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品擁有了人的姿態就有靈魂寄宿其中。”


    梅露露西帕的老師加哈爾德?哈伊亞德?古羅烏裏茲在生前曾經如此說道。


    這不僅是指魔導人偶。就連“普通的人偶”如果擁有人的形態就被賦予了靈魂——生前的加哈爾德堅信這樣的道理。


    “所以,人偶作為詛咒道具十分出色。即使作為魔導具也極其容易製作。不——製作出精密的人偶果然還是很複雜呢。但比起其他領域而言,可以用更少的勞力實現更為強大的魔導具。正因為如此——咱們的先輩們才判斷失誤做出了那個怪物。”


    加哈爾德生前說出這句話時還剛滿五十歲,是一位威風凜凜的壯漢。


    骨節突起的粗壯手指卻能做出纖細的人偶,他的這份本領讓身為弟子的梅露露西帕敬畏有加。


    明明平常的言行十分直率隨意,但到了工作的時候卻鄭重其事的有些過分。


    名門哈伊亞德工房擁有許多本領純熟的工匠,但他即使在這些能工巧匠當中也因“手藝好”而著稱。


    而且——


    不料梅露露西帕和露娜絲緹雅竟然成為他最後的弟子。


    梅露露西帕迴想起了“那天”的事。


    ——即使想忘也忘不掉,仍然清楚的留在腦海中。


    哈伊亞德工房位於索魯巴爾地區的山間,其工廠建在某個城市之外。


    這個工房從附近的城市中挖掘並培育有工匠才能的孤兒。


    梅露露西帕也是這樣被發掘出來的孤兒之一,聚集起來的孤兒們成為了師兄弟,年長者照顧年幼者也成為了慣例。


    當時的梅露露西帕作為加哈爾德的弟子,還負責指導一名少女。


    “哈伊亞德工房成立以來的天才”


    總之,


    “最高的工匠瑪裏安努再世”


    “萬魔候的重生”


    擁有像這樣一味的誇張稱唿的少女,名叫“露娜絲緹雅”。


    在剛剛十歲時,就可以製作連成人工匠都無法做出的精巧魔導人偶,而且即使作為人偶使也同樣發揮出了罕見的才能,可以說,她是聚集工房的所有期待於一身的不世出的天才。


    雖然梅露露西帕作為工匠也被評價為擁有紮實的本領,但就才能和未來發展而言遠遠不及這位露娜絲緹雅。


    說起來,他沒有因才能方麵的原因而心生嫉妒,梅露露西帕把這個可愛的少女當成十分重要的人加以保護。


    在哈伊亞德工房工作的弟人大約有一百人左右,他們互相皆以兄弟姐妹相待。


    所以露娜絲緹雅也稱唿梅露露西帕為哥哥,梅露露西帕像對待妹妹一樣保護著她。


    天才的工匠周圍容易招來嫉妒之人,也因此會導致很不好的影響。


    為了嚴厲的警告那些像蜜蜂或螞蟻一樣聚集過來的人,梅露露西帕耿直的性格正是工房將露娜絲緹雅托付給他的理由。


    露娜絲緹雅也仰慕著這樣的梅露露西帕,這兩個人就像親生兄妹一樣時而吵架,時而互相較量技藝。


    悠閑卻又充實的日子“終結”的時候,恰好在一年之前。


    當天,梅露露西帕像往常一樣與老師加哈爾德一起呆在製作人偶的工房裏。


    正在製作的是替商家保護交貨的警犬型魔導人偶,這隻是常見的訂單,對梅露露西帕來講可謂輕鬆的工作。


    露娜絲緹雅也加入了工作中,抱怨著“比起警犬還是警貓比較好”這樣的牢騷,有些鬧情緒。


    師傅加哈爾德看著這位未來的天才工匠頻頻露出了苦笑,輕輕撫摸她的腦袋。


    「會觸犯法律的訂單另當別論,不對這種普通的訂單心生怨言,露娜。旁邊的工廠來了一個新人,說是對師傅過於順從而毫無趣味——嘛,像咱們這樣的工匠,能完成訂單就足夠了。成為藝術家當然可以隨自己的心意做事,但為滿足顧客的要求而製作也有獨特樂趣。」


    「不,即使是藝術家,也會按照資助者的要求來製作相應的物品吧……」


    故意找茬的梅露露西帕被師傅瞪了一眼。


    「吵死了,梅露。我想說的不是這件事。我指的是“不論做什麽都能找到樂趣”。特別是你們這些小鬼,更容易在這方麵上進。在這點上,剛剛加入隔壁的新人姑娘有些讓人不安呢。」


    師傅嘀咕的是名叫“繆爾斯通”的新人工匠。她不是從孤兒院中雇來的,但似乎年紀輕輕就失去了雙親,流離失所。


    年齡在十七、八之間,比露娜絲緹雅年長,又比梅露露西帕年幼。


    擁有準確完成工作的能力,但不管對任何工作都興趣盎然,她自己也沒有“想要主動做些什麽”的跡象。


    同僚的工匠與加哈爾德商談過她的事情,所以加哈爾德對她的事也有些在意


    哈伊亞德工房的工匠們大部分都是和梅露露西帕與露娜絲緹雅擁有同樣經曆的孤兒。所以作為遭受過相同境遇的長者,對加入工房的人都抱以很強烈的“同類”的意識。


    「梅露,關於這件事,我還想問你幾句。比起像我這樣的老頭,你的年紀和她更近一些。」


    「啊,師傅。我曾經和她說過話,那位繆爾斯通。」


    在梅露露西帕迴答之前,露娜絲緹雅就笑眯眯的插嘴道。


    一邊打磨將要安裝在魔導人偶的警犬上的牙齒,師傅歪了下腦袋。


    「唉?你們說了什麽?」


    「嗯……那個呢。在這個工房裏似乎有“古代的珍貴人偶”,所以有些在意——」


    露娜絲緹雅小聲說道後——


    工房的全部區域連續響起了破裂的聲音。


    梅露露西帕驚慌的站起來,加哈爾德也露出了嚴肅的表情。


    數秒後傳來了高亢鳴響的警報聲,露娜絲緹雅顯得有些害怕。


    她幼小的眼珠不住的顫抖,中斷手中的工作,抓住了梅露露西帕的褲腿。


    「哥哥,這個聲音……?」


    梅露露西帕輕輕撫摸她的腦袋,拿起了立在工廠一角的手杖。


    這個“雷精之杖”作為護身用的魔導具十分普及。


    但這一根是在梅露露西帕成人時為作為紀念與師傅共同製作出來的,比在市場販賣的同類物品擁有更強大的威力。


    考慮到不安的露娜絲緹雅,加哈爾德用開朗的聲音大喊著走了出去。


    「怎麽了?喂,發生了什麽?」


    師傅離開了工廠,向旁邊的工廠問道。


    魔導具的製作現場偶爾會發生意想不到的事故。即便不使用火藥這樣的物品,在充入魔力的過程中也可能會引起爆炸,總之魔導具本身暴走這樣的案例並不罕見,但在這個哈伊亞德工房裏事故平均數年才會發生一次。


    梅露露西帕跟隨師傅走了出去,卻看到工房到處都冒起了黑煙,同伴的悲痛叫喊甚至聽起來都重疊在了一起。


    「喂?怎麽了?發生了什麽?」


    看到事態突變的加哈爾德再次怒聲喊道。


    路過的一名工匠帶著武裝的魔導人偶,迴答了師傅的問題。


    「還不明所以的同伴突然遭到了襲擊!攻打這個哈伊亞德工房的估計又是那幫不顧性命的山賊——你也快來幫忙!女人和孩子去“慣例的地方”!」


    加哈爾德點了點頭。


    於此同時,劍刃碰擊聲和爆炸聲相繼傳來。


    「喂,梅露!」


    「我明白,師傅,我也要戰鬥!」


    單手拿著雷精之杖,梅露露西帕立刻做答道。


    但是師傅加哈爾德皺緊眉頭發出了訓斥。


    「蠢貨!你快帶著露娜去保護“慣例的地方”!萬一有敵人闖


    入,你一定要好好的保護那裏!」


    師傅不容分說的對梅露露西帕和露娜絲緹雅下達了指示,而後向工房外衝去。


    「……哥哥,“慣例的地方”是——?」


    「是地下的寶物庫。跟上我。」


    露娜絲緹雅因不安貼在自己身邊,梅露露西帕牽起了她手,快步向工房的中心部位奔去。


    大分部的工匠都已經參與到了戰鬥中。


    除此之外幾乎沒有看到女人和孩子。


    由於加哈爾德的工廠位於工房的用地之外,所以他們兩個人的避難也會比其他人慢。


    工房占用地的中心有一個像祭壇似的石製傳送裝置,和地下的寶物庫相聯。


    帶著露娜絲緹雅坐到了上麵,梅露露西帕詠唱起作為“鑰匙”的咒語。


    「“我是哈伊亞德之子。毅然傲立,悠然生存,成為盡善盡美之人”……」


    隻有在傳送裝置上詠唱出這個咒語,才可以進入地下的寶物庫。作為鑰匙的咒語隻會傳授給工房的成人,是不允許告知外人的秘密。


    而後梅露露西帕和露娜絲緹雅瞬間被一起傳送到了地下空間。


    地下充滿了光亮,宛如教會的設施一般。


    模仿彩色玻璃的照明下,數個並排的長椅上坐著幼小的孩子、見習工匠們以及不適合戰鬥的女性工匠,大約有二十人左右肩埃肩的坐在一起。


    「露娜!露娜!你沒事吧。」


    「外麵狀況如何?」


    說話的女人和孩子們都流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哈伊亞德工房隻擅長製作人偶,女性工匠也很多。但是並非所有的女性工匠全都在此處。


    突然的敵襲難以做出迅速的反應,肯定有許多人逃跑慢了吧。就是說,部分女性工匠很可能正和男性工匠混在一起戰鬥著。


    師傅雖說讓他“負責防禦工作”,但如果能在上方壓製住了敵人,就沒有防守的必要。


    梅露露西帕打算去援助上方,來迴觀望了四周的牆壁。


    沒有用來崇拜的偶像,四方的牆壁上放置著大量哈伊亞德工房曆代製作出來的名品。


    豪邁的“薩貝裏恩長槍”,外表是小巧的垂飾但卻藏有強大破壞力的“裁決魔龍”,和操縱人偶形狀相同的“哈伊亞德傀儡”,產生雲霧、讓局部地區卷起風暴的壺“哈特尼亞斯之豪風”——不論是哪一個放到世麵上都會被追捧到天價。


    梅露露西帕的眼睛看向了放在牆壁上的寶物之一“裁決魔龍”。


    這個物品的外表看上去隻是普通的垂飾,但注入魔力後可以變為巨大的“龍”形魔導人偶。


    在實戰中使用還是第一次,但梅露露西帕曾在祭典中親身操縱過。看客很容易將其誤解為隻是為了好看的“禮儀用”魔導具,但實際上它是能夠單體抗衡整隻軍隊的強大兵器。


    梅露露西帕從牆邊將其取出時,一名女工匠向他問道。


    「那個——梅露露西帕你要出去?」


    向他提問的是一個閉著眼睛的茶發少女。


    名叫“繆爾斯通”,還是一名剛剛進入工房的新人。


    在遭遇如此異變時仍然能保持冷靜,她挺起後背,露出了楚楚動人的笑容。


    她的態度和其他膽怯的女工匠們差別迥異,但與其說她膽子大,看起來反而更像是單純的感情淡薄。


    「啊,師傅們都在戰鬥,我也不能在此悠閑等待。」


    「是這樣嗎?那麽,請多加小心。」


    繆爾斯通莞爾一笑,用手捂住了梅露露西帕的臉頰。


    ——梅露露西帕的記憶在此處中斷了。


    等他再次醒來時,映照在眼眸中的就是露娜絲緹雅哭泣的臉龐。


    崩塌的天頂旁,她一邊哭泣著,一邊不斷唿喊著梅露露西帕的名字。


    從她背後傳來了同伴和呻吟聲和輕輕的唿喊。


    「……露娜絲緹雅……快逃……」


    梅露露西帕完全搞不清楚狀況,最終隻是說出了這句話。


    身體無法行動,視線模糊不清,感覺也已經麻痹。在這個時候,他才理解到工房“敗”了。


    此時,通過傳送裝置,全副武裝的男人出現在了寶物庫,全都是不認識的人。


    露娜絲緹雅仍然在大聲悲鳴。


    「哥哥!我不要這樣!不要死!」


    「……快逃,露娜絲緹雅……別再管我了……」


    梅露露西帕的話讓娜絲緹雅在哭泣之中露出了嚴肅的眼神。


    「——即便是我,也是哈伊亞德工房的工匠……!」


    她做出了決斷後如此大喊道,然後跑到了寶物庫的一角。


    「終於可以——“哈伊亞德傀儡”!請遵從我的命令!」


    聽到這個被封印的魔導具的名字,無法行動的梅露露西帕拚盡全力的擠出了最後話語。


    「住手……!過來,露娜絲緹雅!那個不是你能承受住的魔導具……!」


    梅露露西帕悲痛的聲音已經無法傳到她的耳中。


    然後梅露露西帕的意識再次沉入了黑暗。


    作為重要住處的工房受到襲擊,自己也被變成魔族的“那天”之後——


    他不斷尋找著被魔族奪走的哈伊亞德工房的魔導具。


    為了被殺害的師傅以及同伴們報仇。


    為了拚盡全力阻止魔族化的露娜絲緹雅。


    而且,為了消解自身的苦悶——


    他如今也在一個人獨自的戰鬥著。


    ◎


    在會被認為是棺材的箱子中醒來時,梅露露西帕心情差到了極點。


    就像是喝了極其劣等的酒大醉了兩天後一樣,橫躺在箱子裏,腦袋不停的搖晃。


    (這裏……啊,這樣。我敗給露娜絲緹雅了嗎……)


    驅使裁決魔龍挑起戰端,然而輸在了哈維和拉尼麵前——記憶就到此為止。


    但是,本已失敗的自己如今卻還活著,而且還能夠如此順暢的唿吸,他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如果這裏是傳說中的“那個世界”,差到極點身體狀況卻又如此現實。


    豎起膝蓋頂開了棺材蓋,梅露露西帕搖了搖腦袋站身起來。


    落到石製地麵上的棺材蓋發出了砰、砰的動聽聲音。


    「裁決魔龍——已經不在了麽?」


    慣用的魔導具果然已經被收繳走了。


    「……呀,終於醒了呢。」


    他起來之後立刻就聽到了某個男性的聲音,是不認識的人。


    梅露露西帕嚴肅的皺起眉頭,眼睛凝視著暗處。


    不是在地下牢房。像是城中的一間房子,旁邊還有木框的窗戶。


    由於掛著相當深厚的窗簾,室內光量不足。站在旁邊的男人發出的聲音聽來似乎正值壯年,但視野昏暗之中無法加以確認。


    「……你是誰?」


    謹慎起見,他沒有對幫助自己的人熱情相待。


    高個男人對此迴以苦笑。


    「我不是值得報上姓名之人。我想問你一些事情。你實際上敗給了“露娜絲緹雅”……“哈伊亞德傀儡”在哪裏?露娜絲緹雅又隱藏在何處?我怎麽找都找不到。」


    男人的問話讓梅露露西帕的四肢僵硬起來。


    質問的內容以及說出來的情報都足以讓梅露露西帕大為驚愕。


    「哈伊亞德傀儡的所在之處……我也想知道在哪。比起這個,你是何人?是魔族還是那個叫阿爾凱因的家夥的同伴——」


    「啊,我是魔族。但是,我不打算與你戰鬥,至少在現在。」


    男人立刻做出了迴答,而且梅露露西帕


    確實沒有從他身上感到敵意。


    梅露露西帕的眼睛稍微適應了眼前的黑暗。


    他按住不停搖晃的腦袋,牢牢的盯住了對方。


    年齡大概四十左右——浮現在黑暗中的輪廓像是麵容穩重的紳士,但由於平靜的過分反而辨別不出其本來麵目。


    梅露露西帕從棺材裏站了起來,一邊警戒著腳下,一邊緩緩的向男人身邊走去。


    男人毫無防備,也沒有對梅露露西帕的行為做出任何反應。


    這是自信的表現嗎,還是單純的心不在焉?梅露露西帕不知該如何判斷。


    與此同時,男人透過手中的薄石板,正注視著似乎是王城如今狀況的影像。


    梅露露西帕對這個大約有一掌大小的石板有印象,這是被稱為“鳥目的石板”的魔導具,放出人工造出的鳥,然後石板上就可以顯示出鳥視野中的景象。


    這不是珍貴之物,隻要在店麵裏稍微尋找一下就可以輕鬆的買到。


    看到的影像不太清晰,雖然可以分辨出大概是在中庭附近,但由於視點過高無法看出詳細內容。


    如果再靠近點就好了。鳥仍然保護高度,俯視著下麵的世界。


    (他是有怪癖的守衛……是這樣嗎?反正隻要打倒他就能離開這裏——)


    「不,你還是不要這麽做比較好——我十分強大。和阿爾凱因相同程度,或是比他更強吧。麵對沒有魔導具的你,勝負已經不言自明了吧。」


    梅露露西帕突然間無言以對。


    自己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卻被讀出了心思,即使他是感覺到了梅露露西帕釋放出的殺意,也絕不是普通的魔導師。


    梅露露西帕不禁有心情不爽,用餘光確認了房間的出門。


    門就在旁邊,大概門的另一麵就通向城內吧。


    「……沒什麽事的話就讓我走吧。可以嗎?」


    「我到是沒什麽關係,作為忠告,我覺得你還是在此稍等片刻為宜。愚蠢的出去會被殺掉的。」


    男人指著從石板映射出來的影像。


    在中間附近,小巧的人影正在逐個襲擊逃跑的魔族。


    由於畫質粗糙而且視點過遠,連麵容和服裝都無法判別,但如此壓倒性的戰鬥還是不由得讓他感到背脊一陣惡寒。


    將魔族追擊至此的魔導師似乎並不存在。梅露露西帕偶然間在戰場的一端看到了像是“裁決魔龍”的影像。


    ——趁著這陣混雜,順利的話說不定能拿迴重要的魔導具。


    「在那裏戰鬥的是……阿爾凱因?」


    時間已到傍晚。他差不多也要了可以發揮真正實力的時刻,但看上去戰鬥的影子似乎比阿爾凱因要大上一些。


    奇妙的男人了搖了搖頭作為迴應。


    「不是。如果是他在戰鬥就好了呢。我也有些困惑。雖然不是為了這個打算而設置的咒法——世界之中,果然有些事情讓人想不通。」


    從他混雜的歎息的話語中不難聽出他也對眼麵的事態也感到有些奇怪。


    梅露露西帕沒有理睬他打算走出房間,不論如何,還是自己親眼去確認一下比較好。


    從背後傳來了男人的聲音。


    「梅露露西帕,你如今到底為何而戰?」


    聽到如此不爽的問題,梅露露西帕沒有迴頭的答道。


    「我有必要迴答你嗎?」


    「不想迴答的話也沒關係。不,要是“為同伴複仇”,或是“為了打倒露娜絲緹雅”的話,到也沒什麽——但在我眼中,你自己似乎“急於求死”。在哈伊亞德工房發生的慘劇也讓你改變了吧,但生命難得。還是珍重一點,或是更為有效的使用比較好。我要是你的話,現在已經領悟到一個人戰鬥的極限了。」


    不像是說教似的言辭,似乎某處還流露出了調侃的語氣。


    判斷沒有迴複的價值後,梅露露西帕打開門,走出了房間。


    然後來到走廊再次轉向房間時,那裏已經變成了“牆壁”。


    王城的走廊細長的向兩端延伸,但附近完全看不到像是有房間的門。


    梅露露西帕歪起了眼角。


    (……使用奇怪魔導具的家夥。)


    一邊為自己身在何處而感到怪異,梅露露西帕一邊向王城的庭院快步走去。


    城內的建築稀疏,但也不至於迷失方向。隻要向傳來“悲鳴”的方向前進,大概就不會弄錯。


    在前方等待自己的狀況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範圍,但此時的梅露露西帕還不明白。


    向走路的雙腳貫注力量,他隱藏起腳步聲急忙的趕路。


    ◎


    遠遠的確認了賽羅的位置後,霍克艾突然停下了腳步。


    坐在他肩膀上的阿爾凱因也翹起腿用胳膊撐住了腦袋,一直眯著眼睛。


    賽羅如今聚集起從身體中散發出來的光之粒子,站在王城庭院的前方。


    在他周圍,已經沒有一個活人。


    逃跑慢的屍體遍布在他的周圍,距離如此之遠也能聞到血液的腥臭味。


    迫近黃昏的陰天下,大地吸收了雨水後再次被血水所浸潤,已經變成了烏黑的顏色。


    站立其上,賽羅全身浴血的身姿十分符合“單臂狂戰士”的形象。


    眼神無神、麵無表情的樣子還是一成不變,阿爾凱因從心底感到了戰栗。


    失去右臂的賽羅隻用一隻左手和兩隻腳就造成了如此慘劇。


    「……早晚,今天的事件會被稱為“埃魯福爾的慘劇”吧——」


    阿爾凱因低聲自語道。


    霍克艾眯起了雙眼,若有所思的迴應道。


    「希望咱們不會為犧牲者湊數,祈禱吧——我首先阻止住賽羅。如果能折斷他的雙腳,應該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限製他的行動。萬一失敗的話——你就一個人逃跑吧。」


    「原來如此,是個不錯的作戰方案。」


    諷刺了一句後,阿爾凱因也感到似乎隻能“用武力壓製”。


    由於沒有魔導具所以失去了其他選擇,阿爾凱因再次感受到這一點。


    賽羅的身影輕飄飄的動了起來。


    他似乎察覺到了阿爾凱因和霍克艾的存在。


    在瀕死的狀態下來迴追擊魔族致使賽羅疲憊不甚,動作已經不如剛才那樣輕鬆自如,但是笨拙生硬的動作反而產生出如同幽鬼一樣的壓迫感。


    霍克艾擺好了架勢。


    阿爾凱因從他的肩膀跳下,外套一閃取出了已經無法使用的切糕刀。


    ——如果無法在早期讓他恢複神誌,就隻能看著賽羅赴死。


    因此不能將戰鬥拖長。而且如果采用拖延戰術,阿爾凱因等人更加不可能在在戰鬥中活到最後吧。


    「——阿爾凱因,這隻是我的任性,讓我去吧。」


    「嗯,一定要迴來。」


    賽羅輕飄飄的步伐靠近到一定距離時,霍克艾衝了過去。


    作為牽製攻擊,他首先把手中的兩枚“共鳴石”連續扔了過去。


    “共鳴石”當然已經無法作為魔導具來使用,作為普通的石頭到也足夠了。估計他在眼見的範圍內沒有找到合手的石頭,所以不得已才采用這種策略吧,阿爾凱因想到。


    實際上,這不是為了擊中目標而進行的投擲,對手躲避的時候會失去平衡,或是讓對手在一瞬間也好失去注意力的起始攻擊。


    如果四重奏的戰輪還能使用,讓其在空中不斷的改變運動軌跡來迴翻滾當然最好不過,但不巧的是如今在賽羅身邊沒法使用任何魔導具。


    配合著沿直線飛去的兩塊石頭,霍克艾也接近了賽羅。


    賽羅為了同


    時避開兩枚石頭,腦袋突然向左搖晃。


    與此同時,霍克艾的手掌和賽羅頭部的運動重合在了一起。


    如果大腦受到震蕩,即使是發狂的賽羅也多少會變得行動遲緩——霍克艾是如此判斷的吧。要是能得手,他也希望在這次衝擊可以讓他恢複神誌。


    霍克艾使出了平時的賽羅絕對無法躲開的一擊。


    即使在旁邊觀望的阿爾凱因也覺得肯定可以擊中。


    但是賽羅以超出霍克艾手掌的速度向前傾倒,蜷起身體。


    結果霍克艾的出掌從賽羅的頭頂掠過。


    他瞬間蜷起身體的動作已經超越了反應神經的極限,不合理的速度簡直就像已經預讀出了霍克艾的攻擊。


    霍克艾圓睜的眼睛中浮現出了焦急的神色。


    潛進霍克艾懷中的賽羅,左手已經瞄準了他的身體。


    沒有逃跑的時間。


    即使瞬間後退也會露出破綻,那樣就結束了。


    霍克艾立刻開始了下一輪攻擊。


    「——賽——!」


    隨著尖銳的呐喊聲,他用腳後跟踩向了賽羅的腳背。


    但是賽羅向被攻擊腳貫注了超出常規的力量,利用踏踩大地的反衝力頂起了膝蓋。


    (不行!)


    就連觀望的阿爾凱因也對眼前的局勢一清二楚,賽羅應對的一招更加迅速。


    霍克艾移開了踩下的腳,而後踩陷進了土裏,力量傳導到大地的同時賽羅抬起的膝蓋也直接擊中了霍克艾的腿。


    隨著一聲沉悶的聲響,霍克艾的腿在並非關節的位置處發生了不自然的彎折。


    想象到他所承受的痛苦,阿爾凱因下意識的皺起了臉。


    但是在賽羅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身的攻擊上時,霍克艾沒有停止“行動”。


    「哈……!」


    咬緊牙齒的霍克艾以決一生死的樣子抓住了賽羅的左手腕。


    這份戰鬥的意誌最終救了霍克艾的命。


    霍克艾無視已經折斷無法站立的腿,用殘餘的左腳踢向地麵。


    而後他采取從背後迂迴接近賽羅的策略,定住賽羅的左腕關節,更快的向賽羅身後轉去。


    霍克艾繞向賽羅背的動作就像卷起鞭子一樣,按住了他的腕關節。


    如此敏捷的攻防隻有霍克艾才做得到。


    他本想順勢將賽羅的手腕折斷,但卻未能成功。


    少年以生命力為代價換來的力量超出了霍克艾折斷他手腕的力道。


    阿爾凱因跑了過去,驚訝的睜開了眼睛。


    他很少看到霍克艾在體術上陷入苦戰,更加為賽羅的強大吃驚不已。


    (關節明明已經被鎖住,但卻無法順勢折斷……)


    如果在最初就發揮出這樣的力量,他就不會被斬下右臂,甚至哈維和拉尼根本就不值一提吧。


    不過,如此強大的力量——其反作用也是巨大的。


    「賽羅,冷靜下來!已經沒必要戰鬥了!」


    由於霍克艾拚盡全力的鎖住他的手腕,賽羅現在無法行動。


    阿爾凱因趁著這個間隙,從賽羅的正麵抬頭大聲喊道。


    「魔族已經被你一掃而空,這樣下去你會死的!賽羅,快點恢複神誌!你也不想就這樣死掉吧!」


    阿爾凱因的喊聲大到像是要把嗓子喊啞的程度,將自己暴露在了賽羅身前。


    賽羅也看向了阿爾凱因。


    麵無表情的看著個頭矮小的小動物似的樣子與阿爾凱因所認識的賽羅形同二人。


    他全身沾滿血汙,左手上還黏著肉片和內髒的碎塊。


    ——賽羅會被逼到如此境地,阿爾凱因深感自責。


    應該早些說服他,把他送到“樂人”雪莉露的身邊。


    說起來,把他從米斯特哈溫德帶出來可能就是自己的失誤。


    即使聽到阿爾凱因的聲音,賽羅的表情也沒有絲毫改變。


    連他是否聽到了都無法判斷,賽羅隻是麵無表情的站在原地。


    但是,賽羅似乎在判斷阿爾凱因是否為敵人上有些猶豫,也沒有踢向鎖住手腕抱住他的霍克艾。


    阿爾凱因把希望寄托在了此處,用溫柔的聲音向他說道。


    「……賽羅,你認出來了嗎?是我,阿爾凱因。戰鬥已經結束,一起迴去吧?菲諾馬上就會過來匯合。緹亞涅絲和亞奈特也都在等著你。維奧萊和伊莉婭德已經被救出,國王也逃離了魔爪。埃魯福爾王國已經沒問題了——所以,賽羅,不用再戰鬥了。」


    ——西天將露娜絲緹雅和北天將魯法斯還在。


    但是由於賽羅引發的慘劇,魔族方的戰鬥力已經處於幾近完全毀滅的狀態。


    「……賽羅,你能聽到嗎?我的聲音——要是你能聽到,我希望你能恢複到平常你。溫柔的,有些不靠譜的,但是直爽、老實的你——賽羅,我相信你。」


    一邊向他搭話,阿爾凱因一邊用金色的眼眸牢牢的仰視著他。


    賽羅還是徹底的一言不發——


    隻是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血液的腥臭味隨著溫暖的風飄來。


    而且後,過了一段時間。


    阿爾凱因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黑貓悄悄的按住自己的帽子,原地低下了頭。


    「……霍克艾。放開賽羅的手腕吧——」


    霍克艾不住的冒汗,臉上一陣抽動。


    「別說這種蠢話!我好不容易才製止住他……」


    「——不,已經夠了。大概……賽羅已經——」


    霍克艾看向了變老實的賽羅。


    阿爾凱因低著腦袋,向手裏的“黑色切糕刀”注入了魔力。


    ——他已經恢複了力量。


    這就意味著賽羅從“環流的輪環”散發出來的光之粒子已經完全停止下來。


    周圍一片寂靜。


    阿爾凱因再次默默的看向了賽羅。


    他的身體濺滿了鮮血,仿佛在講述剛剛戰鬥的激烈。


    殘留的左臂吸收了大量血液已經化為烏黑色。


    霍克艾放下了他的手腕,把自己折斷的腿甩了出去,坐在地上。


    阿爾凱因快步走到了賽羅腳邊。


    賽羅的視線仍然一動不動。


    從他被斬斷的右臂處再次流出了鮮血。不過,現在止血已經沒有了意義。


    「……沒有趕上麽?」


    阿爾凱因低下了眼睛,輕輕撫摸站著“死去”的賽羅的膝蓋。


    那裏已經感覺不到人的體溫。


    不久後,賽羅的身體失去平衡,緩緩的向前傾倒。


    聽到賽羅倒地的聲音後,阿爾平坦的肩膀顫抖了起來。


    ——結果。


    還是沒有挽救他。


    霍克艾也閉上眼睛,筋疲力盡似的長長吐了口氣。


    阿爾凱因轉過頭,對陪自己冒險的霍克艾安慰道。


    「——霍克艾,害你斷了條腿,報歉。」


    阿爾凱因的聲音微微的顫抖著。


    「……在西茲可來之前哭出來吧,現在隻有我在。」


    霍克艾溫柔的說道。


    相識已久的他十分熟阿爾凱因的性格。


    但是阿爾凱因用雙手擦了擦眼睛,拒絕了他的溫柔提議。


    「……不,在哭之前我還有必須要做的事情。你在這裏等著,我——必須要去。」


    阿爾凱因決然的翻動起外套,背對賽羅的遺體和霍克艾走了出去。


    腿被折斷的霍克艾已經不太能動了。


    “收拾”殘局才是自己的工作。


    「阿爾凱因!去和西茲可她們匯合。不能一個人與露娜絲緹雅和北天將為敵——」


    「已經到了“夜晚”——我不可能輸的。」


    初出茅廬的西茲可還無法與天將匹敵。在與哈維戰鬥時沒能阻止賽羅的後悔現在更加讓阿爾凱因確認了這個想法。


    他毫不顧忌的向前走去,不久後在前方看到一個身穿黑衣的高大男性。


    這位魔族化後仍然與魔族為敵的魔導師在遠處確認和賽羅和霍克艾的身影後停了下來,似乎有些痛苦的歪起了眼角。


    即使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但隻要看到周圍的慘狀,可以推測出的結果已經顯而易見了。


    麵對想要從自己身邊走過的阿爾凱因,他小聲問道。


    「你要去打倒露娜絲緹雅嗎?」


    「嗯。」


    阿爾凱因簡短的迴答道,除此之外,他已經想不出任何話語。


    「那麽,我也同去。」


    梅露露西帕轉身跟在了阿爾凱因後麵。


    阿爾凱因既沒有歡迎也沒有拒絕。


    梅露露西帕也沒再多說什麽。


    太陽西沉,黑暗的夜晚降臨王城。


    魔族的屍體以及人偶的碎片四散在王城的庭院內,兩個人隻是一言不發的向前走去。


    ——西天將露娜絲緹雅仍然在王城的某處。


    打倒她就是阿爾凱因對賽羅最好的“吊唁”。


    ◎


    留在賽羅屍體旁邊的霍克艾仰視起昏暗的夜空。


    看不到星星的陰天中能夠感覺到又要下雨的跡象。


    下一場雨,大概彌漫在王城裏的血腥也能衝淡一些,但這種事情現在已經沒有所謂了。


    霍克艾習慣用思考一些無所謂的事情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但和他不同——阿爾凱因極重感情。


    甚至對作為敵人的魔族也會感到同情,難以想象他麵對賽羅的死亡時承受了怎樣的打擊。


    阿爾凱因很強大。


    正是因為他的強大,所以擁有保護同伴的力量。


    正是因為他擁有力量——在萬一失敗的時候,他的心中就會背負起全部的傷痛。


    不能把同伴的死歸糾於他人。


    「……我也不希望你死掉呐——」


    霍克艾對已經不能開說話的賽羅說道。


    「畢竟要是你死掉了,阿爾凱因又會責怪自己。對於貓的身體來說這個負擔過於沉重。這樣一來他還會背負各種各樣的東西——示弱或者尋求安慰這種事,他可敬謝不敏。我恨你,賽羅。如果和阿爾凱因共同戰鬥是出自你自己的意誌——至少也應該盡量不讓自己死掉。」


    似乎折斷的腿又傳來了疼痛感,霍克艾自言自語著。


    從他的身邊傳來了靠近的腳步聲。


    「——失禮了。在此處的是“鷹目學士”殿下嗎?」


    聽到平穩的聲音,霍克艾的臉頰一陣抽搐。


    出現的男性麵容不曾相識——但他知道那是“敵人”。


    不過,如今的霍克艾已經無法自如行動了。


    「……“北天將魯法斯”……是來刺殺已經不能行動的病人嗎?」


    麵對高大男性向下俯視的身影,霍克艾迴以銳利的目光。


    作為資格最老的魔族,他是纏繞著許多謎團的敵方幹部,而且實力也有目共睹。


    「不。我想找的不是你,而那邊的。」


    魯法斯微妙的露出了高興的樣子,指向了賽羅。


    霍克艾沉默的咬緊了牙齒。


    迴收賽羅的遺體,然後研究“環流的輪環”——霍克艾認為他就是為此而來。


    但是魯法斯沒有理睬霍克艾,坐到了他的身邊。


    他的手中拿著賽羅被哈維斬落的右臂。


    看來是他從慘劇的現場撿迴來的。


    霍克艾用嚴肅的聲音說道。


    「你打算冒瀆死者嗎?要是你敢動他的一根汗毛——」


    「……死者?不,他還沒有死。」


    魯法斯像是在閑聊一樣的語氣,淡淡的向他告知。


    霍克艾宛如忘了腿上的疼痛一般,下意識的坐起了上半身。


    「沒有死……?怎麽可能。現在他的心髒已經停止跳動,而且失去了魔力反應。」


    至少,霍克艾的眼鏡“銀月的幻影”完全沒發現任何可以期待賽羅生存的要素。


    魯法斯將賽羅被斬落的右臂小心的與傷口對在了一起。


    「嘛,他與“普通人類”不同呢。胳膊被斬斷有些棘手。不——應該說是運氣不錯吧。要是腿也被切斷,在他恢複神誌之前就要毫無限製的暴走了。普通的人耗費生命力的結果隻有死路一條,但他卻是特別的。」


    霍克艾皺緊了眉頭。


    突然出現的魯法斯的言行,即使依靠他的知識量也無法理解。


    「現在的賽羅隻是“用盡了魔力”而已。本來“環流的輪環”就是可以無限供給魔力的究極動力源,當然前提是使左臂和右臂安定的“護手”可以發揮正常的機能。隻有一個“護手”時,在體內儲存的魔力用盡後他就會停止活動。就是說——隻要按照原樣接好,這種魔力的流動就能再次複活。」


    此時,霍克艾看到難以置信的光景。


    魯法斯將賽羅的右臂放迴了原來的位置,然後注入魔力的瞬間——


    透過“銀月的幻影”,可以看到賽羅全身循環起眩目的魔力。


    本已被切斷的右臂也與原來的位置相連,他在一瞬間之間複生了。


    這樣的變化簡直就向給不能行動的人偶注入生命一樣。


    魯法斯瞥了一眼啞口無言的霍克艾,而後站了起來。


    「學士殿下。我們雖是敵人——但在不希望“環流的輪環”死掉這點上利害一致。這次隻是因為魔力用盡,但他絕對不是不死之身。將來我們魔族必定要收迴他的身體——那在之前,希望你們不要讓他亂來。」


    霍克艾本以為他肯定是來帶走賽羅的,但聽到這番話後反而產生了動搖。


    「你不像露娜絲緹雅那樣把他帶走嗎?」


    北天將魯法斯露出了不知何意的微笑,翻動起紫色的外套。


    下個瞬間,他長出了眩目的羽毛,變化成黃金之鳥。


    這是外套型魔導具“三界的祝福”其中的一種形態。


    他沒有迴答霍克艾的問題,就這樣飛向了王城的方向。


    留在原地的霍克艾追趕不上,隻得目送黃金之鳥遠去。


    「嗚……嗚嗚……」


    霍克艾的身邊,賽羅伴隨著呻吟聲恢複了唿吸。


    (真……真的複活了……?)


    霍克艾混身發顫。


    在對知識的探求欲之前,現在的他隻是純粹的感到震撼。


    「唉……?這裏是……啊,霍克艾先生……」


    睡醒後四處張望的賽羅用苦惱的聲音唿喊了霍克艾的名字。


    「賽、賽羅……你真的還活著?到底,發生了什麽……」


    「唉?不,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麽迴事……那個,怎麽說呢,身體異常的沉重,而且混身都很疼……我被魔族打倒了嗎——?……哇!為、為什麽我身上全都是血!這是誰的血……」


    外表上他又恢複了弱氣、悠閑的樣子,霍克艾險些噴了出來。


    「……你不記得了嗎?啊,啊,是這樣呢——不,不論如何,平安無事就好——暫時就在此睡會兒吧。我的腿也斷了,無法行動。」


    不必特意說出是賽羅弄斷的。


    賽羅坐起了上半身,身體像是要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一般,他看向了霍克艾


    斷掉的腿。


    「太、太嚴重了!這樣的傷用藥草已經治不好了。必須快點找醫生就診,調整骨頭的位置……」


    霍克露出了苦笑。


    狂戰士的麵容已經完全的消失殆盡,賽羅恢複的往常的溫柔。


    「那個,阿爾凱因他們在哪?還有,露娜絲緹雅和魔族——」


    「大部分魔族都被打倒了,人偶也是同樣。之後隻剩下了西天將“露娜絲緹雅”。阿爾凱因正在搜索她的下落。」


    ——看來北天將這次隻是看客。


    聽聞魔族內部的關係並非堅如磐石。


    就是說如果阿爾凱打倒了西天將,說不定還會推動魔族內部的權力鬥爭。


    賽羅的眼中流露出強烈的光芒。


    「露娜絲緹雅……!對了,必須要告訴阿爾凱因!」


    他用仍在顫抖的腿站了起來。


    霍克艾急忙對他說道。


    「不,還是別站起來比較好。你已經沒有行動的必要了。」


    可以借助“環流的輪環”以及“狂戰士的代價”的力量說明賽羅擁有超出常人的肉體。使用超出肉體承受極限以上的力量,肌肉組織應該會變得支離破碎才對。


    賽羅沒有理睬霍克艾的製止。


    「但是……阿爾凱因說要去打倒“露娜絲緹雅”吧?大概,那樣是辦不到的!」


    賽羅的提醒讓霍克艾皺起了眼角。


    他本想拿出懷裏的共鳴石,但卻想起不久之前用作佯攻已經向賽羅扔了出去。即使如今在黑暗之中尋找,估計也要花上不少時間。


    「賽羅,那是——?」


    「我和哈維、拉尼戰鬥的時候終於察覺到了。我用“環流的輪環”打倒她時、阿爾凱因用切糕刀刺穿她時,當時的露娜絲緹雅都是人偶,這不可能僅僅因為她的處心積慮。大概活動的露娜絲緹雅全都是普通的“傀儡”,真正的西天將肯定在其他地方——」


    賽羅露出了確信的眼神。


    被露娜絲緹雅抓住的時候,他看到了某物才發現了這點。


    霍克艾還來不及阻止,賽羅就跑走了。


    雖然他的身體還有些僵硬,但步伐卻很堅定。


    「賽羅,等一下,太危險了!」


    「報歉,但是——」


    迴過頭來的賽羅不禁讓霍克艾連想到了阿爾凱因,他擁有同樣充滿堅定信念的目光。


    就是說,這是霍克艾最不擅長應付的眼神。


    「我很快就會迴來!」


    留下了這句話後,賽羅迴快了腿步。


    看著他越來越遠的背影,霍克艾發出了深深的歎息。


    即使阻止大概也是白費力氣,這是不是正確的選擇呢——霍克區自己也弄不清楚。


    隻是,不管霍克艾有如何想法,賽羅已經開始按照自己的意誌而行動了。


    迴想起剛剛他暴走時的巨大危機感,霍克艾不禁感到少年的成長,賽羅也稍微變得可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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