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羅拖動疼痛的身體,向王城地下跑去。


    帳篷中的工廠,自己和菲諾等人曾一起被抓到了那裏。


    賽羅在那裏親眼看到了梅露露西帕被人偶化,而且還從露娜絲緹雅口中聽到了大量情報。


    (露娜絲緹雅……肯定就在那裏。)


    沒有確切的證劇。即使她不在那裏,隻要能破壞那個“鏡麵箱子”,就可以幫到阿爾凱因他們吧。


    賽羅加快腳步,穿過了慘劇的現場。


    中庭裏到處遍布著血肉橫飛的屍體。


    看到一個被破壞到可以說成是殘殺的屍體時,賽羅下意識的背過了腦袋。


    (太過分了……是誰對魔族做了這種事——)


    他完全沒有料到這恰恰是自己所為,急速向通往地下空洞的樓梯趕去。


    樓梯周圍似乎理所當然的空無一人。


    他忍耐住想要唿喊阿爾凱因的衝動,注意不發出腳步聲,從石頭砌成的樓梯向地下走去。


    樓梯處暗無天日,但來到地下後,裝在牆壁上的魔導具開始照亮了腳下的路麵


    毫無人類的氣息。


    魔族和人偶大多被殺死或是被破壞,其餘的都已四散逃掉。


    但是,“露娜絲緹雅”還在這裏。至少,賽羅如此認為。


    費盡千辛萬苦不惜奪取王國也要找到的“克拉姆克拉姆羅盤”,她還沒有拿到。因為到下一個滿月之夜才可以進入遺跡。


    賽羅孤身闖入了王城地下。


    白天在露娜絲緹雅的帶領下曾來過此處,樓梯下方連接著寬廣的通路。


    大概是土壤吸收了白天的雨水,空氣十分潮濕,還可以聽到滴答滴答的水滴落下的聲音。


    稀稀落落的光亮下,完全感覺不到人的氣息。


    賽羅謹慎的向深處走去。


    不久後,道路通向了一個開闊的場所。


    廣闊的地下空洞裏拉起了數個帳篷。不知究竟有多高的天頂被黑暗所吞沒,頭頂如今也閃爍著點點星光。


    地麵上還殘留著照明用的燭台,但還是一如往常的看不到四周的牆壁。


    賽羅迅速的開始向附近的帳篷中窺探。


    最初窺探的帳篷中空中一物。


    角落裏堆積著木箱,但裏麵隻是罐頭類的食品,十分常見。


    在這個帳篷裏沒有發現菲諾的身影。


    (她有可能被“變成了人偶”——找到菲諾時,一定要先確認是不是本人——)


    確認了這種想法後,賽羅走到了旁邊的帳篷裏。


    這時,傳來了叫住他的女性聲音。


    「——你……是賽羅?」


    賽羅驚訝的站住了。


    他聽過這個聲音。


    迴過頭來,一名茶發少女冒冒失失的向賽羅靠近。


    白天曾和露娜絲緹雅、拉達娜有過交流的少女,大概是叫“繆爾斯通”。


    不知為何總是閉著眼睛,但行為舉止又像能夠看到周圍。


    賽羅擺出了迎敵的架勢。


    對方是魔族,隻要靠近碰到她就可以解除“魔族化”。


    「繆爾斯通……露娜絲緹雅——不,“西天將”在哪裏?」


    賽羅低聲問道。


    賽羅故意重新說成“西天將”時,繆爾斯通微微的笑了出來。


    「嘛……?報歉,我不適合戰鬥,所以不打算和你為敵。即使強行和你開戰,也隻是會讓自己掛彩而已——我覺得差不多也要做好逃跑的準備了,所以過來拿落在這裏的東西。能放過我嗎?」


    口氣柔和,態度溫柔。


    但是賽羅出於“某種疑惑”仍然與她對峙。


    ——真正的“敵人”不是露娜絲緹雅。


    賽羅對此擁有接近確信的感覺。


    今天打倒的兩個露娜絲緹雅都是替身,其原因之一就是“被哈伊亞德傀儡操縱的人類原形會陷入沉睡狀態”——這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賽羅在王城地下,更具體一些是在這個位置通過梅露露西帕的實例親眼確認了這個事實。


    在賽羅眼前行動的露娜絲緹雅是十分精巧的“人偶”。如果那是用和梅露露西帕相同的方法製作出來,露娜絲緹雅本人肯定正沉睡在某處。


    真正的西天將以露娜絲緹雅這個傀儡西天將當作盾牌,躲在某個安全區域操縱著她——


    這樣想來,露娜絲緹雅沒有出現符合小孩子的“疏忽”也可以理解了。


    她的思考方式明顯的與年紀不相符。


    露娜絲緹雅的狡詐幾乎達到了“老謀深算”的程度。


    眼前的少女雖然尚且年輕,但至少比賽羅要大上數歲。


    「難道說……你才是真正的“西天將”?」


    發問的聲音有些顫抖。


    賽羅急忙拉接了和她的距離。


    站在原地的繆爾斯通用手捂住了嘴角。


    「你的問題好奇怪?“西天將”隻有露娜絲緹雅大人一個——我隻是負責輔佐她的一個小人物而已。」


    繆爾斯通話音未落,賽羅就向她伸出了右手。


    做出動作時,賽羅感到有些奇怪。


    (唉……?為什麽感覺剛剛似乎發生過這樣的情況……)


    ——肘部以下的手臂飛過了自己的臉旁,這樣的情景突然在腦海裏閃過。


    賽羅有些害怕的注視著自己的右臂。


    與沾滿血汙的左手不同,右手顯得十分幹淨。


    當然右手仍然聽從大腦的指揮,牢固的連接在自己的身體上。


    隻是——


    衣服的袖子恰好從肘部被切掉,下麵的部分沒有了。


    (我的胳膊還在……那個是……?)


    ——可能隻是夢境而已。或是自己中了幻術,記憶被混亂了。


    但是這種如鯁在喉的奇妙違和感卻怎麽也無法從腦海中消散。


    「怎麽了,賽羅?我很著急,先走一步了。」


    繆爾斯通從賽羅的身邊穿過,進入了帳篷裏。


    賽羅慌忙抓住了她的胳膊。


    (對了!即使她不是西天將,總之先在這裏解除她的魔族化,讓她不致再害別人!)


    而如果她是魔導人偶,也可以在此將其破壞。


    賽羅瞬間試著發動起“環流的輪環”。


    接受賽羅的意誌,左手和右手之間卷起了不可見的魔力漩渦。


    但是繆爾斯通仍然平靜的露出了微笑。


    賽羅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環流的輪環已經啟動了。


    作為證劇,賽羅確實感受到了體內“力量的流動”。


    但是,他絲毫沒有看到少女的魔族化有解除的跡象,也沒有像之前的人偶一樣彎膝倒地。


    意想不到的事態讓賽羅混雜起來。


    「啊……說起來,我還沒有自我介紹呢。」


    說著她就楚楚動人的施了一禮。


    「我不是“魔族”,隻是普通人類,作為魔導具的技師為露娜絲緹雅大人工作。我叫繆爾斯通。今後如果有緣——」


    「唉……?」


    賽羅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普通的……人類?唉?既然你不是魔族,為什麽會成為魔族的同伴……」


    賽羅有些困惑。


    哈爾姆巴克率領的魔導騎士團中確實混雜著並非魔族的普通人類。不過賽羅推測,那些人隻是希望能夠通過魔族化獲得強大的力量,所以才會被長官哈爾姆巴克雇傭。


    但是這名叫為繆爾斯通的技師深得露娜絲緹雅的信賴,而且和拉達娜也可以親密的交談。


    她不是用完就


    扔的下人。魔族的上層中居然混入了普通“人類”讓賽羅十分不可思議。


    繆爾斯通把抓住自己胳膊的賽羅也拉進了帳篷裏,而後莞爾一笑。


    「你還真是純真無知呢。“除了尋求力量的人以外,沒有人類會協助魔族”——你是這麽認為的吧?雖然人數不多,但也有像我這樣的人。與魔族的理想產生了共鳴,而且——」


    「——因“仇恨六賢人”而行動的人。」


    魔族的拉達娜不知何時站在帳篷的入口處。


    舞娘眯起眼睛,警戒的注視著賽羅。


    「……如此可愛的孩子居然會用那種像惡魔一樣的戰鬥方式——繆爾斯通,小心一點。這個人——比“阿爾凱因”還要麻煩。」


    拉達娜如此說著,但卻沒有拔出劍。


    要是之前的賽羅肯定會覺得「受到了侮辱」,但拉達娜的樣子卻有些奇怪。


    雙手抱著自己的胳膊,她用充滿警戒的眼神瞪著賽羅。


    「……“斬斷的胳膊也複原了”,這是怎麽迴事……?你——不是人類吧?」


    拉達娜吐的話語讓賽羅的肩膀輕輕的顫抖起來。


    不是侮辱,她對賽羅感到了恐懼。


    要是賽羅對拉達娜感到害怕還算正常,但如今兩人的立場卻倒了過來。


    拉達娜的聲音顯得更加的動搖了。


    「既不是人類,當然也不是魔族。魔族什麽的,隻是以不能製作魔導具為代價略微增長使用魔導具能力的“人類”而已。但是,你不同。你到底是什麽?為什麽——可以做出那麽殘忍的事情?」


    賽羅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麽。


    在自己失去意識時發生了什麽,隻要看到中庭的慘狀就不難理解。但是,那個慘狀和“環流的輪環”沒有絲毫關聯。


    賽馬羅突然感到一陣頭痛。


    右臂被切斷後,自己做了什麽——完全迴想不起來。本來,哈維和拉尼之後如何,自己為什麽會和霍克艾一起倒在庭院的角度,這些事情的經過賽羅全都不清楚。


    「我……我做了什麽?告訴我,拉達娜。我……」


    「你全身濺滿的血汙是誰的血……你真的想不起來了?」


    拉達娜用輕蔑的口語說道。


    賽羅混身打顫。


    他的衣服吸收了大量的血液,穿上身上有一種沉甸甸的感覺。


    迴想那些四散在中庭的大量遺體。


    由於太陽西沉周圍陰暗,視線中看到的大概隻有其中一部分,但血液的氣味卻感受十足。


    「難道……是我做的?」


    「……沒有自覺的殺人者,最差勁了。」


    拉達娜唾棄道。


    賽羅迷茫的呆在原地。


    至今為止的他一直處於討厭魔族的做法對其以責難的立場上。


    但如今的賽羅卻反而在道理上被魔族譴責了作戰方式。


    即使想要反駁,但在如今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麽”的情況下,完全找不到辯解之辭。


    這時,拉達娜突然動了動肩膀,走出了帳篷。


    身穿黑衣的白麵少女——露娜絲緹雅抱著黑貓玩偶正緩緩的走了過來。


    露娜絲緹雅還是一如往常的露出微笑,與帳篷入口往的拉達娜相對而站。


    「拉達娜——不能那樣責備賽羅。將他卷入戰鬥的是咱們吧?“因為對手比自己想象的更強大而心生報怨”什麽的,太不像話了。」


    拉達娜對淡然說著大道理的露娜絲緹雅行了一禮。


    「……我還以為您已經離開了。露娜絲緹雅大人,現在暫且退避吧。咱們已經沒有可戰之力了。過不了多久,阿爾凱因就會聞著味兒跑來這裏,這次——是咱們輸了。」


    說話的同時,拉達娜瞪向了賽羅。


    眼神中流露出的強烈厭惡讓賽羅十分困惑。以前明明是自己向他們表露厭惡之情,一旦反過來,心裏果然有些惶惶不安。


    視線的主人還是比自己強大許多的魔族拉達娜,更加助長了賽羅的情緒。


    露娜絲緹雅小聲的笑了起來。


    「咱們輸了……?拉達娜,你在說什麽?我不是還在麽。」


    在如此局麵下仍然能笑出來的露娜絲緹雅讓賽羅混身戰栗。


    「霍克艾斷了條腿派不上用場,西茲可、維奧萊和黑狼正在預測錯誤的地方來迴搜索。還有,阿爾凱因——」


    露娜絲緹雅轉過頭來。


    賽羅注意到了她視線的焦點。


    黑貓和身穿黑衣的青年恰好從正麵穿過通路並排走了過來。


    兩個人似乎沒有注意到帳篷裏的賽羅,一起邁著充滿決意的步伐向露娜絲緹雅的方向前進。


    「“哥哥”也在一起呢。繆爾斯通,你可以退下了。拉達娜——你是不是感到有些害怕?」


    「……沒有。」


    拉達娜拔出了蛇身劍。


    露娜絲緹雅把黑貓玩偶交給了繆爾斯通,瞥了一眼賽羅。


    「要是打架的話,我的阿爾凱因有些礙事。賽羅要是想參與戰鬥我也歡迎。堂堂正正的——讓你見識下“西天將”的恐怖吧。這樣一來,說不定你會改變想法。」


    賽羅默默的目送著走出帳篷的露娜絲緹雅和拉達娜。


    雖然他還是很在意自己剛剛做過的事情,但在如今必須要打倒“西天將”的情況,賽羅轉換了思維。


    (露娜絲緹雅大概不是“西天將”。與在前線戰鬥的拉達娜不同,果然有些奇怪——)


    賽羅再次看向了留在帳篷裏的姑娘,繆爾斯通。


    「……啊,那個——?」


    不知何時,她的身影已經從裏麵消失了。


    帳篷的出入口隻有一個,賽羅一直盯著拉達娜和露娜絲緹雅所在的那個位置。如果繆爾斯通從那裏出去,賽羅肯定會發現。


    (消失到哪裏去了?繆爾斯通——)


    背脊感到一陣惡寒的賽羅再次向四周環視。


    微暗的帳篷裏沒有可以隱藏身形的地方,更不用說“消失”了。


    而在帳篷之外,傳來了阿爾凱因高亢的聲音。


    「露娜絲緹雅。我來替“賽羅”報仇了。即使求饒我也不會原諒你。」


    「……你說的話很奇怪吧?嘛,無所謂了。我要把你——變成我的東西。」


    露娜絲緹雅伸展開纖細的雙臂。


    阿爾凱因舉起切糕刀,梅露露西帕隨著一聲轟鳴召喚出了“裁決魔龍”。


    在賽羅麵前,臨時的“西天將”與阿爾凱因等人開始了戰鬥。


    ◎


    “裁決魔龍”的咆哮拉響了戰鬥的序幕。


    伴隨著轟鳴聲,魔龍口中放出了衝擊波。


    瞄準露娜絲緹雅的一擊瞬間將她的身體卷入,一邊切碎一邊擊飛到了地下空洞的深處。


    突然的先手攻擊直接命中,反而讓當事人梅露露西帕皺起了眉頭。


    阿爾凱因也是同樣,不禁有種“難道這樣就結束了嗎”的失望感。


    「露娜絲緹雅大人!」


    拉達娜慌張的大喊道,但她的聲音在魔龍的咆哮聲中顯得不值一提。


    阿爾凱因抬頭向騎在龍上的梅露露西帕看去。


    「梅露露西帕!難道這樣就打敗她了嗎?」


    他自己也不認為如此。但是,總會抱有“萬一”的僥幸。


    「不……不應該這樣。」


    就在梅露露西帕自言自語的同時——


    露娜絲緹雅的聲音在地下空洞迴響了起來。


    『真過分呢,哥哥。突然間——嚇了露娜一跳。』


    玩笑般的聲音讓阿爾


    凱因歪起了鼻梁。


    之前也是如此,即使打倒出現在眼前的露娜絲緹雅,最終也隻能證明那是“替身”。


    「這……比較想象中的還要麻煩呢。」


    梅露露西帕接在阿爾凱因的話後說道。


    「今天早晨,我和她戰鬥時也是這樣。本以為打倒她了卻發現是替身——雖然她本人說“在襲擊之前就換成了人偶”——操縱替身,作為“人偶使”的本尊應該也在附近。隻要不是自律型的魔導人偶,遠距離操縱就會有一定界限。至少——你的真身肯定還在王城的某處。是這樣吧,露娜絲緹雅?」


    「……是的。比如在這個地方也有呢?」


    阿爾凱因急忙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不知何時,露娜絲緹雅悠閑的站在了“裁決魔龍”的腳邊。


    她的手正撫摸著魔龍。


    梅露露西帕氣的眉毛都跳了起來。


    「……報歉,阿爾凱因,快躲開!」


    龍張開嘴,瞄準了阿爾凱因。


    阿爾凱因急忙從開口正對的直線上逃開,之後他的背後卷起了一陣強烈的衝擊波。


    這不是梅露露西帕指示的行動,阿爾凱因也十分清楚。


    在龍的腳邊,露娜絲緹雅露出了饒有餘裕的笑容。


    「哥哥真是的,居然會犯下同樣的錯誤?我的魔導具“哈伊亞德傀儡”是能夠操縱所有人偶的“人偶之王”。而且對同樣在哈伊亞德製作出來的魔龍似乎相性特別的好。」


    「……沉睡吧,裁決魔龍——!」


    梅露露西帕好不容易讓“裁決魔龍”接受了自己的指令,恢複成原來垂飾的形狀。


    他舉起雷精之杖,再次擺好了架勢。


    瞬間移動到他背後的拉達娜一聲不響的向他斬去。


    梅露露西帕在毫厘之間躲開了攻擊,將杖當成鈍器作戰。


    拉達娜似乎精力不足,動作顯得有些笨拙。


    她在中庭以狂戰士化的賽羅為敵,為了掩護同伴撤退,把自己當成了誘餌與他戰鬥。一力全力的逃跑,一邊防守作戰,即使對身為魔族的她也是相當艱苦吧。


    用餘光看到兩個人的近身戰鬥後,露娜絲緹雅露重新看向了阿爾凱因。


    「拉達娜和梅露露西帕一起跳舞似乎很起勁呢——阿爾凱因,你就當我的對手吧。」


    「可能的話,我不想和替身,而想和你的“本尊”交戰呢。」


    聽到這句挖苦,露娜絲緹雅露得意的笑了起來。


    ——笑聲中,她的嘴唇興突然裂到了耳朵附近。


    看到人類的臉不可能做出的樣子,阿爾凱因嚇了一跳。


    與此同時,她眯起的眼睛也伸展到了太陽穴處。


    就像蜥蜴一樣,讓人不禁想到怪物的麵容。


    在這副麵孔下,露娜絲緹雅露發出了少女的聲音。


    「……呐,阿爾凱因,“本尊”指的是什麽?」


    明顯是替身的露娜絲緹雅露一邊笑著一邊飛了過來。


    那不是跳躍,簡直就像是幽靈一樣浮遊於空中,她露出怪物般的麵容來到阿爾凱因麵前近身肉搏。


    阿爾凱因向後跳起,同時刺出了黑色切糕刀。


    刀刃刺入了少女扭曲的額然,順勢貫穿到了後腦。


    即使如此,她仍然嘻嘻的笑著,讓刀柄也穿入了她的頭部。


    這個雖是人偶,但與其他的人偶情況有所不同。


    更加精巧,更加不可思議,而且釋放出了“壓迫感”。


    「啊……!」


    須臾之間,阿爾凱因感覺到了危險,放開了切糕刀。


    如果遲上一瞬間,握刀的手就會被露娜絲緹雅露的“牙齒”咬住了。


    扭曲的嘴中露出了數重像劍山一樣銳利的牙齒,上下來迴咬合發出喀哧喀哧的聲音。


    (ps:劍山是插花用的道具,這裏想象成許多針密密麻麻的插在一起即可)


    要是剛才沒有放手,手腕已經被咬斷了。


    阿爾凱因身上一陣冷汗,他迅速從道具袋中拿出了“暗語之笛”。


    露娜絲緹雅露出了輕薄的笑容,再次問道。


    「呐,阿爾凱因,現在的你是“本尊”嗎?人類姿態的你是本尊,那麽現在的你是假的?不,不是這樣的吧。現在的你也是“本尊”——你就是阿爾凱因本人。你有這樣的自覺。所以我覺得,“本人”和“假人”之間的境界線隻是“有無自我意識”吧?」


    阿爾凱因把笛子抵在嘴邊,迴應道。


    「我不打算陪你玩文字遊戲。這和是假人還是本人無關,我要消滅“你”的存在。」


    「這樣,本人或假人都無關緊要呢。畢竟——“我”果然就是“我”。」


    像是做夢一般的喃喃自語後,額頭仍然被切糕刀刺入的露娜絲緹雅“爆炸”了。


    (障眼法?)


    隨著一陣暴風,煙霧包裹住了阿爾凱因。


    阿爾凱因馬上吹起了笛子,在自己的周圍展開了從外套召喚出來的“黑暗”。


    以黑貓的身體為中心,像窗簾似的黑暗之波變薄變長,最終張成了結界。


    (可以捉住觸及之物的“黑暗指尖”——現在的“暗之塊”也就能發揮到這種程度了吧……)


    暗之塊經過每個夜晚時都會向其中儲存暗之力。一旦使用,暗之力減弱就必須再次重新儲蓄。


    阿爾凱因如今持有的“暗之塊”沒有可以供他隨意使用的餘量。


    在阿爾凱因背後,“黑暗指尖”似乎觸及了某物。


    轉過頭來,阿爾凱因的眼前看到了被卷入黑暗之中的露娜絲緹雅仍然以一幅可愛的容顏微笑著。


    「啊哈,抓到了——」


    「……不過,是假的。」


    特意把這句話說出來的露娜絲緹雅被黑暗擰緊,像抹布一樣絞碎。


    沒有流出血液和肉沫,人偶落到了腳邊,隻留下了橡膠被切碎似的聲音。


    沒有悲鳴,取而代之迴響起了嘲弄似的笑聲。


    ——阿爾凱因焦急了起來。


    他越來越清楚露娜絲緹雅的戰術了。


    (讓我使用暗之力,打算進行持久的消耗戰嗎……!)


    阿爾凱因的魔力不是無限的。雖然“暗”被稱為強大的屬性,但也必定會達到其極限。


    那麽,很有可能在阿爾凱因達到極限之前,露娜絲緹雅的本尊不會出現。


    (本人在哪裏……露娜絲緹雅的“本尊”到底在哪!)


    現在,西茲可和維奧萊正在城內全力的搜查。


    阿爾凱因也曾仔細的思考過,他覺得露娜絲緹雅的本體應該就在“附近”。


    魔導人偶的操縱比看起來更加耗費精神。


    用哈伊亞德傀儡製作出來的自律型人偶可以自由的行動,但精密操縱和自己容貌相仿的人偶即使對魔族來說也不可能是簡單的工作。


    (……對了。比起“我破壞人偶”,“露娜絲緹雅製作人偶”應該更加消費精力……為什麽她要進行“消耗戰”呢?)


    新出現的“露娜絲緹雅”在暗黑的追擊下來迴躲躥,阿爾凱因拚盡全力的思考著。


    他知道自己肯定看漏了什麽。但是卻找不出看漏的到底是“何物”。


    露娜絲緹雅的嘲笑讓阿爾凱因身上的冷汗越來越多。時至今日,他甚至有些想懷疑“那是不是幻術”。


    抱著拚死一試的心態,阿爾凱因向她挑唆起來。


    「……露娜絲緹雅。雖然現在剛剛進入夜晚,但再這麽耗下去,似乎天很快就會亮了。咱們互相全力決一勝負不行嗎?我也想看到你的全部力量。你不


    必故意每次隻放出一隻人偶,一起全放出來吧?」


    露娜絲緹雅露出了不安定的笑容。


    「不行呢,阿爾凱因。我不會讓你的當。即使讓數個人偶同時上陣,也會被你召喚黑暗一網打盡吧?但是我的性格更加惡劣,慢慢的,慢慢的,要讓你仔細的體會到絕望的滋味。」


    聽著她嗜虐的聲音,阿爾凱因再次思考起來。


    露娜絲緹雅剛剛是在說謊——阿爾凱因如此認為。


    恐怕她每次隻能派出“一個”自己的人偶。如果遇到被多個人偶重重包圍的情況,而且反複如此,阿爾凱因會更加難以堅持。


    無法做到這種程度,說明她也有極限。


    (破壞人偶後,新的人偶會從空無一物的地方出現——人偶的存量不可能很多,應該是在瞬間製作出來然後傳送到這裏的附近。這樣的話,她應該會消費相當大量的魔力——即使是魔族,這也足以是“削減生命力”的程度——)


    想到這裏,阿爾凱因突然吃了一驚。


    他終於察覺到自己陷入了非常嚴重的錯誤之中。


    (不行……隻要還在與這個“露娜絲緹雅”戰鬥,就絕對無法戰勝“西天將”!)


    「梅露露西帕!」


    阿爾凱因向和自己共同戰鬥的黑衣青年說道。


    拉達娜和梅露露西帕的戰鬥也因互相無法致勝而陷入了膠著狀態。雖然兩個人都不斷的受傷,但還遠遠沒到不能戰鬥的程度。


    「真正的敵人不是“露娜絲緹雅”!而是以“露娜絲緹雅”為原形製作出人偶、並傳送到這裏的家夥!大概,就在這個地下空洞的某處——!」


    阿爾凱因的提醒讓梅露露西帕瞪圓了眼睛。


    「這怎麽可能……但是,真正的西天將在哪……!」


    「製作人偶應該會消費大量的魔力!但是讓露娜絲緹雅陷入沉睡,然後用她的魔力製作人偶——像這樣耗費露娜絲緹雅的“生命力”與咱們作戰,真正的幕後黑手完全不會受到影響。工廠就在這個地下設施中的某處。用“裁決魔龍”將所有的帳篷破壞!」


    成功逃脫的國王曾說過“露娜絲緹雅在這個地下製作過人偶”。在地麵進行會十分顯眼,所以才會在此隱匿行事吧。


    聽到阿爾凱因的這番話後,露娜絲緹雅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沒關係。隻要梅露露西帕召出裁決魔龍,我還會再次操縱過來……」


    「不,這次不會讓你得逞了。」


    阿爾凱吹起笛子,展開了黑暗。


    黑暗將露娜絲緹雅包圍,然後小心拿捏著力道,順勢將她束縛了起來。


    露娜絲緹雅的表情凝固了。


    阿爾凱因露出了笑容。


    「——一次隻能召喚出一個人偶——所以,隻要不破壞你,就不能將新的人偶傳送到“裁決魔龍”附近。是這樣吧?」


    「——拉達娜!“快來砍我”!隻要受到衝擊我就會爆炸!」


    「是!」


    聽到主人的指示,褐色皮膚的舞娘大口喘著氣邁出了步伐。利用“告死鳥之靴”的瞬間移動,她飛到了露娜絲緹雅的身邊。


    但是阿爾凱因的“黑暗指尖”已經在那裏守株待兔了。


    隻要移動的位置被看穿,瞬間移動就失去了意義。露娜絲緹雅瞬間做出的指示讓她心生動搖,結果完全適得其反。


    在空中被抓住的拉達娜手腳全被壓製住,發出了呻吟聲。如果腳不能觸及地麵,就無法使用“告死鳥之靴”進行瞬間移動。


    「梅露露西帕,交給你了!」


    梅露露西帕沒有等待阿爾凱因的信號就再度召喚出了“裁決魔龍”。


    騎到龍背上,他開始逐個揭開在地下空洞裏的大量帳篷。由於用魔導具設有防禦結界,所以多少花費了一些功夫,不過簡單的帳篷無法正麵承受住龍的臂力。


    阿爾凱因注視著抓住的露娜絲緹雅和拉達娜,同時把意識轉向了所有的帳篷。


    如果解讀正確,帳篷中早晚會出現真正的“西天將”。


    為了確認其位置,操縱著黑暗的黑貓眼眸中閃爍起燦燦的光芒。


    ◎


    就在“裁決魔龍”再次出現並開始逐一擊飛帳篷時,賽羅慌了起來。


    因為阿爾凱因在那邊,所以他對出現在戰場上有所抵觸。


    雖然沒有殘留在記憶裏,但如果中庭的慘劇是“環流的輪環”所引起的,這次說不定還會把阿爾凱因他們牽連進來,賽羅對此感到十分害怕。


    (什麽都想不起來——我到底做了什麽……?)


    那裏的無數屍體,以及賽羅身上沾滿的大量鮮血,這兩者之間果然有某種聯係吧。


    如果拉達娜所言非虛——


    地麵上的慘劇就是“賽羅”的所為。


    連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搞不清楚的不安困惑著賽羅,但與此同時,他仍然在思考著“西天將”本體的事情。


    思考得出來的答案雖然有些奇怪,但關於露娜絲緹雅不是“西天將”這點,阿爾凱因似乎有同樣的判斷。


    然後,“裁決魔龍”開始破壞起了帳篷。


    魔龍到了這裏時,賽羅快步跑了出去。


    「阿爾凱因!」


    唿喊的同時,賽羅還向貓黑揮了揮手。


    黑貓的眼角突然嚴肅了起來。


    「……賽羅!不,——是賽羅的人偶!」


    這個誤解讓賽羅慌張起來。從阿爾凱因的視角來看,賽羅已經變成了“死人”,但當事人賽羅卻沒有這種認識。他現在仍然不知道自己曾一度“死去”,然後再次“複生”。


    「唉?不是的!我不是人偶,而是本人!」


    雖然賽羅大聲喊道,但阿爾凱因的視線仍然非常可怕。


    「……如此惡作劇似的模仿——隻是對死者的褻瀆。」


    看到阿爾凱因再次操縱起了黑暗,賽羅焦急的辯解道。


    「死人?稍等一下,我剛剛確實失去了意識……!醒來後霍克艾先生的腳就斷了,我沒有顧及他的阻止就孤身來此。我覺得說不定自己能幫上什麽忙……首先,死人不能用來製作魔導人偶。那個不是依靠活著的人類的魔力運轉的嗎?」


    聽賽羅的提醒,阿爾凱因眨了眨眼睛。


    「賽羅——?……那麽,難道說,你是真的?」


    雖然從他的樣子看來還沒有完全確認,但卻停下了攻擊動作。


    賽羅也放心了,但他顧及阿爾凱因的警戒,沒有立刻向他靠近。與霍克艾匯合之後,再仔細的向他解釋清楚就足夠了。


    操縱魔龍破壞帳篷的梅露露西帕在地下空洞大喊道。


    「阿爾凱因!找到了一個像是設備的東西,但是——誰都沒有。」


    帶著被黑暗束縛住的拉達娜和露娜絲緹雅,阿爾凱因從損壞的人偶上收迴了黑色切糕刀,快步向那個帳篷跑去。


    賽羅也向同一個帳篷靠近。


    那裏安置著一個和製作梅露露西帕人偶相同的“鏡麵箱子”。


    雖然無法確認就是同一個物品,但至少外表一模一樣。


    不過,此處沒有操縱的“人”。


    龍爪輕輕的打開了被放置在無人工廠的鏡麵箱子。


    箱子裏有一個用玻璃製成的奇妙“圓筒”。


    內部充滿了了湛藍的液體,正咕咚咕咚的向上冒出小泡。


    箱子下方是刻有奇怪文字的圓形台座。


    賽羅覺得雕刻在上麵的文字和在“龍骨迷宮”看到的不認識的文字似乎有相同的特征。


    雕刻的文字本身並不相同,不過如果“緹亞涅絲”在這裏說不定能認出來。


    圓筒中藏著一名抱著膝蓋的“少女”。


    黑色的頭發在液體中隨流飄動,麵容尚未脫去稚氣——


    賽羅對她的容貌十分熟悉。


    騎在龍背上的梅露露西帕也當場僵住了。


    阿爾凱因痛苦的仰視著這個圓筒。


    「……這是可以讓“素胚”的魔力增幅、用於人體實驗的設備。作為古代之民的魔導具,當然如今已經被禁止使用——這個就是戲法的根源吧。」


    阿爾凱因走到了圓筒下方,靜靜的觸碰了台座。


    他向那裏注入了魔力,藍色的液體從筒中排了出來。


    隨著水位下降,純白少女的身體也從筒中落下,最終坐到了底麵上。


    排水結束後,玻璃筒被抬了起來。


    少女無力的橫躺在台座上,從龍背跳下來的梅露露西帕走到她的身邊。


    「——露娜絲緹雅……」


    梅露露西帕叫出了衰弱並且失去意識的少女的名字。


    在少女身上,飄浮著銀色的小球。


    阿爾凱因瞥了一眼被黑暗指尖抓住的“露娜絲緹雅的人偶”。


    「……終於被我找到本體了吧?」


    人偶沒有迴答。


    賽羅還沒來得及感到不可思議,阿爾凱因就用暗之力捏碎了那個人偶。


    旁邊同樣被抓的拉達娜也顫抖起了肩膀,但阿爾凱因似乎無意殺害她。


    稍遲片刻,飄浮在倒在地上的少女胸口處的銀色小球宛如幻影一般溶解在了空氣裏。


    水銀似的碎片奚落飄散,消失的無影無蹤。


    梅露露西帕緊鎖眉頭,沉默的坐到了她的身邊。


    似乎在哭泣,又像是在發怒,看到他無比複雜的表情,賽羅也想不出任何話可說。


    露娜絲緹雅對他以哥哥相稱。


    看上去不是親生的兄妹,但賽羅不知為何卻能感受到兩個人緊緊相連。


    而後,梅露露西帕用黑衣的外套蓋住了露娜絲緹雅的裸體。


    「還有唿吸嗎?」


    「……啊,我想帶走她的身體,沒關係吧?」


    聽到梅露露西帕的要求後,阿爾凱因眯起了眼睛。


    「我到是沒什麽——她還很衰弱,要是你真想救她就必須讓她好好療養。我可以幫上忙。」


    「……謝謝。」


    梅露露西帕小聲說道,然後抱起了露娜絲緹雅,發出了輕微的嗚咽聲。


    揣測別人的心情可能有些失禮,不過賽羅還是蹲到了阿爾凱因麵前。


    黑貓很疲憊的抱著胳膊,深深的吐了口氣。


    「賽羅,你也注意到了吧……?如同所見的那樣,咱們之前看到的露娜絲緹雅似乎隻是“被操縱的人偶”。像那樣連續的製造出人偶,不過分強烈的耗費魔力是不可能完成的——即使對“魔族化”後的露娜絲緹雅,再加上被放入了使魔力增幅的裝置中,她的力量也受到過度的強硬榨取。居然會做出這樣的機關——那麽,利用了露娜絲緹雅的真正“西天將”到哪裏去了呢?」


    賽羅向嘟囔著的阿爾凱問道。


    「雖然你說的我也有些在意,阿爾凱因,你知道菲諾在哪嗎?我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


    對賽羅來說,她的行蹤才最值得掛記在心。她似乎沒有與魔族共同行動,賽羅不禁懷疑她是否還在王城之中。


    看到中庭的慘劇——賽羅想到說不定她也混雜在屍體當中時,不禁從心底感到了恐懼。


    阿爾凱因也歪了下腦袋。


    「啊,我本以為露娜絲緹雅會把她藏起來,不過從結果來看她並沒有被當成人質使用。我覺得可能還在王城內的某處——西茲可她們說不定已經找到她了。」


    在說話的同時,阿爾凱因就想要拿出“共鳴石”,但他的鼻子卻突然聞到了某種味道。


    「……在這裏製作人偶的似乎是女人呢。還殘留有少些香水的味道。」


    賽羅不太清楚,但阿爾凱因的鼻子似乎感覺到了什麽氣味。


    「……嗯?氣味真濃呢——」


    阿爾凱因皺起了眉頭,盯向了被揭開的帳篷一角。


    賽羅也看向了同一個位置。


    ——空無一物的地方突然發出了衣服摩擦的聲音。


    阿爾凱因迅速的跳了過去。


    黑色切糕刀一閃,“空無一物的空間”被切開了。


    刀刃閃過後,出現了黑暗的空隙。


    「是“隱身外套”麽——再隱藏下去也沒有用了。」


    穿上之後可以隱藏起自己的身體,這個外套是魔族老人巴爾瑪茲以前經常使用的魔導具。作為暗殺者和秘密偵探慣用的物品,而且也受到狩獵者的偏愛,在市場上被大量販賣。


    揭開布後,在那裏看到了技師繆爾斯通。


    低垂著眼睛,她露出微笑的同時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茶色頭發。露娜絲緹雅讓她保管的阿爾凱因的玩偶就在她的腳邊。


    已經預想到的賽羅沒有感到驚訝。


    「真是的——明明隻差一點,就能拉“暗語”入夥,並且打倒梅露露西帕了……」


    繆爾斯通發出了苦惱的歎息。


    「你就是真正的“西天將”?」


    阿爾凱因的問話中充滿了厭惡之情。抱著露娜絲緹雅的梅露露西帕也瞪向了她。


    在不久之前,她用“我不是西天將”否定了賽羅提出的同樣問題。


    然後,即使麵對阿爾凱因的這個問題,她也搖了搖頭。


    「我既不是“本尊”也不是“假人”。西天將畢竟是“露娜絲緹雅”大人——我隻是輔佐她的工作而已。事已至此,我也做好了覺悟,殺掉我吧。」


    意外簡潔的迴答讓阿爾凱因歪起了鼻梁。


    「……是假人。」


    「——唉?」


    在賽羅露出困惑的表情之前,繆爾斯通就撲哧笑了出來。


    而後她的身體失去了力氣,倒在了原地。


    賽馬羅驚慌失措的走到了她身邊。


    是魔導人偶——但構造上稍有不同。在近處仔細觀察才能發現,這個人偶隻是粗製品。


    皮膚是用紙貼成,臉上連眼睛和鼻子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奇怪的古代文字。


    阿爾凱因用靴尖輕輕踢飛了這個人偶。


    「這個不是用“哈伊亞德傀儡”製作出來的人偶。隻是可以在遠距離操縱、沒有自律性的普通人偶。使用能夠映射出幻影的護符,讓看到的人錯以為它擁有人類的姿態。賽羅應該覺得她很像真人吧。」


    阿爾凱因如此解釋道。


    ——剛剛賽羅觸碰的“繆爾斯通”確實是人類。至少在“環流的輪環”無法將她破壞的時候,她還不是人偶。


    梅露露西帕用不祥的視線看向了倒在地上的粗製人偶。


    「繆爾斯通——這家夥害死了我的師傅,而且毀滅了哈伊亞德工房。與我完全相反,身為人類卻為魔族工作。讓她逃跑真是太可惜了——不過再去追擊就好。」


    說完之後,他暫時將露娜絲緹雅放到了地麵上,緩緩的向繆爾斯通的假人走去。


    不過他伸手抓住的不是繆爾斯通的人偶,而是滾落在旁邊的“阿爾凱因”的玩偶。


    「……這樣啊。特意派出人偶就是為了迴收這個吧……」


    梅露露西帕深深的吐了口氣,之後——


    “……人……類……”


    賽羅的腦袋裏突然傳來了像是機械發出的刺耳聲音。


    雖然下意識的堵住了耳朵,但這個聲音不可思議的直接傳進了大腦。


    「什,什麽,這是……?」


    賽羅不由得問道


    。


    梅露露西帕哼了一聲。


    「你也能聽到嗎——不要理睬。」


    梅露露西帕如此說道,但這個更加連續不斷的在腦袋裏迴響起來。


    “人,類。拾,起,我。保,護,我。這樣一來,我和你,訂下契約——你將,成為,『傀儡之王』。”


    賽羅驚訝的看向了梅露露西帕手中的“玩偶”。


    阿爾凱因眯起眼睛,一言不發的聽著這個聲音。


    露娜絲緹雅一直抱在懷中的這個阿爾凱因的玩偶——她有時會說“用這個代替阿爾凱因”就好,有時還會緊緊的抱住它撒嬌。


    聲音宛如在誘惑賽羅一般,流露出不自然的溫柔。


    “我,是,『傀儡之王』。我,能,操縱『人偶』。我,能,製造,『人偶』,我,能,賦予,『人偶』,靈魂。吾,名,『哈伊亞德傀儡』。賜,汝,『西天將』,之力。吾,名,『哈,伊,亞,德,傀儡』……”


    像是壞掉了的八音盒,不斷重複說誘惑的呢喃。


    賽羅的肩膀不禁顫抖起來。


    (西天將“哈伊亞德傀儡”……?那麽,這個才是西天將的本體嗎……?)


    梅露露西帕猛力的拽斷了玩偶的脖子。


    玩偶的線在賽羅眼前飛散,“內部”暴露了出來。


    在裏麵出現的是木製的粗糙提線人偶。


    沒有臉麵,頭部隻是一個圓形的木片。


    發黑的木製紋理讓人感受到了歲月的沉重,鬆弛下垂的手足看起來粗製濫造,完全不像是“強大的魔導具”。


    但是,它卻散發出了令人恐懼的壓迫感。


    梅露露西帕發出了深深的歎息。


    「……作為哈伊亞德工房絕世的傑作,同時也是最惡劣的拙作——這就是那個“哈伊亞德傀儡”。能讓整個王族混雜不堪,它的強大無可質疑——但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陷。」


    眺望著人偶,阿爾凱因理解似的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我在看到緹亞涅絲時的理解是對的,魔導具也會有“想法”。要是可以“像操縱人偶一樣操縱人類的魔導具”擁有自身的意誌會變得怎樣呢——當然會“意圖支配人類”吧。哎呀……真是怎樣的缺陷品都有呢。」


    在三人的觀望下,哈伊亞德傀儡仍然在繼續著誘惑的呢喃。


    控製受到誘惑的人,將其變為人偶,然後逐漸增加人偶的同伴——


    它似乎擁有這樣的性質。


    恐怕那位叫繆爾斯通的姑娘利用了這個性質,讓“哈伊亞德傀儡”操縱露娜絲緹雅,而自己則負責輔助工作,從而隱藏在安全區域。


    「即使有如此即使的缺陷,為什麽不將它破壞呢?」


    聽到阿爾凱因的問題後,梅露露西帕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因為這是強大的魔導具——不破壞而加以改良,如果能克服這樣的缺點……曆代工匠都保留著如此的願望所以不斷相傳吧。結果已經勿須多言。這是我們工房的恥辱——」


    梅露露西帕把這個粗糙的人偶扔給了賽羅。


    賽羅下意識的接住。


    「賽羅,把它破壞吧。」


    阿爾凱因用指尖按了下賽羅的腳。


    「啊……嗯。」


    賽羅也覺得不能再讓這個魔導具繼續存在於世間了。


    哈伊亞德傀儡仍然在他在的大腦內訴說。


    “想要,尋求,力量,的話,和我,一起,生存吧。我將,成為,你的,『力量』——”


    「……這樣的力量,我才不要。」


    賽羅手中的哈伊亞德傀儡上麵出現了裂縫。


    而後人偶的碎片稀稀落落的掉到了地上。


    腦袋中已經聽不到它的聲音了。


    賽羅也放下心來,轉向了阿爾凱因。


    「太好了。“環流的輪環”還能正常使用。我記不起來當初和哈維對峙時的事情,還稍微有些不安……」


    梅露露西帕小聲嘟囔道。


    「原來如此——過來的路上我也從阿爾凱因那聽說了,你居然真的能“破壞魔導具”。」


    賽羅點了點頭。


    「我還可以解除魔族化。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我這樣就好。至少——在打倒繆爾斯通和其他魔族、為同伴報仇之前,我還不能失去這份力量。」


    梅露露西帕搖搖頭,瞬間做出了迴複。


    如果這就是他的選擇,賽羅也沒有幹預的權利。


    而後賽羅看向了腳邊的阿爾凱因。


    「西天將也收拾掉了,之後的問題就是菲諾了吧——阿爾凱因,西茲可她們找到了嗎?確認一下吧。」


    「啊,稍等一下。我這就用共鳴石與她們聯係。」


    阿爾凱因開始在道具袋裏翻了起來。


    在他身後,石製的地麵突然出現了像水一樣不自然的波動。


    賽羅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阿爾凱因也擺出了架勢。


    從那裏站起來了的高大男人泰然自若的環視了塞羅等人,用清爽的聲音說道。


    「——呀,終於打倒西天將了嗎——不過,討厭我幫助的是“露娜絲緹雅”?還是“哈伊亞德傀儡”?結果還是沒弄清楚呢。或是,我被雙方都討厭了吧……」


    穿過地麵出現的男人,賽羅曾在露娜絲緹雅的臥室裏遇到過,是那位“北天將魯法斯”。


    像是開玩笑似的混雜著苦笑的話語,但如今的賽羅等人已經沒有笑出來的從容了。


    梅露露西帕似乎也與他相識,用嚴肅的眼神瞪著他的臉。


    阿爾凱因從腰邊拔出了切糕刀。


    「魯法斯……!你如今才出來,是想一戰嗎?」


    阿爾凱因用力的大喊,但已經接近極限的身體連賽羅都看得出來。


    在特拉福德與巴爾瑪茲和克利穆德戰鬥,又在這座王城拚命的來迴牽扯。連續征戰的他幾乎沒有餘力了。


    魯法斯麵對這樣的阿爾凱因,露出了冰涼的眼神。


    「此處決戰的勝利者是你們。這樣就行了吧。如果這樣你還想與我一戰,我也會奉陪……不過,你會丟掉性格的。」


    北天將的威脅讓阿爾凱因無話可說。


    賽羅向前踏出一步。


    魯法斯似乎想要保持距離,同時向後退了一步。


    距離沒有縮短。


    後退時,魯法斯笑了起來。


    「哈哈——說實話,比起阿爾凱因,你更加可怕呢。交易與你商量吧。那麽——賽羅,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麽?」


    被問到的賽羅腦內——馬上就浮現出了老相識的少女。


    然後,賽羅把魯法斯的態度和菲諾的行蹤聯係在了一起。


    「難道,你將菲諾……!」


    「我就是來歸還的。」


    魯法斯打斷了賽羅的懷疑,張開外套,小巧的木箱向下方打開。


    從箱子中,一個金發女孩掉落在地。


    「菲諾!」


    賽羅下意識的、毫無防備的向她跑了過去。


    魯法斯離開了菲諾和賽羅,仍然保持著距離。


    她身上沒有受傷的痕跡,正麵容安穩的沉睡著。


    「希望你能好好感謝我呢。露娜絲緹雅本打算封印這個孩子的記憶,製止她的正是我。幫助她後,為了不讓她卷入這次的戰鬥,我一直把她帶在身邊嚴密的保護。賽羅,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魔族的北天將似乎很享受賽羅的反應,用落落大方的口氣問道。


    因此而感到困惑的不止賽羅一人。


    阿爾凱因似乎也完全沒有意料到這種情況,他仰


    視著魯法斯,咽了口唾沫。


    「……魯法斯,你有什麽企圖?」


    北天將沒有迴答阿爾凱因的問題。隻是牢牢的訂著抱住菲諾的賽羅。


    賽羅在困惑之餘迴應道。


    「……你剛剛說要與我交易吧。“交還菲諾而成為同伴”嗎?」


    北天將露出了苦笑。


    「和露娜絲緹雅不同,我可沒有貪得無厭到這種程度。不過,也對——什麽迴報都沒有也有些寂寞。用這個女孩為條件,能把被你們吊在那裏的拉達娜還給我嗎?」


    北天將指向了被阿爾凱因操縱的“黑暗指尖”抓住的舞娘。


    賽羅不禁有些失望。


    對他來說,這個要求輕微到甚至不需要任何交易的條件。本來作為北天將,他的力量完全淩駕於賽羅和菲諾之上,想要奪迴拉達娜輕而易舉吧。


    當事人拉達娜似乎也很吃驚,不過由於被阿爾凱因的“黑暗指尖”束縛住,無法做出反應。


    「……隻有這個……可以嗎?」


    「為了她,我可是花費了高價呢。“隻有這個”,這麽說有些失禮吧。」


    聽到賽羅的問題,魯法斯露出了平和的微笑。


    他的笑容讓賽羅不由得感覺到十分親近。


    但一瞬之後,他恍然想起對方是魔族的幹部,慌張的換迴了心情。


    賽羅用餘光看了一眼阿爾凱因,黑貓點了點頭,放下了拉達娜。


    轉瞬的舞姬十分困惑看向魯法斯。


    「那個,魯法斯大人。這個是……」


    「你先行撤退。我和他們還想多說幾句。」


    拉達娜沒有違逆他命令的理由,老實的消失了身影。


    但是,她最後向賽露出了一個嚴厲的眼神。


    賽羅和梅露露西帕,還有阿爾凱因與魯法斯一人對峙,一動不動的集中精神。


    「……你不殺我們嗎?」


    賽羅的問題讓魯法斯眯起了眼睛。


    「首先解開你的誤會吧。我與阿爾凱因他們互相敵對,但是我並沒有把你當成“敵人”。不如說——我還希望你能成為我們的“同伴”。」


    「這是——因為我持有“環流的輪環”嗎?」


    魯法斯老實的點了點頭。


    這樣反而更容易讓賽羅理解。


    「我希望你能幸福。所以,我同樣保護這個女孩,並且還給了你。我在此預言,賽羅,你總有一天會與我共同戰鬥。為了那天的到來,我今天暫且撤退。從今天開始,在阿爾凱因的帶領下你應該能夠好好的認識這個“世界”。」


    聽到魯法斯的話後,阿爾凱因的眼睛顯得暗淡無光。


    但是,一直盯向魯法斯的賽羅沒有注意到黑貓的表情變化。


    魯法斯用充滿確認的口吻向賽羅說道。


    「你認識了“世界”,並且在知曉了一切之後,如果還選擇與我們為敵——那時我也無可奈何了。但是,我覺得不可能如此。你很聰明,隻是現在一無所知。你親眼看穿“六賢人”的本質後——我會再次出現在你的麵前。」


    魯法斯用外套裹住了自己的身體。


    而後他和出現時同樣,沉入了地麵中。


    「賽羅,請你記住。“真正的惡人會裝成善人隱藏起來”。所以不要僅憑最初的印象來決定一切。魔族當中也有值得信賴的人,六賢人的部下中同樣也有許多比我們更加不堪的家夥——將來,即使你不願意接受,也肯定能夠發覺這點吧。」


    這番話簡直就像是在分別時大人對孩子的教誨一樣。


    留下這番話後,他的身體沉入地下消失了。


    剩下的賽羅等人,氣氛微妙的沉默起來。


    北天將的真實意圖——如今的賽羅無法看穿絲毫。


    不久後,阿爾凱因由於緊張而僵硬的四肢失去了力氣。


    「……賽羅,這是我的實話,剛剛我甚至覺得“已經沒救了”。」


    他少見的說出了示弱的話,險些讓賽羅噴了出來。


    安心之後,疲憊感迅速傳遍了全身。


    「居然放過了咱們,那個魔族——」


    梅露露西帕一邊擦著冷汗,一邊說道。


    阿爾凱因點點頭,然後用力的伸了個懶腰。


    「……北天將即使在魔族當中也是非常讓人把握不準的對手。戰鬥上強大的可怕,但幾乎不會出現在前線。他有什麽目的,實在讓人很在意呢……」


    聽著兩個人的對話,賽羅抱著菲諾,再次看向了她的臉。


    少女稍稍轉動了身體,隱約的睜開了眼睛。


    「嗯……啊,賽羅……?」


    ——聽到習以為常的唿喊自己名字的聲音,賽羅感到十分的安心。


    醒來的菲諾雙眼焦點終於重合了起來,她皺了下眉毛,然後一躍而起。


    「……賽羅!為什麽混身是血?受傷了?不要緊嗎?發生了什麽?」


    她十分擔心的不斷發問,四處撫摸著身上血液已經幹涸的賽羅。


    到底發生了什麽,賽羅自己也不清楚。


    「啊,嗯。雖然我也不太清楚……」


    迴答的同時,賽羅露出了微笑。


    不想讓菲諾為自己付出多餘的擔心。這個想法自然而然的化作了微笑。


    隻要她能平安無事,賽羅自信不論遇到何事都能重新振作起來。


    而且,隻要和她在一起,賽羅就不會畏懼任何困難,迎麵而上。


    看到混身浴血的賽羅,菲諾沒有露出害怕的神情,十分擔心的確認他身上是否受傷。


    看到她的這份溫柔,如今的賽羅隻是感到平凡的高興。


    然後——


    眺望著天真無邪的為再會而感到高興的賽羅和菲諾,阿爾凱因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這幅表情看起像是在笑,卻也讓人覺得他若有所思。


    他知道許多賽羅等人不知道的事情。


    所以,他覺得賽羅和菲諾的喜悅十分耀眼,但也有幾份心痛。


    ——這次跨過的危機,還遠遠算不上大事。


    不過,對今後的賽羅來說,很可能麵臨重大的命運轉變。


    埃魯福爾王國已經從西天將的手中得救了。


    但是在賽羅身邊的騷亂,這才剛剛開始。


    正因為如此,想到今後可能發生的變化,阿爾凱因不由得獨自吐出了憂鬱的歎息。


    ◎


    可以遠望到王城的山上,男人聚精會神的仰視著夜晚的月亮。


    像是要覆蓋住整片天空的巨大月亮散發出強烈的光芒。


    直至傍晚還是陰天密布的天空,不知不覺終於放晴,雨後的夜空顯得格外的美麗。


    他覺得今天是個“好天氣”。


    他咬緊牙齒,麵對幾近覆蓋整片夜空的巨大月亮,心不在焉的仰望。


    如今他的身邊有許多同伴。


    在野營的帳篷中因疲憊而陷入沉睡的同伴,全都是魯法斯所信賴之人。


    拉達娜,克利穆德,巴爾瑪茲——被魯法斯救出來的他們都會成為貴重的“棋子”吧。


    拉這娜如今因勞累過度還在睡著,魯法斯對她寄予了特別的期待。


    不過,他保護的人中還有人表現出了反抗。


    「——真沒想到我會受到你的庇護。」


    在看向月亮的魯法斯背後,站著一位低垂眼睛的少女。


    茶色的頭發隨著夜風飄動,她伸直背板,淡然的對魯法斯流露出了敵意。


    「你打算如何?如果隻是想來嘲笑任務失敗的我,那你性格的卑劣還真是讓我驚訝到了極點。」


    聽到這位少


    女——繆爾斯通嚴厲的話語,魯法斯微微一笑。


    「我沒有這個意思。任務失敗的隻是露娜絲緹雅吧。你身為人類,我覺得已經做得很出色了。自己製作出“理想的主人”,這個想法真的很有趣。」


    繆爾斯通知道自己的“身份”。


    所以她製造出“應該侍奉的主人”,然後作為她的部下而工作。


    要是說成奴隸氣質尚且有些難聽,但與那些毫無能力卻胡亂謀求高位的人相比,她的聰明值得讚賞。


    繆爾斯通心情不快的迴應道。


    「我的性格不適合擔任指揮官。露娜絲緹雅大人真的十分優秀。雖然被“哈伊亞德傀儡”所劫持,但其性格和頭腦都強烈的受到了真正的露娜絲緹雅大人的影響。能夠為那位大人工作,我由衷的感到十分榮幸。所以,如果接下來庇護我的人是你——隻要不是來自“主人”的命令,我就不會遵從。」


    魯法斯坐到石頭上,迴頭看向了繆爾斯通。


    「我不記得自己曾經做了什麽會讓你討厭到如此程度的事情吧?」


    「沒有自覺太讓人遺憾了。憑借“主人”的信任,你肆意幹涉其他天將的事情。白天突然出現,然後幹擾我們的工作,這些你都忘了嗎?」


    魯法斯安穩的承受了投來的敵意。從他的視角來看,和如同女兒般年紀的少女爭吵,不僅不會發火,反而是一種享受。


    「被你說成幹涉真有點讓我意外呢。詳細的經過我不想多說,我隻是做了必要的事情。」


    「你的秘密主義主讓我無法信任。」


    麵對繆爾斯通正言厲色的訓斥,他隻得露出了苦笑。


    明明不適合戰鬥,而且舉止禮貌,但蠻橫起來卻很強勢。魯法斯不禁覺得這個少女很有意思。


    「嘛,被說成秘密主義也沒辦法。根據主人的指示,有些事可以告訴你,有些事則不能。我覺得在這方麵你可以理解我……如果,你覺得我是那種將主人交托的秘密一個人獨享的人——然後因此而心生怨恨,這隻是單純的“嫉妒”吧。」


    繆爾斯通歪了下腦袋。


    對她來說,這個意見似乎出乎意料之外。


    「嫉妒……?這還真是新鮮的解釋。確實作為人類,我可能會將這樣的個人感情帶到任務當中,但是,你對那位叫做賽羅的少年做出的行為,難道不也應該用“親子之情”來解釋嗎?」


    魯法斯思考了片刻。


    他幾乎沒有這樣的自覺。


    「怎麽說呢——提到父親,對孩子都會比較冷淡。與忍耐劇痛生下孩子的母親不同吧?不過說實話,我還是有些高興。沒想到他真的還活著。」


    「為什麽?你沒說出自己是他的父親嗎?」


    魯法斯閉上了一隻眼睛,嗬嗬一笑。


    「這很簡單。我不打算作為“父親”來對待他。他擁有“環流的輪環”,所以我希望他能成為同伴,這也是為了戰鬥力著想。本來,拋棄了孩子的父親如今才報上姓名會變得怎樣呢?肯定想當難堪吧。而且,對他來說,也沒有父親存在的必要了。」


    看到賽羅意誌堅強的眼睛,就不難理解。


    魯法斯不禁感到澤爾德納特把他教育得不錯。


    繆爾斯通歎了口氣。


    「連那個叫做菲諾的少女也還迴去了,不管怎麽想也是與溺愛相近的感情吧——」


    「啊,她的事麽。」


    魯法斯眯起了眼睛。


    他無意中想到了自己被罵成“秘密主義”的理由。不過繆爾斯通沒有再繼續那個話題。


    「說起來,我剛剛忘記告訴她了。在我保管她的期間,對她做了一點“特別的處理”。所以,不把她放到“環流的輪環”身邊就麻煩了。並不是出於單純的厚意才交還迴去的。」


    繆爾斯通仍然閉著眼睛,皺起了眉毛。


    「……雖然不知道你對她做了什麽,即使不做這麽麻煩的事情——把他們所有人都帶走不是更好嗎?如果是魯法斯大人,應該有這樣的實力。」


    繆爾斯通討厭魯法斯,不過似乎又認同他的力量。


    「這樣一樣,賽羅就不會為咱們所用了。“環流的輪環”是建立在十分不穩定的平衡上的才能發揮的力量。隻要不是他出於自己的意誌認同咱們的立場而成為同伴,就無法在今後的戰鬥中派上用場。即使用大量人質要挾,強行改變他的立場,也會因過於危險而無法駕馭吧。」


    「這個道理我也明白——但為了這個,有必要連阿爾凱因他們也放過嗎?」


    指責的同時,她的不快轉變為了麵無表情。


    看到這幅孩子氣的態度,魯法斯有些好奇,一不小心說出了多餘的話。


    「不如說,他們之後會為咱們疲於奔命呢。繆爾斯通,你知道為什麽“大罪戰爭”會擴大到那種程度嗎?」


    繆爾斯通點了點頭,即使切換到了這個話題她了立即做出了迴答。


    「是由於各國間的情況處在絕妙的平衡下十分不穩定。隻要扔出一顆石子,就可以擴散出數重波浪,這成為了助長混雜的基礎。」


    「五十分。」


    打出這個嚴格的分數後,魯法斯從石頭上站了起來。


    他悠然的聳了聳肩膀,抬頭看向了巨大的月亮。


    「那場戰爭擴大化的最主要理由是——每個國家中都有許多“可能成為英雄”的存在。導致戰火連綿的最終還是人類。如果戰鬥能力高強的人大多在野,僅僅如此就可以讓局麵更加混雜。比起一方單純的蹂躪另一方,戰鬥力可以互相抗衡最終雙方陷入泥沼這種情況的混亂度更大。說到這裏,你就能明白我放走他們的理由了吧?」


    繆爾斯通輕輕吐了口氣。


    「就是說——你是為了複雜化與賢人對立的勢力?」


    魯法斯從懷中掏出了銀色的短劍,握住了劍柄。


    「是的。在下次戰亂中,我呢,不打算僅僅構造出“魔族”與“六賢人”為敵的局麵。要讓六賢人之間引起爭執,各國再分別被卷入其中。為此,比起打倒阿爾凱因他們或是將他們加為同伴,還是把他們放迴對麵更加合適。在負責調解賢人之間關係的“魔人範達爾”不在的如今,正是好機會——」


    魯法斯拳指月亮,深深的吸了口氣。


    他手中握著裝飾華美的短劍是被稱為“白之守護”的魔導具。


    這是白天他從露娜絲緹雅身上偷來的東西。


    王城的地下,滿月之夜,隻有身帶這個魔導具的人才可以通過某個門。在門的對麵拿到“克拉姆克拉姆羅盤”就是露娜絲緹雅的目的。


    雖然她已失敗,但關於地下遺跡的情報、這個“白之守護”等必要的情報都已經準確妥當。


    潛迴城中,在誰都沒有注意到、也不會牽扯到任何人的事情,悄悄的完成任務。魯法斯具備這樣的實力。


    魯法斯麵對將要盈滿的月亮,舉起了白銀之刃。


    「馬上就要開始了,繆爾斯通。為了讓我們的祈禱能上達神明,“第二次大罪戰爭”——在之後發生的戰亂中能取勝存活下來的究竟是哪一方的勢力呢?」


    沐浴在月光之中,他精神恍惚的喃喃自語,他此時的眼睛中大概流露出了歡喜的光芒。


    對他來說,這個世界並不重要。


    此時他的眼睛穿過了夜空中的月亮——


    看向了位於遙遠彼方的世界——“神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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