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swordart.online


    圖源:藍顏帝第(拉斯觀測組)


    翻譯:青簾卷


    校對:結城明日奈


    本小說為日本觀影附贈特典,為劇場版的前傳,主要為補完設定。


    故建議在觀賞劇場版本篇之後閱讀。


    1.


    「b隊、c隊,團隊切換(party switch)準備!」


    右手握著細劍《冬之痕+2》(wintry stroke+2)高高舉起,亞絲娜喊道。


    地城牆壁上燃燒的火把倒映在劍身上,綻放出青白色的光。


    「明白!」 「哦!」,


    通道前方正與大型怪物對峙的c隊高聲喊道。同時,亞絲娜指揮的b隊也於後方緊張地應和。


    浮遊城艾因格朗特第四十層,迷宮區高塔二十三層。


    迷宮區作為通向下一層唯一的通道,必然高達百米左右。內部層數視設計主題而定,但一般都有三十層。由此說來,這座高塔應該也已經被踏破了近八成,距離樓層boss所在的最上層已經相當接近。


    想要攻略遊戲,各層的boss怪物是最大的障礙。其中,二十五層、五十層、七十五層這些四分節點的boss尤其強大。而僅次於他們的,就是十層一遇的整數層boss。也就是說,打倒了四十層的boss後,下一個難關就要到第五十層……也就是百層浮遊城的中間點。


    雖然等待著玩家的可能是超越二十五層的激烈戰鬥,然而一旦突破,就會迎來艾因格朗特攻略的轉折點。被迫進行這個死亡遊戲已經一年時間,迄今為止通關遊戲、解放所有玩家這個最終目標一直讓人異常絕望,但在那之後或許也會變得隱約可及了吧。


    所以,沒時間在這裏苦戰了。中boss程度的怪物爭取一次突破,今天就要找出通往頂層的路徑。


    四十層的設計主題是《牢獄》。與之相應,現在跟玩家交戰的怪物就是一個巨大的獄吏。固有名是《冷酷的獄吏長》(ruthless ward chief)。雖然是人型,但當然不會是人類。全身皮膚呈暗紅色,雙臂異常粗長,合握著一根生有無數尖刺的金屬棒,鋼鐵的麵具下雙眼閃著渾濁的黃光。


    獄吏長的攻擊模式十分簡單,就是用蠻力揮舞手中的狼牙棒。然而威力卻不容小覷,使得攻擊手一直無法近身。但是經過近二十分鍾的戰鬥,現在終於完全把握了他的攻擊方式。下次切換時就一口氣解決他。


    亞絲娜下定決心,看著獄吏長高高地舉起了狼牙棒。


    「c隊,倒數,3!2、1……」


    怪物的咆哮聲如混亂的鼓點一般,正在此時,


    「0!」


    亞絲娜的喊聲與其重疊。


    怪物巨大的狼牙棒橫掃而至,c隊隊長手中的闊劍發出綠色的光效迎擊。其他五人也打出顏色各異的單發劍技配合。


    劇烈的震動聲響徹通道,獄吏長手中的狼牙棒反彈而迴,身體也大幅後仰。c隊的6名隊員也同樣被擊退。大威力的攻擊相互衝突,就會對雙方造成這樣的後仰效果。


    正是由於存在這樣的後仰效果,才會產生sao裏最基本也是最必不可少的戰術——《前後交換》。


    切換是指同伴以及所處位置的替換,因此需要戰鬥中暫停一定的時間。


    配合良好的二人組進行切換的話,隻要格擋敵人的大招,或者迫使敵人格擋己方的大招,以此創造一瞬間的中斷,這就足夠了。但對於六人小隊之間的切換,即團隊切換來說,最少需要三秒以上的空當。


    麵對敵人的全力攻擊,全隊使用單發劍技抵擋,其產生的後仰使得獄吏長劇烈搖晃,己方的六人也連退了五米。然而這正中下懷。這個必要的空當正是過去數月特訓的成果。


    「b隊,前進!」


    亞絲娜大聲下達命令,本人也同時衝了上去。


    穿過硬直中的c隊隊員,直接衝到了最前方。


    獄吏長仍然沒有從後仰的狀態中恢複。亞絲娜奮力刺出右手的細劍,三連擊劍技《三角突刺》(triangr)襲向膝蓋的弱點。兩條hp槽的第一條伴隨著破碎光效消失,直接進入了第二條。


    「dorudarang!!」


    用怪物語發出一陣憤怒的咆哮,獄吏從後仰中恢複了過來。要動真格的了。


    「塞古羅、穆爾達爾,正麵吸引目標!攻擊模式可能會有所改變,所以專心防禦!弗羅茨和我從右側攻擊,桑薩與諾提拉斯從左側展開!」


    (譯者注:人名有些奇怪,在這裏注明下


    塞古羅:原文セグロ,可寫作「背黑」,即鳥類名中常見的「黑背xx」


    穆爾達爾:原文ムルダール,沒找到相近的詞源和拚寫。


    弗羅茨:原文フルツ,可寫作古津,地名,位於新潟県新潟市)


    桑薩:原文サンザ,對應寫法有很多,多與歌舞伎有關


    諾提拉斯:原文ノーチラス,單詞nautilus的片假名寫法,意為「鸚鵡螺」)


    亞絲娜用最快的語速下達命令。幾乎同時,b隊的兩個主t就舉起大盾衝到了獄吏麵前,同時發動了嘲諷技《威嚇》(threatful roar),使得獄吏原本盯著亞絲娜的黃色眼睛也轉向了二人。


    趁此機會,亞絲娜與錘使弗羅茨匯合,繞向怪物的右側。另一邊,槍使桑薩和單手劍使諾提拉斯也正展開——


    本應如此的。但是……


    「——!?」


    衝過來的隻有手持十字槍的魁梧的桑薩,本應支援他的持盾劍士卻不見蹤影。


    獄吏長的單體攻擊可由吸引火力的兩個主t頂住,但麵對水平橫掃的廣域攻擊,四個主攻手隻能選擇防禦或迴避。如果周圍的空間夠大的話還能後退迴避,但這條通道橫寬隻有六米。獄吏的橫掃攻擊完全可以從一端打到另一端,所以必須用盾或者武器防禦。


    雖然細劍本不太適合用來防禦,亞絲娜的愛劍卻不是如此。最初的愛劍《風之花劍》(wind fleuret)被融為素材,由暗精靈鍛造師之手打造成了利劍《騎士細劍》(chivalric rapier)。之後又再次作為素材融掉,變成了這把《冬之痕》。與纖細的外觀不同,這把劍具有難以想象的攻擊力和耐久,中boss程度的攻擊可以輕鬆用側麵擋下來。


    然而,桑薩的十字槍雖然攻擊力和攻擊範圍都沒得說,但由於槍柄是木製的,耐久有些低。別人曾多次勸過他不如換成全金屬製的長槍nce)係或長戟(halbert)係武器,但他卻非常固執,根本不聽。


    (青:不聽就對了!ncer會有什麽後果誰不知道!)


    現在的亞絲娜也能理解,這種固執可以給人一種狀態欄無法顯示的力量。而且如果有持盾劍士在一旁援護,這種敵人的攻擊也能抗住。所以才製訂了這個陣型。然而……


    「諾提拉斯,怎麽了!?」


    是踩中陷阱了麽?亞絲娜頭也不迴地喊道,但是沒有迴應。雖然可以從c隊中再叫個人來,但他們也已經到極限了,現在正喝藥迴複。如果讓他們在hp不滿的狀態下強行參戰,恐怕會招致最壞的結果。


    「……桑薩,後退!」


    亞絲娜咬牙喊道。槍是長於打斷的武器,沒有槍的話兩個主t的負擔也必然會加重。總要想辦法靠四個人撐到c隊恢複,然後再進行一次團隊切換,也得確認一下諾提拉斯沒過來的原因。


    聽到亞絲娜的指示,桑薩一瞬間露出不甘的神色。他和諾提拉斯一樣,是在這第四十層才被提拔為公會一隊成員的,所以一直非常努力,想要進入攻略樓層boss的隊伍。什麽都沒幹就要後退,這份怨氣雖然可以理解,但現在魯莽地衝上去隻會適得其反。


    然而,在長槍使還沒有退下的時候……


    「diruaa!!」


    獄吏長一聲吼叫,然後把巨大的狼牙棒放低,擺成和地麵水平的架勢。


    「範圍攻擊!下段防禦!!」


    就在亞絲娜喊出的瞬間,伴隨著巨大的破風聲,直徑三十厘米的狼牙棒已經襲來。麵對扇狀的橫掃攻擊,右翼的亞絲娜和弗羅茨、中央的塞古羅和穆爾達爾,都迅速下蹲,用武器或盾牌堪堪擋住了。然而,沒能及時退避的桑薩隻能把槍杵在地麵上進行防禦……接著,黑色的狼牙棒無情地將槍砸斷了。


    「guaaa!」


    桑薩的腰部被狼牙棒狠狠擊中,整個人直接被打飛,然後重重地撞上後麵的牆壁,接著倒在了地上。亞絲娜視野左側,隊友的hp槽其中一條瞬間減少了三成以上。


    「guruuu……」


    發出奇怪的笑聲,冷酷的獄吏長把臉轉向桑薩。


    四十層的主題是牢獄,在這層徘徊的部分獄吏怪物具有一種叫做《bullying》的麻煩算法。bullying在英語中是「欺負弱小者」的意思。正如這個單詞的原意,怪物的仇恨值與通常不同,而是會轉向倒地無法移動或者吃了debuff的玩家。


    「呃……」


    亞絲娜想要攻擊獄吏長,阻止其追打桑薩。但由於蹲防了大招,身體進入了短暫的硬直時間,雙腳根本無法移動。主t的塞古羅和穆爾達爾也一樣站不起來。


    「桑薩,快跑!」


    亞絲娜拚命喊道。但可能是因為連續遭受劇烈打擊而出現了輕微的眩暈,桑薩一直沒能爬起來。對準槍使毫無防備的背部,獄吏高高舉起了武器。造型兇惡的狼牙棒上發出鮮亮刺眼的紫光。劍技——直接挨上一記的話估計會當場死亡。


    「doruaaa!!」


    狼牙棒轟然下擊——


    通道的後方,一道人影仿佛疾風般地突進,接著一記快不可見地斬擊擋開了這必殺的一擊。諾提拉斯終於歸隊了——亞絲娜的理性這樣想著,但同時直覺又在否定這一想法。衝鋒速度如此之快、斬擊威力如此之大,這些都是諾提拉斯這樣的新人無法做到的。況且,亞絲娜熟悉這股氣息。


    不用劍技,僅僅普通的一記衝鋒斬就能和中boss的劍技相互抵消。劍士黑色的大衣下擺隨風翻動,同時扭頭衝桑薩喊道:


    「左翼由我接下!你快退下迴複!」


    劍士拉起桑薩,然後將他推向後方。兩人的空缺由一人填補,劍士的發言引得b隊和迴複中的c隊一陣嘩然,卻沒有一個反對。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個突然闖入的玩家實力如何。


    壓住胸中翻湧的複雜感情,亞絲娜喊道:


    「……拜托了!」


    黑衣的劍士透過微長的前發瞥了亞絲娜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之後的戰鬥異常安定,給人的感覺仿佛敵人不是迷宮區最前線的中boss,而是下層野外的普通小怪。


    這是當然的。因為獄吏長大多數的攻擊,都被劍士像機械一樣,用迅速、精準的動作和超人的預判打斷了。中途開始兩個主t也加入了進攻,第二條hp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減少。僅僅不到五分鍾,強敵《冷酷的獄吏長》巨大的身軀就轟然粉碎,散入迷宮淡淡的陰影中。


    伴隨著令人振奮的效果音,戰鬥結果的畫麵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兩支隊伍全都發出盛大的歡唿聲,但亞絲娜卻無心跟他們一樣慶祝。


    「大家迴複一下hp。」


    向周圍的同伴下達指示後,亞絲娜穿過人群,走向了通道前方剛剛把長劍收迴背後鞘中的黑衣玩家。


    一瞬間腦中掠過了十幾種搭話的方式,脫口而出的卻是最幹燥無味一句話。


    「感謝支援。」


    然後,麵前的玩家來了個一百六十度轉身,用一個微妙的角度看著亞絲娜。


    「不用……反正我也必須要從這裏通過。」


    (青:這就是狗糧技能max之前的二人的對話方式……)


    這種客氣的迴答讓亞絲娜感到胸中刺痛。雖然從半年前開始兩人已不再是搭檔,但這種心痛仍然沒有消除的跡象。


    深吸一口氣,壓下內心的感情,亞絲娜注視著從前的同伴,也是現在攻略組唯一的獨行玩家——單手劍使桐人。


    「……你,還要前進麽?」


    麵對詢問,劍士絲毫沒有表現出即將單獨踏入未知區域的恐懼,隻是淡然地點了點頭。


    「嗯,我想去找找boss的房間。」


    「是嗎……當心點。」


    「謝謝,你也是。」


    劍士連笑容都沒有露出,隻是揮了揮手,接著再次轉過身,身影融入通道盡頭的黑暗中。


    (青:你不裝逼會死啊……)


    一直等到微弱的腳步聲完全消失,亞絲娜才緩緩轉過身。


    突然,胸中的疼痛轉化為強烈的衝動,壓得她喘不過氣。


    想要把染成公會紅白二色的鬥篷脫掉,把右手的紋章戒指取下,追上桐人,然後對著那令人懷念的背影喊道「我會退出公會的。所以,再跟我一起搭檔吧」。


    但是,這是不被允許的。退出二十五層boss攻略戰之前一直跟桐人組成的小隊,加入了新興公會《血盟騎士團》。做出這種選擇的,正是亞絲娜自己。


    總算壓製住衝動,短短地歎了口氣,亞絲娜迴到了公會成員所在的位置。必須問問b隊新人諾提拉斯無視團隊切換命令的理由。


    但在亞絲娜找到諾提拉斯之前,人群中就爆發出一個尖銳的聲音。


    「喂,你這家夥,怎麽沒切換!?」


    充滿憤懣的聲音來自桑薩。亞絲娜趕忙跑過去,就看到魁梧的槍使左手握著十字槍折斷的槍柄,右手正提著一個纖瘦的玩家的衣領。


    「住手!」


    迅速擠進人群,讓桑薩放開手,亞絲娜站在諾提拉斯麵前。


    年輕的臉上仍留有一絲少年的稚氣,但應該比上線時還是初三學生的亞絲娜要年長一些。波浪狀的枯黃色頭發遮住了半張臉。眼睛雖然被遮住,但嘴角卻不甘地抿著。緊握的雙拳正微微顫動。


    hp條顯示角色名為nautilus,但亞絲娜再三確認,hp條並沒有怎麽減少,也沒有負麵狀態的圖標。也就是說,沒有遵守切換指示既不是因為受傷,也不是因為debuff。


    「就結果來說怪物還是被打倒了。我也無意在此責怪你。」


    亞絲娜對趴在地上的諾提拉斯小聲說道。


    「……但是,團隊戰最重要的就是默契的配合。我必須聽聽你沒有按指揮行動的理由。」


    說到這裏,諾提拉斯抬頭看了一眼亞絲娜,接著用壓抑的聲音說道:


    「我……也想衝上去的」


    再次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靴子接著說道。


    「但是腳……怎麽也動不了」


    公會的同伴似乎沒有更多想說的了,隻是緊緊地閉著嘴。看到這裏,亞絲娜移開視線,稍微考慮了一會兒,然後向全員下達了指示。


    「……今天就先返迴城鎮。陣型是d2號,走出迷宮區前不要放鬆警惕。」


    迴複結束的玩家們迅速組成隊列。地城移動用的陣型共分四種,分別是速度優先型、防禦優先型、探索優先型以及升級優先型。2號則在前後配置坦克和斥候,是最重視安全的隊形。


    最後看了一眼通往上層的路,亞絲娜抬起右手,揮向前去。


    「開始移動。」


    2.


    公會《血盟騎士團》的本部,位於靠近前線的三十九層。


    今天是2023年10月15日,而這層的城鎮傳送門是一周前的10月8日開通的。也就是說公會剛剛才從下層搬上來。


    亞絲娜在四十層主街區解散了隊伍,然後站到傳送門前,卻差點說成了本部原先所在的二十五層,所幸及時改口,才順利傳送到了下麵一層。


    三十九層的主街區《諾爾弗雷特》沒有什麽明顯的特征,可以說是典型的「奇幻世界的鄉村小鎮」。其實這層有很多樹林以及河流,紅色屋頂的小房子連成一片,非常可愛,所以亞絲娜並不討厭這個地方。然而由於餐廳和酒館很少,在其他公會成員中評價可不算高。


    公會的本部,就設在《諾爾弗雷特》街區盡頭的一座安靜的鄉


    間宅邸中。原址則是在堪稱大都市的二十五層主街區《吉爾德斯坦》。當初宣布要把本部搬來此處時,所有成員都猜不到會長究竟在想什麽。


    (譯者注:《吉爾德斯坦》這個聽起來很清真的地名是個拚接詞。「吉爾德」是英語中guild一詞的音譯,原意即「公會」。「斯坦」出自波斯語,英語中轉寫為「-stan」,原意是「地區」。中亞很多國家把這個詞用作國名。所以二十五層本意為「公會地區」。)


    但是,搬來之後大家立即明白了理由。


    本部新址緊靠城鎮大門,外麵的野區礦石和草藥的采集點十分豐富。怪物大多攻低防高,最為戰鬥訓練的對手最合適不過。還會大量刷新掉落上等革素材和鱗素材的怪物。對於一個正在追趕攻略集團(最近常被簡稱為《攻略組》)的新興公會來說,這樣合適的地方可不多見。


    明明不怎麽外出,會長到底是怎麽找到這麽一個可遇而不可求的地方的……亞絲娜這樣想著,走進了二層建築的大門。


    正門之上飄揚著一麵深紅色的公會旗幟,上麵印有《kob》三個字母,是公會英文名《knights of the blood》的縮寫。此外旗幟上還畫著一柄十字劍形狀的紋章。從旗幟下穿過,走入宅邸,然後登上大廳正麵的樓梯,亞絲娜停在了二層北端公會會長的房間前。


    確認了一下時間,亞絲娜敲了敲門。裏麵立即傳來一聲「請進」。


    「打擾了。」


    亞絲娜略施一禮,走了進去。房間大概有十疊大小,略有些暗。赤紅的夕陽正從南麵的窗戶斜照進來。靠近窗戶的地方放了一張橫寬近兩米的巨大書桌,後麵坐著一個男人。從這個角度看去,男人似乎正背負著身後的夕陽。


    (譯者注:日本仍保留著用榻榻米(畳)的塊數來計算房間麵積的習慣。傳統榻榻米的大小是固定的,大概為1.62平米。因此團長的房間有16平米大小,大概相當於一間標準主臥)


    書桌是用奢華的紅木無垢材所製,不知價值多少柯爾。亞絲娜走到桌前,再次低頭行了一禮。


    「我來報告今天的樓層攻略。」


    「嗯。」


    男人點了點頭,抬起臉來。鐵灰色的長發向後梳起,瘦長的身材包裹在真紅色的袍服中。年齡大概接近三十歲,沉穩的氣度比起劍士更接近學者,然而黃銅色的眼瞳中的光比任何人都銳利。


    玩家名是希茲克利夫。實力相當強勁,僅僅半年時間便把《血盟騎士團》這個曆史不長的公會帶入了攻略組中堅。公會的成員稱其為《團長》,對其十分仰慕——更確切地說是崇拜。但亞絲娜每次麵對他時都有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吸了一口幹冷的空氣,亞絲娜平複心情,開口說道:


    「……我們到達了四十層迷宮區的第二十三層。地圖探查已經完成了七成,預計明天或後天就能發現boss的房間。」


    「是嗎,辛苦了。kob是進度最快的了吧?」


    「直到今天為止還是如此,不過……」


    稍微停滯了一下,亞絲娜接著說道:


    「在第二十三層和中boss級的怪物戰鬥時發生了些問題,被路過的玩家搭救了。我們在戰鬥結束之後就返迴了,現在應該是那名玩家進度最快。」


    「唔,是dkb嗎?」


    攻略組最古老也是最大的公會《聖龍騎士團》(dragon knights brigade),希茲克利夫說出了這個名字。亞絲娜卻很快搖了搖頭。


    「不是……是個獨行玩家。」


    公會會長露出一絲苦笑,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是他啊。身手越來越好了呢……是不是應該再邀請他一次。」


    「我認為沒用。」


    「亞絲娜君這麽說的話,那就暫時再等等吧。」


    收起笑容,希茲克利夫交叉雙手放在桌上。


    「先不說這個了……戰鬥中發生的問題究竟是什麽?能讓你中斷攻略,應該不是什麽小事吧?」


    不知該如何迴答這個問題,亞絲娜陷入了迷惘。希茲克利夫雖然不是個會隨意咆哮發怒的人,但同時他也是個徹頭徹尾的合理主義者。如果得知了諾提拉斯的「症狀」,很難說他會不會做出一些無情的判斷。


    但是果然還是沒法緘口不言。今天,由於諾提拉斯沒有遵守指示,桑薩可是遇到了性命危險。在sao這個死亡遊戲中,hp全損意味著現實的死亡,因此玩家的安全從來都是最優先的。不僅為了公會成員,也為了諾提拉斯自身考慮,應該把情況說出來。


    「是這樣的……」


    花了幾分鍾時間,亞絲娜把跟《冷酷的獄吏長》戰鬥時發生的事說明了一遍。希茲克利夫聽完後「唔……」了一聲,然後合起了眼睛。


    之後很快又睜開雙眼,黃銅色的眼睛緊緊盯著亞絲娜。


    「諾提拉斯君今天是第一次參加迷宮區的攻略麽?」


    「是的。上周才和桑薩一起進入一隊。」


    亞絲娜瞥了一眼窗外。宅邸的前院裏,四五個玩家正在進行配合訓練。


    現在kob公會總共有二十六名成員。其中十八人是a、b、c三個正規隊伍所屬的一隊成員。六人是加入還沒多久的二隊成員。剩下的兩人中,一位是團長希茲克利夫,基本上隻參加boss攻略戰。另一位是個名叫代讚的爽朗男人,他一手負責公會的物資管理,也是基本不參與前線攻略。


    (譯者注:代讚,原文為ダイゼン,可寫作「大膳」,英語拚寫為daizen。本意為一種叫「灰斑鳩」的鳥類。刀劍wikia詞條顯示他其實在一季動畫中出現過,就是第十集桐人和團長在競技場決鬥時站在門口賣票的大叔……)


    a隊隊長是個叫做哥德夫利的雙手劍使。b隊隊長就是亞絲娜。c隊是總部搬遷之後才新設立的,隊長由名叫薩拉的闊劍(ve)使擔任。再加上代讚,這四個人就是公會的幹部玩家。諾提拉斯和桑薩的升格也是由這四人討論首肯的,希茲克利夫原則上不會插手隊伍編成的事務。


    (譯者注:歌德夫利就是第一季第10集中被克拉帝爾幹掉的倒黴蛋……)


    「原來如此……在此之前的戰鬥中,諾提拉斯君的表現沒什麽問題吧?」


    麵對新的提問,亞絲娜再次點了點頭。


    「是的……不過他今天是第一次麵對中boss級的大型怪物,會害怕也不難理解……」


    聽到亞絲娜為諾提拉斯說話,希茲克利夫自然而然地把那仿佛帶有磁力的視線轉了過來。


    「如果隻是單純害怕的話,習慣之後自然就好了……不過問題可能更加複雜一些」


    「什麽意思……?」


    「諾提拉斯君,可能有輕度的fnc。」


    聽到這個單詞,亞絲娜倒吸了口氣。


    fnc是「完全潛行不適應症」的簡稱。如字麵所述,指的是大腦跟nerve gear之間的連接有些問題。重度fnc連基本的潛行都做不到,因此不可能被困在這個死亡遊戲中。但還有一些情況是本身可以潛行,但假想體的感覺和動作都有問題。


    亞絲娜的朋友涅茲哈就有輕度fnc,無法準確判斷遠近,因此不能打近身戰。後來聽從桐人的建議轉成了飛輪使,成為了sao中寶貴的遠距離攻擊手,現在正作為攻略組的一員活躍著。


    (譯者注:涅茲哈,強化欺詐的鍛造師,詳見saop1下篇《朧幻劍的圓舞曲》。)


    但是如果諾提拉斯的症狀是fnc引起的,那麽變更建製很可能無法解決問題。


    「但是……在特定狀況下邁不動腿,這種fnc症狀真的存在嗎?」


    亞絲娜呆呆地問道。希茲克利夫把下巴放在交疊的手背上,嘴唇幾乎不動地答道:


    「nerve gear會讀取大腦輸出的運動命令,將其轉換成數字代碼,然後傳遞給假想世界中的假想體。但人腦是極其複雜的裝置……很多時候會同時發送相反的命令。」


    「這是什麽意


    思……?」


    「比如說可以想象一下發生火災的時候跳樓求生的場景。地麵上已經布置好了救生墊,隻要落在上麵就不會死。但即使能夠理解這點,多數人還是不敢跳。一方麵,理性會發出跳下去的命令;另一方麵,自保的本能卻會給出不要跳的命令。」


    (譯者注:事實上救生氣墊對一定高度以上的墜落衝擊緩衝效用有限,且受高空風速和下落姿勢的影響很可能會落不準。因此如以後遇到火災,切勿因等候氣墊延誤逃生時機))


    「……但不跳就會被燒死的時候,最後還是會選擇跳下去吧?」


    「現實世界恐怕的確如此。最終,寄宿在最上位中樞大腦新皮質中的理性,會壓倒下層中樞負責的本能。然而,對於虛擬世界中的假想體來說,nerve gear不能把大腦的命令轉化成數字代碼的話就無法移動。如果轉換過程中出現問題,沒有把理性而是把本能放在優先位置……」


    「……就有可能出現在boss戰中假想體無法移動的情況?」


    對於亞絲娜的話,希茲克利夫微微點了點頭。嘴唇隱藏在骨節突出的雙手後,慢慢傳出冷靜的聲音。


    「那種情況下,單純習慣戰鬥很可能無法解決問題,因為無法消除遠離危險的本能……如果能對nerve gear進行專門調試,增強運動命令的話或許還能動的了,但……」


    「那種事我們現在根本辦不到……」


    亞絲娜低聲接道。希茲克利夫抬起頭來,眨了幾下眼睛,微微頷首。


    「啊,就是這樣。話說迴來這也隻是推測。也有可能隨著經驗積累問題就解決了。——亞絲娜君,對於諾提拉斯君的能力你有什麽評價?」


    麵對突然的提問,亞絲娜眨了眨眼睛,答道:


    「……劍技發動速度很快,戰鬥直感也不錯。姿勢崩潰的情況下基本也不會發動失敗……性格方麵很認真,從未缺席過訓練和會議。」


    「是嗎……那樣的話也值得我們摸索一下解決辦法。關於他的處置,由亞絲娜君全權負責。」


    雖然之前大半想到可能會這麽處置,但如此幹脆地讓自己負責還是有些出乎意料。亞絲娜不禁啞然。


    如果諾提拉斯真的有輕度fnc的話,僅僅用這個理由就將他驅逐也是亞絲娜不想做的。但是另一方麵,亞絲娜身為副會長,有保護公會成員的責任。實際上,今天獄吏長之戰時如果不是桐人恰好趕到,長槍使桑薩就有可能殞命在此。即將到來的樓層攻略戰中絕不允許再次出現類似的事故。


    亞絲娜僅僅猶豫了幾秒,便做出決定,答道:


    「……四十層的boss戰,不能讓諾提拉斯參加。樓層突破之後再仔細檢查下他的症狀,然後考慮對策。」


    「嗯,我明白了。這樣就好。」


    公會長點了點頭,把視線再次投向手邊。


    紅木製的大型書桌上疊著幾十張羊皮紙,幾乎堆成了小山。希茲克利夫一邊看著眼前的文件,一邊猛烈敲擊虛擬鍵盤。有誌於加入攻略組的玩家足有數百人。血盟騎士團會定期將他們的最新情報收集整理,然後討論是否對其中部分玩家發出邀請。血盟騎士團能在僅僅半年時間內成長為頂級攻略公會,相當程度上靠的是希茲克利夫這份情報能力。


    但他似乎不打算拉起一個像是dkb或過去的艾因格朗特解放隊(als)那樣的巨型組織。要建立一個由少數精銳組成,機動靈活的公會,這一想法雖然亞絲娜和其他幾位副會長也都讚同,但正因如此,今後會排斥諾提拉斯這樣的有缺陷的玩家也就不難想象了。


    雖然這一層的boss戰趕不上了,但進入下一層後應該找他好好談談,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


    下定了決心,亞絲娜略施一禮,退出了團長室。


    3.


    「該死……!」


    低聲咒罵了一句,諾提拉斯握住一柄小型匕首用力揮下。


    銳利的尖端朝著自己黑色皮褲包裹的膝蓋直刺而去,卻在離皮膚一寸的地方被紫色的障壁擋住了。隻有在被稱作《圈內》的地方才有效的犯罪防止代碼阻止了這次自殘行為。


    兩次、三次,諾提拉斯重複著同樣的動作。當然,這無法打破代碼,刀刃根本插不到腿上。但他仍然不停揮舞著匕首。微暗的旅店房間中,紫色的閃光反複亮起。


    隨著隊伍在四十層傳送門廣場解散,同伴們大多都迴到了下層的公會之家。但諾提拉斯卻無心跟他們同行,而是在街區徘徊,然後找了個便宜旅店一頭鑽了進去。血盟騎士團新的公會之家,遠比總部還在二十五層時的宿舍氣派的多。但還沒有富餘到可以給二十六個成員每人一個單間。諾提拉斯跟同期入團的三人共住一間,其中就有使十字槍的桑薩。這樣迴去的話肯定會談起剛才的戰鬥。這是無論如何都想要迴避的。


    但是,即使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旅店,自我厭惡的情緒也不會消失,結果衝動之下拔出了匕首。


    「該死……!」


    短劍連揮了十幾下,終於被障壁反彈脫離了右手,滾落在地板上發出一陣幹巴巴的響聲。


    這種行為沒有任何意義,不過是給自身找的借口罷了,這點諾提拉斯也明白。真想紮傷自己的腿的話,不要待在旅店裏,到不受犯罪防止代碼影響的圈外去就行了。sao的機製允許在圈外對自己造成傷害,恐怕自殺也是可以的,雖然或許沒人試過。


    然而,雖然無法原諒自己,諾提拉斯卻也沒有勇氣做到那種程度。


    假如真的自殺的話,在hp歸零前的瞬間,自己的假想體應該就會無法移動。就像在迷宮區中boss戰時,被隊長命令切換時一樣。


    遇到危險的狀況時假想體就會移動遲緩,這一問題在加入血盟騎士團之前——確切地說是第一次在圈外同怪物戰鬥時自己就注意到了。但是諾提拉斯相信時間和經驗會解決一切,所以不僅是公會的同伴,就連最重要的青梅竹馬都沒有告訴。事實上最近跟普通怪物戰鬥時,即使hp減少症狀也不會出現了。


    但是今天的《冷酷的獄吏長》,跟之前戰鬥過的敵人全都不同。


    巨大的身軀幾乎頂到了迷宮區高高的天花板。狼牙棒上全都是突刺,看起來不管什麽樣的重裝玩家都能一擊即潰。麵具的設計讓人想到牢獄的鐵欄。麵具後麵黃色的眼睛怒光沸騰……


    那家夥要把我們全都殺死,諾提拉斯當時的感覺如此痛徹。


    當然,之前遭遇的所有怪物都是如此。但那些家夥充其量不過是受程序控製的多邊形聚合體而已。但獄吏長給人的感覺卻是憑自己的意誌要把眼前的玩家……不,人類全部殺死。一想到這,諾提拉斯的雙腳……甚至連手臂、身體、眼睛都石化般地僵住,一點兒都動不了。


    但那個兇惡的巨人獄吏,也不過是把守通道的中boss。如此說來,樓層boss得是多麽恐怖的存在啊。


    諾提拉斯走出《起始之鎮》,是死亡遊戲開始半年後的事情。不過,這半年時間裏也不是僅僅待在旅店中等待救援。而是一直在鎮子邊緣無人的修煉場裏練習劍技。


    sao是等級、技能並重的遊戲。生命值、力量、敏捷之類的屬性隻能通過打怪升級來提升。但各個技能的熟練度卻不限於此。比如說諾提拉斯選擇的單手直劍技能,最初可用的基本技能是《豎斬》。如果是在修煉場中空揮的話,會比實戰中使用速度慢很多。但隨著熟練度逐漸提升,最終會習得下一個劍技。


    諾提拉斯會用這種大費周章的戰略,是因為看到很多玩家對於死亡遊戲化之前自己的技術過於自信,結果大意之下在野外被最弱的小怪幹掉了。


    跟人偶連續對練了六個月,把單手直劍的熟練度提升到了150,可以使用四連擊技《水平四方斬》後,諾提拉斯終於走出了街區。最初跟真正的怪物戰鬥時還會害怕,但靠著跟等級不符的強大劍技卻都輕鬆取勝。認識到這一點,諾提拉斯的恐懼感逐漸消失,而且開始瘋狂升級,幾乎將狩獵區清場。很快就跟上了頂級玩


    家的腳步。


    不,能被奉行少數精銳主義的攻略組公會kob看中,即使絕對數值上還無法跟真正的前線玩家相比,也可以說是跟頂級玩家談笑風生了。


    (青:容我膜一下……)


    然而,僅僅是中boss戰,就醜態畢出,竟被嚇得動不了。


    「……為什麽啊……」


    發出嘶啞的聲音,諾提拉斯抬起空空的右手錘了一下膝蓋。


    這個樣子,根本無法實現約定。得知被卷入死亡遊戲的那一天,諾提拉斯對珍視的青梅竹馬許下了重要的約定——我會保護你,一定會讓你返迴現實世界。被陌生的玩家嘲笑為膽小鬼卻仍舊堅持以人偶為對手進行訓練,也是因為不想撇下青梅竹馬自己一個人死掉。


    諾提拉斯呆坐在旅店的硬床上,腦袋深深地垂下。此時,響起一聲清脆的效果音,是有好友消息到了。


    諾提拉斯加的好友隻有一個人。打開主菜單,選擇了閱讀新消息。


    盯著短短的文字足有十幾秒,諾提拉斯緩緩站起身,拾起地上的匕首,然後走出了屋子。


    四十層主街區《傑伊雷烏姆》設定上曾是巨大的監獄,街區四麵被高達二十米的石牆圍起來,整體有些偏暗。夜裏的照明也有限,四處殘留的鐵柵欄每次開閉都會發出刺耳的響聲。


    (譯者注:《傑伊雷烏姆》,原文ジェイレウム,根據設計主題推測可能是jail和realm兩詞的拚接,意為「牢獄之國」。)


    諾提拉斯從旅店返迴了傳送門廣場,然後四處打量著這個由灰色石板鋪就的四方形空間。雖然下午六點行人還很多,但諾提拉斯還是發現了西南角站著一個穿著連帽鬥篷的身影,於是小跑著向其接近。


    「尤娜,怎麽了?」


    諾提拉斯出聲問道。轉過身來的是一位女性玩家,此時她正微鼓著臉頰,一副不滿的樣子。


    「竟然說『 怎麽了』,人家明明是特意來看你的。」


    「那個……很少見你來最前線啊……而且這個城鎮不像是尤娜喜歡的類型。」


    諾提拉斯縮了縮脖子,盡力找著借口。尤娜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從兜帽下露出微笑。


    「阿銳現在發達了,卻還是老樣子呢。」


    「阿銳」是化自「後澤銳二」這個本名的昵稱。突然被這樣稱唿,諾提拉斯的脖子縮得更厲害了。


    尤娜就是與他一起進入這個世界的青梅竹馬。本名是重村悠那。由於住的近,幼兒園、小學、初中都是在一起上的。後來悠那上了女子學校,因此二人高中時就分開了。不過多虧兩人都喜歡遊戲,朋友之間的聯係還一直保持著。


    銳二雖然從幼兒園開始就喜歡悠那,但或許是兩人太過熟悉,又或者僅僅隻是缺乏勇氣,總之就是始終沒能表明心意。邀請悠那一起玩sao,多少也是因為覺得在nerve gear創造的假想世界中更有勇氣告白。


    悠那自小學習鋼琴和古典吉他,最喜歡的遊戲類型也是音樂係,對mmorpg沒有太大興趣。銳二邀請她的時候本以為她會拒絕,但沒想到悠那真的答應了。似乎是因為sao中也有樂器演奏的技能,這引起了悠那的興趣。


    剩下的問題就是高價的硬件,以及如何入手初迴發售限定為一萬份(除去內測玩家的優先份額隻有九千份)的軟件。前者花光了從小積攢的零花錢總算是解決了,但軟件可是想買也買不到的。參加了幾次抽選卻全都沒中,剩下隻能半夜去量販店外麵排隊了。銳二已有此覺悟,卻不料救世之神在完全沒想到的地方出現了。


    sao和nerve gear的開發者是茅場晶彥,而悠那的父親正是其學生時代的指導教授,並且也參與了完全潛行技術的研究。銳二之前雖然知道悠那的父親是工業大學的老師,卻沒想到是這麽個身份。重村教授給了他兩套sao的遊戲,銳二對此感激不盡。由於數年沒有見麵,而且教授對其獨女寵愛有加,銳二至今還記得當時有多緊張。


    然後,便是2022年11月6日。


    銳二和悠那從各自的房間登陸了sao,然後得知,重村教授的弟子茅場晶彥,把本應充滿夢想與希望的假想世界,變成了無法脫離的死亡遊戲。


    自那日起已經匆匆過了近一年。


    麵對在起始之鎮中央廣場瑟瑟發抖的悠那,銳二做出了「我會保護你,必將讓你返迴現實世界」的承諾。並且為了實現諾言苦練劍技,最後加入了攻略公會kob。之後被提拔進了一隊,朝著用自己的手通關這個死亡遊戲的終極目標大大走進了一步——本來正如此以為,卻發生了今天的失態。


    雖然才三天沒有見到悠那/尤娜,銳二/諾提拉斯卻無法像以前一樣露出笑容,隻能從青梅竹馬的臉上移開,看向別處。本想趕快把堵塞胸口的鬱悶排除掉,但在此之前就聽到了尤娜擔心的聲音。


    「發生什麽了,阿銳?」


    「……不要在大街上這麽叫我啊。」


    背著臉迴答了一句,諾提拉斯深深吸了一口假想世界的空氣,盡量讓心情平複,然後簡短地答道:


    「在攻略中栽了點跟頭。」


    「哦,所以才這麽消沉啊……」


    「我、我哪有消沉……」


    諾提拉斯話說了一半,就發覺尤娜已經繞到了自己正麵,然後拿食指輕輕戳了戳自己的胸口。


    「阿銳……不對,阿諾以為你這張臉我已經看了多少年了。今天的消沉情況得有7級了吧。」


    「……總共多少級?」


    「10級。」


    尤娜惡作劇般地答道,然後把手伸進腰間的皮口袋中,取出一個稍大號的玻璃瓶,裏麵裝的是五彩繽紛的糖果。尤娜把瓶子伸過來,諾提拉斯反射性地抬手去接。接著尤娜晃了晃瓶子,倒出一粒橙色的糖果,滾落在諾提拉斯的手上。


    「舔舔這顆糖,打起精神來。」


    「……………………。我已經不是孩子了」


    諾提拉斯抱怨著把糖放進嘴裏。與顏色不同,一股像草莓一樣的酸甜味道在口中擴散開來。


    尤娜——悠那小時候開始就在口袋裏常備水果味的潤喉糖,銳二被罵得垂頭喪氣的時候就給他一粒。看來即使到了艾因格朗特,這個習慣也沒有改變。


    把瓶子放迴皮口袋中,尤娜和以前一樣以一副姐姐的口氣說道:


    「阿諾在公會裏還是個菜鳥呢,會失誤是理所當然的吧。kob不是那種連新人的一次失敗都無法容忍的頑固公會吧。下次注意不要犯同樣的錯誤不就好了。」


    尤娜微笑的臉龐,跟現實世界的悠那的笑顏完全一樣。


    nerve gear會再現玩家真實的容貌,所以這說起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不過鑒於微波無法完全掃描麵部,假想體和真實樣貌存在微妙差異的玩家據說也不少。銳二自己就是。諾提拉斯的臉比起自己的看起來更加弱氣一點,這使他有些不滿。但尤娜的臉龐再現度可謂完美。


    雖然來到假想世界已經近一年卻仍然沒有告白心意,諾提拉斯看著青梅竹馬的笑臉,還是覺得心中輕鬆了不少。然而胸中仍有些許不安無法拭去。


    的確,今天在迷宮區諾提拉斯犯的失誤隻有一個。但這個失誤卻讓同時升入一隊的槍使桑薩喪失了自己的武器,本人也差點丟掉性命。而且究竟如何才能將其克服,方法自己完全不清楚。


    「……尤娜你不明白,前線的壓力有多大。」


    咬碎了嘴裏的糖果,諾提拉斯無意間說道,但馬上閉上了嘴。


    訓練單手直劍技能期間兩人共同住在起始之鎮的旅店裏——雖然是不同房間。直到諾提拉斯加入kob兩人才不得不分開。現在尤娜借住在十六層主街區的一間單人房中。不知何時自己習得了短劍技能,還會跑去狩獵賺取生活費。但老實說這已經讓諾提拉斯非常不安了,一直拜托她不要擅自跑到圈外去。


    但尤娜的性格其實外柔內剛。諾提拉斯認識她這麽久,很容易就想到她其實也想到最前線去戰鬥。


    尤娜的表情陰鬱了一瞬,但立即就恢複了笑


    容,說道:


    「或許是這樣吧。不過給阿諾打氣還是做得到哦。」


    沒等諾提拉斯迴答,尤娜後退一步,摘下了一直罩著的白色兜帽。


    短發在幹燥的秋風中搖曳,露出奶茶一樣的淡茶色。這個顏色不在默認顏色選項中,但迄今為止明亮色係的染發道具都相當稀有,諾提拉斯也不知道尤娜究竟是怎麽搞到這種東西的。


    廣場上這麽多人,她究竟想做什麽。諾提拉斯不禁有些忐忑。尤娜卻牽著他的手,沿著牆邊走向了廣場一角駐紮的npc樂團。


    (插圖1)


    在那裏,三個人正分別持著類似小提琴、大提琴、雙簧管的樂器,緩緩地演奏一首夜曲風的調子。sao不存在普通遊戲中的bgm——假如野外和地城中常常響起音樂的話,玩家恐怕會奇怪vrmmo中到底是誰在演奏。但在城鎮中會有npc樂團日夜演奏音樂,以代替bgm。


    尤娜站在一個正演奏木管樂器的短須npc身旁,雙手放在胸前。


    閉上眼睛,深唿吸了幾次,然後開口——


    以不遜於三種樂器的響亮聲音開始唱歌。


    悠揚的女中音響徹整個傳送門廣場。一瞬間,行色匆匆的玩家大部分都停下了腳步。幾乎蓋過npc樂團演奏的說話聲和腳步聲漸漸消失,隻剩下尤娜的歌在安靜的廣場上輕輕流淌。


    歌詞是日語,唱的是傍晚時分人們踏上迴家道路的心情。恐怕是尤娜自己為npc樂團的樂曲填的詞。


    歌聲動聽,卻透出一股寂寞的味道,觸及了人們的鄉愁。廣場上幾十位玩家全都聽得入神了。看到這副光景,諾提拉斯既感動又吃驚。


    (譯者注:如果沒有猜錯這首歌在劇場版出現了,曲子就是第一季ost中的那首《first town》)


    如果是一層起始之鎮那種隻有無所事事的待機組玩家的樓層的話還好說,但這裏是最前線啊。當然觀光客也不少,但一向分表必爭向著攻略死亡遊戲前進的攻略組玩家,都有一些或閉上雙眼,或慢慢搖動身體,迷失在尤娜的歌聲中。諾提拉斯可以看到其中有最大的公會dkb,第二大勢力《天穹師團》(divine division),新興的武士公會《風林火山》,甚至還有kob的同伴。


    不足兩分鍾的歌聲結束,掌聲如波浪般地湧起。連繼續演奏樂器的npc都不停向尤娜投去讚賞的目光——這當然隻是錯覺。但確實有幾十位玩家在尤娜數次鞠躬致謝後仍然持續鼓掌。最終掌聲變成了「再來一首」的拍手,尤娜隻能雙手合十做出一個「抱歉」的動作。此時諾提拉斯拉住尤娜的胳膊,快速脫離了廣場。


    在狹窄的小路上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在無人的角落裏停下,諾提拉斯放開手,長長吐了口氣。


    「啊——,好緊張!」


    尤娜雙手擠著臉頰,興奮地叫道。諾提拉斯則苦笑著答道:


    「現在才說這種話,突然就開始唱歌的不是尤娜自己嗎。」


    「可是,人家沒想到會有這麽多人聚集過來啊。」


    「絕對會的。不過……原來那是因為尤娜的歌唱得好呀?」


    諾提拉斯一副恍然大悟的語氣說道。尤娜再次戴上兜帽,輕輕給了他一個白眼。


    「這算是誇獎我?還是揶揄我?」


    「當、當然是誇獎啦。」


    諾提拉斯慌忙答道。


    「那就好。」


    尤娜露出笑容,對他說道:


    「……我雖然一直都在學鋼琴和吉他,但最喜歡的卻是唱歌。而且不是古典歌曲或是歌劇,而是女聲流行歌以及動畫歌曲一類的。」


    「誒、誒……」


    雖然小時候一直在一起,諾提拉斯卻完全沒注意到這點,於是帶著新的驚訝對著尤娜的臉一陣猛看。


    「……那麽,總是帶著潤喉糖也真的是為了保護喉嚨啊……這件事伯父伯母知道麽?」


    聽到這個問題,尤娜把背靠在路邊的鐵欄杆上,輕輕搖了搖頭。


    「曾經跟媽媽談過一次,說想放棄鋼琴和吉他,並且轉到聲樂學校上學。然後媽媽說如果你能自己說服爸爸的話就行……但最終還是沒能對爸爸說。爸爸從小就說『 想學音樂的話就隻能學古典樂』。」


    想到尤娜的父親重村教授那副嚴格的做派,諾提拉斯無言地點了點頭。還記得小學的時候去尤娜家裏玩,在客廳打遊戲時被教授看到,教授那一臉嫌棄的表情。教授雖然研究的是腦機接口,但專業終歸是電氣生理學,恐怕當時沒有想過要把技術應用在遊戲上。


    「……迴到那邊後也跟伯父談談吧。」


    聽到諾提拉斯的話,尤娜微笑了一下,答道:


    「嗯……能迴去的話。」


    「能迴去。我絕對會讓你迴去的。」


    甩開對自身「症狀」的不安,諾提拉斯做出這樣的宣言。然後抬起了頭,想要靠近尤娜。


    這個時候,諾提拉斯才發現自己的hp槽下麵點亮了一個陌生的圖標。標記是一個閃著綠光的音符,自己不記得見過這種圖標。


    「呃,這個buff是什麽東西……」


    穿過覆蓋在視野上的圖標,諾提拉斯看到對麵的尤娜一副惡作劇般的笑容。


    「那是《風音守護》。提高防禦力、毒耐性和眩暈抗性。」


    「誒……尤娜為什麽會知道……」


    這種事——諾提拉斯剛想反問,就迴過神來。從旅店出來時絕對還沒有這個buff圖標,在那之後能獲得buff的情況隻有一個。


    「啊,難道說……是尤娜的歌……?」


    半信半疑地問了一句,就看到青梅竹馬在兜帽下得意的笑容。


    「猜對了!這是我的特殊技《吟唱》(chant)的效果。」


    「吟唱……特殊技……!?」


    什麽時候習得了這種技能?諾提拉斯驚住了。尤娜則突然換上一副認真的表情,說道:


    「那個,阿諾……我也想加入攻略組。習得吟唱技能的玩家很少,所以即使我不擅長戰鬥,也絕對能幫上忙。」


    4.


    起床鬧鍾的電子音把亞絲娜從淺淺的睡眠中喚醒。


    迷迷糊糊地用手點了下圖標,把鬧鍾關上,亞絲娜再次把臉埋進了枕頭裏。想要就這樣再睡過去——跟這樣的誘惑戰鬥了三十秒,總算是爬了起來。


    這裏是公會總部二層的一個狹小房間,此刻正籠罩在淡藍色的月光中。現在是夜裏一點,晚飯後跟公會的同伴又去刷了一次經驗,迴來之後才小睡了兩個小時,現在仍覺腦袋昏沉。不過還是堅決地從床上下來了。


    如果是在現實世界,隻要想到之後麻煩的著裝打扮就會爬迴床上。所幸在艾因格朗特中,隻要點幾下窗口就能把睡衣換成戰鬥用的全套裝備。


    檢查了下左腰的《冬之痕》,亞絲娜輕輕地走出了房間。


    血盟騎士團規定每天八點出發進行樓層攻略,這比dkb和天穹師團更早。所以基本沒有成員會熬夜。雖然隻要不是提升了竊聽技能就無法透過門聽到她的腳步聲,亞絲娜還是踮起腳尖悄悄地穿過安靜的走廊,接著走下樓梯出了宅邸。


    青白色的月光從外周開口部傾斜而下,整個樓層似乎都陷入了安靜的睡眠中。但是野外徘徊著夜行性的危險怪物,以及敢於狩獵它們的玩家。


    亞絲娜沒有去傳送門廣場,而是出了最近的大門進入圈外,裝備上深灰色的連帽鬥篷遮住紅白色的製服,然後沿著天然的小路跑了起來。


    即使已經攻略了整個樓層,三十九層的設計主題至今仍未搞清楚是什麽。主街區是典型的「幻想rpg風的鄉下小鎮」,野外和地城也是如此,連樓層boss都是經典造型的中型龍類。


    代讚是公會裏對數字最敏感的成員,他在樓層攻略後的慶功會上曾這麽說道:


    「不管怎麽說,39本身就是個『 沒有特征的數字』。某位數學家在專著中曾經說過這麽一個笑話:『 沒有特征的數的集合之中也存在『 最小』這個特征。」


    這究竟是否是三十九層的設計由來不得而知。不過


    雖然毫無特點,這樣寧靜的草原和森林在艾因格朗特中反而成了一樁異處。


    亞絲娜跑了二十分鍾,終於到達了樓層東北部一片平緩的丘陵地帶。然後停下腳步,豎起了耳朵。


    雖然沒練過竊聽技能,亞絲娜還是聽到了一陣微弱的金屬聲。瞬間,亞絲娜朝那個方向衝了過去。


    這片丘陵白天隻有很弱的植物係怪物從兩側刷新,因此是相當安全的場所。但有情報說這裏一到晚上就會完全變個樣子。右前方一陣朦朧的青光搖動,這是怪物刷出時的光效。


    出現的是一隻體型像氣球一樣圓的蝙蝠類怪物。翼展雖然隻有六十厘米,但巨大的嘴裏長著四顆閃閃的獠牙,雙翼上也伸出長長的鉤爪。固有名是《氣球果蝠》(balloon rousettus)。


    氣球果蝠一刷出來就急急拍打它巨大的耳朵。蝙蝠係怪物幾乎都是「非視覺感知型」,即可以覺察到後方的玩家。因此這隻應該也已經注意到背後的亞絲娜了,但卻完全沒有要攻過來的跡象。而是朝著亞絲娜要去的方向傾過身子,拍打翅膀直線飛走了。


    追著氣球果蝠跑了幾十秒,亞絲娜看到前方小山的山腰處出現一道新的光。這次不是刷怪的光效,而是激烈的銀色閃光——劍技的光。接著,數個破碎光效同時綻放。


    亞絲娜放慢腳步,緩緩靠近,同時看向戰鬥中的玩家的光標。名字、等級以及公會標誌全都沒有,但亞絲娜已經知道對方是誰了。


    停在二十米之外,亞絲娜旁觀著戰鬥。


    正在獨自作戰的,是身穿黑色大衣的單手劍使,黑色的身影幾乎融入夜晚的黑暗中。左手沒有持盾,而是用以保持身體平衡,右手的劍接連閃爍,整個人如在跳舞一般。亞絲娜追逐的氣球果蝠也尖叫著襲向劍士,卻被神速的斬擊打飛,完全無法近身。


    氣球果蝠的迴避很高,卻沒有毒或吐息等麻煩的特殊能力。單體來說是很好打的那種怪物,但卻有一個特點——連動範圍異常廣大。其範圍幾乎完全籠罩這個丘陵地帶。也就是說在這個山坡某處跟果蝠戰鬥的話,同類的怪物會從另一端成片湧來。


    也就是說,如果清怪速度趕不上刷新速度的話,遲早會被大量蝙蝠包圍,動都不能動。而在絕對不能死亡的sao中,最危險的狀況莫過於退路被截斷。從這個意義上說,這座山坡上的蝙蝠幾乎是最兇惡的怪物。然而,黑衣的劍士似乎完全沒有考慮過被包圍的可能性。反而是利用氣球果蝠這種大範圍連動的習性主動聚集怪物,一刻不停地進行超高效率的狩獵。


    在亞絲娜的注視下,劍士先是用普通攻擊將三隻蝙蝠的hp減半,然後在一個絕妙的時機發動了範圍劍技《水平四方斬》。


    黑暗中,刺目的水藍色劍光奔騰,畫出一個與地麵平行的正方形。劍光散去之後,蝙蝠們直接分解成了藍色的粒子,然後爆散。


    雖然單體算不上什麽強敵,但氣球果蝠終歸是生活在這個近乎最前線的三十九層的怪物,hp絕不會少,劍士卻一口氣打倒了三隻。然而他連慶祝的動作都沒有,而是立即再次擺好架勢。


    山坡西側,新的蝙蝠陸續接近。攻擊它們的話又會發生大範圍連動,三兩成群地聚集過來。


    ——這樣下去,真是沒完沒了……


    亞絲娜心中想著,正猶豫著要不要改日再來。


    這個時候,劍士突然把武器收迴背後的鞘中,一邊往後飛退,一邊靈活地轉過身,然後猛地朝亞絲娜所處的位置衝過來。二十米的距離瞬息而至,接著猛地減速,鞋底鏟起一片草皮。


    「稍微換個地方。」


    雖然穿著跟黑暗幾乎一色的鬥篷,不過劍士似乎早就注意到亞絲娜的存在了。劍士說完就又跑了起來,亞絲娜也慌忙追了上去。朝後看了一眼,卻發現後方失去目標的氣球果蝠正繞圈亂飛。


    當然,前方也刷出了幾隻蝙蝠,不過劍士靈活地避開了它們的感知範圍。兩人一直跑到丘陵地帶外圍細長的岩石前才停下來。沐浴在月光之下,高達三米的岩石發出青黑色的光。岩石側麵嘩啦啦地湧出透明的水。水透出岩石在地麵上匯成一口小小的泉眼,四周或白或藍的可愛小花隨著夜風搖動。


    黑衣的劍士雙手捧起湧出的水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足足長飲了五秒才「唿」地吐出一口氣,然後用大衣的袖口擦了擦嘴角。


    劍士就是亞絲娜過去的搭檔桐人。看著他的側臉,亞絲娜正強忍著心中的兩種感情。


    其中一種是欲望。是因為看到這單純的泉水似乎異常的好喝,自己也想喝個痛快。


    另一種是衝動。「太丟人了,好歹用個杯子啊!」—— 想要雙手叉腰這樣訓他一頓。


    半年前的話,應該會毫不客氣地說出口吧。但亞絲娜已經不是桐人的搭檔了。身為公會血盟騎士團的幹部,不應對公會之外的玩家用一副不可一世的語氣說話。


    似乎看穿了亞絲娜心裏的想法,桐人迴過頭來衝她一笑。


    「很好喝的,亞絲娜也嚐嚐吧。」


    這副笑容和語氣跟以前搭檔時毫無二致,唯獨黑色瞳孔中的陰翳跟過去不同。


    桐人的氣質改變,是跟亞絲娜分道揚鑣後兩個月後的事。也就是今年六月前後。身邊的空氣如針般銳利,就像自帶一個不可視的荊棘光環,雙眼中寄宿著危險之極的光。這樣的桐人連亞絲娜也無法輕易接近。樓層boss攻略戰時也是,簡直就像是渾不怕死……不,應該說是一心求死一樣,跟boss近身亂發劍技,連攻略組的猛士們也為之畏懼。


    亞絲娜不清楚桐人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之前僅僅旁敲側擊地問過一次,不過桐人隻是微微搖了搖頭,並沒有迴答。


    如果拜托情報商阿爾戈的話她可能會告訴自己,但卻不能這麽做。自己既然離開搭檔選擇了加入kob,便沒有權力再去調查桐人不願說的事。


    又過了四個月,桐人的行為看起來平靜了不少。但他內心仍有深深的傷痕,這點亞絲娜感覺得到。白天比誰都要深入迷宮區,夜裏獨自進行隨時可能會死的高風險狩獵。簡直像是在懲罰自己一樣。


    視線從過去的搭檔身上移開,亞絲娜微微搖了搖頭。


    「……我不渴。」


    沒等桐人迴話,就接著問道:


    「這裏是安全地帶麽?」


    「嗯,這口泉附近似乎不會刷出怪物。」


    桐人答道,然後在泉眼周圍找了塊岩石坐下,再次長長舒了口氣。不管精神消耗多少,假想體的臉色都是不會變的。不過亞絲娜仍感覺到桐人沐浴在月光下的臉頰透出異樣的蒼白,於是情不自禁地埋怨道:


    「就算有安全地帶,一個人進行那樣的狩獵還是太亂來了。一旦劍技發動失誤,就會連續中招,直接被擊暈。」


    「沒關係,已經留出足夠的等級差了。」


    「……你現在幾級了?」


    這本是個有些唐突的問題,不過桐人隻是輕輕聳了聳肩,答道:


    「剛剛升到57……」


    「5……」


    亞絲娜無語。


    攻略組一般把安全等級差定為高於樓層數10級。現在的最前線是四十層,因此雖然也因人而異,不過理想的等級應該是50級。實際上這也是頂級玩家的平均等級。亞絲娜依仗愛劍之利到達了53級,這已經是kob中除了團長希茲克利夫之外最高的等級了。


    然而桐人比亞絲娜竟然還要高四級。雖然sao中單刷的確是賺經驗效率最高的方式,但僅僅這點可無法解釋桐人這異常的升級速度。恐怕像今夜這種高風險狩獵,他已經連續進行了幾個月了吧。


    為什麽要做到這個地步……這句話亞絲娜沒能問出口,反而是學對方聳了聳肩,然後坐在了旁邊的岩石上。


    「……這麽說的話今天……不對,昨天麵對《獄吏長》時的表現也就說得過去了。那個時候真謝謝你……多虧了你才沒有出現陣亡者。」


    「不……」


    輕輕搖了搖頭,桐人一副沒什麽大不了的口氣說道:


    「希望沒有打擾到


    你……說起來,你怎麽這個時間到這種地方來?誰告訴你我在這裏的?」


    「我向阿爾戈小姐買了最新的高效率獵場的情報。雖然總共有四處,不過我覺得按照桐人君的喜好應該是這裏。」


    聽到亞絲娜先迴答了第二個問題,桐人露出一絲苦笑。


    「被看穿了啊……」


    「嘛。不過,今天不是單純為了道謝才來的。同為攻略組的一員,想找你商量一下下次樓層boss攻略戰。


    之後,亞絲娜說出了今天發生的事。而桐人就在一旁歪著腦袋傾聽。


    諾提拉斯的抗命、桑薩的危機、與團長希茲克利夫的談話、輕度fnc的猜測。以及,即將到來的四十層樓層boss攻略戰的人員編成。


    實際上,這就是在向桐人撒嬌。kob內部的問題跟獨行的桐人可以說完全沒有關係。


    但是,對諾提拉斯的處理,對於領導經驗尚淺的亞絲娜來說過於沉重了。坐在岩石上雙手環膝,亞絲娜如同自言自語一樣低聲訴說著。


    「團長雖說下次boss攻略戰不讓諾提拉斯參加了,但這樣真的好嗎。當然,攻略戰之後確實打算好好尋找解決的對策……但我覺得隻要有一次用fnc作為借口排斥他,之後恐怕就再也無法建立信賴關係了……」


    亞絲娜說完後,桐人沉默了一會兒。


    就在亞絲娜無法忍受沉默,認為自己提起了不合適的話題而想要道歉的時候,桐人終於開口了。


    「那個配合的混亂是這麽引起的嗎……我之前可是覺得這對於kob來說是罕見的切換失誤。」


    桐人把視線投向遠方的迷宮區高塔,這麽說道。


    「如果希茲克利夫都這麽說了,那麽那個諾提拉斯恐怕真的是有輕度的fnc。而且本人應該也早就注意到了。能夠跨越這個缺陷持續變強,甚至被kob看中,實力應該毋庸置疑。但是……」


    突然中斷了話語,桐人用比夜空還要深邃的眼睛看著亞絲娜。


    「如果是獨行玩家的話,自知可能無法移動雙腳的情況下也要進入圈外,那即便遭遇怪物或者pk,死的也隻是自己一個。但作為公會……團隊的一員戰鬥的話,就會使同伴暴露在危險中。我認為,直到問題解決之前,都應該遵循本人的意誌讓他退出攻略。如果本人不想退出的話,領導者就應該讓他退出。」


    就亞絲娜對桐人的了解,這話說得似乎有些重了。然而桐人的臉上,看起來卻像是被自己的話撕裂般,透出痛苦的神色。亞絲娜一時說不出話來。


    深夜的原野上,隻有泉水墜落在水池中的輕柔聲音在迴蕩。空氣中漂浮著水的飛沫,在月光的反射下發出藍色的閃光,然後如泡影般地消失。


    四個月前桐人究竟發生了什麽。想要知道的強烈願望再次湧起。但亞絲娜果然還是問不出口,反而說起了曾經跨過fnc障礙的飛輪使。


    「……如果像涅茲哈那樣,從盾劍士轉職成投擲武器使用者,諾提拉斯的症狀會不會消失呢……」


    「……說不準……」


    黑衣的劍士微微歪了歪頭。


    「涅茲哈那邊,fnc的症狀僅僅是微妙的遠近感混亂。但就你所說,諾提拉斯的症狀更加嚴重。就算是後衛也不是絕對不會麵對boss,而且刷出小怪的話也隻能自己處理。麵對危機無法移動這事,不是換個職業就能解決的問題。」


    這些問題亞絲娜在跟希茲克利夫談話時就想到了,但聽到桐人再說一遍,還是進一步感到解決問題的難度,隻能沉默地點了點頭。


    果然,幾天後的四十層樓層boss攻略戰,不能讓諾提拉斯參加。但是下一層開通後就立即去找他麵談,必須從根本上找到對策。


    下定決心,亞絲娜站了起來。


    「謝謝你陪我說這些。抱歉打擾你狩獵了。」


    亞絲娜朝仍坐在石頭上的桐人道了聲謝,然後後退了一步。


    「作為賠禮我請你去喝一杯。」這句話都到嘴邊了,卻被亞絲娜拚命壓了迴去。桐人也站起身來,簡短地答了聲「沒有」,然後朝四周看了看。


    氣球果蝠又刷新了,光標指針零星地分布在整個丘陵地帶。看到劍士又要迴去狩獵,亞絲娜一句話衝口而出。


    「……不要太亂來哦。」


    桐人點了點頭,轉身離去。其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直到他的光標完全消失,亞絲娜才轉過身來,朝主街區跑去。


    路上一隻怪物都沒遇到,亞絲娜順利迴到了城鎮的大門。此時已過夜裏兩點。


    如果不趕快迴去睡覺的話今天的攻略中就會困死了。雖然明白這點,亞絲娜卻不想就這麽返迴公會總部,而是沿著石板道漫無目的地走著。


    終於,前麵就可以看到諾爾弗雷特的傳送門廣場了。本就不是什麽人氣旺的樓層,又是在這個時間,廣場上的玩家和npc加起來隻有五六人。


    「……?」


    然而亞絲娜卻注意到玩家們的光標全都聚在一起一動不動,於是歪了歪腦袋。


    剛進入圓形的廣場,耳中便傳來一陣微弱的音樂。是每層傳送門廣場都有的npc樂團。他們正小聲演奏一首慢節奏的管弦樂曲。玩家和npc此時都聚集在樂團之前。


    經常有路人npc會聆聽樂團的演奏,不過為什麽玩家也混在一起。樂團的曲目明明隻有兩三首,在街區開放之後一周就完全聽慣了。一般不會有人刻意駐足的。


    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強,亞絲娜悄悄地朝他們走了過去。


    剛走了幾步,就覺察到了不同。廣場上迴響的並不隻有管弦樂,還能聽到和著音樂的微弱歌聲。


    加入了小小的人牆,亞絲娜看到一個女性玩家站在樂團npc旁邊,雙手撫胸正在唱歌。


    白色的兜帽遮住了半張臉,隻能看到嘴角。雖然把音量壓低到了極限,然而傳來的歌聲,卻比迄今為止在艾因格朗特聽過的任何歌都要動聽。


    歌詞聽起來像是搖籃曲,但亞絲娜之前卻從未聽過。恐怕是女玩家自己根據npc樂團的曲子原創的。


    往旁邊看了眼,發現不止綠色光標的玩家,連黃色光標的npc都閉上眼睛搖著身體,一副聽得入神的樣子。亞絲娜也閉上了雙眼,側耳傾聽這宛如月光般澄澈的低吟。


    在當下的艾因格朗特,玩家發起的娛樂活動非常少。畢竟身處不可脫離的死亡遊戲中,這說起來也算理所當然的事。不過遊戲開始後已經過了近一年,在這個世界的「生活」中追求治愈和滋潤的人也在逐漸增加。這也是事實。最近也見到不少類似的事,有的玩家在安全的水域釣魚,還有的自己飼養寵物。


    既然有這樣的實力,就不應該在這樣的時間在這麽偏僻的街區唱歌,而是白天到起始之鎮,或者二十五層吉爾德斯坦去,絕對會聚集一大批聽眾,有些玩家甚至會奉上賞錢。


    或者說——不隻是單純讓大家聽歌,還有別的目的嗎。


    亞絲娜想到這裏,準備上前跟女玩家說幾句話。沒想到對方唱完搖籃曲後隻點頭行了一禮,然後就低著頭擠出人群,飛快地橫穿傳送門廣場,接著一刻不停地消失在了藍色的傳送門前。


    npc樂團開始從頭演奏同一首曲子,黃色光標的npc轉身離開,三個玩家也像剛從夢中醒來一般準備動身。這時,亞絲娜小聲向離得最近的一人問道:


    「請問……」


    錘使轉過身來,側了側棱角分明的臉。雖然不是攻略組,但等級看起來蠻高的樣子。


    「嗯?」


    「那個,剛才唱歌的人,總是這個時間在這裏唱歌嗎?」


    「你是第一次見到《小歌醬》麽?「


    「小歌……小姐?這是她的名字麽?」


    見亞絲娜又問了迴來,錘使晃了晃短粗的脖子。


    「不是不是,隻是《歌之吟唱者(enchanter)》的簡稱而已。誰也不知道那個孩子的角色名是什麽。我們這些粉絲就索性這麽稱唿她了。嘛,雖然現在《小歌醬》聽上去更像個愛稱。」


    (譯者注:enchanter的日語片假名エンチ


    ャンター中チャン跟愛稱後綴「醬」同音。)


    「歌之……吟唱者……」


    沒怎麽聽過這個詞,亞絲娜低聲重複了一遍。男人則笑著說道:


    「看看我的hp條。」


    亞絲娜依言看過去,就發現男人的hp條下麵隻有一個沒見過的圖標。符號是個紫色的音符,應該是某種buff,但完全不知道其效果。亞絲娜又看了看自己的hp條,發現自己這邊卻沒有。


    「如果能從頭到尾聽小歌唱一首歌,就會根據曲子得到不同的buff。所以才叫歌之吟唱者……啊,但不要誤會,我們不是衝著buff來的,完全隻是因為喜歡那孩子的歌。」


    另外兩個玩家不知何時走到了錘使的身邊,也都深深點了點頭。其中一個高個子的細劍使說道:


    「那孩子雖然總是深夜在傳送門廣場唱歌,但不一定是哪層,也不會發出預告。而且每晚隻唱三首歌。所以想要聽全的話得費一番功夫呢。必須能夠預測她會在哪層出現,而且要分頭蹲守。」


    「雖然據說昨天傍晚是在四十層的傳送門廣場唱的,但基本上都是深夜演出。」


    看起來這幾個男人正為自己的「死忠粉」身份頗為自得,不過亞絲娜隻對「小歌」本人感興趣。


    不管歌唱得多好,想要從係統上給人加buff應該都是做不到的。也就是說,那個女孩應該是持有某種特殊的技能。


    想到這裏,亞絲娜終於想起,幾個月前,仍在跟桐人兩人組隊的時候,似乎聽說過類似的技能。這是一種不滿足特定條件便無法習得的特殊技,名字似乎是…………《吟唱》。


    當時亞絲娜也研究過如何習得這個技能,不過自覺沒有在眾人麵前歌唱的氣度,就熄了這個想法。如果白色兜帽的女性已經習得了《吟唱》的話,那她深夜在少數玩家麵前唱歌,估計是為了提升技能熟練度。


    「嘛,要是你也想聽小歌唱歌的話,也不是不能讓你加入哦。」


    不知是怎麽理解亞絲娜的沉默的,錘使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三人中小個子的短劍使立即捅了捅他的側腹。


    「喂、喂,這家夥……不對,這位女士的公會標誌是kob。」


    「呃,真的假的……難道是攻略組。」


    交頭接耳了一陣,三人同時朝後退去。


    「那、那我們就先走了……」


    「啊……謝謝你們告訴我這些。」


    亞絲娜抬起頭道了聲謝。三人組則一邊說著「不用不用」「再見再見」之類的話一邊消失在了傳送門前。


    廣場上除了樂團npc之外,其它人影都消失了。亞絲娜看了一圈,然後坐在牆邊的長椅上,腦中再次響起了小歌的低吟。


    enchant這個英語單詞的意思是「施加魔法、魅惑」。語源應該是把歌聲(chant)傳遞到心中(en)。也就是說,三人組給她起的《歌之吟唱者》這個愛稱,意外地抓住了核心。


    (譯者注:不要聽川原胡扯英語語源……enchant雖然的確由兩個詞素構成,但不是這個意思。)


    抬起頭來,亞絲娜看向樓層的東北方——黑衣的劍士應該還在那裏持續狩獵。


    總有一天,要和桐人兩人再來聽小歌唱歌。亞絲娜想到。


    出乎意料,亞絲娜的願望很快就實現了。


    第二天,亞絲娜率領的kob部隊在探索迷宮區最上層時再次與桐人相遇,雙方合作到達了boss房間,然後就返迴了街區。隊伍解散後,亞絲娜追著桐人來到三十六層,發現小歌正在這裏用悠揚的聲音演唱。周圍聚集了大量的聽眾,桐人也站在人群的一端。亞絲娜走過去跟他並肩而立。


    小歌沒有穿昨晚那身樸素的連帽鬥篷,而是換了一身藍色的連衣裙,頭上戴著一頂插著羽毛的帽子。黑衣劍士聽著她的歌,幾個月來第一次側臉露出平和的表情。


    然而,小歌在艾因格朗特的正式活動僅僅持續了兩天。在後來永無止盡的戰鬥中,亞絲娜不知不覺忘記了關於她的事。再次與她相遇,並得知她的真名,已經是兩年零七個月後的事了。


    5.


    2023年10月16日。


    早餐之後,諾提拉斯被叫到了團長室。在公會會長希茲克利夫的見證下,b隊指揮官亞絲娜宣布,把諾提拉斯調離一隊,直到四十層樓層boss攻略戰結束。


    諾提拉斯拚命辯解自己沒問題,絕不會再出問題,但這並沒有被接受。從團長室出來後,全公會的成員都得知了隊伍編成會進行臨時變更。諾提拉斯則像逃跑一般從公會總部衝了出去。


    雖然想對尤娜說明全部,然後獲得她的安慰,但卻沒能這麽做。諾提拉斯換下了紮眼的kob製服,在儲物欄裏翻出一套樸素的皮甲穿上,然後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入夜後也沒有返迴總部,而是把自己關在之前那家便宜旅店裏。


    當日傍晚,諾提拉斯從公會的廣播消息中得知,迷宮區的boss房間已被發現。


    第二天,即17日,公會進行了boss偵察並舉行了攻略作戰會議。18日上午9點,從總計數百人的攻略組玩家中選出的四十八人組成了特攻聯隊(raid party),從傑伊雷烏姆街區出發,誓要討伐樓層boss《典獄長布拉肯》(braken the prison warden)。諾提拉斯則隻能躲在傳送門廣場的一角目送他們離開。


    聯隊沒有徒步前往,而是靠著kob提供的《迴廊水晶》直接傳送了過去。


    三十層過後,個人用的《傳送水晶》逐漸開始掉落,雖然仍算是少有。但是,能把隊伍傳送到任意地點的迴廊水晶,則是超級稀少的道具,據說是每層攻略期間對攻略組全體隻會掉落一次。當然,多數大型公會都會當作最重要的物資儲存起來,但隻有kob,麵對預想中棘手的boss時會不惜使用,為了防止戰前消耗過多。


    也就是說,根據希茲克利夫和公會的幹部判斷,這個諾提拉斯見都沒見過的四十層boss就是這種程度的強敵。諾提拉斯這麽想著,仔細看去,認出正依次走入晃動地藍色傳送門的討伐隊眾人,全都是各公會的頂尖精銳。在那之中,還有前幾天獄吏長之戰中前來支援的黑衣獨行玩家的身影。


    四十八人隻是係統規定的聯隊人數上限。boss的房間當然能夠容納更多的人進入。實際上,二十五層boss討伐戰就是sao史上第一次動用兩個聯隊即九十六人進行的戰鬥。


    但是人數過多的話就會影響配合。而且一個迴廊水晶最多也隻能傳送四十八人。因此本次討伐隊隻有一個嚴格選拔的團隊組成。kob也如dkb和天穹師團一般,派出了兩支隊伍參加。但其中卻沒有包括諾提拉斯。


    而且,也不知道今後還有沒有機會再參加boss戰。


    在廣場上的玩家的聲援中,討伐隊最後一人也被傳送走了,藍色的迴廊隨之消失。諾提拉斯強忍著歎息,準備離開廣場。


    就在這時,有人在背後拍了拍他的肩。


    慌忙轉過身,發現站在眼前的,是被白色兜帽裹得嚴嚴實實的青梅竹馬。


    「悠……尤娜,你是怎麽……!?」


    諾提拉斯之所以驚訝,是因為他現在沒穿平時那身紅白色的血盟騎士團製服,隻是罩了身茶色的皮甲。然而悠那卻噗地一聲笑了出來,仿佛在說這身偽裝根本沒意義。


    「因為阿銳渾身散發出消沉的氣息啊。「


    「我、我哪有消沉啊……「


    發覺自己的迴答跟三天前幾乎相同,諾提拉斯正愁著怎麽把這個狀況掩飾過去,尤娜卻在兜帽下麵撅起了小嘴。


    「阿銳……不對,阿諾從前天開始就一直不迴人家的信息。人家還以為發生什麽事了。」


    「用好友定位的話不就能知道我一直在鎮上麽……」


    「在街區也不能說是絕對安全……一直這麽說的不是阿諾你嗎……」


    聽到尤娜指出這點,諾提拉斯隻能閉嘴點頭。


    從幾個月前開始,pk,即玩家被殺死的事件陸續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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