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鋼鐵交錯,接連不斷的每一擊都發出宛如女人哀嚎的高亢聲響。


    「喝啊啊啊啊──!!」


    「啊哈哈哈哈!好棒!棒極了!太棒了太棒了!」


    像跳舞般轉動身軀,來自四麵八方各種詭異角度的彎刀利刃直刺要害。不知是經曆多少嚴苛修練後的賜物,看起來毫不費力的出刀全都蘊含著致命的威力。


    彎成ㄑ字形的刀尖劃破風,超越聲音,以神速之姿使力揮斬。


    麵對已臻神域的殺戮技巧,嘉飛爾也用超出常人的功夫全數防禦住。


    裝在雙手上的銀色盾牌不是用來承受刀刃,而是改變刀刃的行進方向。將女子的攻勢推向空中然後趁隙反擊,藉此將勝算拉近手邊──武術概念的後之先。


    現在也是,將強力的割脖一擊撥到旁邊,用正踢破壞女子的身體。直接命中的話,嘉飛爾的踢擊具有破壞所有內髒的威力。可是──


    「這招剛剛看過囉。」


    可怕的是,女子異於常人的眼力。


    這不是在開玩笑。任何招式她隻要看過一次,下次就不管用了。麵對這個「第二次」使出的正踢,女子僅用最小限度的閃避便躲過,接著以彎刀給予迴禮。


    麵對強者還使用同樣伎倆,就該為這份愚蠢付出代價。彎刀直刺而來。


    「唔喔喔喔喔啊啊啊!!」


    頓時──把愚蠢行徑作為「虛招」的嘉飛爾,直接揍向女子的臉。


    「──唔呃!」


    把哀嚎壓抑在喉嚨深處。彎刀深深戳進右大腿。要是慢一點的話,腳就被砍斷了吧。但是受傷的代價是讓女子硬生生吃了自己一拳。


    一路攻防下來,嘉飛爾對敵人──他尊敬和信賴艾爾莎的身手。


    卓越的技巧,壓倒性的戰鬥直覺,駕馭肉體的能力彌補了雙方的身體能力差距。她是被選中的強者。──因此,同樣的伎倆隻要看過兩遍就必定能破解。正是這樣的信賴,擊碎了她的臉。


    確信自己把女子美豔的臉給挖了個洞。縱使沒有死,也是無法繼續戰鬥的重傷。可是嘉飛爾不敢大意。為什麽呢──


    「──啊啊,好痛,痛死了。我確切感受到自己還活著。」


    「真是的,開這什麽玩笑。你這家夥,到底是什麽體質啊。」


    歎氣的嘉飛爾,眼前是臉被挖掉一塊卻還興奮吐氣的艾爾莎。按住臉部流血處的左手慢慢移開,露出底下叫人不忍卒睹的傷口──本來應該是這樣的,但卻剛好相反。


    左手移開後,艾爾莎的臉──雖然有血跡,卻一點傷都沒有。


    「有聽首領說你是殺不死的女人……不過也太異常了吧。」


    「是啊。隻有關於體質的事略感抱歉。好像把你拚命的成果給奪走了。……你討厭我這種女人嗎?」


    聽嘉飛爾厭煩地這麽說,傷口痊愈的艾爾莎微側腦袋,突然這麽問。這讓嘉飛爾皺眉。


    因為覺得她的聲音裏頭帶著十分微小的悲哀。


    「不管哪裏受傷都會痊愈,感覺不到疲勞,所以可以無止盡地戰鬥。跟這樣的女人作戰,你感受得到意義嗎?覺得我是可以讓你使出鍛煉成果的對手嗎?」


    「──無聊透頂。」


    嘉飛爾不屑的話讓艾爾莎大感意外,瞪大雙眼。突然愣住的表情看起來很幼稚,不過嘉飛爾皺起鼻子。


    「你是敵人。而本大爺,是要負責解決難敵的超最強之盾。俺可是被首領和心儀的女人給期待著,才不會被你的花言巧語給騙過去。」


    「你……」


    「我要揍死你,艾爾莎?葛蘭希爾特。不管你會複活幾次都一樣。」


    齜牙咧嘴,叉開雙腿,嘉飛爾邊吼叫邊擺出迎戰態勢。


    聽了他的痛罵,艾爾莎沉默半晌。然後眉尾微微下垂,手掩嘴巴。──她在笑,還笑出聲音。


    「啊~?你笑什麽!」


    「嗬嗬……哦,沒事,對不起。因為聽到意想不到的話,忍不住就笑出來了。……沒錯,你似乎是非常好的孩子呢。」


    「少把俺當小鬼。本大爺可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成年雄性。」


    「是嗎?雖然在我來看,不管是成年人還是男人你都不夠格。」


    艾爾莎的嘲笑,讓嘉飛爾不悅地嗤之以鼻。


    他看不出艾爾莎的心情,老實說也沒有興趣。現在對嘉飛爾來說最重要的,是打倒眼前的敵人好完成任務。


    ──「聖域」最強之盾,即使在「聖域」外頭也能完成使命。他要證明這點。


    「真的太棒了。……但正因如此才可惜。」


    「什麽啦。」


    「就是指除了我,你現在還在注意的事。是你那得救的姊姊,和其他跑來的人吧?你一直在在意他們吧?」


    艾爾莎在說法蘭黛莉卡,以及在屋子裏奔走的昴和奧托他們。


    而且她的針砭沒有錯。嘉飛爾確實在擔心同伴,被人說一直放在心上也沒法否認。


    「要是少了讓你擔心的原因,你就會隻看著我了吧?──不過,你的朋友是逃不出這房子的。你應該也發現了吧?」


    「……魔獸在包圍這棟房子。是你的夥伴幹的好事吧。」


    「是妹妹啦。隻要那孩子張開包圍網,他們就無處可逃。她這次幹勁十足,帶了大量魔獸來。你的朋友現在可能被吃光了。」


    骯髒的惡臭與氣息正在埋沒羅茲瓦爾宅邸。


    可以操縱魔獸的「魔獸使者」的存在,事前就聽昴講過。昴他們是以「除魔獸」結晶石來對付魔獸,不過他們現在卻還留在屋子裏。這從傳到耳膜的些微地鳴和氣息就能知道。


    也就是說,發生了出乎預料的問題。八成跟沒見到麵的「魔獸使者」、艾爾莎的妹妹有關吧。越去想,不安就越是無止盡地湧出。


    「其實你現在很想立刻趕去朋友那,可我是不會讓你這麽做的……假如因為焦急而讓牙齒變鈍,那真的是非常非常遺憾就是了。」


    想和準備萬全的敵人戰鬥,這種戰士思維嘉飛爾也能理解。但是,艾爾莎那又是異質的另一種想法,是「想殺死全力以赴的獵物」這種獵人的思維。


    假如照她這想法去走,對現在的嘉飛爾來說可能會很不利。


    ──但是,她對嘉飛爾的看法完全搞錯了。


    「不要誤會了~」


    「誤會?」


    「對,你根本就不懂。魔獸到處爬?本大爺~沒法去幫助同伴~?那麽無聊的理由你以為適用在首領身上嗎~」


    被說沒有使出全力的嘉飛爾,心中燃起了沸騰火燙的戰意。


    他殺氣騰騰地邁步,走向艾爾莎的同時齜牙咧嘴。


    在這邊,使出全力幹掉艾爾莎。──但於此同時,嘉飛爾相信一件事。


    「首領他們可是打敗了本大爺。──魔獸算什麽威脅,他們用鼻子噴氣就能解決掉啦──!!」


    2


    「沒辦法沒辦法沒辦法沒辦法真的沒辦法真的沒辦法,已經無計可施了……!」


    氣喘噓噓的狀態下,昴邊叫苦連天邊癱坐在地。


    讓原本背著的雷姆躺在大腿上,唿吸急促的他目前躲在宅邸一樓。身旁是奧托和佩特拉,他們也呈現疲憊狀態蹲坐著。


    ──在皎潔月光照耀的走廊上,昴他們遇到了魔獸基爾緹拉烏,陷入交戰。


    說是陷入交戰,但對方是頂級魔獸。現在的他們根本沒法與之較勁,轉眼就陷入隻能逃跑的窘境。他們滾進最近的房間,趁身軀龐大的魔獸堵在入口的時候從窗戶逃到庭院,暫且拉開距離。


    接著又利用其他房間迴到宅邸本棟,但是


    ──


    「那、那隻魔獸……一直在巡視整棟建築物,沒完沒了啊……」


    「可能是被下令要巡視地盤……我們遇到它的時候也是在本棟。本來隻要有手上的魔石和消除腳步聲的魔法,就可以撐到目的地……」


    即使動些小把戲來躲避追蹤,但隻要想前往避難路線,就免不了遇到它。


    除了討厭又纏人的基爾緹拉烏,屋子裏頭還有許多魔獸在作亂。雖然這些亂入的魔獸可以用「除魔獸」結晶石驅趕,但一旦遇到敵人就會觸動基爾緹拉烏的嗅覺,結果就是陷入惡性循環。


    「這樣跟嘉飛爾分頭行頭,反成了壞事……」


    「請不要說這麽軟弱的話。現在嘉飛爾說不定正堅決地吼說我們絕對沒問題的。就像我們期待他一樣,也該迴應他對我們的期待吧。」


    「你這種重情意的地方,真的不適合當商人啦……」


    三人之中體力最好的奧托說,昴苦笑,打起精神站起來。


    重新背好的雷姆體重輕得叫人想哭。抱起一個無意識的人類有多重,是在這個世界品嚐過多次的事實,但卻不適用於現在的雷姆。


    體溫和體重,不知為何都幾乎感受不到。存在感稀薄的情況,似乎也影響到肉體。隻有些微的心跳聲和鼻息支撐著她的存續。


    害怕把她弄掉了也沒發現,所以昴更用力撐住雷姆的身體。


    「昴……」


    而湊近他,輕輕捏住他衣襬的是表情陰沉的佩特拉。


    還年幼的她堅強又毫不抱怨,跟著大家在這個賭上性命的夜晚東奔西跑。


    「沒、沒事吧?」


    桃紅色嘴唇吐出擔憂自己性命的問話──才不是,是擔心背著雷姆、氣喘如牛又還拚命振作的昴。


    昴被她的善良給救贖。並下定決心一定要救她。


    重複抱怨是沒辦法解決事態的。因此,菜月?昴奮起。


    「想到什麽了嗎?」


    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什麽的奧托,閉上一隻眼睛這麽問。他的聲音和視線中有著毫不隱瞞的期待與信賴。


    「──」


    仔細看,仰望昴的佩特拉的眼神裏也有著相同的期待與信賴。


    是昴的話就會想到什麽。這種深信不疑的眼神讓他屏息,苦笑。


    「喂喂,你們兩個……到底是有多期待我啊。」


    吐出一口長氣的同時,昴晃動身體,溫柔地重新背好雷姆。


    期待──說到這個詞,比任何人都期待昴的,就是雷姆了吧。


    現在,自己正背著她;現在,自己正被奧托和佩特拉盯著看,昴正在被大家期待。


    吐氣。然後下定決心。


    「要逃離宅邸,就必須突破那隻魔獸……叫什麽拉烏去的。」


    「可是,就我們現在的條件很難打倒它。怎麽做?」


    奧托問。每個人的能力、技術和持有物品,對手的狀況,化為戰場的宅邸,將這些條件全都思索過一遍,然後重新再想再思考──


    「欠缺武力和魔力啊。──差不多輪到我的現代知識無雙出場了。」


    3


    一開始魔獸──森林的漆黑之王基爾緹拉烏聽到微弱的聲響。


    「──」


    細微到像在膽怯。那是獵物躡手躡腳發出的笨拙聲響。


    耳朵捕捉到聲音後,基爾緹拉烏抬起獅子頭,沮喪地吐出腥臭。


    狩獵對於被稱為森林的漆黑之王基爾緹拉烏來說是生存價值。用爪子捕捉逃跑的獵物,啃咬吸吮性命除了可以填飽肚子,還是頂級喜悅。


    而在狩獵當中最重要的,就是獵物是否有被漆黑之王啃咬的資格。


    用蠻力獵殺強壯矯健又健步如飛的獵物,方能稱得上是狩獵──按照這個美學意識來看,這次的獵物全都不夠格。就隻是害自己期待落空、勉強打打牙祭的愚笨害蟲。


    當然,它沒想過違抗「主人」的命令,但頂多也隻有服從命令而已。因為「主人」對自己有恩,讓自己脫離了「角」的咒縛,所以自己會乖乖聽從她的命令。


    抽動鼻子的基爾緹拉烏,開始追蹤偷偷摸摸到處逃竄的獵物腳步聲。


    毫無防備、毫無作為、有欠周詳、直來直往。連一絲優雅都沒有的弱者腳步聲。


    「──」


    基爾緹拉烏奔馳起來身輕如燕,跟巨大身軀成反比。粗壯的四肢踩踏地板卻沒發出任何聲響,這種隱形功力成了讓它被稱為「影獅子」的藝術絕活。


    有如暗殺者般,化為無聲惡夢的漆黑之王在月光宅邸中飛奔。腳步聲的戒心越來越薄弱,絲毫不察死亡正在逼近。


    發出腳步聲的獵物就在轉角後方。一彎過轉角,漆黑之王就揮出了爪子。要一擊劈開獵物背部,然後扔下屍體洗刷這股屈辱。但是──


    「──?」


    維持著舉起爪子的姿勢,基爾緹拉烏察覺到不對勁而停下腳步。剛剛還在的氣息消失無蹤,佇立在走廊上的隻剩下偉大的漆黑之王而已。


    那個愚蠢、脆弱、醜陋又不堪一擊的獵物消失到哪去了?


    ──下一陣腳步聲緊接著傳進耳朵。基爾緹拉烏再度猛然展開追擊。


    腳步聲走在樓梯上,正往樓下走。對這個奔跑逃竄的腳步聲,漆黑之王略微改變這個獵物的評價。──從打牙祭的弱者改為該被唾棄的蠢蛋。


    假如隻會四處逃竄,那隻要被爪子淒慘撕碎就還能原諒。可是這個獵物卻輕視漆黑之王的慈悲,主動拒絕在死亡中安息。──所以對方萬死不足惜。


    跳下樓梯,腳蹬平台牆壁,巨大身軀宛若跳舞衝至樓下。追著從二樓逃到一樓的獵物,基爾緹拉烏即將在最底層追上獵物。


    這時,從遠處的建築物那兒聽到「主人」唿叫自己的聲音。


    「──」


    那聲音讓基爾緹拉烏思索了一下,但馬上決定以眼前的獵物為優先。這個獵物對「主人」來說隻是危害。早點收拾掉就能跟「主人」會合。


    ──乖乖受死吧,愚蠢的獵物。那樣就能成為自己獻給「主人」的最高榮耀。


    情感激昂起來,漆黑之王甚至忘了要不出聲地奔馳。它刻意用力發出腳步聲,好通知逃亡的獵物,告訴對方死亡正在逼近。


    好了,快逃吧。盡管逃。逃得越難看越好,讓我看到背影,接著被撕裂,領死吧。


    前麵響起門關上的聲響,基爾緹拉烏毫不猶豫地用身體去撞雙開門。門板被輕易撞飛,漆黑之王來到了格外寬敞的房間。


    不像之前那些隻知道小聰明的獵物所逃進的狹窄房間。這個廳堂大到可以讓自己充分揮舞爪子,龐大身軀也能自由跳躍。


    見這光景,基爾緹拉烏期待獵物展現最後的氣概來和自己決鬥。然而,獵物依舊不現身,廳堂深處再度響起關門聲──跟被破壞的入口不同,和這個廳堂相連的小房間的門被關上。


    結果隻有這點程度嗎?基爾緹拉烏真的很心灰意冷。廳堂中央擺著一張大餐桌,上頭並列的燭台插滿點燃的白色蠟燭。被搖曳的紅色火焰照亮臉,漆黑之王踩著沉重步伐逼近裏頭的小房間。


    宛如巨蟒的兇惡尾巴猛力一揮,輕而易舉地砍破木製房門,再用前腳粗魯地踢開後,基爾緹拉烏吸一口氣,連同咆哮一起入侵房間。


    「吼──!!」


    蹂躪。假如要敘述掀起這幅光景的悲劇,那就隻有這個字詞符合。


    這無疑是蹂躪。


    揮舞尾巴,獸爪肆虐,用破壞支配整個小房間。保管糧食的棚架和冷藏庫被破壞,並排靠牆的袋子和箱子噴出煙塵。拍打的前腳擊碎地板,鋪在地上的地毯被撕破──接著是白色煙霧


    覆蓋整個視野。


    視野模糊,份量龐大到入侵唿吸器官的粉塵飛舞。白粉多到剝奪視力,甚至連要唿吸咆哮都沒辦法。


    「上鉤了!」


    有人的聲音。好像是獵物在為勝利歡唿。


    而且這個聲音不是從小房間,是從之前的廳堂傳來的。


    「吃我這招,科學真髓──粉塵爆炸!!」


    有人出聲,並朝一片粉白的小房間裏扔擲某物。


    在白花花的視野中搖曳的紅色物體,是放在廳堂裏的其中一個燭台。當燭台撞到牆壁,紅煌煌的火焰瞬間在地板上發出強烈光芒。


    「奇、奇怪……?」


    但也就這樣而已。


    燭台掉到地上,卻沒有更多的反應。扔出燭台的人好像覺得狀況跟他料想的不同,感覺得到他呆立不動。


    ──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基爾緹拉烏身為王者的本能在吶喊。


    對敵人來說,事情沒有按照預料發生。既然沒發生,那些小把戲就不會危害到自己──不,不可輕敵。要全力使出爪子。


    撕裂咬斷獵物,用對方的血肉來謳歌勝利──


    「唉喲,所以我不是說了嘛!搞不懂你這麽做的意義何在!」


    「一般來說這樣做比較快!」


    在跑出小房間的瞬間,基爾緹拉烏聽見了兩道高亢聲音,分別是先前的獵物和另一個獵物──察覺到的當下,頭頂有大量物體傾注而下。


    是液體。不是水,感覺黏黏滑滑的。被略帶黃色的液體給淋到,自豪的黑色體毛被弄髒讓漆黑之王氣到牙齒打顫。不過這樣的心情隻維持一瞬間。


    「奧托?思文個體商花光積蓄買下的商用油──盡情享用吧!」


    獵物高唿快哉,而王者──基爾緹拉烏卻沒法阻止。


    ──蠟燭的火焰引燃它全身上下的油,漆黑之王被可恨的大火燃燒。


    「吼──!!」


    脫離野蠻,得到「主人」,直到最後都不忘空虛王位的森林之王。


    魔獸就在不知道自己敗給什麽的情況下,渾身被火焰燒遍,全身被屈辱塗抹,直到性命被燒作灰燼。


    4


    「讓腳步聲移位,消除氣味……你的魔法小花招就這些而已?」


    「……記得之前有跟你提過,但你記得可真清楚。就這些而已。話雖如此,卻很派得上用場喔?充其量可以讓對手在一瞬間迴過頭。」


    「有用有用。就用那個誘導它到陷阱……再來就是由我用科學真髓炸爛它。」


    「講得很自信滿滿,但那個科學真髓是什麽……」


    「簡單又最強大的粉塵爆炸。做法和材料都很簡單。隻要用火和少許麵粉就能做出的優秀炸彈。就我所知,威力就算炸掉一隻怪物都還有剩咧。」


    「講得這麽豪氣幹雲所以幫你一把,結果卻是這樣子!」


    「你很吵耶!科學的發展總是會伴隨著犧牲!可惡,為何會失敗?是粉塵不夠還是火力不足……該不會物理法則在這個世界不適用吧?」


    「夠了!有時間講那個還不拍用力一點!啊~沒效!沒救了!」


    拚死拚活的佩特拉朝正在互嗆的昴和奧托破口大罵。


    亮晃晃的紅色火焰正在照耀吵得不可開交的三人。這也是理所當然。因為他們正在餐廳努力滅火──隻不過火勢有增無減。


    「灑的油太多啦!這是要怎樣弄熄啦,範圍越來越廣了!」


    「對付那麽大的魔獸當然不能吝嗇啊!而且不拿出來用最後結果還是一樣!這些可絕對要確實讓邊境伯出錢買下喔!」


    「你們兩個,現在不是在吵這個的時候了!滅不掉啦!快逃吧!」


    「簡直就像放煙火結果搞得一發不可收拾的國中生……」


    疲憊不堪的昴扔下開始被火苗吞食的桌巾。從備糧倉庫冒出的火光沒有停歇的跡象。餐廳也被熊熊燃燒,不斷冒出黑煙。


    「是打倒麻煩的魔獸了,可是付出的犧牲太大了……」


    魔獸基爾緹拉烏化為焦炭倒在起火點。按照作戰計畫,先用奧托的偷雞摸狗魔法將之引誘到樓下,然後在倉庫利用粉塵爆炸來打倒它──卻沒成功,因為粉塵沒有爆炸。於是奧托就拿存放起來的油來燒死它。


    身形那麽大,而與之相應地滿腦子隻有肌肉,毫不遲疑地就中了陷阱,讓人印象深刻。不過因為死前它拚命掙紮,所以變相成了到處點火,最後導致整間屋子都陷入火海。


    「這種程度不能說是修建,而是要重建了……」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快逃啊!在樓梯被燒掉之前!」


    「快點!快點!」


    熟悉的場景被火焰包圍卻毫無現實感的昴被兩人扯著袖子跑。在他們的拉扯下,昴重新背好雷姆,從燒起來的餐廳往外跑。


    路上遇到的魔獸就靠奧托和佩特拉用「除魔獸」結晶石驅趕。另外魔獸似乎本能地畏懼籠罩室內的濃煙和火焰,紛紛逃到建築物外。


    「不過這樣一來,要是嘉飛爾被燒死了怎麽辦!」


    「他又不是基爾緹拉烏,嘉飛爾會逃出去的!而且他一個人就能踹飛魔獸跑到外麵去!連避難路線都用不著!」


    沒想到會把戰場削減到這種地步,昴感到提心吊膽,但奧托在這種狀況下腦袋還是很清楚。多虧如此才沒有陷入恐慌,一行人直直往樓上跑。


    所幸除了基爾緹拉烏外,其他魔獸都會怕「除魔獸」結晶石。大家一逃進辦公室,佩特拉就操作靠牆書架上的機關──書架發出聲音緩緩朝旁邊移動,露出通往地底,也是連接到外頭的隱藏通道。


    「太好了!昴!隱藏通道……這樣一來,就能到外麵去了!」


    「嗯,對啊。……隻要走這條樓梯下去,順著通道走就能逃到外頭。出口是在包圍網外。再來是……奧托,雷姆交給你。」


    「好的,知道了。我會好好照料的。」


    朝著喜出望外的佩特拉點頭後,昴背對奧托,接著小心翼翼地將背著的雷姆交給他。因為怕會摔到雷姆,所以雙方都很慎重。


    「絕對不能鬆手喔。也不可以傷到她。更不準隨便摸她喔。」


    「我知道你會擔心,但不要在這時候展現獨占欲,麻煩透頂!」


    「那、那個,你們兩位……為什麽這樣講?」


    奧托一背起雷姆,昴就叮嚀他和耍嘴皮子。聽到對話後,佩特拉不安地問。


    「照你們剛剛的說法,好像昴不會跟著一起走……」


    「──嗯,是喔。不好意思,我不會跟你們一起逃。我要跟你們分開行動。」


    「為什麽!?」


    昴肯定佩特拉的疑問,使得她臉色大變緊抓著昴不放。


    「我們隻能逃跑了!宅邸燒起來,留下來隻是給法蘭黛莉卡姊姊添麻煩!魔獸又這麽多,昴根本就打不贏吧?一起逃吧?」


    「不了,其實是這樣的,我不能逃走。我現在還不能逃走。」


    雖然很高興佩特拉製止自己,但昴溫柔地一根一根鬆開她的手指。每鬆開一根就擴大她眼中的悲傷。


    站在少女旁邊的奧托出聲好言相勸。


    「佩特拉醬,菜月先生有非做不可的事。隻要沒有完成他就不會放棄。你懂吧。」


    「可是,昴很弱啊!太危險了!為什麽不是奧托先生留下來呀!」


    「你不是因為相信我很強所以才這麽說的吧!?」


    奧托勸慰,但佩特拉搖頭含淚仰望昴。昴配合她的身高蹲下來,輕輕摸她的頭。


    「抱歉喔,佩特拉。我希望你和雷姆跟法蘭黛莉卡都能平安無事逃出宅邸。可是,不隻你


    們。還有一個人我得帶她走。」


    「碧、碧翠絲、大人嗎?」


    「……她很麻煩又怕寂寞,可是很愛照顧人,老是一個人煩惱,為自己的胡思亂想所苦,卻又沒法自己收拾,所以一直蹲在那房間裏。」


    昴描繪出少女孤零零的樣貌,讓佩特拉目瞪口呆。


    「碧翠絲差不多跟你一樣的年紀吧。雖然還在長高……這麽說來,說不定你很像她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第一個朋友……?」


    碧翠絲交到的第一個朋友是琉茲?梅耶爾。她們兩人之間確實有友誼,直到現在都還以心靈創傷的方式留存。


    「等我帶她迴來,麻煩你跟她做朋友喔。你一定也會喜歡她的。因為她是個超級有捉弄價值的人。」


    「比、比奧托先生還要有價值?」


    「對啊。到時你就會覺得根本不需要奧托。」


    奧托一臉想說什麽的樣子,但昴刻意忽視。


    然後昴縮迴摸頭的手,站起來。


    「我去找碧翠絲。我會努力不要被燒死,但假如被燒死的話,記得要在我的墓碑上刻『死於奧托潑的油所引發的火災』。」


    「那種害人如坐針氈的情況麻煩免了,你要是沒平安迴來我真的會揍你喔。」


    厭煩地說完後,奧托就側身讓雷姆的睡臉對著昴。還是一樣在沉睡的睡美人,連要目送昴的覺悟都沒辦法。


    這樣就好。雷姆不是負責目送,而是要迎接昴的人。


    「──昴!小心喔!」


    佩特拉遞出自己手上的「除魔獸」結晶石。昴接過後就動身了。


    他沒有迴應佩特拉的叮嚀,佩特拉也沒有祈求他迴應。


    火舌一點一點籠罩宅邸,度過點滴歲月的場所逐漸化為灰燼。


    ──這把火會燒到禁書庫嗎?


    在尋找通往她所在之處的門時,昴忍不住這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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