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峨朝墨隱瀾輕拱了拱手,孔嫀不放心地喚道:“隱瀾哥哥。”


    “不必擔心我,你先去紫上闕吧。”墨隱瀾遞去他晚些去找她的眼神。


    待碧虛梭飛騰離去,墨隱瀾像丟穢物般丟開祝綏天妃。


    “墨隱瀾,你別走!”軒轅辰綰手腕輕揚,秋水綾迅疾如銀蛇,洶湧如層浪,迫至墨隱瀾身前,攔住他欲走的身形。


    “你快取出給天妃種的妖符,否則,我絕不讓你離開。”


    韶影嚇得立即擋在軒轅辰綰身前,生怕墨隱瀾對她主子如對祝綏天妃一般施為,畢竟先前是軒轅辰綰引來眾仙圍攻墨隱瀾。


    天上天諸將與眾仙皆是一凜,以為又是一場硬戰要開始。


    誰知墨隱瀾看軒轅辰綰一眼,不知想到什麽,哂笑了聲,伸手一揮,果然取走了妖符,旋即消失在眾人麵前。


    “天妃!”軒轅辰綰立即上前攙扶癱倒的祝綏天妃。


    妖符離體,祝綏天妃的容貌就恢複了正常。她隱入雲車,道:“來人,把鸞淺碧一道帶走。”接著又隔著雪紗,緩緩朝外掃視了一周。


    眾仙都深深低下頭去,天帝的絕豔寵妃,卻叫墨隱瀾整治得麵目全非,奇醜不堪,這樣的場麵,實是無人想要撞見。


    待雲車遠去了,眾人才抬起頭來。


    奇恥大辱!祝綏天妃閉著雙目,仰頭靠在椅背上。原本她與軒轅辰綰前來,不過是抱著看戲的心態,看孔嫀是如何求而不得,眼睜睜目睹涅槃珠被人奪走。而這場涅槃珠之爭竟牽連如此之廣,是誰也沒料到的。祝綏天妃頭一迴咀嚼著失利的滋味,緊緊握起雙拳。


    涅槃珠之爭已畢,然而關於這場爭鬥的八卦,卻才剛剛開始在天界流傳,墨隱瀾、紫上闕、祝綏天妃、辰綰天女、青鸞族,這些個主角此行的種種,都迅速傳遍了天界。


    第17章 心微


    師兄妹五人迴到紫上闕,重峨就將涅槃珠呈給了玹璉。孔嫀相信帝尊自有安排,也沒有多問,迴峰如常修煉。


    這天夕時,玹璉來到孔嫀的房間,在桌上化出三套衣裳。


    一套是徵峰日常的白紅製式,一套是大紅純色的束腰衣裙,一套是杏色蹙銀挑絲蝶紋的襦裙。


    孔嫀一下就被眼前精致的衣物吸引,這就是帝尊上次說要給她做的衣裳?


    玹璉道:“這三套衣物皆是不懼極火極寒的護體法寶。你平日可以換著穿。”


    孔嫀撫著疊在一起的三套衣裙,欣然道:“靈絳多謝帝尊。”


    玹璉又道:“涅槃珠威力太甚,現在的你還無法承受。為保萬無一失,在重坤之日煉化為最好。下一個重坤日,是在半年之後。你可會覺得等待太久?”


    孔嫀擺手道:“不會,我聽帝尊的安排。” 反正都是天降意外之喜。


    玹璉又取出個丹瓶遞給她:“這是我給你製的丹,這段時間,記得每天服用一顆,好生梳理經脈,屆時可放心煉化。”


    孔嫀用手指摩挲瓶身,心頭盡是暖意:“帝尊,你對我真好。我一定記得每天吃。”


    玹璉點點頭。


    見他就準備走了,孔嫀鼓起勇氣道:“帝尊,你都特意送我裙子,那我也親手給帝尊做一套衣裳,好不好?”


    玹璉沉默。


    孔嫀以為他嫌棄她的手藝,道:“帝尊,你是不是怕我做的衣裳沒法穿出去見人?你不用擔心,我手工很好的,我以前就喜歡勾勾畫畫,樣式設計也會很漂亮。我曾給我爹做過衣裳,他可喜歡了。我還做過不少小物件送人。”孔嫀對頂頭上司大力舉薦自己。除了不會做飯菜,她的手特別靈巧。


    玹璉道:“好吧。”


    孔嫀立即摸出一條軟尺,道:“帝尊,那我給你量量尺寸。”


    玹璉正要婉拒,孔嫀道:“衣裳就是要穿個合身,帝尊讓我量一下吧!”


    玹璉盯著她看了看,道:“嗯。”


    孔嫀先前光顧著激動,等她提著軟尺想去比量男子的胸膛,她才意識到,這個姿勢跟投懷送抱差不多。


    孔嫀頓時沒膽兒從前邊量了,轉而繞到玹璉身後,量過肩寬,記下長短後,道:“帝尊,抬抬手臂。”


    玹璉配合地抬臂,任她在身上比弄。


    孔嫀手指牽著尺子掠過對方手臂,挺拔的背脊,量好後道:“帝尊,可以放下了。”


    對方順從地照做。


    孔嫀接著開始量腰圍,那雙柔弱無骨的小手輕觸男子的後腰,若即若離,玹璉皺了皺眉。


    隨即,孔嫀打量著對方下半身,怎麽都不敢往下碰了。


    為了不嚇到帝尊,孔嫀直接來到對方身側,俯身測量腿長。


    終於大功告成!孔嫀臉紅成番果,她道:“我量好了,帝尊。”


    “嗯。”玹璉轉過身來。


    孔嫀問:“你想做一套什麽顏色的衣裳呢?”


    他向來不介意這些:“隨你。都行。”


    “那好,我就按我的想法做了啊。”


    玹璉嗯了一聲,推門離開了。


    沒有走得太遠,就聽見孔嫀道:“帝尊!”


    玹璉轉過身,就見孔嫀已換上其中一條杏色裙子,她隨意綰著小髻,戴著明珠壓鬢,淡色的裙子隨風輕漾,柔和清新如晨露,又如曦華般明亮。


    她跑到他麵前:“帝尊,好看嗎?”


    孔嫀拉著裙子,在對方麵前轉了一圈。


    玹璉慢慢迴過神,道:“嗯,很好。”


    隨即才離開。


    孔嫀迴到屋裏,觸碰著身上的衣物,也靜不下心參悟,就決定開始做衣裳。孔嫀想了想,帝尊穿過的衣色不是紫就是白,她想給他做件黑色的,正好她有黑色的衣料,原是以前為她父親買的。


    她裁裁剪剪,又開始認真縫製,將自己關在房裏一天,連門都未打開過,直到聽見敲門聲響起。


    “誰呀?來了。”難道是煊姑?


    孔嫀曲著雙腿,正背靠引枕坐在榻上繡襟飾,聞聲下床去開門。門外站著的男子一身玄黑揚朱的錦袍,襟口露出白色中單,月光下眉眼如畫。


    “隱瀾哥哥?”有了上迴的經驗,孔嫀這次倒沒驚嚇,卻仍是立即將他讓進屋:“快進來。”


    “你先坐著。”孔嫀指指桌旁的椅子,跑進隔間給墨隱瀾泡茶。


    孔嫀的聲音從緋紗隔扇後傳出來:“隱瀾哥哥,上迴你過來,我都忘記招待你茶水了。我今天給你沏的茶叫薄暮白嵐,師姐自己種的。我那天一嚐,就知道你會喜歡,趕緊給捎迴來了。”


    她絮絮說完,卻意外地沒有聽到墨隱瀾的迴應。


    等孔嫀有些疑惑地端著茶迴來,卻見墨隱瀾坐在榻前,伸手略略拎起那件縫了一半的黑色袍子,似在打量。


    孔嫀將茶盞放到桌上,走到他近前,想要將衣服拿過來,對方卻避開了她的手。


    “男人的衣服……”墨隱瀾看向她:“給尋叔做的?”


    孔嫀下意識搖搖頭。


    “那是給我的?”


    孔嫀有些躊躇,又搖搖頭。


    墨隱瀾靜靜看著孔嫀,麵上沒有任何表情。半晌才問:“那你給誰做的?”


    孔嫀:“給……”


    孔嫀不大敢說。從小,她的父親和墨隱瀾就管她極嚴。在畫厘山,除了她的族親和墨隱瀾,就沒有一個男人或是雄鳥接近她。或者說,但凡對孔嫀有那麽一點想法的,都被孔尋和墨隱瀾給掐滅了。


    孔嫀對這些管束原也不在意,但那是因為,她那時並無喜歡的人。但現下卻不同了,她已經察覺,自己有那麽一些喜歡帝尊。這時候若再有人製止,她的感覺自然就有變化。


    因此,她不大喜歡墨隱瀾此刻的樣子,他那樣的眼神,仿佛她做了什麽錯事。


    盡管孔嫀心裏不服氣,卻不敢說出“帝尊”兩個字。因為她知道,不管怎樣,隱瀾哥哥總是為著她好。


    她就主動轉移話題:“怎樣啊?隱瀾哥哥,是不是你喜歡的茶?”


    墨隱瀾慢慢說:“你連我喜歡喝什麽樣的茶都知道……”後麵似還有話,卻又頓住。


    孔嫀狗腿道:“那當然,我多了解你!”


    墨隱瀾注視著孔嫀,輕輕牽起唇角。


    孔嫀見墨隱瀾笑了,才終於鬆了口氣。


    見天色已有些晚,墨隱瀾沒有多逗留,也不要她送,就這樣從她麵前驟起的空氣流波中消失。


    孔嫀這才抓過桌上的衣裳,繼續又開始縫製。


    ------


    隔日,孔嫀收到重峨的召令,立即到了令彰殿。


    待五人齊了,重峨方道:“帝尊讓我叫你們來,是要宣布一件事。天上天向各天域廣發詔帖,萬年一次的朝聖會,將在半年後,也就是明年初春舉行,屆時邀天界中所有仙門仙族的仙首與重要門人赴宴。”


    離鉦甚少關心武道外的事,以他的年紀更不可能參加過,就問:“朝聖會?有何來曆?”


    重峨就道:“朝聖會算是天界最隆重的節會,其實也就是天後的萬歲壽辰。此迴是天後十一萬歲的壽辰,屆時眾仙朝見天後,為天後賀壽祈福,以彰天上天權威。而天後也會賜下固靈聖露,助眾仙增進法力,以示天後的造化慈心,算是賓主盡歡。”


    離鉦輕輕挑眉:“固靈聖露頗為難得,赴宴的都派發?天上天可真是大手筆。”


    重峨:“畢竟萬年才一次,對天上天來說有足夠的時間準備。”


    孔嫀聞言也問:“既是天界最重要的節慶,又為了彰顯天上天威勢,那為何不以天帝的生辰為節日,而要以天後的生辰呢?”


    重峨解釋:“這個……據說天帝和天後曾經感情深篤。”


    “哦。”孔嫀應道。


    流汐接過話來:“是啊,據說從前天帝為了昭示他與天後的愛情,就以天後之名立了朝聖會。誰知就在三千多年前,天帝迷上了祝綏天妃,對其盛寵有加的同時就冷落了天後。慪得天後一夜蒼老,連頭發都白了,自此常年閉門幽居,不再過問天上天的事務。祝綏天妃從此恩寵不衰,大權獨攬。其實外界都在傳今次的朝聖會恐怕是不會辦了,誰知還是要辦!”


    孔嫀點點頭,追問道:“可是,天後之前不是生了個太子夭折了嗎,辰綰天女也才千餘歲,如果天帝專寵祝綏天妃,怎麽祝綏天妃未曾有孕,而天後卻連生兩子?”


    “這個問題我也想過,據我推測這緣由呢。”流汐娓娓道來:“眾所周知,受天道所限,天界之人既已有漫長生命,在子息上就格外艱難,甚至可說孕育後代是有損母體的。天後從前是天帝唯一的女人,自然不願自損仙體來生子。而祝綏天妃的出現,卻讓天後危機頓生,她肯定跟天帝建立了契約,必須等她生下幾個子女後,祝綏天妃才能有孕。畢竟天後與天帝共治天界幾萬年,天界的秘密,以及天帝的秘密,天後都應當比天妃掌握得更多。天帝一番權衡之後,肯定隻能答應天後了。”


    連這樣的秘辛,都能被她一環一環推測出來?


    離鉦聽得懵了,大師兄一句話概括的事,流汐竟洋洋灑灑擴展出這樣多篇幅,說話還不帶喘氣,果然,女人對於這些事關愛恨情仇的小道消息,總是比男人更熱衷。


    千蒔心下疑惑,天後曾因情緒低落而一夜白發嗎,這怕是根據人間的戲本加工潤色過吧,這可不符合天界中人的功體體質,除非是中了毒。


    重峨看著以一副高冷神情普及天帝八卦的流汐,動了動唇,又無聲合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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