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位賢人聚集在“星天的箱庭”裏。


    除了魔人範達爾,聖人克拉尼恩、武人霍喬、工人那波爾、龍人加爾多拉——還有樂人雪莉露五人圍繞圓桌而坐。


    星空下的庭院和往常一樣被寂靜所包圍。


    魔人範爾人失蹤後,五位賢人曾幾次招開這樣的會議。


    沒有什麽重要的議題,大多是和魔族相關的模糊的狀況報告以及相關的會談,不過今天的氣氛多多少少要明朗一些。


    「雖然被變成黑貓的樣子,但“暗語”果然不愧為“暗語”。用這麽少的戰力就打倒了西天將嗎。」


    工人那波爾哼著鼻音笑了起來,武人霍喬也緩緩的點點頭。


    「他還是人類樣貌的時候,我也曾親眼見識過他的本領——暗屬性真是可靠呢。沒有與他處在互相敵對的立場上對我們來說也是萬幸。」


    眺望著大加讚賞的兩人,龍人加爾多拉稍稍皺起了端正的眉毛。


    「但是打倒天將之外還有別的燃眉之急——我們連魔族的目的都還沒有準確的把握。你沒有了解到相關的情報嗎?」


    在年長的賢人們麵前,雪莉露保持著不冒頭的舉止,用柔和的聲音說道。


    「對手可是西天將——阿爾凱因很可能得到了某些情報。使用魔導師公會的聯絡網會白白把情報泄露出去,所以我打算先把他召迴樂人神殿,然後當麵向他問清楚。」


    利用魔導師公會支部建立的聯絡網隻能發送文字情報,並且在辦理手續的過程肯定會被其他人看到。有時為了發送不希望讓外部人員知道的秘密情報,必須用暗號或是迂迴婉轉的寫法。


    綻放出微笑的聖人克拉尼恩用手做出了祈禱的姿勢。


    「關於魔族的情報當然也很重要——首先要為埃魯福爾王族的平安無事而感到喜悅吧。聽聞王都被魔族奪取時,我們聖教會也準備了大量的部隊,甚至連派遣的指令都已經下達了。必須要趕快取消這個命令呢。」


    雪莉露歎了口氣,在聖教會的部隊中有一些脾氣不太好的人。


    如果真的派出了部隊,埃魯福爾國的王都說不定也會被泱及。


    工人轉移了話題。


    「埃魯福爾那邊還要等待阿爾凱因發來更加詳細的報告——來討論下關於薩安托羅夫的不穩定動向吧。這邊似乎和魔族沒有關係,有什麽需要做的嗎?」


    武人若有所思的撫摸著下巴。


    「那是國家的內亂,局外人多管閑事反而會讓局勢更加混亂——再觀望下情況,說不定有咱們介入的必要。單純的戰鬥暫且不談,我不希望無法戰鬥的平民受到傷害。不直接派兵,在周邊的國家接收難民,用這個舉動作為試探可行嗎?」


    這是站在六賢人立場上的常規意見,不過住在東方的武人在這片區域內的政治影響力薄弱。


    離薩安托羅夫這個國家最近的是樂人,其次是聖人。


    對樂人來說,武人的這個意見決不簡單。


    「事態已經惡化,我覺得這種做法於事無補——如此大量的難民,反而會伴隨著把混亂擴散到周邊國家的危險。可能的話,我希望能在薩安托羅夫國內解決問題。」


    這番發言是從蕾妮那現學現賣的。


    聖人克拉尼恩緩緩的點了點頭。


    「綜合大家的意見,大概還要繼續觀望事態的進一步發展。萬幸的是,聖教會就紮根於薩安托羅夫,聖都哈爾瑪尼奧斯近在咫尺,暫時就由我們來注意局勢的變化。希望事態不會發展到需要勞煩大家出手介入的程度。」


    在六賢人中最為年輕的聖人反而擁有最大的影響力。再加上聖教內有許多年邁的司教們,其政治上的判斷力也被世間所公認。


    實際上究竟如何,對聖教會的內部並不了解的雪莉露來說顯得撲朔迷離,但至少聖人克拉尼恩給人留下了聰明的印象。


    他的確很有才能。


    工人那波爾的眼神變得嚴肅起來。


    「克拉尼恩,薩安托羅夫的事情托付給你,老朽沒有意見,但司教們會聽從你這個年輕人的想法嗎?前代的聖人也曾為聖教會內部的領導權問題費了一番心思。的確,你擁有遠超於老朽的影響力,但聖教會內部的“當權者”太多了。在老朽的工房中沒有一名工匠膽敢不聽從老朽的指示,但在你那邊,肯定有許多人意圖在背後架空你吧。」


    聖教露出苦笑,點了點頭。


    「您的擔心切中肯綮。不過為了避免這種局麵,我也在某種程度上有所準備。作為年輕人有些事情會顧慮得不周全——把目光放長遠,我隻要保持觀望就可以了。」


    聽到這番值得敬佩的言辭後,雪莉露反而感覺到了他的深謀遠慮。在沒有逞強、淡定從容的克拉尼恩身上似乎存在“背麵”的情緒。雖然不會因此將他判定為窮兇極惡之徒,但卻讓人感到他似乎隱藏著什麽。


    克拉尼恩似乎察覺到了雪莉露對他的輕微不信任,用穩重的麵容看向了她。


    「雪莉露大人。薩安托羅夫與你的神殿也有很近的關係。如果要將阿爾凱因他們叫迴來,拜托他們順路在周圍收集一些情報如何?聖教會負責薩安托羅夫東部,西側就交給他們調查吧。」


    「這樣啊……我會考慮一下的。」


    雪莉露從名下的商隊中已經收集到了某種程度的情報。不過,瞬息萬變的局勢不可能完全通透的把握,而且傳遞情報也會有時間上的延遲,所以不管怎樣都會處於被動的局麵。現在最為需要的是足以對薩安托羅夫“今後”的局勢做出預測的依據。


    發動政變了嗎?反政府組織的勢力如何?貴族們分裂了嗎?周圍國家有可能趁機入侵嗎?——各種各樣的可能性與流言交織在了一起。即使確認這些可能性的可信度就要花上一番苦勞。


    雪莉露的腦海裏浮現出了一句魔人範達爾曾經教育自己的話。


    “迷茫的時候就用自己的眼睛與耳朵親自確認。”


    他為了實踐這個信條,在成為賢人的前後時而踏上旅程。


    看著已經人去茶涼的六把椅子,雪莉露咀嚼起這句話的含義。


    他不在此處恐怕對這個世界來說也是件不幸的事吧。


    範人範達爾是六賢人的中樞。


    他現在平安嗎?


    如果平安無事,他又在哪裏,在做什麽?——


    想到這裏,樂人雪莉露的心情怎麽也無法平靜下來。


    ◎


    窗外正下著雨,一時沒有放晴的跡象。


    雨對農作物來說是十分重要的饋贈,但洗好的衣服在這樣的天氣下卻不容易晾幹,藥劑師亞奈特有些消沉。


    可以除去室內潮氣的魔導具“幹燥的沙壺”如今也滿滿的蓄住了水。


    放在房間裏的晾衣架上掛著得意弟子的衣物,她悄悄的歎了口氣。


    「要是能能放晴就好了。雨真是討厭……」


    從窗戶向外麵眺望天空,即使在將近午後的現在也陰暗的讓人憂鬱。


    亞奈特的這句報怨中也流露出了對尚不習慣的環境的困惑。


    如今她所住的地方不是久居的特拉福德街區,而是這個王都傅麗葉中——王族居住的“王城”的一間。


    地麵上鋪著厚實的紅色地毯,石造的堅固牆壁讓她不禁迴想起米斯特哈溫德的多利亞爾德宅邸,但那裏房間的數量卻遠遠比不上此處。


    雕刻精美的豪華桌椅,罩著華蓋的床鋪,連日用品都是連觸碰都會覺得可怕的奢侈品。


    僅僅是一位普通藥劑師的自己竟住在這種地方的事實讓亞奈特毫無現實感。


    她來到王都是因為擔心賽羅和菲諾。


    “賽羅他們似乎是被卷入


    了非常嚴重的事件——”


    這份想法讓亞奈特開始行動了。


    在克利穆德、巴爾瑪茲這兩個男人從特拉福德的醫院消失之後。


    她迅速說服了城鎮的自治組織,打著確認領主塞爾班安全的名義急速來到了王都。


    她來到王都傅麗葉後看到的街道氛圍一如往常,還有激戰過後留下的痕跡以及各位因“解放”而興高采烈的王族。


    平安無事的人當中還有特拉福德的領主——塞爾班。


    就是說,亞奈特到達時已經全都結束了。


    在王城中到底發生了什麽,她沒有詢問詳細的情況,就這樣在王城中迎來了第三天。


    在之前的兩天裏,她忙得暈頭轉向。


    不明原由,王城中有許多極度衰弱家臣。藥劑師亞奈特與從街區中召來的醫生們共同參與治療,賽羅則從事“解除家臣們的魔族化”這個亞奈特無法理解的工作。


    亞奈特的巡診工作告一段,把一部分病情較重的患者送到了街道的醫院,除此之外的患者也過上了療養生活。


    正當可以緩一口氣的時候,今天早晨就開始清洗積攢下來的衣物——


    (……此處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這個疑問如今才閃現在她的腦海中。


    當然她不是完全沒有打聽,從幾名患者口中聽說了一些消息,也向賽羅等人尋問了大致的情況。


    埃魯福爾王族曾被某夥人奪取了。


    然後賽羅和阿爾凱因等人打倒了敵人,解放了王城。


    大致的事實她都已經知道,但在王城中庭的散落屍體和“人偶”的碎塊讓她感到有些混亂,而且關於“如何與敵人戰鬥”也模糊不清。


    這些情況連大部分的患者也不知道,同時她也沒有逐一詢問的空閑。


    希望今天能有機會仔細的向賽羅詢問。


    (但是,他可能不會告訴我實情吧——)


    亞奈特微微的有這種預感。


    隻憑借師徒之間的關係,她就十分了解賽羅的性格。


    為了“不讓亞奈特擔心”,他絕對不想說出實情。如果追問下去,他也隻會說些一眼就能看破的逞強的話。


    賽羅對亞奈特的仰慕程度達到了“不想讓亞奈特擔心”的程度,不過當事人亞奈特卻不由得感到有些寂寞。


    在自己混然不覺的時間裏,賽羅正在不斷茁壯成長——作為師傅當然會感到高興,但同時也是一件寂寞的事。


    「……我也想跟著他一直旅行呢……」


    不小心說漏的話招來了意想不到的迴應。


    「我不希望你這樣做。如果你出了什麽事,賽羅肯定會自責的。」


    亞奈特向傳來聲音的門口看去。


    那裏有一隻可愛的黑貓,單手托著茶杯眯起了金色的眼睛。


    他的存在對亞奈特來說也是完全無法理解的要素之一。


    亞奈特停下了手裏晾衣服的動作,坐到了他的麵前。


    「阿爾凱因……果然不行嗎?」


    黑貓在她眼前露出了和緩的微笑。


    「你剛剛所說也不是認真的吧?親人還在病床上,而且更重要的是,你應該不想成為賽羅的“牽掛”。你不像菲諾那樣,隻要賽羅不在身邊就無法保證自己的精神穩定。擔心賽羅當然是真心話,但在道理上自己應該如何做,你應該十分清楚才對。」


    聰明的黑貓銳利的看穿了她的內心。


    亞奈特隻得露出了苦笑。


    「……確實是這樣呢。我要是跟在身邊,賽羅大概也會感到壓力。即使如此,我還是十分擔心。他是我的開山弟子,那個孩子——是個好人。」


    黑貓舉起茶杯,優雅的呷了口香氣十足的紅茶。


    「我也知道賽羅是個好人。正因為如此,我才想保護他。雖然你也肯定會為他擔心,但請把他的事情交給我吧。我不會背叛他的。」


    阿爾凱因誠實的語言讓亞奈特感到了平靜的決心。


    亞奈特點了點頭,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觸碰到長滿光滑毛發的手和前端柔軟的肉球時,她的心情也舒服了一些。


    「可以相信你嗎?」


    「請相信我吧。」


    握手之後,阿爾凱因目不轉眼的盯住了亞奈特。


    「沒有告訴你詳細的情況,我感到十分報歉。但是,你能來這裏相助,我和賽羅都非常感激。受傷的人和身體衰弱的人太多,要是隻有我們就麻煩了。謝謝。」


    「我作為藥劑師,隻是做了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吧?」


    直白的感謝讓亞奈特有些害羞,撫摸起阿爾凱因的腦袋。


    「你們還會在此地逗留一段時間吧?」


    阿爾凱因輕輕的點了點頭。


    「嗯。我正在等待樂人的迴複。打倒敵方的幹部後,下一步要去做什麽,我們正於處於等到這樣的指示的狀態中。我通過魔導師公會已經發出了聯絡……看來還要花上一段時間。」


    他悠閑的口氣中也流露出了些許的不安。


    「樂人大人的指示呢。那麽,會讓你們去危險的地方嗎?」


    阿爾凱因柔和的歪了下腦袋。


    「會怎樣呢——實話實說,樂人似乎也在為應該做出怎樣的指示而迷茫。暫時叫我們迴到“樂人的神殿”嗎?還是從埃魯福爾稍微向東邊移動,探查薩安托羅夫和雷紮蘭德的動向?或是迴到西邊的“魔人之城”,重新開始尋找我的師傅?——不管如何,我們必須要先在此地休息一段時間呢。如果不利用現在這段時間儲蓄一點魔力,今後可就麻煩了。」


    阿爾凱因巧妙的隱瞞了不能對亞奈特說的內容,用紳士的口吻向她說明。


    亞奈特也不是小孩子,察覺到自己被排除以外後心中怎麽也無法安定。


    「你不能說的事情我也不會追問,但有一點請務必告訴我。“賽羅”真的沒問題嗎?」


    聽到亞奈特再度問出同樣的問題,阿爾凱因沉默的點了點頭。


    恐怕阿爾凱因也不清楚之後會發生什麽吧。不過他毫無疑問會拚盡全力保護賽羅。


    如今,在特拉福德被敵人綁架的賽羅等人正平安的在這座王城中生活。


    抬頭看向愛操心的亞奈特,阿爾凱因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賽羅真是個幸運兒呢。居然能遇到如此溫柔的師傅。」


    亞奈特搖了搖頭。


    「正與此相反,賽羅才是在我門下會顯得屈才的優秀弟子。雖然無法使用魔導具,但他作為藥劑師的才能絕不會僅僅如此。」


    「啊,看起來是呢。在旅途中,他教給我們許多珍貴藥草的知識。」


    「他真的很厲害吧?在這個年紀就已經掌握了作為藥劑師可以獨擋一麵的知識,今後隻需要不斷積累經驗就好。他的理解速度很快,隨著我的教學當場就能記住要領,一開始實在嚇了我一跳。而不僅僅是記憶力優秀,作為藥劑師的直覺也極為敏銳——」


    似乎想不出能恰當表達出來的言辭,亞奈特停下來思考了片刻。


    「……是呢,怎麽說呢,感覺上他不是“記住”,而是“迴想起了之前就知道的知識”。而且他還能觸類旁通,的確讓人驚訝……」


    聽到這番話時,阿爾凱因的眼睛中露出了細微的光芒,不過沉浸的迴憶當中的亞奈特沒有察覺到。


    「就是說作為藥劑師他的基礎紮實,直覺敏銳。在我在被奧爾德巴大人雇傭之前,他肯定讀過許多書。」


    「哼——我原本以為賽羅能夠成為優秀的藥劑師是因為你教的好……按照你所說的,看來他本來就擁有成為藥劑師的才能吧?」


    亞奈特點了點頭。


    阿爾凱因所言不假,賽羅有成為藥劑師的才能。


    正是因為他無法使用魔導具,所以為了離開魔導具也能生存下去才選擇了成為藥劑師的道路吧。然後就結果而言,這個選擇反而引導出了賽羅作為“藥劑師”的才能。


    知道自己無法使用魔導具,他沒有因此而感到悲觀,努力尋找能夠前進的方向。


    他的生存方式就是這樣,因此亞奈特才會向他伸出援手。


    「賽羅適合藥劑師的職業。而且老實可愛,溫柔認真,擁有年長的魅力,讓如今的人家不禁直流口水呢,但大小姐卻來搗亂——今天早晨賽羅不在的時候,因我誘惑賽羅著實諄諄教誨了我一番。」


    「……你的性格也有些夠嗆呢。」


    阿爾凱因驚訝的喃喃自語道。亞奈特放開他的手,慢慢的站起身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我有一半是在開玩笑呢。如果大小姐不在就好了,雖然我曾有過這種想法——阿爾凱因,你也應該察覺到了吧,菲諾對賽羅的思念有點不尋常。」


    阿爾凱因把耳朵耷拉了下來。


    他似乎也察覺到了,長滿黑色毛皮的臉頰輕輕的抽搐了幾下。


    亞奈特小聲說道。


    「你們之後還要繼續旅行,我有隻有一句相勸。不能把賽羅和大小姐分開,盡量把他們放到一組來對待——要是不這樣做,不知道菲諾會做出什麽事情來。如果“菲諾”出什麽事……這次就要輪到賽羅會做無法讓人估量的行動了。對賽羅也要萬分注意。」


    阿爾凱因輕輕的搖了搖尾巴。


    「……對賽羅也是?」


    亞奈特的笑容中充滿了確信。


    「唉,對賽羅也是。雖然他的表情舉止如同大人一般,但我總感覺他並不普通。這隻是我的直覺而已。」


    賽羅看起來隻是普通的少年。不過亞奈特覺得賽羅的外表並不是他的全部。


    他身上的某處還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本來麵目。


    「……多謝你的建議。我會銘記於心。」


    道謝的同時,阿爾凱因若有所思的撫摸起自己的下巴。亞奈特所言大概有一語中的之處,因深陷在思考中他金色的雙眸顯得異常深邃。


    「說起來,賽羅現在去哪了?」


    「啊,他去幫助做午飯了。


    廚房裏的事情似乎大多交給了人偶處理,如今隻有可以動彈的人才能工作,賽羅也看不去他們忙碌的身影了吧。


    對在米斯特哈溫德一個人生活的他來說,所有的家事都是手到擒來。


    「維奧萊和伊莉婭德大人也一起參與了勞動。不過我出現在廚房中估計會被罵,所以正在休息中。」


    貓呆在廚房裏的情景確實有些奇怪。


    「但是阿爾凱因,你也會做飯吧?」


    「露宿野外時,烤魚、做湯之類的沒問題,但在廚房就棘手了,因為手夠不到廚具。那麽,再見。」


    身高比小孩子還矮,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單手拿起紅茶喝著紅茶的黑貓搖晃著尾,就這樣優雅的走出房間。


    他可愛的背影讓亞奈特不一小心撲哧笑了出來。


    他似乎是強大的魔導師,但從外觀來看完全想象不出來。


    僅從外表無法了解一個人,除了他變成貓的事實以外其餘都還如同迷霧一般。


    不過,至少他不是一隻“壞貓”。


    把得意弟子交給他,若說完全放心是不可能的。但這是賽羅自己選擇的道路,所以亞奈特不能阻擋。


    目送著受到賽羅信任的不可思議的魔導師,亞奈特重新開始了晾衣服的工作。


    ◎


    在大廳臨時搭建的食堂裏洋溢著午飯溫暖的香味。


    菲利亞諾?米斯特哈溫德?多利阿爾德用完全不像是貴族的動作把賽羅拉到了食堂裏。


    不久之前,他們還在廚房幫忙做午飯。


    伊莉婭德和維奧萊先行把鍋端到了這邊,菲諾和賽羅留在廚房負責收拾。工作結束後來此準備吃午飯。


    變成午飯發放場所的大廳已經人滿為患。


    從廚房端來的大鍋周圍,工作人員用薄薄的鐵製餐具逐個給前來的人們盛飯。


    像方形的盆一樣的餐具上,格子裏盛上麵包和配菜,空餘的地方再擺上一碗湯。這種餐具經常用於普通的學生或衛兵的宿舍裏。


    今的菜單是把豆子煮軟做成的湯和麵包,還有炒野菜,十分樸素。不過菲諾基本不挑食。


    雖然身為貴族奧爾德巴的養女,但在和母親兩個人生活期間吃得一直很簡單。她完全沒有故作姿態,不如說像這樣食物更附合她的胃口。


    室內幾乎所有的桌椅都被占滿了,包含衛兵在內的大部分家臣直接坐到地上吃了起來。


    他們如今的工作是修複損壞的城牆以及再次恢複一度停滯的政務。


    散落在中庭的屍體已經全都清理幹淨,不過梅露露西帕驅使“裁決魔龍”破壞的地方還是老樣子。


    首先要把瓦礫運走,開始修複工程還需要花費數日吧。由於參與工作的大部分人本來就曾經受到人偶化,身體還很虛弱,而且各個領域都人手不足。


    連做飯也無法交給傭人負責,而是單純的由能行動的人來做。


    其中的一人——用手帕綁起紫色頭發的維奧萊眼尖的發現了菲諾等人。


    「啊,賽羅和菲諾!剛剛真是幫大忙了。給你多盛一點吧?」


    見習騎士姑娘似乎已經完全習慣了做飯的工作,顯得精氣神十足。


    「不,普通就好。我可不能總吃那麽多。」


    「我也和他一樣。」


    賽羅拿起了手邊已經盛滿食物的餐具。菲諾也端著身邊的餐具向維奧萊揮了揮手,為了照顧排在後麵的人快步離開了。


    總是邁著小碎步跟在賽羅腳邊的緹亞涅絲由於沒有吃食物的必要,所以來這裏什麽也沒做。就在不久之前,她也用自己小巧的身體給賽羅幫忙,負責削土豆皮。


    菲諾在大廳中四處觀望。


    這個大廳裏已經找不到空的桌椅。雖然在地板上吃飯也沒有特別大的問題,但還有拿迴房間吃或是去其他地方這樣的解決方案。


    菲諾似乎心情很好,轉頭看向賽羅。


    「賽羅,去哪吃呢?」


    「是呢。那個……」


    在賽羅向四周眺望的同時,一個女孩在稍遠住向他不斷揮著手。


    橙色的頭發婀娜的向下流淌,麵帶笑容的白淨姑娘——看到她時,菲諾稍稍握緊了拳頭。


    「賽羅,菲諾!不來這邊嗎?咱們一起吃午飯吧。」


    說話的是這個國家的公主——伊莉婭德?埃魯福爾。


    身穿普通鄉下姑娘衣裝的公主剛剛也和賽羅等人一起參與了勞動。


    曾經在黛納斯克時,伊莉婭德似乎也在酒館當過服務員。她做的食物不禁會讓人想當時的情景,技藝十分高明,完全不像是不知世間艱辛的公主大人。


    大廳裏專門分出了一塊區域給負責食物的工作人員用,她好像正在那裏休息,坐在簡單的長椅上。


    用桌子在大廳內圍成的空間裏,恰好沒有其他人。


    聽到招唿聲,賽羅眨了眨眼。


    「伊莉婭德大人,我們去你那邊吃方便嗎?」


    「唉,當然。菲諾穿著短裙,所以討厭坐在地板上吃飯吧?來我這邊就沒問題了。」


    不僅對賽羅,伊莉婭德對菲諾也熱情相待。


    看著她天真無邪的笑容,菲諾反而露出了警戒。


    ——伊莉婭德公主果然擁有動人心弦的魅力。


    賽羅會不會被她的魅力所打動呢,菲諾為此感到了不安。


    不過話說迴來,如果現在表現出討厭伊莉婭德的態度,會讓賽羅感到困惑吧。


    盡可能裝得平靜,不能露出破綻給對方可乘之機。


    (反正最多隻還要在這裏隻上數日——隻要在此期間不讓這個女人和賽羅兩人獨處就沒問題了。)


    在內心裏用“這個女人”來稱唿一國的公主,菲諾表麵上仍然露出了笑容。


    「伊莉婭德大人,非常感謝。今天的湯是由伊莉婭德大人負責調味吧?」


    「唉。在黛納斯克時向修蓋爾大人學來的做法。稍微有點甜對疲勞的身體很有好處。」


    伊莉婭德微笑時的可愛樣貌讓菲諾的心中一陣騷動。


    確認了旁邊賽羅的表情還是一如往常後,她緩緩的坐上了木製長椅。


    順勢坐在了伊莉婭德和菲諾之間的賽羅把緹亞涅絲放到了膝蓋上。


    萬一賽羅露出被伊莉婭德魅惑的樣子,菲諾也不用再裝作平靜,不過如今賽羅沒有做出奇怪的舉動。


    她是可以讓任何男人心動的敵人。絕對不能疏忽大意。


    「賽羅,廚房的工作辛苦你了。到昨天為止,家臣們的魔族化已經幾乎全都解除了吧?請允許我再次向你道謝——十分感謝。」


    伊莉婭德開始吃起泡在湯裏的麵包,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賽羅誠惶誠恐的迴應道。


    「不,我沒有那麽了不起——反而是我應該向你致謝,接受了阿爾凱因的提案。」


    菲諾也明白賽羅致謝的理由。


    關於這次動亂,阿爾凱因希望埃魯福爾王族公布虛假的消息。


    也就是,對外保密“魔族的存在”,關於“還流的輪環”的消息也是同樣。通過情報控製讓外人以為“王族根本沒有被奪取”。


    被宮廷雇傭的魔導師暴走,在開發魔導具的過程中發生了爆炸事故。阿爾凱因希望這次的事件按照這樣處理。


    中庭的屍體就是事故的受害者,被變成人偶的人們也隻是受到了暴走魔導師的操縱而已。


    實際上,萬幸的是屍體大多是露娜絲緹雅的魔族部下,對埃魯福爾的人們來說素昧平生。


    當然,和國王和王弟一起被囚禁卻又沒有被變成人偶的一部分官員知道事情的真相。


    為了盡可以隱瞞真相,阿爾凱因請求了王族。


    即使站在王族的立場上,“被某人奪取了王城”也是國家的恥辱。而且在不想給周圍國家可乘之機的想法上,雙方的利益一致。


    事情的經過仍然處於調查中,不過這個名義上的調查恐怕永遠都找不到真相。


    魔族的事情,即使再怎麽隱瞞也終究會被發現。但是,盡可以的隱瞞似乎也是六賢人的方針。


    如果謀求強大力量的人都自行想要進行魔族化,可以預見狀況將進一步惡化。


    這一係列的事情對阿爾凱因方肯定相當重要吧——但對菲諾來說卻怎麽都無所謂。


    她的眼中隻有賽羅。其他的一概不管。


    賽羅很重視阿爾凱因等人的事情,所以他才會把阿爾凱因當成同伴。賽羅對王族表露出敬意,她也同樣的尊重王族。


    然而,如果有人膽敢加害賽羅,或是意圖分裂菲諾和賽羅關係——她會毫不猶豫的排除。


    不管是魔族,還是一國的公主,菲諾絕對不會膽怯。


    隻有這份強烈的思念,她深深的藏在心中。


    賽羅和伊莉婭德在不知道菲諾內心活動的情況下平靜的交談著。


    「真的很報歉,賽羅。本來的話,你們是拯救了國家的英雄,即使沒法用更加豪華的晚餐招待你們,也應該授予重大的表彰——但如今的王城變成了這副樣子。父王和塞爾班大人也想對你表達誠摯的謝意。等忙過這陣子,我想好好的……」


    「不,那麽顯眼反而會照來麻煩——像這樣有的吃有的住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幫助。本次的動亂不能對外聲張,阿爾凱因似乎也想盡可能隱瞞起來,你們的口頭感謝就足夠了。」


    如此迴應的賽羅無意於名譽。不是功利心淡薄,而是完全沒有。


    如果是同時代的其他少年,肯定想引人注目或是以出人頭地為人生目標,不過賽羅卻可不思議的沒有這種想法。


    簡直就像是經曆過一次人生的豁達老人。


    沒有野心,並不意味著對人生無常的感慨,僅僅當成一個觀察者。


    他預見到了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並且一心向前的成長。


    這種大人的思考方式,由菲諾來看完全想象不出他隻有十四歲。


    伊莉婭德肯定也有和菲諾同樣的感想吧。她看著賽羅的眼神中絲毫沒有因他“年幼”的輕視。


    兩個人親密到讓菲諾不禁感到窒息的談話還在繼續。


    「說起來,沙夏最近去哪了?王城解放後,我也沒有機會去中庭,一直沒和它見麵——」


    伊莉婭德的笑容如同花朵般綻放出來。


    「啊,由於這幾天總在下雨,那個孩子在我房間旁邊的小屋裏,大分部時都在悠閑的睡覺。沙夏呢,其實非常懶,置之不理的話,甚至會讓人擔心到它會不會因此運動不足的程度,性格也是無拘無束……所以,我聽說從黛那斯克到傅麗葉期間,它馱著你們連續數日不停奔跑的時候,驚訝得目瞪口呆。真是的,我總是被它幫助。」


    「沙夏,跑得非常快。」


    緹亞涅絲在賽羅的膝蓋上小聲說道。在同伴之外的人很多的地方她似乎有些認生,因此在王城裏顯得微妙的老實。也有可能是長時間的穩定生活讓她的生活節奏變慢了吧。


    賽羅撫摸著她的頭發,笑嗬嗬的點了點頭。


    「嗯,很快呢。本來應該花上兩周時間的路程,隻用了五天就趕到了——伊莉婭德大人。沙夏肯定是想對你報恩。維奧萊告訴過我,幫助了尚且弱小的沙夏的就是伊莉婭德大人吧?“救命的恩人”,果然對沙夏來說是特別的存在。」


    賽羅在說話的同時,腦海裏大概也浮現出了“阿爾凱因”的身影。對賽羅來說,他才是真正的救命恩人。


    菲諾經常會想“阿爾凱因是雄性真是太好了”。如果阿爾凱因是雌的,菲諾就不得不對賽羅的救命恩人保持戒備了。


    一邊聽著賽羅和伊莉婭德的交談,菲諾一邊沉默的把食物送進嘴裏。


    食不知味。而且賽羅他們的對話也漸漸的遠離了意識之外。


    菲諾隻是死死的盯住了不斷聊天的賽羅的側臉。


    伊莉婭德坐在賽羅的另一邊,在菲諾眼見的範圍內時隱時現。


    每當她的樣貌出現時,心裏就咯吱作響。


    (賽羅……不要用溫柔的視線看她,你隻看著我就夠了。隻要是為了賽羅,我什麽都可以付出。我是賽羅的,賽羅也是我的。絕對不能會賽羅交給其他女人……)


    「……菲諾。菲諾。為什麽發呆了?」


    ——賽羅藍色的眼睛顯露出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了菲諾。


    注意到他投來的眼神,菲諾馬上迴以微笑。在瞬間更換表情方麵她可謂一流。


    「——啊,報歉。我稍微考慮了一些事情。怎麽了?」


    從賽羅的另一邊,伊莉婭德探出頭來。


    「是在說你的事。菲諾是多利亞爾德家的千金吧?我還聽說是米斯特哈溫德的領主奧爾德巴大人的養女。說起多利亞爾德家族,在為埃魯福爾工作的所有貴族當中也算是世代的名門——你居然會與賽羅一起“私奔”什麽的,真厲害呢……」


    伊莉婭德的話讓賽羅不禁露出了苦笑。


    「不,我們


    不是私奔,而是好好的獲得了奧爾德巴大人的許可——是吧,菲諾?奧爾德巴大人已經允許了吧?」


    被問到的菲諾微微歪了下腦袋。


    賽羅沒有通知菲諾,準備離開米斯特哈溫德踏上旅程的前夕——


    菲諾確實從養父奧爾德巴口中得知了賽羅的旅行計劃。


    「雖然他沒有直接說“可以”……他告訴我要“選擇不會後悔的道路”。啊,但是,他還說了一些奇怪的話呢。“如果不告訴你,之後會導致很嚴重的後果”什麽的……」


    如今必須要感謝養父。如果他當時沒有管賽羅的事,正如同養父所顧慮的那樣,如今的自己不知道會做出什麽舉動。


    伊莉婭德盯著菲諾的眼神不知為何突然閃亮起來。


    「太厲害了!就像是在劇場裏上演的愛情故事一樣呢。超越身份差異的戀愛、然後共同私奔什麽的,太棒了。居然會被像菲諾這樣又美麗又熱情的女孩愛慕,賽羅太有福份了。」


    伊莉婭德對似乎有些害羞的賽羅露出了笑容,繼續不知厭倦的說道。


    她的表情洋溢著憧憬和佩服,完全看不出任何負麵感情。


    菲諾突然輕輕歪了下腦袋。


    「……唉?是同伴?」


    「唉?什麽?」


    不小心老實說出來的內心感想在賽羅聽來似乎有些難以理解。


    「啊,沒什麽。」


    菲諾馬上用笑容掩飾了過去。


    伊莉婭德在賽羅身邊好像沒有別的意思——清楚的察覺到了這一點後,菲諾姑且收起了敵意。


    至於以後就要看賽羅的態度了。


    伊莉婭德喝著豆湯的同時,閉上了一隻眼睛。


    「呐,菲諾。如果方便的話,之後和維奧萊一起給我講講之前故事可以嗎?賽羅和菲諾是如何戀愛的,我很有興趣——當然,緹亞涅絲也一起來吧?」


    緹亞涅絲沒有出聲,輕輕的點了點頭。坐在賽羅膝蓋上的她基本上不會離開賽羅身邊,而且對其他事情也興趣盎然。


    從平靜的表情上難以察覺她心情,不過對長時間被束縛在“旅途終結的森林”裏的她來說,外麵的世界應該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刺激吧。


    菲諾把嘴裏的麵包咽了下去,稍微思考了一會。


    此時,賽羅從旁邊插嘴道。


    「菲諾,就這麽做吧。我下午打算去幫助師傅一起調配藥草。」


    「哦?那麽我和緹亞涅絲就去和伊莉婭德大人聊天吧?」


    在準備晚飯前還有一段時間吧,菲諾老實的遵從了。


    伊莉婭德的臉上一下子煥發了神采。


    「我很期待!那麽,我會準備好茶在房間裏等待光臨。」


    吃完飯的伊莉婭德爽朗的揮了揮手,站起來去幫助還在負責盛飯的維奧萊。


    她能幹的背影與想象中的一國公主相差甚遠。菲諾自己也經常被人說是“不像貴族的大小姐”,但這也部分是由於生長在鄉村的緣故。在王都長大的伊莉婭德,不拘泥於世俗的性格恐怕是受了維奧萊的影響吧。


    目送著她的背景,菲諾對賽羅小聲說道。


    「……是個好人呢,伊莉婭德大人。怎麽說呢,沒有公主的做派。」


    「嗯。在黛納斯克時也十分融洽的融入了街區的生活之中,我覺得她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讚賞的話中沒有流露出在此之上的其他感情。察覺到這點後,菲諾再次放下心來。


    (果然,賽羅隻會看著我……)


    隻要他不移情別戀,菲諾就有保持理智的自信。


    被賽羅抱在膝蓋上的緹亞涅絲用冰冷的視線仰視著菲諾。


    「……要是互相打起來就好了。」


    「緹亞涅絲直是的,總是說些奇怪的話。」


    菲諾溫柔的撫摸著像精靈一樣的少女,聲音突然降了八度。


    看們她們之間互動的賽羅,似乎做出菲諾和緹亞涅絲正在親切交談的判斷。


    他把剩下的麵包放進了嘴裏,臉上仍然一副微笑的樣子。


    但是在笑容之餘,他的側臉上仍然殘留著怎麽也隱藏不出的憂愁。


    這份憂愁的原因,菲諾弄不清楚。三天前與露娜絲緹雅的戰鬥,在自己沉睡期間似乎發生了“什麽”,雖然菲諾察覺到了這點,但阿爾凱因卻沒有相告。


    而且,賽羅自身好像也不記得當時的情況,菲諾很清楚他的迷茫。


    他憂傷的表情同樣極有魅力,但是如果力所能力,菲諾還是想用自己的力量拯救他。


    這樣一來,賽羅肯定會更加感覺到菲諾“對自己來說不可或缺”。


    ——她對賽羅的愛情已經有一點兒扭曲。


    隻有一點兒。


    至少她自己有這種程度的自覺。


    (……但是太好了。伊莉婭德不是敵人。不用讓維奧萊傷心就可以結束了——不過,因為賽羅太可愛,我必須要把他牢牢抓住。)


    菲諾一邊如此想著,一邊用連蟲子也不忍殺死的清秀微笑麵向了賽羅。


    吃完午飯的賽羅也對菲諾迴以微笑。


    從他的笑容中不難看出對菲諾的全盤信賴。


    所以隻要賽羅不主動背叛,菲諾絕對不會背叛他。


    這就是她直率的愛情。


    ◎


    吃完簡單的午飯後,阿爾凱因迴到房間休息。


    房間裏隻有阿爾凱因、霍克艾和西茲可三人。


    賽羅去幫助亞奈特的藥劑師工作,菲諾和緹亞涅絲似乎去和伊莉婭德加深交情。


    西茲可也收到了邀請,但她似乎有別的想法,最終沒有同行。


    如今範達爾派的三名魔導師湊到了這裏。


    剛剛在食堂裏,伊莉婭德和菲諾把賽羅夾在中間、麵帶微笑互相交談的樣子牢牢的印在了阿爾凱因的腦海裏。


    她們的樣子不禁讓阿爾凱因感到了正體不明的寒意,沒有湊過去的勇氣。他來迴晃著視線,為伊莉婭德是否會出現萬一而感到不安,最終食不知味的吃完了午飯。


    肚子雖然滿了,但卻沒有吃飯的舒暢感受。


    伊莉婭德表現的普普通通,但菲諾曾幾度睜圓了眼睛。


    「……這都是什麽事,害得我的心髒越來越差了,那個孩子。」


    「阿爾凱因大人太誇張了吧。以圍觀起哄的心態來看的話,不禁讓人感到醋味十足心跳加速呢。」


    臉紅起來的西茲可和混身顫抖的阿爾凱因恐怕擔憂的次元都不相同。


    在床上坐起上半身的霍克艾一邊默默的笑著,一邊撫摸起自己的下巴。


    「他們本人能夠幸福的話,就不會注意到周圍的人吧。前幾天的戰鬥中,賽羅也曾被判斷為十分危險,他們兩個說不定意外的是同類呢。」


    這番話讓阿爾凱因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同類嗎,能和那位菲諾普通交往的,我覺得應該隻有像賽羅這種人了吧。明明作為魔導師我要比他強上百倍,但卻覺得無法與菲諾為敵。」


    「啊,她比你更加忠實於動物的本能呢。獨占欲這種感情可是相當強大的欲望。像你這樣有常識的人類——不對,是有常識的貓在氣勢上被壓倒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霍克艾冷靜的分析對阿爾凱因毫無幫助。


    被賽羅折斷的腿如今打著石膏被吊了起來。完全治愈需要一個月以上,現在的霍克艾連正常走路都做不到。


    阿爾凱因在他的枕頭旁盤腿坐下,隔著一個遊戲盤與他相對。


    西茲可在阿爾凱因的正背後,坐在椅子上眺望著盤麵。


    阿爾凱因和霍克艾用來打發時間的是一種名為


    “巴烏裏”的遊戲盤。


    以對方的王為目標移動棋子,是對戰型的智力遊戲。


    棋子有七種——盤麵分為八行八列,共六十四個格子,在上麵進行模擬戰爭。


    己方棋子由以下幾類組成。


    一步隻能向八個方向移動一格的王——巴烏裏,一個。


    一步可以向上下左右四個方向移動最多兩格的左侍者——哈維,兩個。


    一步可以向斜方向移動最多兩格的右侍者——拉尼,兩個。


    一步隻能向左右移動一格,但在橫向占據兩格空間,隻要沒被打倒就能阻止對方行動的持盾步兵——沃裏,一個。


    隻能運送一個棋子,向八個方向可以最多移動五格的馬車——法利,兩個。


    一步可以向任何方向移動兩格,但在被打倒後會變成敵方棋子的小醜——西爾比,一個。


    無法自己移動,但隻要還在盤麵上,就可以讓王的移動變為三倍的軍師——克羅維裏,一個。


    這個遊戲“巴烏裏”的十個棋子分為七種,可以在被稱為本陣的己側前三列範圍內任意布置。


    遊戲開始後,兩人輪番移動的棋子,基本上“王被打倒就輸了”,但在失去兩種侍者和馬車共六個棋時也會被判負。“失去士兵的王沒有價值”,在這意義上,這種輸的方法被稱為“王之孤立”,是比起被吃掉王更加讓人感到羞愧的失敗。


    首先打倒軍師克羅維裏,再追擊移動變得緩慢的王“巴烏裏”嗎?


    還是說,突然以王為目標強行進攻?


    或是將王、軍師、持盾步兵和小醜以外的棋子全都吃掉——


    兩名“西爾比”由於可以背叛所以能一直存在於盤麵上,所以不管采用哪種戰略,靈活運用這兩個棋子更容易獲勝。


    打倒西爾比後,可能讓這個棋子在周圍的八個格子裏的任意一個作為同伴複生。如果王的周圍恰好有西爾比時,就可以利用它的背叛來取得勝利。


    這個遊戲看上去有些複雜,但隻要記住規則,由於棋子數少也能放鬆的享樂。


    阿爾凱因用指甲拿起了“哈維”棋子,打倒了霍克艾方的“拉尼”棋子。


    「……露娜絲緹雅操縱的兩名侍者,似乎就是以這個遊戲中的“哈維”和“拉尼”作為原型的吧?」


    西茲可為了確認,如此問道。


    對來阿爾凱因來說這是不用說出口的理所當然的聯想,但來自東方的她對這個遊戲不怎麽熟悉。


    「嗯,我認為是這樣的。但她沒有做出其他的棋子的人偶呢。」


    「如果生搬硬套的話,露娜絲緹雅是“王”,叫做繆爾斯通的女孩應該是擔任“軍師”吧?之後是拉達娜、梅露露西帕、魯法斯、賽羅——他們應該充當什麽棋子呢,我有些想不明白。」


    「就算是開玩笑,我也不想把賽羅看成敵人呢。確實很讓人頭疼。」


    阿爾凱因淡然的抱怨了幾句,用“馬車”打倒了霍克艾的“小醜”,將其變成了己方的棋子。


    背叛的小醜西爾比被阿爾凱因放到了馬車的左側。


    霍克艾馬上就用右侍者拉尼把這個西爾比搶了迴來,重新放到了別的格子裏。


    阿爾凱因避開了對小醜的爭奪,用右侍者打倒了馬車。


    被霍克艾搶迴的西爾比在這個迴合又打到了阿爾凱因的馬車,一口氣擴大了盤麵。


    僅僅數步之間,阿爾凱因的馬車和霍克艾的侍者消失了,隻剩下了霍克艾方的西爾比。


    僅看這幾步的話,霍克艾目前處於優勢,但反觀整個盤麵,之後如果再打倒霍克艾方的一個馬車,阿爾凱因就可以獲勝。


    「背叛者就像這樣隻有一人——賽羅大概是“西爾比”吧?」


    「賽羅沒有背叛,之後他也不會背叛。讓魔族潰敗是他的功勞呢。」


    「原來如此。折斷我的腿也是他的功勞吧。」


    霍克艾默默的笑著。


    阿爾凱因歎了口氣。


    霍克艾並沒有因骨折的事情而對賽羅耿耿於懷。他隻是在調侃阿爾凱因而已。


    阿爾凱因了解賽羅的危險程度。他對是否要“利用”賽羅而猶豫不絕,而是盡可能的想保護他。


    一步可以在周圍兩格範圍內任意移動的西爾比是強大的棋子。“用叛變而一直存在於棋盤上”這種特性可以將周圍的棋子一掃而空,很多情況下盤麵上隻會留下這種棋子。


    不論是對阿爾凱因等人也好,還是對魔族一方也罷,賽羅都是“絕對不能殺害”的存在,確實與這種棋子有相似之處。


    但是阿爾凱因仍然主張賽羅是“同伴”,徹底的否定他會叛變到敵方的可能性。


    霍克艾通過遊戲嘲笑了他的這份天真。


    阿爾凱因沒有接受他的挑唆。


    「就盤麵來看,這局是我贏了吧?」


    「是呢。我似乎過於重視王和軍師,失去部隊後就不能繼續戰鬥了。」


    雖然不至於被完全堵到死路,但霍克艾就此放棄了這一局。


    阿爾凱因方也並非毫發無傷,不過霍克艾已經損失了全部的兩種侍者,馬車也被吃了一個。隻要阿爾凱因再吃掉剩下的最後一個馬車,就可以達成“王之孤立”的條件,讓霍克艾被判負。


    不用等到那個局麵,本局的遊戲勝負已分。


    西茲可從背後輕輕的揉著阿爾凱因的脖子。


    「贏了呢,阿爾凱因大人!據說霍克艾前輩很擅長這個——但在“魔人之城”的時候,似乎阿爾凱因大人也是贏多輸少呢。」


    霍克艾沒有流露出不甘心的樣子,重重的點了點頭。


    「唉。我的腦袋裏隻裝有知識,缺欠聯想能力。之前籌劃該如何攻入這個王城時,“利用野貓的力量”這種策略隻有阿爾凱因才能想到呢。」


    「霍克艾對遊戲不會使用全力。如今他因骨折還在發燒,而且剛剛隻是一邊想著其他事情一邊隨意的運動手指而已。」


    阿爾凱因用肉球利落的收拾起棋子,分別堆到了自己和霍克艾的麵前。


    兩個為了第二迴合,開始在本陣內配置起棋子。


    這個遊戲盤之前被扔在了房間的角落,上麵積滿了灰塵。不是某人刻意為之,隻是單純的被遺忘了。


    身後的西茲可不擅長這種需要動腦筋的遊戲,所以隻是在旁邊為阿爾凱因加油打氣。


    剛剛配置完棋子時,西茲可突然說道。


    「……剛才,地下的門前——果然有新的腳印吧。賽羅他們似乎沒有注意到。」


    故意壓低的聲音中流露出了些許悔恨。


    阿爾凱因和霍克艾沒有迴答。


    他們十分理解西茲可指出的事實。


    遺跡的主人正是北天將魯法斯——恐怕他在昨天的“滿月之夜”從城下的遺跡中把“克拉姆克拉姆羅盤”拿走了吧。


    即使明知會如此,阿爾凱因等人也沒有采取任何應對之策。


    ——準確來說,是想不出任何對策。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雖然那個魔導具的用途不明,但把“克拉姆克拉姆羅盤”交到了敵人手中,果然還是有些讓人不安。」


    聽到她的話後,霍克艾歎了口氣。


    「還要提這個話題嗎?不論如何,如今的咱們已經沒有對抗魯法斯的力量了。對方已經放過了咱們,咱們隻能接受他的疏忽——咱們當時隻剩下兩個選擇。“在地下伏擊北天將,在咱們失敗被殺之後,他奪走羅盤”,或是“對北天將置之不理,讓他奪走羅盤”——哪個選擇比較好,你能明白嗎?」


    與霍克艾冷靜的見解相反,西茲可似乎仍然不能釋懷。


    「但是,應該還有第三個選擇。就像賽羅所說的那樣,利用賽羅的力量“破壞門”這個選項——這樣做的話,即使是魯法斯也應該無法拿到羅盤吧?」


    阿爾凱因搖晃著尾巴,視線從棋盤移開迴頭看向了西茲可。


    「我不想讓賽羅感到不安,所以沒有告訴他——如果破壞掉門,確實魯法斯會也苦惱。那樣的話,魔族會做出的行動隻有一個,為了“修複損壞的門”,再一次真正的奪取埃魯福爾王族——為了給修複工作爭取時間,將王族的所有人全都殺害,說不定甚至連這座王城也要被毀滅。當然,六賢人不會對這樣的暴行置之不理,他們會向此地派遣部隊,與魔族展開大規模的戰鬥——我已經不希望再出現像“奧德布雷伊幽的虐殺”那樣的悲劇了。」


    阿爾凱因的話讓西茲可啞口無言。


    不想讓這個名叫埃魯福爾的和平國家卷入戰亂之中——這才是阿爾凱因真實的想法。


    不想從終於能夠再會的維奧萊和伊莉婭德身上奪走笑容。如果變成那樣的局麵,賽羅也會悲傷。


    看到西茲可沉默不語,霍克艾微微笑了出來。


    「不把這件事告訴賽羅的原因並不隻有“不想讓他感到不安”。如果他知道這些真相,對魔族的敵意會變得更加強烈。但是,在尚未成熟的內心中積蓄過於強烈的敵意有時反而會促使自身的毀滅——你看到梅露露西帕的情況就能明白了吧?賽羅沒有成熟。我們盡可能不做出會將他點燃的言行。」


    霍克艾很清楚阿爾凱因為想法。


    西茲似乎為自己的不明事理感到羞愧,低下了腦袋。


    她和賽羅都擁有能考慮下一步行動的能力。不過,要想達到像阿爾凱因和霍克艾這樣能預測到下二步、下三步行動的深謀無慮還要經過長時間的磨練。


    他們絕不是思考能力不足。隻是尚且年輕,還不習慣大局的觀念。


    看著失落的西茲可,霍克艾默默的笑著。


    「另外,其實也不必過於擔心——如果“亞加莫尼的思索日記”上的記載是正確的,僅憑克拉姆克拉姆羅盤一個魔導具無法實現目的。畢竟尋找與異世界之間的境界是隻有神明才被賦予的力量——就是說,如果不與寄宿著神明力量的“神器”連動,羅盤就無法使用。雖然不知道這個記載有幾分真實,但隻要神器沒有被魔族奪走,大概就沒問題吧。」


    霍克艾的這番話還有更深層的含義。


    敵人在得到了克拉姆克拉姆羅盤後,下一個目標就是六賢人所擁有的“神器”——這個可能性很高。


    現在想來,魔族範達爾被魔族攻擊時,他所擁有的神器“魔神之杖”說不定已經被搶走了。


    這是因為最先察覺到魔族真正意圖的是魔人範達爾嗎?——如今的阿爾凱因隻能做此想象。在此地掌握了魔族的目標也可以算是大收獲。


    「開始下棋吧,關於今後的行動——」


    阿爾凱因隨意的移動了棋盤上的棋子,撫摸起自己的胡須。


    「……前進方向有三個吧,大概?其一,迴到樂人雪莉露身邊,與她商量今後的對策。其二,去埃魯福爾之外的國家探查魔族的動向。其三,為了打倒北天將集結戰力,向其他的賢人們請求援助。當然也可以同時進行幾個方案,但大體上隻有這幾個方案吧。不如何選擇,必須要收到雪莉露大人的聯絡才能決定。」


    阿爾凱因已經通過魔導師公會的情報網向樂人神殿發出了關於“打倒西天將”的情報。差不多,關於阿爾凱因今後的指示也該迴來了。


    阿爾凱因要在收到指示才能從這個王都開始行動。


    霍克艾眺望著盤麵,後背靠在了床頭。


    「咱們大概會被再次傳召迴雪莉露大人的身邊吧。她肯定很想知道通過魔導師公會的情報網無法傳達的詳細經過。而且“環流的輪環”也還沒行報告吧?」


    阿爾凱因悠然的點了點頭。


    「當然。賽羅的事情要是被魔導師公會的職員知道就麻煩了。雖然總有一天會被發現,如今還……我隻向雪莉露大人報告了“有新的同伴”。另外,也不能對骨折的你放置不管。對於露娜絲緹雅,就這樣由埃魯福爾保護也有些危險。被“哈伊亞德傀儡”操縱的事情暫且不說,她曾經是表麵的西天將,肯定會受到這個國家裏的許多人的怨恨。必須盡快……有可能的話就在今晚,要用“覆夜的外套”把她送到對麵,和梅露露西帕一起交給雪莉露大人保護,這樣才最為妥當吧。順便也讓他們把這邊的情況通知雪莉露大人。」


    「嗯,賣給他們一個恩情,總有一天也能像“馬車”一樣為咱們所用吧。」


    霍克艾移動著馬車棋子的同時說出來的這番言辭讓阿爾凱因扭了扭脖子。他明知阿爾凱因這討厭這種說法,仍然故意為之。


    「我討厭這樣以恩人自居——說實話,梅露露西帕畢竟隻是一個“工匠”。雖然戰鬥力很高,但暴走性情十足,看到他就會感到不安。我覺得還是讓賽羅解除他的魔族,讓他重新變迴一個普通的工匠比較好。」


    「這種天真的想法真是像你的風格。像他那種人,作為棄子正合適。」


    霍克艾竊竊的笑了起來。在這種氛圍下還能笑出來的神經果然有些不尋常。


    阿爾凱因表現出露骨的厭惡情緒,霍克艾因此才恢複了嚴肅的表情。


    「——梅露露西帕想要為哈伊亞德工房的同伴同報仇。雖然有人認為複仇什麽的十分無聊,但也會有人覺得不清算過去就無法前進。現在拔掉他的獠牙說不定反而是件殘酷的事情。至少對我來說——卷起尾巴逃跑這種事敬謝不敏。」


    阿爾凱因低下了金色的眼眸。


    他不覺得自己與霍克艾的爭辯中落了下風。這是應該由梅露露西帕自己來決定的事情吧。


    不過,今後再獨自一人與魔族無異於自殺行為。梅露露西帕也算是死掉會讓人覺得可惜的人才。


    房間的一側傳來了敲門聲。


    「阿爾凱因在嗎?魔導師公會的人送來了信件。」


    傳來的是賽羅的師傅亞奈特的穩重聲音。


    阿爾凱因停下了手邊的遊戲,邁著小碎步向門口走去。


    打開門後,亞奈特原地坐下,把信件交給了阿爾凱因。


    「謝謝你,亞奈特。我正在等這個。」


    裏麵是魔導師公會傳來的“樂人”的指示。


    這是他們迫不急待的迴信。


    由於會被職員看到,所以無法交流機密的情報。不過如今的阿爾凱因也沒有其他的聯絡手段。


    即使在樂人的身邊留下“共鳴石”,現在阿爾凱因他們也無法使用了。


    共鳴石兩個為一組,隻有一個人向其中注入魔力進行“連接”的話,是不能通信的。而且隨著距離的增長,通話時間會以指數形式遞減,萬一注入的魔力耗盡,共鳴石就與普通的藍色玻璃石無異。


    阿爾凱因用爪子撕開了收來的信封,長滿光滑毛發手敏捷的拿出了裏麵的信。


    打開的一張紙上排列著用魔導師公會的打字機印刷出來的方正文字。


    “致羅米。會議延長了。如果三周內沒有收到聯絡,就請迴來一趟。土物產的話首飾就好。還有,我的右邊很吵。”


    為了即使被外人看到也不會發覺,在收件人處使用了假名。


    這是由阿爾凱因的姓“羅姆奈利烏斯”轉音而來的稱唿方法。


    文字之中多多少少散發出了障人眼目的跡象。


    阿爾凱因淡然的看著簡短的文字,向亞奈特露出了微笑。


    「亞奈特,看來短時間內我們還會滯留此地。」


    聽到這句話後,亞奈特看起來很


    高興似的用手指摸了摸阿爾凱因的下巴,不小心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


    「真的?這太讓人高興了。現在雖然很忙,但我很想和賽羅好好聊聊天。你們會呆到什麽時候?」


    「我們當然想盡早出發,最長的話要三個禮拜。但說不定一個禮拜會就會離開,所以不能說死。」


    「那麽,賽羅還會來給我幫忙吧。如果停留時間要延長到這麽久,我還可以順便繼續教他藥草學的知識。」


    亞奈特很高興的說道,然後迴去工作了。


    阿爾凱因單手拿著信紙,走到了床邊。


    西茲可抱著他的身體放到了膝蓋上。


    「阿爾凱因大人,聯絡上說了什麽?」


    「“等待三周”。賢人會議上似乎出了什麽問題。」


    霍克艾睜圓了眼睛。


    「三周還真長呢……應該不是顧慮到我的傷勢吧?」


    「怎麽會。你也沒打算休息吧,肯定有什麽隱情。樂人大人覺得“這個挨魯福爾之後還會有一場混雜”嗎?」


    看著若有所思的阿爾凱因,西茲可皺了皺眉頭。


    「再一次的混雜……魔族應該不會再來了吧?他們已經拿到了想要的羅盤。這樣一來……」


    阿爾凱因再次看向了信紙。


    「等待三周如果沒有收到聯絡就迴來——信上是這件寫的,三周以內會發來聯絡。、下次聯絡有可能不會經由魔導師公會,而是由某人直接帶過來。」


    霍克艾歎了口氣。


    「暫時呆在王都,與“某個”匯合,如果匯合的對方沒有達到就迴去——也可以這麽理解吧。而且,三周後我也應該可以行動了。」


    被賽羅折斷的腿傷勢很重。石膏內側還包裹著將魔力變換為迴複力的魔導具“生命之布”,但即使如此,想要走路仍然需要一個月的休養。


    「移動的時候,用“覆夜的外套”直接把你送迴雪莉露大人那邊就可以了。雖然現在就能把你送過去,不過之後說不定還有需要你的地方。」


    阿爾凱因的指甲敲了敲信紙。


    「問題還在之後的內容。“土特產的話首飾就好”嗎——」


    「……要是雪莉露大人的這句話是認真的可就麻煩了……這應該也是暗號吧?還有“右邊很吵”,完全搞不懂是指什麽。」


    西茲可感到有些奇怪,不過阿爾凱因看起來已經完全明白了的樣子。


    問題是根據這個指示要如何應對。


    「西茲可,這很簡單。“首飾”就是米格洛特山脈的別稱。」


    位於埃魯福爾王國東南方向上的米格洛特山脈描繪出巨大的橢圓將六個國家包圍其中。


    其南側有巨大的湖泊,從地圖上來看,形狀恰好是首飾一樣。湖麵是寶石,而山脈則是垂下的線,因此“米格洛特的首飾”這個稱唿被固定了下來。


    「雪莉露大人想告訴咱們這樣的指示。“在迴來時從米格洛特山脈旁邊穿過,幫我調查一下狀況”。」


    西安茲可用手掌捂住了嘴角,如果“首飾”指的是山脈,那之後的說明就連她也能夠理解了吧。


    「那麽,“右邊很吵”指的是——」


    「嗯,從地圖上看,右側就是東邊。在“樂人神殿”東邊並且與米格洛特山脈相接壤的國家隻有一個,薩安托羅夫——」


    那是很大的國家。不過,其內部情況複雜的讓人害怕,這個國家也因此而得名。


    本來在建國的時候就有很複雜的原因。


    這個薩安托羅夫成立於很久之前的大罪戰爭時期。


    當時,這個地區被分割成十五片領地,各自的領主獨立的進行統治。


    但是身處混亂的時代中,必須要從周圍國家的威脅中自保,他們克服了各自主張的差異,結成了一個同盟。


    這個同盟關係,最終導致了薩安托羅夫這個國家的誕生。


    即使在現在,這個國家仍然被分割成十五個區域分別統治,換個角度來看,也可以說成是由十五個小國家組成的集合。


    這個國家存在國王,卻沒有王族。


    從十五名領主當中選出國王,任期以十年為限,然後再把王位交給其他領主——這個國家如此延續著存在。


    但是近些年來,領主間的同盟意識不斷受到動搖,民族紛爭和各種各樣的權利爭鬥,在國外的眼中,已經陷入了“似乎發生了什麽,但弄不清楚”這樣讓外交官不禁會想要哭泣的局勢。


    「大概薩安托羅夫的內亂又激化了吧。以前就聽說那邊糾紛不斷,還是親眼去確認一下比較好。」


    阿爾凱因在要西茲可的膝蓋上,抱起胳膊陷入了沉思。


    假如當地陷入了戰亂,阿爾凱因想盡量避免帶菲諾和賽羅同去,那邊的狀況很有可能悲慘到連吃了上頓沒下頓。


    霍克艾深深的歎了口氣。


    「那個國家很複雜呢——以黑色皮膚為外貌特征的強悍的魯達族,和以白色皮膚、粗大骨骼為特征的納克巴族長期對立,狀況異常緊張。雖然還混雜著一些其他民族,但貴族大多為魯達族,而且一直在鎮壓著其他民族,絲毫看不出內亂終止的跡象——隻能認為他們是故意想把國家弄得如同泥沼一般。」


    統治那個國家的十五個貴族之中有十一位都是魯達族,麵對其他四名貴族明顯處於優勢地位。


    就結果而方,在薩安托羅夫的魯達族形成了“優異種族”的特權階級。


    魔族的拉達娜國籍不明,但從她的膚色不難看出肯定帶著魯達族的血統。


    他們曾經是被“製壓的一方”。


    但製壓過於嚴酷的結果就是引發了反叛,之後魯達族的地位就一躍而起。


    曆史總在重複,如今局勢恰恰相反,輪到魯達族蔑視其他民族了。


    其他國家也多多少少曾受到過民族紛爭的困擾,但薩安托羅夫的問題顯得異常深刻和複雜,鬥爭規模之大更顯得與其他國家相比在這方麵罪孽深沉。


    霍克艾移動了棋盤上的“馬車”。


    穿過了阿爾凱因方的“持盾步兵”身邊,一口氣邁到了王的旁邊。


    「從這裏去樂人神殿,如果選擇正確的路線本來可以刻意的避開薩安托羅夫到達——如果雪莉露大人有需要,看樣子咱們必須要路過那裏了呢。可能要稍微繞點遠,暫且放在心上吧。」


    輕鬆的口氣,敏銳的目光。


    阿爾凱因把信紙疊好,向棋盤伸出了爪子。


    「很險惡呢。不論如何,暫時先在這裏等待吧。雖然很讓人關鍵,但咱們畢竟隻是棋子——世界的局勢,很複雜。」


    以貓的樣子不斷吐露出沉重的煩惱,阿爾凱因迴到了與霍克艾的遊戲中。


    埃魯福爾的事情總算處理好了。


    但是放眼世界,混亂的程度絕非埃魯福爾可比。


    如今的狀況和“大罪戰爭”的前夕很像。


    阿爾凱因向下看著盤麵上棋子的眼神略帶猶豫,顯得有些深沉。


    外麵的雨還沒有停。


    雨勢散去,迎來夏天之時,這個世界會變成怎樣的形勢呢——如今的阿爾凱因還看不透。


    ◎


    ——當天晚上。


    梅露露西帕和沒有恢複意識的露娜絲緹雅通過阿爾凱因的“覆夜的外套”,來到了樂人雪莉露的身邊。


    阿爾凱因把關於他的介紹書和記載詳細情況的信件交給了他,拜托他向雪莉露呈上。雖然之前也曾用“共鳴石”交流過,但於由距離過遠,會話隻持續了一瞬。埃魯福爾王國和樂人神殿之間還夾著數個國家。


    「雪莉露大人那邊的醫療設備比這裏更加完善。露娜絲緹雅很快


    就會醒來的。」


    「啊——多謝。」


    不曾對別人道過謝的梅露露西帕,他的這句簡短的謝語中包含了他的全部真情。


    由他保護的露娜絲緹雅像睡美人一樣一動不動。沒有表情的睡臉宛如真正的人偶。


    讓師妹露娜絲緹雅橫躺在貓足椅子上,他被阿爾凱因的“覆夜的外套”吸入。


    目送他的離開背影後,賽羅下意識說道。


    「……在特拉福德城,梅露露西帕讓師傅遭受了極大的危險,我原本以為他是冷酷無情之人——看來他很重視露娜絲緹雅呢。」


    這番話沒有諷刺的意味,隻是賽羅純粹的感到不可思議。


    對被敵人當成人質的亞奈特棄置不顧的梅露露西帕,與照顧著露娜絲緹雅的梅露露西帕,兩個形象很難聯想到一起。


    阿爾凱因跳到了賽羅的肩膀上,如此向他說道。


    「因為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的重要之物呢。他也肯定受到了魔族化的影響吧,重要的東西全部被奪走所以才變得自暴自棄。所以失去了顧忌到別人所重視的東西的從容——但是,這種生存方式隻會招致不幸。賽羅,即使你最重要的東西被奪走,也絕不能像他一樣。」


    賽羅一言不發,像是陷入了思考當中,而後點了點頭。


    旁邊的菲諾用餘光看向了賽羅,清澈的容顏目送著梅露露西帕他們。她對露娜絲緹雅仍然耿耿於懷,眼睛中流露出了少許危險的跡象,但卻沒有說出口。


    讓阿爾凱因坐在肩膀上,賽羅走出房間。


    「……阿爾凱因。要是把梅露露西帕變成那樣的也是魔族——我果然不能原諒他們。之後的旅途,我也能一起同行吧?」


    阿爾凱因用貓的動作擦了擦臉。


    「要是你能同意,我希望讓你在樂人的神殿等待,然後幫助解除我通過“覆夜外套”送過去的家夥的魔族化。嘛,這種想法隻是說說而已。不論如何,埃魯福爾恢複了和平,就算把你們放在這裏我也可以安心上路了。」


    聽到阿爾凱因的話後,賽羅露出了微笑。


    「總有一樣,我也想幫梅露露西帕解除魔族化呢。」


    賽羅溫柔的話語讓阿爾凱因也十分高興。


    梅露露西帕找迴露娜絲緹雅之後,說不定他也能稍微恢複往常的模樣。


    站在阿爾凱因的立場上也希望能讓他變迴到“曾經是工匠時樣子”,但正如霍克艾所說,他不會放棄為工房複仇吧。


    這樣一來,大概以後還會有共同戰鬥的機會。


    從這座城市,梅露露西帕和露娜絲緹雅離開了,北天將和其他魔族也離開了,埃魯福爾王族正在逐漸恢複原來的體製。


    現在還在黛納斯克的史學官庫洛加和曾經的軍務局長修蓋爾等人馬上就能收到捷報了吧。


    特別是庫洛加,知道本以為已經故去的妻人平安無事肯定會驚訝不已。


    一旦傷愈,他們就會火速趕來王都,但相隔的距離不近,就算是寄信也要花上數日。


    恐怕庫洛加他們到達王都時,阿爾凱因等人已經再次出發了。


    沒有看到那個嚴肅的史學官露出笑容,阿爾凱因稍微覺得有些可惜。不過自己在這個國家已經把能做到的事情都做完了。


    他們從梅露露西帕的房間分別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坐到賽羅肩膀上的阿爾凱因迴頭看向了西茲可。


    身穿東方衣裝的她一如往常的浮現出了溫柔的表情。


    不過,她的心裏肯定還在為與露娜絲緹雅戰鬥時自己沒有派上用場而自責。


    為了不讓同伴擔心,她強行打起精神,但作為指導教官的阿爾凱因卻心知肚明。


    實際上,西茲可出色的迴應了阿爾凱因的期待。在這方麵阿爾豈因很想誇獎她,但是即使現在阿爾凱因再怎麽稱讚,西茲可也不會老實的接受。


    這種嚴於律己的精神似乎是東方民族的特征。


    所以阿爾凱因暫且說出了別的話題。


    「西茲可,從明天開始時間就比較寬裕了。在滯留此地期間,修養之餘咱們一起“特訓”吧?」


    西茲可操縱的“四重奏的戰輪”可以自由飛舞,徹底的打倒敵人,是效果單一的魔導具。不過控製的困難程度卻與單一效果不相符,而且還有更為深奧的用法。


    西茲可尚且年輕,雖然已經可以靈活運用,但卻還遠遠沒有達到極致。


    這個戰輪的真正價值還在“可以自由控製”之上,並不是單純的飛行、擊中敵人的鈍器。


    西茲可驚訝的眨了眨眼。


    「這就是說……是阿爾凱因大人的單獨指導?」


    「因為霍克艾看起來已經不能動了呢。還是說,你已經累的沒有力氣了?」


    「不、不會!我很光榮!拜托了!」


    深深低下腦袋的西茲可,臉上泛起了一陣紅潮。


    看來,她對於特訓在氣勢上沒什麽問題。她的才能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隻是需要與成長相應的心靈清淨。


    (西天將被打倒了,但與魔族的戰鬥才剛剛開始。霍克艾暫時不能上陣,我和西茲可必須要重新鼓足幹勁——)


    心中洶湧起完全不像是小貓的氣勢,阿爾凱因晃了晃尾巴。


    損失西天將後,魔族也會有所行動吧。在讀出敵方的出招之前,不能貿然采取行動——樂人做出的等待指示中也透漏出這樣的顧慮。


    對阿爾凱因來說,停留在埃魯福爾的時間絕對不能平白度過。


    ◎


    聖都哈爾瑪尼奧斯是聖教會的根據地。


    位於此處頂點的聖人克拉尼恩,以及負責指導聖教會的司教們大多聚集於此。


    聖教會遍布世界各地的情報網基本上是通過“教會”建立起來的。結構上與魔導師公會的相應部門區別不大,但隻有一個最大的不同之處,這個情報網不是為旅人和崇拜者服務,而徹頭徹尾是為聖教會的上層組織所用。


    各地的教會利用這個情報網向聖都傳達情報,聖都的神官們將情報匯總後再向各地的教會做出指示。


    聖教會收到關於發現“環流的輪環”的報告也是這個機構的成果。


    在聖人克拉尼恩的勤務室中,秘書亞夏正在報告關於這件事的後續情況。


    「——從埃魯福爾王國的王都傅麗葉教會發來了後續報告。問尋被捕的魔族多魯加爾的結果,環流的輪環的宿主少年擁有無法理解的戰鬥力。所有的魔導具在他身邊都變得無法使用,然後他虐殺了不能使用魔導具的魔族——」


    亞夏的聲音十分平靜,但曖昧的口氣卻流露出對報告書內容的疑惑。


    克拉尼恩從椅子上站起身,雙手扶在了窗沿。


    「亞夏。不用說晦澀的敬語,就像平時那樣交談吧。」


    「……可以嗎?那我就不客氣了。」


    秘書亞夏走到了克拉尼恩身邊,用懷疑的眼神看向了手裏的文件。


    在外人麵前互相使用敬語,但在和作為心腹的她交流複雜的問題時,克拉尼恩就會拆掉自己平時的偽裝。


    克拉尼恩和亞夏不是普通的上司與秘書的關係。還在神官學校時兩人就交往已久,互相知根知底。


    「克拉尼恩,這種事有可能嗎?我曾聽說“環流的輪環”是破壞魔導具的魔導具,但可以讓周圍的魔導具全部無效化還是初次聽聞。難道說他還有完全不同的新的魔導具?」


    「啊,有這種可能性。這樣一來,我就更加想了解這份力量的秘密。如果可以量產,世界就會發生劇變。」


    克拉尼恩笑了起來,他的這番話更像是玩笑。依他的見解,少年擁有的這份力量肯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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