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智留連續睡了兩天,這段期間基於美智留家人的要求,她被送到東京的醫院。


    是光也因為到處都被撞傷或割傷,在朝衣的安排下住到跟美智留一樣的醫院,檢查了好幾天。


    「太小題大作了啦。」


    是光看到葵、月夜子和他的同學接連搬進病房的花和水果籃,害臊地咕噥道,結果又被小晴狠狠拉了耳朵。


    「少在那邊一副踐樣。你這年紀是打算住院幾次才滿足!虧我還覺得你最近安分了點。」


    紫織子遭到誘拐的事被正風發現了。


    「正風爺爺很氣是光哥哥……說小紫過到危險卻隻瞞著他……不管小紫怎麽說是光哥哥沒有錯,爺爺都聽不進去。他在庭院空揮,說等你迴來要好好教訓你一頓……是光哥哥,或許你再任院個半年比較安全……」


    紫織子一邊將蘋果削成兔子形狀,沮喪得垂下肩膀。


    (唉,這也沒辦法。)


    是光早就已經做好覺悟。反而希望上了年紀的正風不要因為太有幹勁而閃到腰……


    這段期間,美智留醒了。


    上午,早一步出院的是光和帆夏一起去美智留的病房探病。放下頭發的美智留坐在床上,戴著眼鏡,呆呆低著頭,但她一看到帆夏,麵色就僵硬起來,警戒地瞪著她。


    帆夏表情也很緊繃。


    (喂,現在是要幹麽?)


    緊張的氣氛令是光皺起眉頭,這時,帆夏將探病用的蛋糕放到是光手上。


    「幫我拿著。」


    然後快步走到美智留身邊,打了她一巴掌。


    銳利聲響嚇了是光一跳,害蛋糕差點掉到地上。


    「喂,式部——」


    是光想要阻止,卻因為手上拿著蛋糕,沒辦法出手。期間,帆夏高高豎起眉頭,大叫:


    「我什麽時候憐憫過你,把你當作陪襯了?我從來沒這麽想過!」


    帆夏的聲音大到讓人擔心護士會不會衝進來。美智留按著剛才被帆夏打的臉頰,麵容不甘心地扭曲,朝帆夏瞪迴去。


    「升上高中部時,我很高興能跟美智留同班,我之所以會跟你待在一起,是因為你是我的朋友!你卻不是這麽想的嗎?既然你討厭我,覺得跟我在一起很痛苦,已經——」


    美智留突然大叫。


    「不要說『已經夠了』!」


    帆夏吃了一驚,陷入沉默。


    美智留整張臉皺了起來,用雙手遮住耳朵,像個年幼孩童般顫抖著。


    「剛、剛才……嫣媽來了,一臉不耐煩地對我說『已經夠了』——因為媽媽還有姊姊這個她引以為傲的女兒在——我這種差人一等的就是『已經夠了』——」


    美智留擠出聲音,痛苦地傾訴。


    ——光之君也一樣,他放開我的手時,說了『已經夠了』!他跟媽媽講了一樣的話……!


    是光在河中想要救她時,美智留也說過同樣的話。


    美智留跟那個時候一樣,顫抖著哭出來,帆夏則緊緊抱住她,自己也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她將臉湊近遮住耳朵的美智留,說:


    「我不會說的……因為我們一直都會是朋友。」


    美智留提心吊膽地放下手,卻還是啜泣著、警戒著、逞強著說:


    「我、我討厭小帆那種像正義夥伴的地方……」


    帆夏也帶著哭腔迴答:


    「嗯,你如果這麽覺得,要當場跟我說唷。否則我不會知道的,因為我神經大條嘛。」


    「我說不定……會把赤城搶走。」


    「我會努力不讓你搶走他。」


    「小帆這個偽善者。我、我討厭你。」


    美智留揪住帆夏的衣服。


    帆夏也用力迴抱她。


    (看來平靜下來了……)


    是光鬆了一口氣,將視線移向旁邊。


    光站在那裏,麵帶柔和微笑,看著帆夏和美智留。


    盡管光跟藤乃告別了,完成所有的心願,他還是沒有消失。


    『到時候會不會跟輝夜姬一樣,有人來接我?反正終究是要離開,我想要待到聖誕節耶。』


    光悠閑地這麽說。


    他的發絲在從醫院窗戶照進的陽光下,閃耀澄澈的金色光芒。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光沒有留戀了,他看起來比以前還要耀眼,讓是光心想「幽靈幸福得這麽閃閃發光沒問題嗎」,心情很複雜。


    這時,圓潤甜美的聲音傳入是光耳中。


    「花裏同學實現跟我的約定後仍然無法滿足,是因為她需要的是約定被實現——還有式部同學的話語。所以,花裏同學這次一定沒問題的。」


    是光也默默同意。


    嗯,是啊。


    式部是有光作保證的愛情之花,她絕對不會放開你的手。


    跟美智留盡情擁抱、哭泣、說完懇說的話後,兩人離開醫院,帆夏在是光旁邊低著頭,扭扭捏捏的。


    (她是在在意賞花裏耳光的那一幕被我看到了嗎?)


    「能跟花裏講到話,真的太好了。」


    是光一開口,帆夏臉頰就一下子漲紅。


    「咦?嗯、嗯!」


    她支支吾吾、目光遊移,然後抬頭盯著是光。


    「那、那個!我雖然跟美智留說了我會努力,果然還是有點——不對,是非常不安。不過,我、我會加油的!就算赤城改變心意,我也會把你搶迴來。」


    帆夏講到最後時,臉上浮現柔弱神情,紅著臉跑走了。


    「什麽啊?」


    是光啞口無言,目送轉眼間就消失在行道樹另一側的背影,以及那雙修長的腿。


    「或許是在擔心是光會不會喜歡上花裏同學。」


    「才不會。」


    他一邊抱怨,一邊也邁步而出。


    (式部想太多了。還是說我不值得信賴?)


    在是光皺起眉頭時,口袋裏的手機響起。


    是夕雨打來的。是光一接電話,就聽見夕雨虛幻的聲音。


    「赤城……」


    「嗯,怎麽了?」


    「你今天……出院了對吧?」


    「對啊,我剛離開醫院。」


    「對不起……不能去探病。」


    是光也有注意到。因為葵、朝衣跟一朱輪流來探病時,隻有夕雨不見人影,連簡訊都沒傳。


    不過,是光覺得自己去問夕雨「你在做什麽?」也很奇怪,所以很猶豫該不該聯絡她。


    夕雨輕聲說道:


    「明天……我就要迴澳洲了。在那之前,可以跟我約會嗎?」


    那是兩人在紫織子被誘拐前做的約定。


    是光吸了一口氣,平靜心情。


    然後認真迴答:


    「知道了。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  ◇  ◇


    迴家後。是光雖然擔心要是帶著被正風用竹刀揍過一頓的模樣去見夕雨,她會不會嚇個半死?最慘的是,他明天會不會需要拄拐杖包繃帶去約會?所幸隻有臉頰吃了記正風的鐵拳。


    是光被正風一拳揍飛,撞破客廳的拉門,連著拉門一起倒在隔壁房間,不過紫織子抓著正風的手臂,大哭著哀求:


    「要是正風爺爺丙繼續教訓是光哥哥,小紫就不跟正風爺爺說話了。小紫好喜歡正風爺爺——不能跟正風爺爺說話的話,小紫也會很難過,所以爺爺就原諒是光哥哥吧。」


    很寵紫織子的正風握緊顫抖著的雙拳,沉吟一陣子後,咕噥道「哼。這點程度就會被揍飛,你鍛鏈得還不夠。幹勁不足」,轉身背向是光。


    「謝謝你,正風爺爺。最喜歡


    你了。」


    一被紫織子抱住,祖父就紅了臉頰。


    之後小晴因為拉門破了,而「為什麽你不往緣廊那邊倒!當然,拉門和窗戶要全部打開」,往是光頭頂揍了一拳,命令他修理拉門。


    除此之外——


    「小紫是是光哥哥的救命恩人唷。所以是光哥哥要好好珍惜小紫。」


    還被迫跟紫織子做了帶她去動物園、水族館、天文館的約定。


    紫織子一臉若無其事,讓是光知道剛才那是假哭,不禁覺得組父有點可憐。不過正風因為跟紫織子做了一起去圍棋社的約定,非常滿足,是光便決定把真實藏在心中。否則好不容易逐漸克服厭女症的祖父,很可能會變得比以前還要不信任女性。


    不管怎樣,盡管臉上還有一點瘀血沒消,是光最後還是平安在當天出門跟夕雨約會。


    約定時間的十分鍾前——


    夕雨指定的約會地點,是會員製運動俱樂部的室內網球場。


    「我也來過這家俱樂部。這裏的入會審查很嚴格。」


    「有沒有搞錯地方啊?」


    是光看到跟高級飯店一樣的櫃台,嚇得咕噥道。


    會員製?入會審查?這些都跟是光這個平凡的高中生無緣。


    (夕雨家應該也是一般家庭才對,到底是怎麽迴事?)


    是光不敢隨便靠近櫃台,在前麵煩惱不已,光便給予忠告:


    「是光,保全在瞪你。剛才經過的人也對你議論紛紛喔。在被當成可疑人士拎出去前,快點去櫃台登記吧。否則約倉也會遲到。」


    「該死!」


    是光走向櫃台,心想「船到橋頭自然直」。


    坐在櫃台的兩位女性明顯很害怕,但是光一僵硬地說出名字——


    「赤城是光先生嗎?是的,我們有收到通知。」


    她們就突然變得十分有禮,還走來另一名工作人員說「這邊請」,用謹慎過頭的態度為他帶路。


    「太好了。沒有被趕出去。」


    光在旁邊眨了個眼,被是光狠狠一瞪。


    不久後,是光被帶到豪華的更衣室。


    「請在這裏更衣。」


    工作人員將一套疑似網球裝的衣服和一雙網球鞋遞給他,讓是光瞪大眼睛。


    (呃!是叫我穿上去嗎!?)


    上半身是有領子的白色上衣,下半身則是一件短褲。


    「哇——快點穿穿看嘛,是光。」


    「鬼才穿咧!」


    「咦?為什麽?」


    「不適合吧。」


    「不會啦。而且,你穿這樣進球場會很引人注目喔。會丟夕雨的臉喔。」


    「唔——」


    一被這麽說,是光就隻能乖乖換衣服了,他太陽穴抽動著,將連帽外套和t恤一件件脫掉。


    (為什麽我要穿成這樣?)


    是光穿上白色網球裝,上麵套了件借來的短外套,將前麵的拉鏈拉到最上頭。


    「我覺得拉鏈拉下麵一點比較帥。」


    光也換上跟是光成套的網球裝,在頭上建議。穿網球裝的光爽朗度增加了十倍,適合得令人憎恨。


    「羅嗦。拉鏈拉太開會涼涼的啦。」


    是光不耐煩地迴應,將鞋子也換成網球鞋後,走向球場。


    蓋在室內的網球場即使是冬天也很溫暖,空調設定成最適合運動的溫度。然而,球場四麵八方卻看不到是光以外的人。


    「這間俱樂部是不是經營不善啊。」


    「嗯——我在想說不定是被包下來了。」


    「什麽!」


    是光再度瞪大眼睛。


    「赤城……讓你久等了。」


    虛幻聲音傳來,是光一迴頭,就發現夕雨站在那裏。


    「哇!」


    「!」


    光跟是光同時大吃一驚。


    夕雨竟然穿著網球裝。


    不,是光身上也是網球裝,所以對方跟他穿一樣的可能性十分大。但由於是光對夕雨的印象是過膝長裙,再加上他沒看過夕雨穿製服的模樣,這個印象就變得更加強烈了,可是現在——


    (竟然是、迷你裙。)


    白色裙子長到大腿的一半左右,從裙子伸出來的雪白雙腿,纖細得令人驚訝,是光忍不住一直看著那裏。


    他明明不是第一次看見女孩子的腿,夕雨穿成這樣卻同時具備「那個夕雨竟然……」的意外性和稀有價值,使是光盯了好一段時間,才猛然迴過神來。


    (我是有戀足癬的色狼嗎!)


    他戰戰兢兢抬起視線,看到夕雨臉上帶著靦腆微笑。


    夕雨白皙的臉頰微微泛紅,雖然緊張,但望向是光的眼神沒有絲毫嫌惡或輕蔑,不如說,她看起來很高興。


    劃出波浪弧度的柔軟長發在耳下綁成兩束。那個發型也很新鮮、可愛,令是光怦然心動。


    光用手肘戳了戳是光。當然,他的手肘陷入了是光的手臂中,不過li音宙j應該是「快誇誇人家」吧。光笑得意味深長。


    是光別開視線,咕噥道:


    「啊……你打扮得跟平常不一樣耶,那個……差很多。」


    「很奇怪嗎……?」


    夕雨語氣中多了些許擔憂。


    「不會啊,還不錯。」


    「是光,你就不知道其他用來稱讚的話嗎?之前跟式部同學她們一起去遊泳池時,你也是用『不錯啊』就把所有人都打發掉了!這句話講過一次後,之後就都是偷懶喔!」


    (吵死了。像你這種隨口就能講出一串甜言蜜語的高一男生,在世上才是少數啦!)


    是光在心中怒吼,同時也希望夕雨今天能玩得盡興、希望她能開心,便小聲加了一句:


    「挺新鮮的……不如說,那種打扮也意外適合你。」


    以是光來說,這已經是他竭盡全力的成果。他瞄了夕雨一眼,夕雨正高興地笑著。


    「謝謝你……」


    她小聲迴應的聲音中,也充滿被是光誇獎的喜悅。


    在是光覺得非常難為情時——


    「赤城也……很適合。」


    「!」


    他被拉迴到現實當中。


    (對啊。我也穿著同樣的衣服!)


    夕雨的運動短裙衝擊性實在太大,害是光完全忘記這迴事。


    (夕雨說我穿這樣很適合?不不不,一點都不適合吧。怎麽看都不適合。)


    是光明白了,善意的奉承有時也會傷到別人。


    「是……是喔。謝啦。」


    他轉向旁邊,嘀嘀咕咕的。


    「赤城……可以讓我拍照嗎?」


    「啥?」


    是光迴頭大叫。


    「穿這樣拍嗎!」


    「是光,講話不用這麽大聲。夕雨嚇到了。」


    被光斥責後,是光壓低音量。


    「要、要拍是可以,不過可以等我換完衣服再拍嗎?」


    夕雨默默垂下眉梢。


    「……幫忙借球場的條件……就是……傳赤城穿網球裝的照片過去。」


    「條件?」


    「要傳給一朱先生……」


    「是一朱安排這個球場和這套衣服的嗎!」


    是光大吃一驚,夕雨點了一下頭。


    「我沒有盡情運動過……所以……我想跟赤城一起體驗,就去拜托一朱先生。他很生氣……說我厚臉皮。」


    與其說厚臉皮,不如說是天不怕地不怕,這麽說來,在別墅時夕雨也成熟地罵了一朱。


    那時是光覺得夕雨變堅強了,為此十分感動,現在則是啞口無言。夕雨似


    乎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做的事非常不得了,用虛幻聲音平靜地說:


    「不過……他開出傳赤城穿網球裝的照片給他當條件……勉強答應了……」


    夕雨被學校的女生嫉妒、欺負時,明明帆夏隻是跟是光一起到她的公寓,她就嚇得擔心自己是不是又會被欺負,如今麵對千方百計想要讓她背黑鍋的一朱,夕雨卻仍然抱持著親切感的樣子,是光無法理解。


    表麵上的一朱也就算了,是光並不覺得露出本性的一朱會讓人喜歡、想要接近。雖然由跟一朱成為朋友的自己來講這番話,也有點矛盾……


    或許跟一朱是光同父異母的大哥、聲音和光一模一樣也有關係。光的存在在夕雨心中就是如此重要。


    「你果然……討厭照相嗎?」


    夕雨沮喪地問。纖細手指已經悄悄握緊手機。


    (唔,沒辦法。)


    今天,是光不想讓夕雨露出那種表情。


    「不要給一朱以外的人看喔。」


    夕雨眼中瞬間綻放光芒。


    「嗯。」


    她看起來很高興,雀躍地開始拍照。


    「是光,不要帶著那麽可怕的表情呆站在那裏,笑一下如何?拿球拍擺個姿勢怎麽樣?」


    光在頭上提出一堆要求。


    「這樣會不會也把我照進去呢?」


    他拿著顯現於手中的網球拍,彎腰站在是光後麵,擺出擊球姿勢。


    (住手,要是被人當成靈異照片投稿到超自然現象雜誌怎麽辦?)


    是光想用腳跟踢光,把光趕走,但他知道這沒有意義,隻好帶著不耐煩的心情忍耐。


    夕雨露出恍惚、夢幻的表情,一邊換位置,一邊「喀嚓喀嚓」拍攝是光。


    「那個……可以……跟我一起拍一張嗎?」


    夕雨戰戰兢兢地詢問。


    「我不會給其他人看……一朱先生也不會……我會當成……隻屬於我一個人的寶物。」


    是光認真迴望夕雨,過了一會兒,他迴答:


    「……可以啊。」


    夕雨靦腆一箋,靜靜靠到是光身旁。


    然後伸出手,將手機鏡頭對向兩人。


    是光看著手機,嘴角依然緊繃。夕雨確認拍好的照片後,露出今天最開心的微笑。


    照片上映著表情冷淡的是光,以及麵帶春陽般溫暖笑容的夕雨。


    是光嘴角仍未放鬆,看著夕雨將手機抱在懷中,輕聲說道「謝謝你」。


    「是光,我會安分待著,之後你們就好好玩吧。」


    光如此低喃後,便從是光的視線範圍內消失。


    「來打網球吧,夕雨。雖然我也是第一次打,完全不懂規則,不過光是互相擊球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是光一這麽說,夕雨便露出宛如一道燦爛陽光的耀眼笑容,迴答:


    「嗯……跟赤城一起的話,一定做什麽都會很開心。」


    實際握上球拍,在球場跑來跑去、互相擊球後,夕雨比是光想像的還要不擅長運動。


    盡管她高高將球扔向上方,揮拍速度卻趕不上球掉下來的速度,每次球都會掉到腳邊。用力把球扔高,以為這次一定能成功,球卻輕輕落在夕雨旁邊兩公尺遠的地方。


    夕雨又把球扔得更高,結果球掉下來時直接砸到她的頭,她蹲了下來,是光急忙從自己的場地跑到夕雨身邊。


    「喂!沒事吧!」


    「沒……沒事。」


    夕雨雙手按著頭部,害羞地迴答。


    「下、下次……我會好好打迴赤城那邊。」


    她帶著充滿決心的表情斷言後,想要站起來撿地上的球,卻手滑了一下,又跌倒了。


    「夕雨!」


    「沒、沒事……沒事的。」


    是光抓著她的手臂扶她起來後,夕雨害臊地低下頭。


    是光咕噥道:


    「啊——發球意外地難耶。下次換我試試看好了。」


    「嗯、嗯……」


    是光拿著球,迴到自己的場地。


    「要打過去羅——!」


    他刻意鼓起幹勁大叫,跟夕雨一樣單手把球扔到空中。


    然後在球的落點用力揮下球拍。


    有打中的感覺!


    (很好!)


    是光在心中歡唿。


    然而。


    「咦、咦?」


    球越過夕雨上方和底線,打中後麵的牆壁,才總算掉下來。


    「呃……你看,發球很難吧。」


    是光紅著臉說,跟夕雨隔著球網互看,兩人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對不起!我看不下去了!」


    這時,光飄到足光旁邊,手上拿著自己創造出的網球和球拍,開始擔任教練。


    「夕雨跟是光都一樣,一開始就要用上手發球,太亂來了啦。你們先習慣打球的手感吧。先讓球在地上彈一次,再像要用球拍把它撈起來一樣把球打出去。姿勢就像這樣。腰要再蹲低一點。」


    他應該是教女孩子教習慣了吧。是光照光所說,先讓球在地上彈一次後才打出去,球便落到夕雨的場地中,彈了起來。


    「赤城好厲害。」


    「喔、喔。」


    兩人表情都豁然開朗。


    「嗯,是光運動神經很好,所以隻要習慣,一下子就會熟練起來。這次換瞄準夕雨前麵那區看看。像這樣揮拍,球拍擺成這個角度。還有,為了讓夕雨比較好打迴來,球速也要再慢一點。」


    是光斜眼看著光一邊解釋,一邊親自示範,再度讓網球在地上彈了一下,打向夕雨的場地。


    這球打得有點偏,不過夕雨舉起球拍,勇敢追向球。


    夕雨想在球落地前打到它,卻不小心揮空,令她很灰心。


    光對她說:


    「別在意,夕雨,這次等球掉到地上一次後再打打看。」


    「喂,好像等球掉到地上一次後再打會比較好。再一次,要發球羅。」


    「嗯、嗯。」


    夕雨認真點頭。


    光又示範了一次,是光照做後,球就在空中劃出比剛才更柔和的弧度,落到夕雨麵前。


    夕雨緊盯著球,等它彈起來後,慎重揮拍擊球。


    網球軟弱無力地越過球網,輕輕掉在是光的場地。


    「成功了!夕雨!」


    「赤城!」


    「恭喜!」


    三人一同跑向球網,彷佛在溫布頓網球錦標賽上奪得了優勝,臉上綻放出喜悅。


    「好,接下來試試看對打吧!目標先從來迴五次開始。」


    「接著是對打喔。」


    「嗯!」


    兩人又跑到球場兩側,開始擊球。


    起初夕雨不斷揮空,即使打中,球也越不過球網,沒辦法持續對打,但因為光是個優秀的教練,兩人逐漸能越打趣久。


    一有所進步,是光就覺得越來越愉快。


    「好!下個目標是來迴七次!再下一個是十次!」


    他們慢慢提升目標,最後打出了十六次的紀錄。


    是光迴擊時都會打得比較輕,讓夕雨比較好打迴來,不過控製力道也挺有趣的,每當夕雨用球拍把球打迴來,他都會覺得很高興。


    夕雨也一樣,當球拍擊中球,順利傳到是光那邊,是光拚命跑過去把球打迴來時,她的眼睛都會熠熠生輝。


    從途中開始,光也不見了,迴過神時已經過了中午。


    「我第一次、做這麽激烈的運動。」


    夕雨流著汗,開朗地笑了。


    「我做了便當。赤城,你願意吃嗎?」


    「嗯,我肚子餓扁了。」


    夕雨喜孜孜拿出的多層餐盒,裏麵裝滿包上海苔的飯團。


    r11一明治……雖然比較可愛……但我覺得……赤城應該會比較喜歡飯團……我做了很多種口味。」


    她帶著靦腆的笑容,將餐盒遞給是光。


    「嗯,我比較喜歡飯團。」


    「太好了。」


    是光一口咬下夕雨捏的飯團。裏麵包著一大塊重口味的炸雞。


    「超好吃的。」


    是光一這麽說,夕雨嘴角就漾開笑容,臉上泛起紅潮。


    除了炸雞外,飯團餡料還有鮭魚、馬鈴薯燉肉、漢堡排等等,十分多樣,是光因為夕雨看起來非常高興,吃了五個飯團,覺得肚子都快撐破了。


    兩人又打了一下網球幫助消化,在那之後由於夕雨的要求,他們去了遊樂中心。


    之前都沒交過朋友的是光,當然沒踏進過那種地方,每種遊戲對他來說都很新鮮。


    他跟夕雨一起玩對戰型遊戲、夾娃娃機玩得不亦樂乎,然後因為夕雨害羞地說「赤城……那個……好像也不錯」,所以還拍了大頭貼。


    畫著椰子和海豚、跟南國樂園一樣熱鬧的相框中,映著是光眉頭緊皺的臉、緊張得麵容僵硬的臉、勉強自己笑出來,結果表情變得很嚇人的瞼。


    夕雨也有驚訝、麵帶笑容、微笑等比平常還要豐富的神龜。


    她胸前抱著是光用夾娃娃機夾給她的海豚娃娃和大頭貼,露出發自內心的微笑。


    「寶物……增加了。」


    這時,是光覺得十分痛心。


    由於夕雨迴澳洲的班機起飛時刻越來越接近,兩人在離黃昏還有一段時間的時候,就在車站前的廣場告別。


    是光旁邊有好幾位行人經過,車輛駛過的聲音和人們的交談聲參雜在一起,十分喧囂。


    夕雨用那雙虛幻的眼眸仰望是光,輕聲細語間蘊含專一的心意。


    「今天謝謝你。我做了很多之前都覺得絕對不可能去做的事……我非常……開心。赤城……你還可以再跟我約會嗎?」


    「不,這是最後一次。我有了喜歡的女人。所以,我沒辦法再跟其他女人約會。」


    是光一臉認真,明明白白告訴夕雨。


    夕雨臉上靜靜浮現一抹微笑。


    嘈雜聲重疊在這陣沉默之上,不久後,夕雨平靜地說:


    「是式部小姐呢。」


    「嗯。」


    「我去醫院……探望式部小姐時……跟她打賭了。賭我能不能藉由這次約會,挽迴赤城的心……她現在一定很擔心。」


    是光想起昨天道別時,帆夏心神不寧的,不禁皺起眉頭。


    (——那家夥真是的。)


    四周明明很熱鬧,卻彷佛隻有是光跟夕雨腳下的這個地方,空出一個寧靜的空間。


    接著,夕雨露出有點寂寞的眼神。


    「在你家見到式部小姐時……我就有預感,你跟式部小姐會在一起……你真正喜歡上的人,一定是……像式部小姐那樣的女孩……」


    夕雨到是光家的那一天……


    是光一迴家,就看到朝衣等人全聚在他房間,害他十分慌亂。


    那個時候,帆夏臉上是什麽樣的表情?


    是光覺得她好像在擔心地偷瞄夕雨。


    送夕雨迴去時,是光跟她說那些人都是光珍貴的花。


    其中隻有帆夏跟光沒有關係,而是是光自己主動接近她、喜歡上是光的女孩。


    ——……式部是我的同學,她人很好……光說式部就像天芥菜。


    當時,夕雨輕聲迴應是光:


    ——她一定是個開朗、堅強……很棒的人。


    「赤城很溫柔……所以,沒辦法放著比自己還要弱小的女孩不管……你雖然也幫了我……不過,要是我沒有那麽弱不禁風……你一定不會那麽關心我,也不會產生愛上我的錯覺……我是這麽認為的。如果想要真正擁有赤城,我就不該定出那間公寓。因為這樣一來,赤城就會願意一直跟我在一起……」


    夕雨和緩的聲音,將是光拉迴那間有座神秘雜物山、窗簾緊閉、宛如海底的小房間。


    跟脆弱膽小、眼神虛幻的少女一起度過的安詳悲傷時間……那時感覺到的酸酸甜甜的悸動,那時感覺到的焦躁。


    「可是呀,就算你喜歡上軟弱、不肯踏出家門的我,那也是不一樣的。因為,我希望赤城選擇的是變堅強後的我……」


    「那不是錯覺。」


    夕雨睜大眼睛。


    「我確實愛上了夕雨。我的初戀一輩子都是夕雨。」


    是光堅定地告訴她。


    他直直看著驚訝的夕雨。


    對是光來說,那些在被雨鎖住的狹小世界裏感受過的甜蜜、悸動、痛苦,全都是第一次體會到的感覺。


    是無可取代的時間。


    夕雨慢慢揚起嘴角,露出如夢似幻的微笑。


    「我的初戀也一直都是赤城。」


    然後開朗地說:


    「再見了。」


    夕雨轉過身去,逐漸走進人群之中,放下來的長發在空中搖曳。


    毫不畏懼地、用自己的雙腳。


    是光跟夕雨的戀情,一定在兩人牽手看著公園裏各種花朵的那陣雨中,就已經結束了。


    光曾經說過,把夕雨帶到戶外,就會失去她。


    一旦踏出房外,夕雨就不再會是男人一廂情願建構的幻想。


    如光所說,那一天,是光將脆弱虛幻的夕顏殘骸埋進了土裏。


    想必從那裏發芽、盛開的新的花朵,文靜中會潛藏著堅強,會一直驕傲地綻放吧。


    是光胸口隱隱作痛,目送夕雨在來往的行人對側逐漸消失。


    然後歎了口長長的氣,用力繃緊臉頰。


    好了,該怎麽處理那個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冒冒失失的戀愛新手?


    是光癟著嘴,小聲對應該在他身後的友人說:


    「光,借你的智慧一用。」


    ◇  ◇  ◇


    (赤城果然會跟奏井同學複合吧……)


    從早上開始,帆夏就沒一刻靜得下心來。她一下子坐在書桌前看手機,一下子躺在床上抱緊枕頭,然後又站起來,在房間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


    今天早上,她收到夕雨的簡訊。


    『我等等要去跟赤城約會。』


    帆夏的心髒用力揪起。這一天終於來了。


    帆夏住院時,來探病的夕雨帶著虛幻眼神說:


    ——我跟赤城約定過要去約會。如果赤城因為那場約會,改變心意喜歡上我……我可以跟赤城交往嗎?


    夕雨的語氣和表情都很平靜、纖細柔弱,帆夏卻因為她特地來征求幾乎沒交談過的自己的同意,被夕雨的氣勢震懾住,迴答:


    ——如果赤城又喜歡上奏井同學,就不是我允不允許的問題了。要是變成那樣,那也沒辦法。


    帆夏雖然拚命故作鎮定,其實她腦中一團混亂,倘若現在遇到是光,她絕對會驚慌失措,對他說「不要去跟奏井同學約會!你不是說了喜歡我嗎?」所以帆夏沒有等家人來接她,就逃走似的出院了。


    夕雨說會傳簡訊或打電話通知她結果。在那之後,紫織子就被綁架了,根本不是談這件事的時候,不過最後紫織子平安無事,住院檢查的是光也已經出院。


    ——我差不多該迴國了。你還記得那個約定嗎?


    前天,帆夏接到夕雨的電話。


    ——耶耶耶耶那當然。奏井同學就選個喜歡的時間去跟赤城約會吧。


    帆夏用拔尖的


    聲音迴應。


    「我這個笨蛋!不該跟人家做那種約定的。赤城一定又會迷上奏井同學。奏井同學纖細又柔弱,很有女孩子氣,會讓人想保護她,根本正中赤城的好球帶!」


    帆夏倒到床上,抱著枕頭滾來滾去。


    畢竟他本來是那麽喜歡奏井同學。


    所有人都跑到是光家的那一天,是光也是和夕雨一起迴家,也隻送夕雨一個人迴去,兩人之間的氣氛非常好。


    「得相信赤城才行。約會也是因為赤城很守信用,這一定足最後一次——啊啊啊啊啊!我還沒跟赤城約會過!」


    盡管兩人曾經在晚上潛入學校的遊泳池中遊泳,那是帆夏忘不掉的迴憶,但當時並沒有正常約會時的氣氛。


    「要是我們連約會都沒約過就要分手,啊嗚嗚,早知道會變成這樣,快點跟赤城約會就好了。」


    帆夏又開始在床上滾動,眼珠子轉來轉去,眼眶泛淚,抱著枕頭碎碎念了好一陣子,然後——


    「他們差不多該約完會了吧?不知道會怎麽樣。要打電話給奏井同學或赤城確認嗎……?我辦不到!」


    她一口氣坐起來,用力搖頭。自己去確認太可怕了。


    「來、來更新部落格吧……」


    帆夏下床走向書桌,打開筆記型電腦。


    「紫公主的小屋」是以刊登手機小說為主的網站,不過在部落格的迴應欄中,也會跟女孩子們商量戀愛煩惱。


    帆夏有段期間被叫做「戀愛專家」,讓她有點得意忘形,不過前幾天,她才剛在部落格上坦承自己其實從來沒跟男生交往過,正在單戀班上的男生。


    她已經做好部落格的讀者因為被騙而大發雷霆,寄來一堆信抗議的覺悟,實際上,帆夏也確實有收到抗議信,不過,像『知道紫公主也跟我們一樣單戀別人、為戀愛煩惱,感覺紫公主比以前還要更親切了。一起為能跟對方兩情相悅加油吧。今後也請陪我們商量煩惱』這種善意郵件壓倒性地多,點閱率排名也迅速竄升。谘詢戀愛煩惱的信件也變得比以前更多了。


    帆夏打開部落格,目光掃過迴應櫊,準備迴答讀者的問題。


    『給戀愛專家紫公主


    我第一次在這裏留言。現在,我因為戀愛上的問題十分煩惱,所以決定來跟紫公主商量。


    我最近跟喜歡的人告白了。


    那個人是我的同學,坐在我旁邊的位子。


    那家夥眼神很兇、態度很差,常常瞪著手機,外加容易腿癢,一下子就會抬腳踹人,起初我還覺得這家夥真莫名其妙。


    但在我遇到麻煩時,那家夥總是會很誠懇地傾聽我的煩惱、幫助我。


    那家夥是個比起自己,更童視別人的事,會忍不住去幫人家忙的濫好人。


    我越來越明白那家夥的優點,覺得自己喜歡上了那家夥,但那還隻是同學之間的喜歡。


    不過,那家夥跑來跟我告白後,我就變得越來越在意那家夥。』


    帆夏覺得這似乎有點像她跟是光的關係。


    『我跟其他人接吻時被那家夥看到,那家夥哭著不停罵我「笨蛋」,槌我胸口時,我嚇得心髒狂跳。』


    帆夏倒抽一口氣。


    「難道……」


    『那家夥曾經約我到ktv包廂,突然就拿出色情泳裝寫真集說要跟我一起看,還在遊泳池大鬧,結果害我的泳褲滑下來。有一次我迴家時,還看到那家夥穿著小花圖案的圍裙迎接我。』


    「不會吧……」


    帆夏心跳漏了一拍,臉頰發熱。


    「這完全是……」


    『那家夥誤以為我讓別人懷孕,為我烤了鈣質豐富的餅幹。那家夥的朋友說了喜歡我後,那家夥就突然說要跟我保持距離。』


    「這不就是在指我嗎?」


    『我不知道什麽時候,對那麽莽撞、亂來的家夥產生了同學以上的好感。』


    『那家夥因為我而遇到危險,差點送命時,我清楚意識到了。我喜歡那家夥。不隻是同學。因為那家夥是那家夥,我才會喜歡上她。』


    帆夏心跳加速,凝視螢幕的臉越來越燙。點擊滑鼠的手指停不下來。


    『我也明確地告訴那家夥我喜歡她。可是那家夥不僅莽撞,還很遲鈍,跟紫公主不一樣,是個無藥可救的戀愛新手,現在她還在懷疑我會不會移情別戀到其他人身上。』


    「不、不是你自己的言行舉止讓人懷疑嗎……遲鈍的是你吧,還有『戀愛新手』是怎樣?」


    『該怎麽做才能讓那個一下子就會失控、光說不做、無藥可救的戀愛白癡明白我的心意呢?請您迴答我。』


    最後的署名是「紅毛狗」。


    帆夏不知道她該生氣、該害羞,還是該坐在椅子上轉來轉去,在她混亂至極時,手機的簡訊鈴聲響起。


    是是光!


    是光傳了簡訊來!


    帆夏急忙打開簡訊,標題是「戀愛谘詢」,附上帆夏部落格的網址,下麵寫著『附注 請至河灘迴答』。


    身髏比大腦還要快做出行動。


    帆夏從椅子上站起來,一把抓住手機和車票,衝出家門外。


    天空被夕陽照成一片橘色,雲層開始染上淡淡的粉紅,帆夏拚命在逐漸接近黃昏的路上奔馳,心髒都快要裂開了。她穿過車站剪票口,衝進電車內,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喀喀喀」打起簡訊。


    『給紅毛狗先生


    你沒有其他事可以說了嗎?就隻記得在ktv包廂裏麵看色情寫真集這種奇怪的事!』


    在過了一站時,迴覆傳來了。


    『有啊。


    想聽的話,現在立刻帶著你的迴答過來。』


    帆夏打起簡訊迴應。


    『笨蛋。我早就已經出發了。』


    又過了一站,對方迴覆了。


    『別逃啊,戀愛新手。』


    『還不知道誰是戀愛新手咧。』


    帆夏傳著簡訊,抵達最靠近學校的車站,然後又開始奔跑。


    在逐漸西沉的橘色太陽下,帆夏氣喘籲籲地在整片被染成紅色的河堤上狂奔,一邊轉頭望向河灘,尋找簡訊的發送者。


    河水和草地都變得一片火紅,寒風將河邊的芒草吹得沙沙作響。前麵站著一名拿著手機、頂著一頭亂糟糟紅發——宛如一隻野狗的少年。


    是光抬頭用銳利目光盯著帆夏。


    帆夏忘我地準備衝下河灘時,他急忙跑過去。


    「笨蛋!危險啦!」


    河岸上的草讓帆夏腳滑了一下,一屁股坐到地上,就這樣以驚人之勢滑下來。


    帆夏越來越靠近是光。


    是光用力皺起眉頭,衝向帆夏,伸出雙手抱住她,跟著在草地上滾了好幾圈。


    一片靜寂的草地上,隻聽得見彼比紊亂的唿吸聲。兩人臉上都感覺得到對方的吐息。


    帆夏一往下看,是光的臉就近在眼前。


    他垮著嘴角,認真凝視帆夏。


    在暴風雨來襲的那一晚差點溺斃的是光,隔天早上在床上醒來時,也是這個姿勢。現在比那時候還要令人害羞。是光摟著帆夏的腰和背部,兩人的腿糾纏在一起。


    先將臉湊近的是是光還是帆夏,已經不得而知。


    帆夏覺得心髒快要破裂,雙頰泛紅,眼泛淚光,緩緩將嘴唇重疊上是光的唇。


    同時在心中呢喃。


    (赤城。這就是我的「答案」。)


    ◇  ◇  ◇


    「頭條學長,謝謝你來送我。」


    「不會,你沒通知赤城嗎?」


    在機場大廳中,夕雨跟頭條低聲交談著。


    「我


    在來到這裏前,跟赤城告別過了。」


    他現在應該見到帆夏了吧。


    (式部小姐……不需要我來報告結果吧。打賭是我輸了。赤城沒有動搖。他明白跟我說了,他喜歡式部小姐……)


    她明明應該早有覺悟,卻難過得胸口發疼。


    「頭條學長……現在的我……和以前的我,哪一個比較有魅力?」


    「什麽——那、那個……」


    頭條啞口無言,顯然很傷腦筋。


    頭條俊吾曾經告訴是光,他比較喜歡以前的夕雨。為了保護夕雨,他安排一名女性當護衛,住在夕雨隔壁的房間,還為了避免夕雨不會因為出席天數不足而被退學,在學校動了些手腳。


    而那個頭條,也無法迴答夕雨的問題。


    (果然……頭條學長也覺得……以前柔弱的我比較有魅力……)


    正當夕雨覺得有點難過時——


    「這還用問嗎!現在的夕雨比以前還要好上一千倍!」


    一朱氣衝衝地鼓著頰,快步走來。然後用跟光一模一樣的圓潤甜美聲音,滔滔不絕地說:


    「以前的夕雨是個家裏蹲,陰沉死了,一看就知道是個戴著處女麵具、裝柔弱依偎在男人身上的騷貨,被同性虐待也是應該的啦。現在的夕雨雖然厚臉皮又天然,讓人火大,不過這樣可以不用單方麵顧慮你的感受,我對現在的你好感度高很多喔。」


    「……一朱先生,你昨天不是在電話裏說『我怎麽可能去為你送行』嗎……」


    一朱突然出現在機場,令夕雨有點茫然,她輕聲詢問後,一朱就高高豎起眉頭:


    「我不是來為你送行,是來跟你抱怨的!那張赤城穿網球裝的照片是怎樣?隻是站在那邊而已?而且上半身還被外套包得緊緊的?搞什麽啊。現在的小學生都拍得比你好。總、總之——會說以前的夕雨比較好的人,隻有隻能接受對自己唯命是從的乖乖牌的扭曲處女廚而已啦!」


    一朱如此斷言,完全沒想到自己又是什麽德行。頭條在旁邊露出受到打擊的表情。


    他一定是因為夕雨失戀,才來鼓勵她的……雖然要是這麽說,一朱八成會迴以十倍的反駁。


    托一朱的福,夕雨覺得心頭流過一股暖流,露出微笑。


    「嗯,我也喜歡現在的自己。」


    ◇  ◇  ◇


    「欸……哥哥,人家很能體會你的心情,不過差不多該迴家了吧?」


    夕雨搭上飛機,一朱也離開後,雛出聲叫喚蹲在機場大廳、麵色陰沉的俊吾。


    俊吾再三囑咐過雛,不可以在有其他人的地方叫他哥哥,但他現在連叮嚀的力氣都沒有。


    「我、我並沒有……用處女和非處女區別女性……我隻是希望女性謹言慎行、堅守貞操……唔……我身為男人的度量,竟然好死不死輸給一朱。」


    雛也蹲了下來,拍拍俊吾的肩膀。


    「哥哥沒輸呀。哥哥比任何人都還要帥氣。」


    她開朗地對俊吾斷言後,用成熟溫柔的聲音說:


    「哥哥喜歡處女的話,人家一輩子都會是處女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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