是,她越是冷漠,他就越厭心慌。而他越厭到心慌,便又越做出傷害她的事。


    就像明知將她囚禁在這裏,隻會讓她更恨他,可他就是放不開手。


    女人之於他,一直都太容易得到,他被寵習慣了,卻不知該如何對待最心愛的女人。


    李茉蘋沒說什麽,也沒像先前那樣,一見到他就背對不理。她的視線下移,目光停留在自己還被他捉著的左手上。


    然後,她看到了。


    她的左手無名指上,有一枚璀璨的鑽戒。


    那是--


    還來不及將那枚鑽戒看個仔細,男人的大掌便急急包覆上來,阻隔了她的視線。


    “不準你拿下來。”知道她看到那枚戒指了,他急急將她的手按住,氣急敗壞的道。


    她眨了眨眼,看著他,還是沒說話。


    “你……你聽到沒有啊?”見她一直沒反應,他忍不住又開口,?水遠都不許把它拿下來。”


    她將視線調迴被他握緊的左手,忽然好像聽出了他隱藏在那些霸道語氣之後的不安。


    某種混沌不明的思緒在她原以為早已死寂的胸口激蕩著,被緊握住的左手,傳來男人掌中的溫度。


    恍惚的迴想起他這陣子以來蠻橫的舉止,再加上那套在她無名指上的鑽戒,她似乎想通了某些事。


    “你想娶我?”這是這段日子以來,她第一次開口對他說出要離開他之外的話。


    “你若想說任何拒絕的話,我一概不接受。”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對她的情威,何逸凡隻能惡狠狠的道。


    她覷著他慌亂的神情,訝異自己過去怎麽從沒發現,這男人原來是如此沒有自信。


    再仔細迴想,他之所以會暴怒,是因為當初她提出分手……


    這實在太荒謬了!在終於理解到一切事情的始末後,李茉蘋無法置信的瞪大了眼。


    “以前那些女人到底為什麽會看上你?”她覺得不可思議,“你追求人和求婚的方法,都差勁透了。”


    “什……什麽?”他一愕。


    李茉蘋趁隙抽迴了手,將左手伸至眼前,細細端詳著那枚鑽戒。


    她並不是不惱他這陣子以來的行徑,畢競他的確有愧於她。可是她從沒想到,他那些舉動背後的動機,竟是因為太愛她。


    “茉蘋?”她的反應太過平靜,讓他不知所措。


    “為什麽想娶我?你不是排斥婚姻嗎?”盡管心中有著聲音要她別再理會他,她還是忍不住問了。


    “我是很排斥沒錯,即使現在亦然。”何逸凡苦笑,“可是比起排斥婚姻,我更怕失去你。”


    所以明知道他這麽做隻會讓她更恨他,他也放不開手。


    李茉蘋說不出話來。


    她曉得依他的性格,過去必然對許多女人說過愛語,可是他肯定不曾和哪個女人說過這樣的話。


    婚姻之於他,從來就不是能輕易許人的東西。


    他是真的……愛她愛到不知所措了吧?


    雖然那並不能合理化他這陣子以來囚禁她的行為,可至少在知道這件事後,讓她的心情好過了不少。


    “我的做法很失敗,對不對?”他也覺得自己很蠢。


    “的確是。”她同意。


    “對不起。”過去他從來不曾需要挽留女人,處理這種事的能力跟幼稚園小朋友差不多,一心以為隻要死死捉著不放,就能夠完全擁有她。“茉蘋,不管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答應你,可就這件事上,我半步也不會讓我不能失去你。”


    他說得誠懇真切,但她卻隻是歎息。


    “現在你也許是這麽想,但十年、二十年之後呢?如果哪天你厭倦了,而我也不再美麗,你是不是也能夠毫不留情的轉身離開,就像過去你對待那些女人一樣?”她淡淡問著,現在的她,已經夠冷靜到不被那些甜言蜜語所誘惑。


    “不!不會的。”他急急保證,“過去是我太愚昧,以為那短暫的激情便是愛,從來也不想更深入了解對方,因此一旦新鮮厭過了,就想離開……


    直到認識你後,我才明白,原來在愛情裏,還有其他比肉體上的激情更為重要的部分,而那才是維持一段長久感情的東西。”


    可惜他領悟得太晚,當時才會說出那些傷人的話,進而鑄下無法挽迴的錯誤。


    紀端河的預言成了真。


    他幼稚的行徑傷害了彼此,也讓他變得無心工作,這些日子頻頻出錯。


    她瞧了他久久,歎了口氣:“你的情話是很動人,但我無法嫁給一個感情不專一的人。”


    “不專一?”他愣了一下,以為她說的是他荒唐的過往,有些困惑了,“茉蘋,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我沒辦法改變,可是認識了你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別的女人了啊……”


    她沉默了一下,才道:“那天你迴來,身上帶著口紅印。”


    “什麽?”他一臉疑惑。


    她搖搖頭,不再多說什麽。


    “告訴我,什麽口紅印?”隱約知道那或許是她疏離他的原因,何逸凡急著想知道答案。


    “讓我走吧,逸凡。”


    他錯愕的瞪著她,沒想到她最後還是要離開。


    “難道你希望我繼續恨你嗎?”她問得很平靜。


    “不……”他困難的吐出那個字。


    他從來就不希望她恨他,可是要他放手,他真的做不到。


    “那麽,請你放手吧。”她摸了摸那枚鑽戒,之後輕輕將它脫下,擱在男人的掌中。


    何逸凡僵住,心痛得像是被人刨開似。


    “你要和我分手?”他問得苦澀。


    沒想到費了那麽多心思,終究還是得不到她。他知道自己的做法錯了,可是難道她不能給他贖罪的機會嗎?


    “如果你連這點都無法答應我,那麽我懷疑你所說的愛又有多深。”她柔聲道,“愛一個人,不隻是占有而已。”


    說完,她緩緩掀開棉被,翻身下床,朝未關的房門走去。


    “茉蘋……”他衝動的想上前攔住她,卻又在想到她說的話後,硬生生的停了下來。


    難道,他們就真的再也不可能了嗎?


    她一直走到門邊,才轉頭覷向他。


    “重新來追求我吧,逸凡。”她開口道,瞧著他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如果對你而言,我真的如此重要的話,那麽就來追我,讓我看到你想為我改變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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