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校車踏板上下來之後,瞬間有種被高原上清爽的涼風吹拂過的感覺。


    可能是因為校車在停下之前,都隻是單調地奔馳在一條被雜木林所包圍的狹小私人道路上吧!


    雪國心裏想著“啊啊,終於到了”,接著迴頭看著這從車站開始大約二十分鍾左右的道路,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裏就是名媛特快車的終點站——青美女學院。


    通往正門的小路是一條和緩的坡道,可以見到身穿相同酒紅色製服的少女們整齊地排列而成的隊伍。少女們說著“早上好”的招唿聲此起彼落。當然沒有任何因為快遲到而嘴裏咬著麵包的少女,也沒有裙子底下穿著運動褲,然後騎腳踏車來上學的女孩。


    因為這裏可是名媛特快車的終點站——青美女學院。


    (嘿……現在不是感動的時候!)


    我可不是來參觀的啊!交換學校的生活已經開始了。現在自己是舞姬,得融入這排大小姐的隊伍裏麵才行。


    雪國模仿道路上的少女們,開始慢慢、慢慢地走向校門。記住要抬頭挺胸,走路的步伐要小一點……還有什麽要注意的呢?


    “哎呀,這不是舞姬小姐嗎?”


    “身體已經好一點了嗎?”


    對了,爽朗的微笑!


    “你、你們早!”


    對著聲音來源處報以同樣的微笑。


    但是,對方少女們的臉孔卻忽然僵硬了起來。


    雪國就這麽微笑著呆立在當場。這對他來說真是一大打擊,或許他笑得有點像是僵硬的機器人,但小綿羊們居然看到微笑之後就馬上抱著書包逃走了。


    (失、失敗了?)


    感覺血液正往頭部上升當中。到底哪裏出了問題?笑容?站姿?還是其實是男人這件事已經被發覺了!?


    為什麽每個人的反應都是整個人全身僵硬,然後從雪國身邊逃得遠遠的。


    他試著對其他人搭話,也是換來相同的結果。僵硬、冷凍,甚至還有人發出了悲鳴。


    ——難道我是牧羊犬嗎!?


    雪國就像被強風吹襲般蹲下了身子。啊啊,抱歉了,小舞。


    在這種自己半徑十公尺內完全被清空的狀況下,雪國心裏不是想著自盡,就是向右轉身逃迴家。這時候……


    “——請您放輕鬆一點。”


    雪國忽然感覺到背後有手繞了過來,然後就這麽被抱了起來。


    柔和的肥皂香味傳進鼻腔裏,眼角餘光中可以看見有位青美女學院的學生抱著自己。


    “您沒事吧,舞姬大人?身體還是不舒服嗎?”


    雪國整個人僵硬到發不出任何聲音。這樣看起來就像極了大病初愈的少女。抱住雪國的女孩在發出尖叫的人群之間穿梭,然後直接進入校門裏麵。


    最後,她在樹蔭下的板凳上把雪國放開了。


    “您剛才那樣是不行的,會造成騷動。”


    接下遞過來的手帕之後,雪國稍微喘了口氣,調整自己的唿吸。


    “您忘了淡穀家的‘清亮麗人’不是那種會隨便微笑的角色嗎,雪國大人?”


    “嗯、嗯……你說的是沒錯啦……咦、嗚、啊——啊啊啊啊?”


    雪國?


    “很抱歉,我的名字是久我原紗由奈。除了擔任學生會會計之外,同時也是舞姬大人的忍者。”


    “啥?”


    麵前是一名身材高瘦、聲音沉穩的少女。說好聽一點是伶俐,講難聽一點就是過於認真的細長眼睛,正盯著張開嘴巴的雪國看。


    她用一條十分寬的發帶綁住頭發,風正吹拂過她寬廣的額頭。


    “我是發誓要奉舞姬大人為君主的人。您這次的交換計劃,雖然屬下隻是身份卑微的下臣,但舞姬大人還是吩咐屬下要好好照顧您。所以,屬下今後將任由您差遺。”


    即使過了十秒、二十秒,雪國依然全身僵硬。


    ‘久我原家是上忍的家係。’


    ——舞姬確實說過,同班同學裏麵有人會協助雪國在這邊的生活——


    “要開始上課了。您冷靜下來之後我們就進教室吧!淡穀舞姬大人。”


    “說、說得也是……”


    自己該不會到了一個不得了的地方了吧?


    雖然自己先講出“進教室”這句話,但久我原紗由奈卻沒發出半點聲音,走在雪國後方四十五度角的地方。雪國一邊感受到她從後方投射過來的視線,一邊在心裏想著舞姬的學校生活。


    *


    要說不得了,真的是很不得了。


    因為從早到晚,放眼望去全部都是女孩子。


    走進校園之後,可以見到莊嚴華麗的哥德式校舍。據說這些校舍都是在明治時代由國外輸入建材建造而成的。裏麵有可以媲美巴黎聖母院的本館及大會堂,還有每個學年一棟的教室棟。最新銳的體育館裏有著溫水遊泳池與休息室,再加上被稱為“白百合館”的特別學習棟。不過,現在先不管這些了。


    “今天上課的內容是什麽?”


    “聽說是排球。”


    “真是討厭!我對球類實在不太拿手。”


    ——‘a’,amaryllis喇叭花,石蒜科。學名hippeastrum,花語是得知被愛的喜悅。


    雪國身邊的女孩子開始解開裙子掛勾。


    “但是,今天天氣很不錯呢!”


    ——‘e’,epimedim淫羊藿,小蘖科。學名epimedium grandiflorum,花語是不願離開你。


    就在雪國這麽念著時,不知從何處又傳出“咻——”一聲滑順的脫衣聲。


    當每個女生脫下襯衫,隻剩下一件襯衣時,粉紅色與藍色等各種胸罩的顏色便透了出來。


    “哎呀,千歲宮小姐今天穿的內衣真是可愛。”


    ——‘p’,plum梅花,薔薇科。學名prunus myme,花語是高潔。


    有人從旁邊盯著正把脫下來的襯衣折好的女孩。


    “這應該是新內衣吧?”


    “嗬嗬,看得出來嗎?因為尺寸又變了,所以隻好買新的。”


    “哎呀!終於從d上升到e了嗎?”


    “別、別說出來!”


    ——‘g’,genista金雀花,豆科。學名cytisus scoparius,花語是戀愛的苦澀。


    升級為e罩杯的千歲宮紅著臉一步步向後退。最後,肩膀整個撞上了牆壁,胸部在自己緊抱著的雙臂之間搖晃了起來。


    “這不是我們淺黃班的榮耀嗎?大家快來看一下。千歲宮小姐如此雄偉的胸部……啊啊,成長真是太美的事物了……”


    ——‘o’,olive橄欖,木樨科。學名olea europaea,花語是和平。


    搖搖晃晃、上下跳動,她那個由下麵挾住並往上托的姿勢讓胸前的山穀更加明顯,幾乎快要從半罩式的內衣裏蹦出來了。教室裏其他人不是偷瞄就是直盯著看,幾乎都在觀察千歲宮小姐那狼狽又害羞的模樣。


    “但是,變這麽大也很困擾……這樣真的很重……但是,又沒有停止成長的跡象……”


    “因為還在成長期嘛……”


    “你覺得該怎麽辦才好?”


    “哎呀,先不管以後會不會一直變大好了。真的沒有擠或塞東西進去嗎?來,手拿開。這邊呢?這裏是不是有墊子?”


    “討、討厭,不要摸啦,蘭子小姐……沒有塞東西……是自然成長的……嗚、嗚……”


    ——‘c’,cattley嘉德麗亞蘭,蘭科。學名cattleya,


    花語是成熟的魅力~~~~~


    (不行了!不行不行!)


    說什麽花朵代表清純都是騙人的。它們每一朵都有雄蕊和雌蕊,也有發情期。旁邊就有女孩子在換衣服,讓我怎麽冷靜得下來嘛!


    雪國混亂到甚至開始咒罵起自己的興趣來。不論是上下左右,都有太多地方可以看又不能去看了。身邊仍然持續著女孩子的煩惱諮詢以及e罩杯撫摸大會。可以聽見什麽軟綿綿、彈性佳、摸起來手感一流等嘈雜聲。雪國為了冷靜並壓抑住想看的心情,而開始背誦植物的學名與花語,但最後還是沒辦法成功。


    第一節課上的是體育。在更衣室角落整個人僵硬住的雪國身邊,同班同學的少女們正一團和氣地換著體育服。但雪國隻要感覺到旁邊的女生脫掉某件衣服,便會焦躁不安;聽見意料之外的名詞則會讓他心跳加速;隻要一不小心有女生進入視野,隨即開始低聲呻吟。這到底該怎麽辦才好呢——


    “………雪國大人、雪國大人。”


    “………………………………………………啥?”


    “叮咚、當咚”上課鍾聲響起。在他已經快要燃燒成白色灰燼的視野裏,出現了久我原紗由奈的身影。


    “已經不要緊了,其他人都已經換好衣服。”


    “哦,是、是嗎……”


    “太恐怖了,您整個人看起來像老了十歲。”


    “的確感覺像過了十年那麽久……”


    雪國開始遲緩地解開製服的鈕扣。


    “…………因為我是女生,所以沒辦法理解。剛剛那種場麵真的有那麽‘難熬’嗎?”


    “哎呀,不要說難熬嘛。怎麽可能會難熬呢……”


    忘不了的。剛才那種美麗又殘酷的影像,今後他會一直珍惜到自己進棺材為止。


    那充滿分量又柔軟的膚色的球——啊,不對,現在他正跟女孩子一起打排球。由於不知道該怎麽控製力道而把球往正後方打去或太過用力,可以說比全力打還要來得辛苦。


    “久我原,下、下一堂課是什麽?”


    “英文會話課。”


    太好了,是一般課程——雖然心裏感到有點放鬆卻又有點可惜,不過雪國還是太天真了。


    “——舞姬小姐,你是怎麽了?”


    現在雪國眼前有一名老婦人正微笑著對他提出問題。


    她的名字是達芙妮夫人。以企業家夫人的身份來到日本後便長期在空舟市內生活的英裔美國人。


    在一開始的課程中變成灰之後,接下來等待著雪國的便是和達芙妮小姐的茶會。


    原本雪國的眼睛已經被傳過來的gin ori茶杯吸引過去,但他趕緊把背挺直。


    談話室的炫麗程度直可媲美豪華飯店休息室。現在三年級淺黃班專攻英文會話的二十一名學生將這裏給借了下來。在水晶吊燈之下,每個同學都各自坐在沙發和長椅子上等著雪國的迴答。


    順帶一提,今天的議題是“《亂世佳人》裏能見到的文學情愛表現”。


    “啊——那個……我覺得……《亂世佳人》的女主角……”


    怎麽辦?得說點什麽才行啊!


    那是什麽樣的故事啊?過年前在電視上看到時,隻記得故事內容是描述一個金色卷發美人身邊的男人不斷更換,雖然生活艱苦卻還是堅強地生活著。


    “郝思嘉她……”


    在戰爭中,她的生活艱困。


    雪國麵前的女孩不斷低聲說著,為了報複或金錢等目的而結婚的郝思嘉根本不懂得什麽是愛,自己沒辦法原諒這種人。


    “雖然不斷追求不同的男人……”


    但話說迴來,演郝思嘉的費雯麗真是個大美人啊!


    “卻總是能成功,而跟她結婚的男人應該也都還算幸福……然後……”


    這種發言應該很糟糕吧?


    但現在才發現似乎太遲了。


    “講得太好了!”


    達芙妮夫人拍著手大聲喝彩。


    “文法與發音都相當完美,那麽大家跟著我念一次答案。”


    不會吧!


    “it is happy to se with her.(能與她交歡是件相當幸福的事)”


    “再念一次!”


    快住口!我是說真的。你們都是女孩子吧!


    one more,one more。達芙妮夫人尖銳的聲音不斷在腦海裏響起。


    第一堂課,視覺震撼。


    第二堂課,言語攻擊。


    結論——真的會讓人想去死。


    “……我、我竟然讓女孩子不斷講出那種單字……不應該是這樣的……”


    那、那些女孩子還嫁得出去嗎?


    “這麽一來,我就得負起責任才行……啊啊,但是那麽多人怎麽可能呢……話說迴來,我已經心有所屬了……後宮……隻要去阿拉伯就沒問題了嗎……”


    “沒有任何問題,您剛才確實表現出舞姬大人那種苦惱與威嚴感了。”


    “是、是這樣嗎?”


    她在這裏是這樣的嗎?


    久我原紗由奈麵不改色地做出了以下的評論:


    “首先,您不要忘了,在學校裏麵每個人都相當尊敬舞姬大人。就算是有姐妹會‘皇家玫瑰’存在,還是無法撼動在學生會選舉裏獲得壓倒性勝利的‘清亮麗人’的威嚴。”


    雪國不由地沉默了下來。


    舞姬的別稱是“清亮麗人”。


    這也就代表所有人都景仰她的美貌與威嚴。


    如果真的被人討厭、被人排擠的話——是不可能會有這種外號的。


    “……不過,久我原小姐,早上我一對大家打招唿,每個人都變僵硬了啊!”


    “是啊,那是因為最近學生會的事把她逼得很緊,她幾乎已經沒有什麽笑容了。”


    “是這樣啊……”


    想必舞姬已經疲累不堪了,所以才會爆發吧!


    “真是抱歉……”


    啊啊,她是學生會的會計嘛——


    現在雖然一臉若無其事的表情,但是內心應該有著很複雜的感情吧!


    “小舞她對你們來說真的很重要吧……”


    雪國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因為我才初來乍到而已,對於這裏的習慣與上下關係完全不清楚。但是,有像你這樣的朋友陪在我旁邊麵對這些麻煩事,真的很令人高興。”


    “天然呆……”


    “咦?”


    “不愧是舞姬小姐的家人。”


    舞姬迴到家之後,雪國問了她在空舟五中的生活情形,隻見她笑著比了一個v字形手勢。輸了——看來遭遇危機的隻有自己而已。


    而且,本來舞姬就應該是會這麽笑的女孩子才對。


    冷酷、孤傲而孤獨的學生會長。


    到底是哪裏出了錯,才會弄成現在這樣呢?


    過了幾天交換身份的日子之後,當雪國發現自己已經不會犯張開腳聽課這種錯誤時,也比較習慣這裏的生活了。


    “……那個,舞姬小姐。”


    第四堂數學課結束,剛剛進入午休時間。


    “……我們幾個做了便當。不知是否……能跟您一起用餐?”


    雪國對這些並排著的女生們有印象。


    舞姬已經利用名簿和照片將她們每個人都介紹給雪國認識。她們全部都是國中部學生會的成員。


    的確,在準備期間的讀書會時,舞姬就曾這麽說過了。她說學生會執行部通常每天都會輪流做便當拿到學校來。


    雪國對因為緊張而整個人縮起來的副會長微


    笑了一下。應該要這麽做才對吧?就算她嚇一跳也沒關係,畢竟自己實在沒有拒絕她的理由。


    *


    “——嗚哇,真豐盛。”


    因為天氣很好,所以她們不是在教室或食堂用餐,而是選擇在中庭鋪上防水布後野餐。首先,雪國因為她們餐盒菜色的豪華程度而瞪大了眼睛。


    裝在藤編籃子裏的,有用黑麥吐司夾著烤牛肉與沙拉的三明治、炸薯條、炸雞塊,紅色的小蕃茄點綴著,看起來相當漂亮。


    “真、真是太豐富了,花了多久時間做的?”


    “還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你真是言重了。我要是想吃東西的話,不是自己煮就得到店裏去買啊!壓抑住想狼吞虎咽的心情,雪國首先把看上眼的炸雞塊放進嘴裏。


    瓜子臉的京都風美人,被稱為“夕顏麗人”的副會長花江瑞希小心翼翼地問道:


    “您覺得如何?”


    “嗯,很好吃。”


    花江小姐一臉放下心中大石的表情。雪國心想,這種表情除了聽到料理好吃之外,應該還有其他涵意才對。


    另外,每個人幾乎都沒有碰過自己手裏的便當盒。


    “……真的很抱歉,舞姬小姐。關於過度依賴您這件事,我們每個人都在反省了。”


    “對不起。”


    “舞姬大人……”


    “請原諒我們。”


    每個人都對雪國道歉。


    看到這精致便當盒與幾乎快哭出來的女孩子們,雪國真是不得不舉起雙手投降了。


    “我房間裏……”


    “咦?”


    “家裏的房間裏,擺了許多可愛的東西在床對麵的桌子上,像是玩偶、彩繪畫框等等。有時候我會想:明明自己並不喜歡這些東西,為什麽還有這麽多呢?”


    那堆東西裏麵,舞姬自己收集的隻有一點點而已。


    (小舞說過那些都是朋友送的。)


    現在終於可以了解她說這句話時帶有多深的含意了。


    就算在校園裏沒有笑容,就算整個人變得相當死板,但她還是打從心底喜歡這些仰慕自己的女孩子。


    “就算我對你們有所抱怨,但我可不會收下自己討厭的人所送的禮物……不過,本來就應該是這樣吧。哈哈……”


    看見雪國開朗地笑著,少女們的臉上也首度浮現出笑容。


    “真、真、真是太感謝您了!舞姬大人!”


    一年級負責庶務的女孩子們開始哭了起來,二年級的學生為了安慰她們而趕了過去,防水布上瞬間熱鬧了起來。


    “啊啊,真是的!但隻要一提到那個蝴蝶之宮,還是會讓人感到相當懊惱!”


    氣得全身發抖的是做好戚風蛋糕並把它帶來的二年級書記山吹都。接著,她緊抓著雪國的手臂,打從心底感到悔恨般緊咬著嘴唇。


    雖然還不習慣這種緊密接觸的雪國感到相當困擾,但他也隻能保持這種姿勢。


    “那位女士趁著舞姬大人您休息時,竟然想要掌管整個學院。光我們知道的事就有未經申請便使用大會堂三件、拒絕讓學生會查閱會計報告書一件。隻要我們一抗議,馬上就說要發動所有姐妹會對學生會提出不信任案……”


    “嗚哇……”


    連她緊緊往手臂上壓過來的身體也充滿了憤怒的力道。


    “………………太、太不像話,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您說的沒錯。但是,舞姬大人,我們也不是沒有方法對抗!隻要找出她之前遭遇傷人怪客那件事的弱點……”


    嗯嗯,沒錯,就是這樣。隻不過你這個不像話的身體和由發絲上飄散出來的味道是來自於洗發精還是香皂呢?什麽?這根本與事件無關,是這樣嗎?自己差點就露出“真實雪國”的臉孔,雖然知道這樣子不行,但目前這種狀況可說是相當地糟糕。


    “……有什麽對策嗎?”


    “交給我吧。根據山吹都的筆記,在她遭遇危險的那條公園小路附近本來經過的人就很少,而且也沒有現場目擊者,幾乎可以說是密室狀態。如果她要說謊的話,那裏將是最適合的地方。目前隻是傳聞而已,但據報告說關於上次開膛手s的犯行,在‘新人魔法使’上麵已經有相關留言了——”


    “留言?”


    “就是那裏啊。急救——急救——隻要許願便能成為真的新人魔法使。”


    不行了,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什麽急救什麽姐妹會什麽不像話的身體等等,話題不斷往雪國不清楚的方向發展,使得他腦袋又快要想到身體上麵去了。


    “哎呀——在這種地方舉行餐會嗎?”


    充滿精神的聲音與一群穿著製服的集團,從對麵走了過來。


    雪國瞪大了眼睛,在他身邊的山吹都則是迅速把身子移開。剩下的執行部少女們也都全身僵硬。


    “學生會的各位還真是吵啊!”


    “蝴蝶之宮。”


    “移駕到學生餐廳來的話,我也可以讓你們嚐嚐由我們精心準備的村上大廚特製午餐喔!”


    “胡、胡說八道些什麽!”


    會長,請小心一點——就連原本很溫和的花江副會長,也全神戒備地在雪國身邊低聲說道。


    “我所說的中午套餐,主菜可是地中海料理,價值兩萬元呐。”


    蝴蝶之宮說完後便繃起臉來。


    目前現身的蝶間林典子確實是一副相當適合地中海全餐的大小姐模樣。


    隻見她用柔和又優雅的動作往前走了兩步。當她走動時,覆蓋在背上的長卷發便會稍微晃動起來,她則會用那宛若白玉般的手指將它撥了迴去。高高的個子,嘴角總是帶著從容的微笑,眼睛旁邊那顆痣更加深了她的豔麗感。


    跟隨在後麵的少女們為了遮擋正午的陽光,全都撐著遮陽傘,隻有她的傘上麵還有玫瑰蕾絲與刺繡。


    要形容她的話,與其說現代,倒不如說比較接近古典美人,全身散發出舊時代電影裏女明星那種濃烈的華麗感。


    雖然她的美麗足以讓人著迷——


    “不知你的身體狀況如何?聽說整個人變得跟以前不同,變得會諂媚地跟人打招唿了。”


    說完之後,她隨即悠然地露出了微笑。好一位充滿尖刺的玫瑰公主。


    “隻不過是由同年齡一般學生票選出來的二流存在。你幹脆承認自己不諂媚的話就沒辦法生存下去如何?話說迴來,學生會跟我們皇家玫瑰在曆史上根本就沒辦法相提並論。我看這樣吧……如果你希望的話,就讓你以特別會員的身份參加早晨朗讀會好了。好不好啊?不覺得這樣每天將會變得非常美好嗎?”


    從她往這邊靠近的身體上,傳來些微玫瑰的香味。這不是香皂,而是來自於香水,而且是相當昂貴的香水——雪國還是第一次遇見實際擦這種香水的人。


    當她來到眼前的草地上時,忽然發出了悲鳴。


    “蝴、蝴蝶之宮!”


    隻見她以飛快的速度往這邊倒了過來。蕾絲遮陽傘飛上了天空,被壓倒的雪國整個人變成蝶間林典子的墊子。


    (軟綿綿?)


    因為手上柔軟的感觸,雪國微微張開眼睛看了一下,這幾乎讓他叫出聲來。


    他接住的是她的胸部。


    確實如此。往上伸出的左右手像要接住對方倒過來的身體般用力抓住對方的胸部。她那以平均值來說已經相當豐滿且有彈性的胸部,從遠處看起來就已經相當有存在感了,實際抓住之後更是令人震驚。


    “呀、嗚……”


    嗚哇,是真貨。想要移開手而手指稍微用力之後,雪國的五根手指便像


    理所當然般左右揉起對方的胸部來了。這種姿勢讓他不由地變成像是在測量對方胸部的大小,但隻有一隻手在動而已,根本沒有辦法掌握整體資訊,不過也沒辦法更進一步就是了。


    (這是怎麽迴事?)


    認真分析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之後,雪國才發現對方已經用自己的雙手支撐住身體,所以他手上的重量與柔軟觸感純粹是來自於對方的胸部。


    蝶間林小姐像是很痛似地叫出聲來,接著按住兩邊胸部坐到地上去。


    “不、不要緊吧,蝴蝶之宮。”


    “是誰?剛剛是誰伸出腳來……”


    “不會吧……”


    往旁邊一看,隻見山吹同學她們臉上寫著‘舞姬大人,我們成功了!’這樣的訊息。雪國開始有點想哭了。這下糟糕囉,真是不智之舉啊,執行部的女孩們!


    (是誰準你們切換成間接攻擊模式的!)


    現在已經不是為了什麽比手球還大而感到興奮的時候。你們看,連對方襯衫的鈕扣都被我抓下來了。


    “抱、抱抱抱、抱歉,蝴蝶之宮!我馬上幫你縫好!”


    “咦?”


    “你們誰有裁縫包?有嗎?有就借我。蝴蝶之宮,請你把上衣脫掉。”


    話說完之前,雪國就把手放在她的衣領上,接著把上衣脫了下來。


    手裏拿著不知道是由誰提供的kitty裁縫包,再度確認了一下受害狀況。由於鈕扣仍懸掛在襯衫上麵,所以隻要用針線把它縫迴去就可以了。


    “我得把緞帶解開,可以嗎?”


    “嗯,好……”


    雪國不讓對方有多說話的機會,馬上就默默地把蝴蝶之宮的緞帶與校徽解了開來,接著在她麵前半彎著腰,把快掉下來的第三顆鈕扣上的線迅速用剪刀剪斷。


    鈕扣一下子便掉落在雪國手上。


    原本就很容易被撐開的襯衫,因此馬上撐開了一道縫隙。


    (好深——)


    她的襯衫撐開了一道菱形縫隙。最寬的地方,幅度應該有四公分左右。但是,剛剛盡情揉過、摸過而向上抬起過的胸部,在縫隙裏製造出一條讓人沒辦法忽視的險峻山穀。


    到底有幾公分呢?山穀深處有什麽奧合存在呢?整體形狀又是如何?不行啊!別想了,雪國!要實際去感覺。不對!這樣更不行!


    “……這樣不容易縫,可以請你把第一和第二顆鈕扣也解開嗎?”


    “知、知道了……”


    如果隻看見山穀部分的話,就會一直去想象整體的樣子。


    慢慢把鈕扣解開之後,從喉頭一直到胸口中心位置的膚色三角地帶出現在襯衫的空隙裏。


    現在可以看見她那流了許多汗,讓人幾乎想緊貼在上麵的滑嫩肌膚;而這又帶給雪國更強烈的衝擊。校規規定的純白襯衣下麵,可以看見非常典雅的絲質胸罩上緣。對方出現比較多肌膚麵積之後,雪國感覺上也比較放得開,應該說感到比較容易唿吸了。可是,為了穿過針線時的角度,他不得不維持著從上方凝視鼓起的胸口與深峻峽穀的姿勢,但也隻能忍耐了,全力地忍耐。


    “你這樣假好心,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仔細在線尾打好結後,雪國開始縫了起來。


    每當針穿過襯衫時,雪國都得告訴自己手指背麵碰到的東西不是胸部、不是胸部、不是胸部啊啊啊啊。


    “我沒有打什麽主意,但這樣你不覺得很不舒服嗎?難道說你寧願讓扣子就這樣掛在那裏嗎?”


    當雪國默默持續著手頭上的工作時,身後執行部的學生們開始騷動了起來。


    “不會吧……那是在……縫鈕扣……?”


    “的確是在縫鈕扣!”


    “……清亮麗人在幫蝴蝶之宮縫鈕扣!”


    當雪國努力動著手中的針線時,時間的流轉就像停止了一般。縫好之後,他認真地打了個結,然後用切線剪刀把線剪斷,這樣算是做好了緊急處置。接著,他才有時間喘口氣。


    {該圖被和諧}


    “唿………好險,在扣子弄丟之前就把它縫好了。太好了,蝴蝶之宮。”


    “其實根本不用你多管閑事!”


    “總之,真是太好了。”


    雪國把針線收迴裁縫包裏,因為完成重大工作之後的安心感而麵露微笑。


    蝶間林典子瞪大了眼睛,嘴巴像金魚一樣不斷開合著,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淡、淡穀舞姬竟然會擔心我?這怎麽可能……”


    “啊,難道說你在意縫線不是高級品嗎?這樣你迴家之後再縫一次可能會比較好——”


    圍在周圍的執行部學生終於忍不住叫了起來。


    “討厭啦~舞姬大人太狡猾了!也幫我們縫嘛!”


    “我、我也要!”


    “請務必幫我縫!幫我縫鈕扣啊,舞姬大人!”


    一群女生朝雪國又推又擠了過來,剛才那種緊張氣氛就像騙人一樣消失了。最後,甚至出現把自己製服撕破,然後要求雪國幫忙縫好的少女。


    “哎呀,大家等等,我沒有那種意思……”


    “鈕扣!”


    “這是我的鈕扣!”


    “啊——天上有巴坦星人在飛!”


    那是久我原紗由奈的聲音。


    隻要她們有一瞬間注意力不在雪國身上就夠了。


    “…………舞姬……大人~?”


    ——感謝你,久我原紗由奈小姐。


    感覺上這短暫的連攜技已經成功了。


    盡全力衝刺了一段距離後,雪國大口喘著氣。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鈕扣,隻不過是縫個鈕扣而已啊!


    女孩子都是天真又勤勞,卻讓人完全無法理解。


    冷風吹過頭上的樹木,雪國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身在何處?


    大概——是在國中部外圍吧?但是,周圍卻安靜到有點恐怖的地步。現在應該是在操場的反方向,光憑著遠遠可以看見的屋頂形狀,根本沒辦法判斷這裏是什麽地方。


    周圍籠罩著綠蔭,沿著小路種植的植物是玫瑰與鐵線蓮、魯冰花與天竺葵等。各種顏色的花朵盛開著,看來這裏是個沒有主人的小庭園。


    雖然雪國園藝紳士的潛藏血液開始騷動了起來,但現在最重要的是想辦法迴去上課。


    “嗯——那個,有人在嗎……?”


    小路在不可思議的花叢當中像迷宮般延伸著。


    雪國不斷前進、轉彎。


    (啊——)


    太好了,有人在那裏。


    雪國穿越蔓薔薇的拱門,原本準備對位於那裏的人搭話,但卻發不出聲音。


    那是一個設置有木製板凳與小噴水池的圓形廣場,裏麵有幾個女學生正坐在那裏談話。依她們緞帶的顏色來判斷,每個都是二年級的學生。


    雖然每個女孩子都閃閃發亮而且相當可愛,但裏麵有一個人——有一個人——


    “小蜜,真的還要做嗎?”


    “當然,我沒辦法原諒那種人。隻是對新人魔法使許願根本不夠。他對奈奈實同學做出那種事,我怎麽可能善罷甘休。”


    “但隻是頭發……”


    “就因為是頭發!”


    怎麽會有如此悅耳的聲音?


    這時候雪國終於知道現實世界裏,真的有宛若天籟的聲音。


    那聲音的主人,就是他一直在追尋的一駿河蜜。


    這意外實在來得太過突然。不論是她的聲音、臉孔、動作、表情,全部零時差地成為衝擊,在雪國眼前開出朵朵鮮花。


    他感覺到有“水流”從眼睛


    裏汩汩流了出來。此時此刻,雪國真的在哭泣。


    小蜜那波浪狀的淺色發絲,隔了好幾個月的時光,又在至近的距離內迎風搖曳著。自己竟然因為這麽一點芝麻蒜皮的小事就輕易感動了。但是,這幾個月來自己所企求的,真的就隻是這麽一點小事啊!


    雪國那遠看起來像正處於做夢狀態的瞳孔,出乎意料地還能緊盯著對方的臉看。對方的表情比他想象中還要來得豐富,感覺上英姿煥發這句話可以說是為她而創。這讓雪國對她的印象再次確認並有了新發現。腦袋當中原本完全停滯不前的小蜜相關資料庫,目前正以極快的速度更新。


    可以再稍微、稍微靠過去一點嗎?如果向她搭話呢?對她打招唿的話呢?


    “聽完姐姐所說的話之後,感覺上又有希望了。因為她應該有看到犯人的臉才對。我想一定會有什麽線索……”


    “小蜜……竟然為了我這種人而……”


    “不要哭嘛。我們是朋友啊。如果沒有你們的話,這間學校我早就待不下去了。”


    “小蜜,快吃吧。這邊這些也要吃唷。”


    “這邊”指的是什麽東西呢?她們感情真好啊。不過,比起這個,我早就想知道當時一語不發便離開的你,究竟是用什麽樣的聲音說話了。


    雪國感到腦袋正在發燙,鼻子則聞到了花朵的香氛,他就這麽一邊想著許多事情,一邊緊盯著那群嘻鬧的少女。


    “……大人,雪國大人……”


    不妙——是久我原紗由奈。


    糟糕的是自己竟然還對她的叫聲產生了反應。


    “——清、清亮麗人!”


    “啊,我是……”


    雪國不小心發出巨大聲響,少女們馬上站起身來。


    她們的動作非常快,馬上就抱起帶來的餐盒和水壺,轉眼間便逃得無影無蹤。


    “啊、啊啊啊……”


    雖然想追上去,但因為頭發被樹枝、玫瑰纏住而整個人無法動彈!


    “……怎麽會變成這種樣子呢?”


    當雪國正在跟樹枝奮鬥時,久我原紗由奈已經來到了現場。


    雖然正努力解開纏繞住樹枝的頭發,設法不讓假發掉下來,但雪國心裏真的很想對她抱怨幾句。


    “還以為你到哪裏去了呢。真是的,老是讓人擔心。”


    久我原紗由奈一邊幫雪國解開頭發,一邊如此說道。雖然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她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不滿。


    “那個,你看見了?”


    “看見什麽?”


    就是……


    像是哭泣啦、整個人變僵硬啦,就是這些事囉。


    “這個嘛,我當然了解您的心情。久我原什麽都知道了。”


    “嗚哇——”


    “也就是說,雪國大人——”


    “我、我怎麽了?”


    “是個相當危險的人。”


    整個人差點跌倒在地。


    “什、什麽嘛,突然講這種話!”


    “都是我不好——我太小看舞姬小姐的血緣關係者了。竟然在那種時刻縫起扣子來,可以說具有與舞姬小姐完全不同方向的危險性,是個恐怖分子。”


    “恐、恐怖分子?”


    “竟然能讓那個蝴蝶之宮安靜下來。我知道了,得修正今後的情報軌道才行。淡穀雪國的意外性與天然呆各加三分。那我們就在第五堂的家政課時再見了,教室在百合館四〇五號室。今天的課題是‘一個好太太能做出的味噌燉魚’。再見。”


    咻——


    她以肉眼完全看不見的移動速度前進,一下子就消失在小路的彼端了。


    雖然是個很親切人又很好的女孩子,但還是有些地方怪怪的。


    不過,看來哭泣的事情沒被她發現。隻要跟她往同一個方向走,應該就可以趕上第五堂的味噌燉魚課程了吧!


    但他已經追不上早已離開的精靈們。


    雪國歎了口氣,往空無一人的板凳走去。


    剛才她就在這個地方。雖然隻有一瞬間,但他們確實四目相對,彼此對望了一眼。


    當雪國實際坐到板凳上時——又發現了一個意外的寶物。


    “——雪國,我洗好了。”


    舞姬打開小孩房的門走了進來。


    剛洗好澡的她,隻穿著一件男用l號t恤。看見雪國人在下鋪,她便慢慢爬到床上來。


    “你在幹嗎?”


    “喂、喂,會濕掉啦!小舞,你的頭發一直滴水!”


    “雪國,你很吵耶。”


    被雪國一念之後,舞姬隻好用掛在脖子上的浴巾把剛洗好的短發擦幹。


    看她整個人盤腿坐在棉被上那種自然的樣子,雪國腦海裏不禁浮現某種恐怖的想法,那就是舞姬如果一天天變得越來越像“男孩子”怎麽辦?


    看她的臉色和心情都不差,在五中應該過得還不錯吧——


    “小舞……”


    “嗯?”


    “你看這是什麽?”


    雪國舉起拿在手裏把玩的東西。


    “……鋼筆?”


    不錯。鋼筆的筆身和筆蓋都是深紫色,筆尖和筆夾部分則是發亮的金色。很明顯不是人家丟棄不要的東西,看起來像是外國貨。


    筆身上小小地刻有isuruga的名字。


    “哇,一駿河蜜。”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雪國,你真糟糕。終於變成小偷了嗎?罪犯?”


    “才不是哩,是掉在地上的啦!”


    雪國對著很自然便講出這種話的姐姐大吼。


    這支筆掉在之前那張板凳下麵,算是雪國在那邊發現的東西之一。大概是發生騷動時遺落的吧!


    “然後呢?你打算怎麽辦?”


    “當然是拿迴去還她啦!”


    真的隻能說連老天爺也在幫助我,讓我們兩人的距離可以急速拉近。現在,終於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去找她了。


    “拿去還她……”


    “啊啊,小舞,我真是太幸福了!”


    “但是,雪國……”


    “好了,該睡了。我睡囉,小舞,晚安!”


    雪國問完小舞之後,似乎完全放下心,馬上就爆睡了起來。


    “…………啊哈哈哈哈。哎呀,我也真是的……”


    “……說什麽啊,夢話嗎?”


    *


    “一駿河蜜嗎…………?”


    “對、對,姓一駿河,名蜜。我想她應該是二年級的學生。要在哪裏才能查到學生名簿呢?”


    課程結束之後,雪國在正式開始學生會工作之前稍微問了一下這件事。


    雪國所屬的學生會辦公室,位於本館四樓走廊末端的大房間。裏麵有著會長專用辦公桌及執行部員的桌子,雖然已經比雪國上過所有學校的校長室還要豪華寬敞,但周圍的人還稱唿這裏是“質樸的房間”。


    久違的會長終於迴來了,執行部的女孩子們當然因此而感到相當高興。但一開始的工作卻是被問到這種事情,也難怪她們有點沮喪。


    久我原紗由奈聽到雪國的問題之後,無言地沉思了起來。


    “咦,不知道嗎?”


    “不……我想根本不用特別去查。一駿河蜜應該是二年梅花班吧!”


    “梅花嗎?謝謝你。”


    “啊……”


    雪國已經跑了出去。


    “但是,雪國大人,她是——”


    二年梅花班、二年梅花班。


    雖然不知道其他年級的校舍在哪裏,但雪國試著抓住往來的


    學生詢問所在位置。這時候,雪國才了解到“清亮麗人”真正的威力究竟有多大。每個女孩一開始都像嚇了一跳,發現雪國是真的不知道地方後,馬上出現滿臉笑容,然後告訴他方向。


    “梅花,是梅花班吧?往那個轉角轉過去之後走到底就到了,學姐!”


    “謝謝,幫了我很大的忙。”


    “這是我的光榮。啊啊,清亮麗人,如果方便的話可以…………”


    “要握手嗎?”


    “幫我穿過這個扣子……”


    啊啊,隨便了。把針線穿過遞過來的袖扣後,雪國來到了教室。


    “咦——小蜜嗎?她現在不在教室裏麵……”


    “這、這樣啊,已經迴家了嗎?”


    “不是的,這個時間的話,她應該是在白百合館的第二音樂廳裏。”


    “謝謝你!”


    雪國再度跑了起來。


    “那個,我是青美女學院新聞社的人。想請問你為什麽要找小蜜呢——?”


    第二音樂廳、第二音樂廳。


    這時雪國眼裏隻看得見目的地而已。


    第一句話要簡單一點。你掉了這個東西——然後若無其事地把鋼筆交還給她,於是兩個人便墜入愛河……啊啊,不過我是考生,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在圖書館約會呢?接著,在迴家的路上,稍微繞點路到人力川的波斯菊田去散步。學姐真是漂亮,一駿河小姐你才漂亮呢!這次可就是完美的全語音了。


    然後,等我考上學校之後,我們就可以勾著小指一起到園藝紳士的聖地——西武巨蛋的園藝秀去了!


    雪國身上的製服裙飛揚著,朝人家告訴他的那棟建築物飛奔而去。


    “哎呀,舞姬小姐,那邊現在……”


    一駿河蜜在那裏吧!我當然知道。


    雪國穿過鋼琴與小提琴的個人課程用練習室,看來就是最裏麵那間小音樂廳了。


    已經可以看見白色大門以及鑲在門上的黃銅門牌——“the seusic hall”——錯不了了。


    “那個……”


    雪國把門打開。


    馬上有許多聲音像洪水般從門裏溢了出來。


    (什、什麽?這是怎麽迴事……)


    雪國因為音浪的聲勢而嚇了一大跳,像要阻擋櫃子裏的物品整個掉出來般快速將門關上。


    裏麵似乎有很不得了的事情正在進行著。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事情,總之很不得了就是了。


    他畏畏縮縮地再度把門打開後,發現裏麵的音樂已經停了下來。


    “……清亮、麗人……”


    裏麵的少女分成兩人一組,正跳著社交舞。


    有身穿黑色燕尾服扮演男生的角色,與穿著各種服飾扮演女生的角色。她們每個人的視線都看著相同的地方,眼神裏傳達出“你為什麽會在這裏”的意思。


    剛才的音樂應該就是從舞台邊緣發出來的吧!弦樂社正友情幫忙演奏,而在演奏中忽然整個僵住的小提琴部隊,正瞪大眼睛往這裏看。


    “舞姬小姐,你……”


    這個聲音的主人……


    不用等雪國確認,蝶間林典子已經站在他麵前。


    “你到這裏來做什麽?淡穀舞姬——一定是想借著像這樣頻頻出現在我麵前,好擾亂我的心思對吧!昨天幫我縫扣子之後,害我晚上差點睡不著覺,但我已經識破你的詭計了!接下來不會再讓你得逞了!”


    “學姐……”


    一道清澈的聲音響起。接著,一名少女像要保護感覺上眼睛布滿血絲的蝴蝶之宮般,向外麵走了出來。


    “我們‘皇家玫瑰’正在使用這座音樂廳,使用申請書與變裝請願書都在這裏。我們的申請都經過正式受理,還有什麽問題嗎?”


    雪國要找的一駿河蜜正往這裏走來。


    雪國的心跳更是加速了。綁起頭發、身穿淡色社交舞蹈服的她,看起來就像花間的精靈一樣。但雪國根本連有“啊啊,一駿河蜜真是太棒了”這種感動的時間都沒有。


    “如果隻是來騷擾我們的話,請你馬上離開。學生會的淡穀舞姬學姐,你這樣會妨礙我們練習。”


    啪砰!


    門忽然關上了。


    天啊!雪國的假發被風壓吹落,讓他當場蹲了下去。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她、她是姐妹會的成員嗎……)


    *


    “真的……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關上門之後,一駿河蜜滿臉笑容地轉過身來。


    “啊啊,小蜜,真是太了不起了!”


    然後蜜再度被迎進開始產生騷動的會場當中。雖然她的心髒到現在依然快速跳動著,但隻要讓別人認為,她是在幫典子學姐讓她的宿敵難堪這樣就行了。


    “又是你幫了我。小蜜,你真是……”


    蝶間林典子把小蜜招到長椅子這裏來。


    小蜜時常像這樣被叫過去,所以總是坐在蝴蝶之宮身邊,像撒嬌般依偎在她身上。


    “讓我很頭痛呢!你是想保護學姐嗎?”


    “這種小事根本不用學姐親自處理。”


    典子在小蜜耳邊輕聲說了句“你真是太可愛了”。


    “看來你贏過清亮麗人的日子馬上就要到來了,蝴蝶之宮!”


    “哎呀,真討厭,我根本沒有那種打算啊!”


    隻見她臉上堆滿笑容,迴答著周圍的問題。


    “我隻是提出學園應該往哪個方向發展的相關意見而已,沒有特別針對舞姬小姐的意思,一切都是來自我純粹的愛校之心。”


    “會說這種話才是我們的蝴蝶之宮。真是令人景仰。”


    “那個,我覺得也應該加強宣傳關於學姐對抗傷人怪客的英勇事跡!”


    蝶間林典子臉上的笑容僵了下來。


    注意到這點的小蜜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怎麽了?學姐……”


    “……沒事。我說小蜜,現在幾點了?”


    “應該快四點了。”


    “我都給忘了,四點我要參加一個聚會,陪父親大人一起與人力商事的會長吃飯。”


    “但是,學姐……學姐應該有看見傷人怪客的臉吧?你說多虧秀幸先生把他趕跑,你才能平安無事……”


    “空舟大飯店應該已經推出新甜點了。獎品就用那個好嗎?”


    我才不需要那種東西呢!


    在維也納華爾滋的旋律中,蝶間林典子離開了音樂廳。


    她老是這樣。為什麽老是要閃躲這個話題呢?


    *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為什麽?”


    “別再問了,我已經告訴過你了。”


    “才沒有呢!為什麽一駿河小姐會在姐妹會裏麵?”


    說完之後,雪國便埋首於自己家的庭院當中。


    “哼哼……拔死你、拔死你、把你們全拔光……雜草、雜草,拔草真棒……可以讓人安心下來……咦?這眼淚是怎麽迴事……”


    “別哭了!你是男生吧?”


    啊啊,吵死了。


    在沒辦法的情況下,雪國直接用戴著拔草用的手套擤起鼻涕來。小舞根本不懂,不懂被單戀的女孩不分青紅皂白趕走的痛苦心情。


    那一瞬間,他連自己扮成舞姬這件事都給忘了,可見那打擊有多大。


    舞姬坐在窄廊上麵對著客廳,一邊伸展著身體,一邊呢喃著:“雪國……”


    “我跟你提過一次,說一駿河蜜是姐妹會的人也沒關係嗎……”


    “才沒有哩,你別隨便捏造記憶


    好嗎?”


    “你才別腦袋淨裝些豆腐渣呢!”


    兩個人的爭吵根本沒有交集。


    可能是舞姬的說明太過隨便,而雪國的耳朵又剛好沒仔細聽吧。誤會就這樣產生了。


    但當中流失的情報實在太過重大了。


    一駿河蜜,國中部二年級梅花班,蝶間林典子欣賞的學妹。父親是企業家,母親是聲樂家,擁有四分之一的日美血統。原本常年在國外生活,一迴國就進入青美國中部就讀,幾乎不用審查便成為“皇家玫瑰”的成員,可以說是名符其實的大小姐。


    (聲樂……)


    她不僅優美的聲音不輸給母親,又是歸國子女。雖然增加了新情報令雪國很開心,但卻產生一種複雜的心情。他的腦海裏率先浮現出她在關上門前那種冷淡且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


    身穿室內服短褲、兩隻腳伸直搖晃著的舞姬,一臉無趣地又加上了一句:


    “有什麽關係嘛,那有什麽問題嗎?”


    “怎麽會沒問題!”


    “就算再怎麽被冷漠對待,她討厭的對象也不是雪國,而是我啊!”


    “…………”


    “幻滅了嗎?但說起來,雪國你原本就沒有跟一駿河說過話吧。”


    說的也是,這倒是真的。


    “怎麽樣?還喜歡她嗎?那才是真正的一駿河唷!”


    (吵死了!)


    我什麽都不知道了啦!


    隔天,雪國開始認真地想著舞姬所說的話。


    一見鍾情之後過了四個月的時間。最後,自己終於男扮女裝跑到青美去,但在發現對方的行為並不如自己所想象的那樣後便大驚小怪,這樣真的很蠢嗎?很蠢嗎?


    我應該在好好了解過她之後,才有資格批評她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吧!啊啊,舞姬說的一點都沒錯,而且實在太過正確了,讓人無法反駁或是碎碎念,讓人很火大。


    事到如今也沒辦法停止了。看著鏡子裏打扮成舞姬的自己,雪國心裏想著,至少打扮成這樣能有多一點時間跟她在一起。就利用這個優勢,盡量收集最真實的一駿河蜜相關的情報吧!


    他已經穿慣會讓胯下涼颼颼的裙子,像仁王般站立著。淡穀雪國,早上在化妝室裏發誓重新再出發。


    他是一般學生代表,學生會的清亮麗人,對方則是姐妹會的公主。這些也隻不過是周圍人的評價與標簽而已。除了自己親眼所見的事實之外,雪國決定拋棄一切固有的觀念。


    自己親眼所見以及親手撿起的物品,除了鋼筆之外,還有另一樣東西——


    雪國坐迴教室裏自己的座位上。


    (信?)


    應該空無一物的抽屜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裏麵。


    內容則讓雪國瞪大了眼睛。


    ——今天放學之後,四點,請在之前那座花園裏等我。一駿河蜜。


    這的確是蜜所寫的信。


    *


    放學之後,雪國當然感到相當緊張。


    在做好自認為最完善的心理準備之後,他來到了約定的地點。


    “馬上就遲到了嗎?”


    “啊—嗯,抱抱抱、抱歉……”


    佇立在噴水池旁的一駿河蜜就如記憶中那樣可愛,但也符合另一個記憶——一副要找人吵架的樣子。


    一看到雪國獨自一人前來赴約,她隨即仔細檢查起周圍的環境。


    “那個……一駿河小姐,有什麽事嗎……?”


    “當然要確認有沒有人埋伏。”


    隻見她到處東張西望。


    “一駿河小姐?一駿河小姐?”


    “我已經知道你肮髒的手段了。”


    “那個,真的沒有別的人。你放心吧!”


    “我一駿河蜜才不會被這種程度的謊言騙了呢!”


    再怎麽不相信人也該有個限度吧!


    對於到現在還繃緊著神經四處張望的蜜,雪國隻能麵露苦笑。


    “那請跟我說明遲到的原因。說得出來嗎?不行吧。你看!”


    “嗯,那個……應該說是因為打掃拖太久了……”


    “我不想聽借口,這種說法隻能拿來騙小孩而已。”


    一駿河蜜的個性相當嚴厲,或許她原來的性格就是這樣也說不定。


    隻見她再度抬頭看著雪國,背後的玫瑰花叢則帶來了天然陪襯的效果。


    完全綻放的淡粉色花朵,加上這個皮膚白皙的洋娃娃。雖然讓雪國一見傾心的大眼睛裏帶著濃厚的懷疑情緒,但此時的這副模樣卻讓她顯得更加出色。


    “謝謝你寫信給我,我剛好想再見你一麵。”


    “哼,少裝蒜,都已經故意跑來找我了。”


    話一說完,她隨即氣憤地將臉轉往別處。


    那直挺的鼻粱、宛若櫻桃的紅唇——實在太可愛了。


    可惡,也可愛得太過誇張了吧!


    “那是因為,我當時不知道你是姐妹會的成員……”


    “啥?”


    “沒有……就當我沒說吧。”


    這是我的事。


    “總之,這樣子我很困擾。就算學姐再怎麽威脅,蜜也不會認輸的。我今天就是為了跟你說這個而來的。”


    “什麽威脅?”


    “說了不會認輸就不會認輸。這是戰爭,也是鬥爭。我一駿河蜜是不可能屈服於學生會的威脅!別瞧不起人了!”


    她伸出食指狠狠地指著雪國。


    雪國忍不住插嘴道:


    “那個,請等一下。為什麽會出現什麽威脅的話題呢?”


    “別再裝傻了。你當時是想來告狀對吧?對典子姐姐講出那時候的事……”


    “我要告什麽狀呢?當時你隻不過是和朋友吃個炒麵麵包而已吧?”


    這時雪國目睹了對方讓人啞口無言的表情。


    一駿河蜜原本白皙的臉龐更加蒼白,水汪汪的眼睛睜得更大了,嘴裏大叫著:


    “不要啊——!”


    “你怎麽了?一駿河小姐!”


    正當雪國以為——搖搖晃晃的身子是她準備低身痛哭的前兆時……


    “嗚哦啊啊!”


    “太過分了!”


    喇叭裙輕飄飄地揚起,一瞬間可以看見裏麵的內褲是白色的。接著,對方的長腳劃出一道弧形,腳跟直接往下巴攻擊過來。雪國雖然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了,但下一波攻擊馬上又來到了眼前。


    “過分、過分、過分、過分、過分!”


    “嗚哇,等、等等。”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請你快點去死一死!”


    一迴轉。二迴轉。三迴轉。四迴轉。五迴轉。六迴轉。七迴轉。


    在第八個迴轉過後,小蜜的迴旋踢終於停了下來。


    “………………………………………………那是什麽?”


    “我到八歲為止都在南美洲,稍微學了一點卡波耶拉。”


    那是從巴西的奴隸身上發展開來,以足技為中心的舞蹈格鬥技。


    雪國邊逃邊被逼到樹叢邊,隻能反複看著佇立在那裏的小蜜那平整的裙角與臉上快要流出眼淚來的表情。


    “原本以為來到日本就不會有用上卡波耶拉的一天。我也知道這很丟臉,但既然已經解開封印,我就先把學姐殺掉然後自殺!”


    感覺上話題已經完全改變了。


    “因、因為因為、學姐果然看見了。你看見了對吧?看來我隻有一死了!”


    竟然說要去死。


    “隻不過是炒麵麵包,隻是炒麵麵包而已啊!吃個炒麵麵包為什麽要死


    呢?”


    “請不要一直講那種低俗的名詞!會被別人聽見的!”


    她的言下之意就好像炒麵麵包等同於毒品一樣。


    小蜜用兩手遮住臉,搖搖晃晃地坐到板凳上。不用仔細看也能發現,她連指尖都羞成淡紅色的了。


    “……你是不想被人知道這件事嗎?炒麵這……”


    “嗚哇……”


    踩到了,自己踩到對方心裏的地雷了。


    “嗯嗯……炒字頭的東西都是含有碳水化合物的食品……”


    嗚——嗚——花朵精靈真的開始哭起來了。


    除了鋼筆之外,雪國隻是另外撿起一張便利商店的發票而已。


    發票的小計上寫著炒麵麵包六個,價錢加稅之後總共七百五十六日幣。然後,用看來是那支鋼筆的墨水,寫著每個人要分攤多少錢。就這麽簡單。


    “學姐……學姐你根本不懂!我究竟費了多少心思才能吃到這些東西!”


    雪國是真的不懂。他完全沒想到對方會因為這件事而有那麽大的反應。


    “加入姐妹會的人,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吃高級食材!也有人覺得禮文島的生海膽像劇毒一樣,隻有平民吃的海膽仙貝才是真正的美味,而我就是那種體質的人!”


    也就是說她是天生的貧賤舌頭。


    雪國感覺她的背上似乎寫著‘幹脆殺了我吧’這樣的字眼。


    “……那個,一駿河小姐。我沒打算把這件事對別人說。”


    “……………………你不用騙我了。”


    “我沒騙你。關於那個炒字頭的東西,一駿河小姐……”


    蜜又起了一陣痙攣。雪國感覺這裏好像成了地底下的審問室,而自己則變成了公安。


    “竟然會這麽想瞞著大家……我完全不知道。”


    隻見蜜驚嚇得抖了一下肩膀,但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但是……我是姐妹會的人,而學姐是學生會的人……”


    “沒錯。但是,同樣地,你天生貧賤舌頭也不是你的錯啊!”


    在旁邊聽著雪國如此說道的一駿河蜜,亮金色的睫毛邊緣閃耀著淚光,覆蓋著頭發的臉頰不隻是泛紅,而是整片通紅,臉上露出宛若初生小鹿般的不安表情。


    雪國毫不猶豫地對她露出微笑,然後說道:


    “我說一駿河小姐,為了表示善意,我今天還特地帶了禮物來,你就把它收下吧。我想你一定會喜歡才對。”


    “……什麽禮物?這是……?”


    “這附近要是說到包菜麵包啊,千萬不要買便利商店的,而是要買井村屋製作的。店家在空舟二町目巴士站牌旁邊,步行約一分鍾左右。運動社團都會向他們訂購,分量很夠唷。”


    其實雪國很想告訴她,自己都是為了跑去買這東西才會遲到。


    交給她的袋子裏,除了最常見的炒麵麵包之外,還有可樂餅麵包、巧克力海螺麵包、花生奶油夾心麵包,再加上一天限定二十個的“名產 蜂蜜檸檬波蘿麵包”。


    去程雖然有校車可搭,但迴程就得搭計程車了。結果雪國還被計程車司機當成怪人。


    “沒問題,這些都是又便宜又油膩的東西。不過,你吃吃看嘛?”


    看到她為了忍耐而把臉轉到一邊去,雪國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今天的收獲。


    一駿河蜜比雪國矮了十公分左右。


    性格有點嚴厲,而且容易產生混亂。


    被人踩到地雷在哭之前會先出腳攻擊,然後——她應該很喜歡b級美食。


    裝在塑膠袋裏的包菜麵包最後全變成一駿河蜜的東西。


    “這怎麽可能好吃?這麽便宜又平民化的東西……哎呀,這醬汁真是鮮美……這又是什麽東西?波蘿麵包裏麵還加上奶油?真不敢相信,讓我看一下……哇嗚,真是美味……”


    她一邊說話,一邊大口吃著,最後還依依不舍地看著吃不完剩下來的部分。


    收拾好晚飯後的餐桌後,雪國有了自己的時間,拿著腳踏車鑰匙來到了玄關。


    雖然跟預想中完全不同,但自己應該也算樂在其中吧!


    “咦,雪國你要出門嗎?”


    “嗯,我去一下便利商店。”


    菜穗子答了一聲“這樣啊”之後便到客廳去了。她剛從熱海迴來,便馬上拿了一堆奇怪的土產出來。舞姬戴著應付菜穗子用的假發,對雪國吩咐了一句“那幫我買根冰棒迴來”。


    (冰棒、冰棒嗎……)


    要給蜜吃的話,要買哪一種比較好呢?迴過神來之後,雪國對於自己這種馬上就想到小蜜的思考方式感到很丟臉。不過,她似乎很喜歡我送她的井村屋麵包呢。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怎麽忍心對她說沒有下次了啊!


    夜風吹動外套的下擺,雪國穿越亮著街燈的人力新城。


    (等天氣暖和一點的時候,刨冰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就決定是那個了。不是專門冰品店販賣,而是普通小攤販那種淋上甜死人糖漿的刨冰。那種她應該會喜歡才對。而且穿著浴衣的一駿河小姐一定很可愛。


    腦袋裏東想西想,差點就忘記原本的目的,雪國趕緊把腳踏車停在柵欄邊,然後進入了便利商店。在裏麵買好預訂購買的牛奶與冰棒,再隨便翻了一下雜誌裏的美女照片,為了怕冰棒融化,他趕緊離開店裏。


    “淡穀同學……?”


    當雪國把鑰匙插進腳踏車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在叫他。


    心不在焉地抬起頭之後,看見一名身穿製服的同班同學站在那裏。


    綁著馬尾的女孩將發尖挑染成棕色,襯衫解到第二顆鈕扣,並把深藍色的學生裙在腰部的地方往內摺,改成了迷你裙。


    她是五中的女學生,不是青美的。


    “嗬嗬,晚安。淡穀同學也來買東西?”


    雪國本想裝成舞姬的樣子,這時他才想起自己沒戴假發,而且身穿男生便服,算是“真正的雪國”。我真笨——隻要像平常一樣迴答問題不就得了。


    雪國急忙撥了一下頭發,把穿著五分褲的腳岔開,臉上擠出了笑容。


    “啊、啊哈哈,晚安。你要去補習嗎?”


    “嗯,車站前麵那間和這邊這間我都有去。一旦成績不好,媽媽馬上就逼我去補習了。”


    這麽說完之後,川上藍子一邊看著雪國一邊坐到柵欄上麵。


    “讓我補到這麽晚,我對她說如果遇見傷人怪客怎麽辦?她竟然迴我說才不會有人對你出手呢!真是太過分了。”


    “哈哈哈。”


    “不過,淡穀同學真的很厲害,都沒去補習成績還能那麽好。”


    “沒有啦……”


    “少騙人了。”


    說起來,這個人怎麽一副跟我很熟的樣子啊?


    無論雪國再怎麽挖掘自己的記憶,印象中跟這女孩講話的次數根本屈指可數。大概像“今天的數學課是自習唷”、“哦,這樣啊”,還有“功課就放在講桌上麵”這種對話。


    但是,川上藍子現在卻用撒嬌的口吻對他嚅囁道:


    “嘿,你考慮過了嗎?就算是第二號或第三號都沒關係,請讓我當你的女朋友!”


    幕間


    如果真要說的話,你臨機應變的能力,大概隻有小學五年級的程度。


    越過城鎮外圍的鐵路,開始到新的補習班上課。


    世界變得寬廣,夜晚的時間變得漫長,你正一點一點地了解新的基準。


    比如說是的,就是紙張上數字的世界。


    你將在那裏發現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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