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成德想,自己一定中蠱了,中了這個女人下的蠱。


    他暗歎一聲,敲了敲窗子,邕武很快來到窗外:“殿下有什麽吩咐?”


    澹台成德盡量克製好心潮起伏,沉著聲道:“去查查那群烏鴉從哪來的?何人操控?操控之人背後又是誰?”


    邕武應了聲是,打馬而去。


    伏在衣裳裏的謝羅依不由得心驚,他這幾句吩咐語言簡略思路清晰,就連聲音都透著與以往不同的冷酷。


    謝羅依的小心髒咚咚咚地如擂鼓,直到進了臨川王府,皇帝倒是沒來,派使臣送來了賀禮,謝恩、拜天地、嫁娶禮儀一氣嗬成。


    好不容易熬到喧囂之中被送入了洞房,外麵的親朋好友,宦海同僚們則開始了觥籌交錯,謝羅依鬆了口氣,扔了羽扇,摘下紅冪,極不雅觀地躺倒在床。


    “小桃,你趕緊去把孟談異找來。他若不肯來,你就跟他說我快死了。”孟談異一慣反對她嫁給澹台成德,如果不說得嚴重些,她怕他以為自己在誆他,不肯過來。


    小桃應了聲是,剛要出門就撞上連翹帶著宮中醫官來給她瞧病,看來澹台成德已通知了宮裏。


    荔枝在一旁伺候著,謝羅依極為配合,宮中來的老太醫隔著帷帳把了半天的脈,才道:“娘娘近日膳食可否告知下官?”


    一旁機敏的荔枝將謝羅依一日三餐匯報完畢,那老太醫擰著眉又問:“可曾碰過什麽來路不明的東西?”


    荔枝咬了咬唇,等著謝羅依示下,她不知該不該說實話,因為就在迎親的前一天發生了一件大事,蠶王死了。


    蠶王從小陪伴她,傾盡了她全部的心血,她急火攻心將日常負責照顧蠶王的荔枝狠狠地罵了一頓,原本大大咧咧整天開開心心的荔枝都被她罵哭了。


    荔枝一哭,謝羅依也跟著傷心,將蠶王的屍體放在掌心裏摩挲了很久,直到夜深才依依不舍地將它葬在院子裏的梨花樹下。


    蠶王為什麽會死,荔枝說因為身上沒有外傷,應該是吃壞了東西。


    蠶王不同於一般的蠶,除了要吃新鮮的桑葉,還得喝水,那水是用清晨的露水混合謝羅依祭奠亡母案前的香灰調和而成。吃喝都是荔枝每天親手配製,不會有半點差錯,除非是有人乘著機會偷偷動了手腳?


    是誰這麽兇殘?謝羅依恨不得將兇手撕成碎片。


    原本以為蠶王的死是家裏出了內賊,內賊看不得她高興,要毀了她心愛的寵物。可直到發病她才驚覺,內賊是要借蠶王的屍體讓她染上怪病,受眾人嘲笑夫君厭棄,最後再要了她的命。


    能有這麽大仇的,謝羅依隻能想到馮氏母女三人,但現在無憑無據,她又能將她們怎麽樣呢,真是低估了她們。


    老太醫久久得不到迴答,又問了一遍。


    謝羅依輕輕地迴答了兩個字:“沒有。”


    蠶王雖飲食清淡,但她每月都會帶它去京郊別院的山裏開葷,那些葷菜都是用山裏蠍子、蜈蚣、毒蛇、蝙蝠弄成的蠱蟲。蠶王食這些蠱蟲汲取營養,雖自身沒有毒性,但她卻從未想過死後會不會有毒性?也是自己學藝不精,著了道。


    若此刻她說出了實情,蠶王必定會被挖出來查驗,鬼知道這些醫官會用什麽法子驗屍,萬一窺出什麽貓膩來,到時候就瞞不住她以蟲製蠱的事了。


    北晉嚴禁巫蠱術,輕則掉腦袋,重則滿門抄斬。馮氏母女當年即便猜出她的寵物蠶王是蠱蟲,這麽多年也隻能隱忍不報。此為禁忌,身為一家人如何內鬥都可以,但對外必須說謊,否則就是全家完蛋。


    可她們是怎麽想到弄死蠶王的?蠶王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虛弱的?還是害死蠶王的其實另有其人?


    老醫官盯著她灰敗的臉色許久:“娘娘可有想起什麽?”


    謝羅依歎了口氣:“沒有。”


    老醫官無可奈何:“娘娘的病症頗為兇險,臉上的痘症也是體內毒氣所致,下官開幾帖方子,希望今晚高燒有消退的跡象。”


    此話不言而喻,若沒退燒就不好了。


    謝羅依覺得自己好命苦,人家結婚都是喜事,她結婚是喪命,這個澹台成德是不是克她呀?


    直到送走了老醫官她還在想,兇手這是想要她的命啊,馮氏母女要是想殺她,還能留她這麽多年?不是早就該動手了嗎?


    她突然覺得渾身發冷,蜷起身子裹緊被子,掃過身邊一堆婆子丫頭。要想殺她的人一定藏得很好。


    不一會兒連翹就按著方子熬了藥給她喝下。剛喝下時發了一身汗,可沒多久渾身又滾燙起來,來勢洶洶。


    謝羅依煩躁地揮揮手,讓多餘的人散去,隻留下荔枝和連翹。


    謝羅依慘兮兮地看著已經傻了眼的兩人,滴了幾滴淚道:“殿下是否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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