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不想與孟銘在一起麽?”


    “想。可是……”方漓垂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有一點傷感,但並不是十分傷心,“我覺得,我和娘還是遠一點,偶爾互相來往,這樣更好。”


    她又不傻,娘欲言又止的神情也不是看不出來。她自己也一樣覺得,這樣就好,就已經是過去從來沒奢望過的好了。


    她的阿娘,在各大門派前挑戰徐山派十名元嬰真人,要為她討一個公道。她的阿娘,從來沒有想過不要她。


    任苒的難題解決了,他不知道怎麽說的話,阿漓自己說了出來。但他還是想說點什麽,最終也隻是將手落在徒兒的肩上,輕輕地拍了拍。


    “孟銘非無情,你明白就好。”


    他這徒弟啊,堅強得很呢。


    十連戰的餘波仍未結束,不久之後,從徐山派送來的三頭牛到了,給了方漓一個驚喜。


    說實話,這陣子天天與孟銘在一塊,她幾乎忘了這件事,真是慚愧。


    呂百鳴在天璿宗盤桓了一陣,可不僅僅是談幾頭牛的事。洛星塵自新得有魚界以來,韜光養晦了很久,也有意亮一亮實力,在以後的事務中多幾分說話的底氣。


    呂百鳴也確實大吃了一驚。別的不說,天璿宗竟然論群養著那些血脈返祖的雜種牛。經過多年放牧,這些靈獸的種群已經擴大到在小千界野化的程度,出產的肉和材料的數量也穩步上升。可以想見,再有上百年,天璿宗必然還能再小小的向前進一步。原先與徐山派差距最大的底層弟子數量,雖然一時仍然不能超越,但也會將差距縮小。


    呂百鳴想到這一切時,立刻就想到了方漓。


    這不可能是巧合,必然是她帶來的改變。可恨那個發現了方漓的弟子,帶迴了牛,放走了方漓,真正是買櫝還珠。


    再一想,卻也不能怪那弟子。為何方漓寧死也要逃走,還不是因為徐山派一貫的袖手旁觀,甚至火上澆油。


    看來,這種情況未必對門派有利,有些太過份的舉止,還是要派人下去說一說,如果皇帝與那些官員不聽,就換一個皇帝吧。


    轉念之間,他已定下一個世俗政權的生死。


    交換也很快談好,以一換一,誰也不占誰的便宜。


    就這麽著,幾頭牛送到了無離島。


    小灰和大黑已經不認識方漓了,但大青還記得她。方漓逗弄了它一會,它先是疑惑地看看她,然後漸漸興奮起來,哞哞叫著,用頭拱她,讓她看自己的角。


    那角其實沒怎麽長,但是摸起來堅硬了許多,看來在徐山派吃得不錯。


    “大青,這是我的島,你就住在這兒好不好?”另兩頭牛不記得她了,方漓也就將它們交給負責養殖的人,拜托他們不要傷害大黑和小灰,隻留下了大青。


    想到最初的一個念頭,方漓專門還去問了小青的下落,迴來頗有些惡作劇的逗大青:“想不想找媳婦?我帶你去相親好不好?”


    大青還真的挺興奮的,又是蹬蹄子又是搖頭擺尾的表示願意。它在徐山派可孤單了,沒想到還能有娶媳婦的一天。


    可被帶去跟小青處了半個月,大青就鬧著要迴來了。


    小青一頭牛霸道慣了,看到又來了一頭稀有的蛟牛,第一反應不是有了同族,而是搶地位的來了!


    它對大青極不友好,大青居然還打不過它,不到半個月,大大的牛眼裏就全是淚,再也不想娶媳婦了。


    方漓也挺遺憾的,畢竟一開始她就覺得大青和小青挺般配,但這事也不能強求不是,隻得把大青帶迴來,自己吹笛子給它聽。


    她還想,以後跟阿無商量商量,讓大青也學那個功法,它也是她的好朋友呢。


    畢竟連白虎都學了,大青可比白虎懂事,比白虎可愛,比白虎親近呀。


    但阿無當初跟她說得很鄭重,不與他商量一下,她心裏也沒底。


    “大青,你先在島上住著,以後我帶你認識阿無。他是很厲害的大妖,但是你不要怕他。你要是再厲害一點,還可以教訓白虎,叫它不要老欺負阿無了。”


    想到阿無,方漓抑不住的憂心。這些天最熱鬧的事,當然是孟銘對徐山派的新聞,但還有一件事,其實更為重要,隻是一般人不太關心而已。


    那就是妖域也出現了靈域剛鬧過一場的魔石之災,而且更加嚴重。


    聽說妖域好幾個大洲已經緊急疏散了,完全沒了人煙。妖域的魔石之災還不像靈域這樣,多出現在無人的深山老林,本身所在的小千界亦是那種人口不算密集的地方。


    就像是,正式動手前的開胃小菜一樣。妖域這才是大餐。


    它不像靈域這邊,沒聲沒息的,等到偶然發現發狂的靈獸才知道不對,而是不少人親眼見到的大爆炸。爆炸之後,魔石漫天噴灑,迅速將一片好好的富饒之地變成嗜血狂化之所。


    跑得及的,還能留下一條性命;跑不及的,就和那些植物動物一樣,慢慢失去理智,變得瘋狂而攻擊性極強,最後不是被殺死,就是殺死別人。


    方漓聽說這個消息之後就有點慌了,先是打聽了蘅蕪洲,得知那裏並沒發生災變,才略放了點心。阿無不知道在哪裏,聽到她去過的地方、認識的朋友沒發生危險,總還是件令人安慰的事,也讓她可以自我安慰,妖域那麽大,阿無應該也沒事的。


    正在她坐立不安,打算去妖域走一趟時,這個走一趟的機會就來了。


    妖皇向靈域正道求助,一是求魔石封印之術,二是求靈域選派人手前往妖域,與妖域之人一起試驗與魔石來自同一處界域的祈石。


    原來,妖域上古災變,就是這魔石之災。如今的妖皇祖先正是在這場災變中力挽狂瀾,險些族滅,才成為萬妖共尊的皇者,延續至今。


    而當年的妖族也摸索出很多應對之法,如今雖然因為很多大妖的滅絕而或失傳,或缺乏條件使用,但祈石的用途連著少量祈石一起,仍然在一些大妖家族中流傳了下來。


    祈石與魔石相對,通體白色,握在手中微冷但不過甚。僅僅一人使用,祈石起不了什麽作用。它需要兩人各持一石,默契漸生,直到白石上生起虹彩,才是發揮作用的時候。


    這時候兩人持祈石進入魔石噴發的區域,隻要互相別離得太遠,就可避免魔石汙濁之氣的傷害,行動自如。


    進入這個區域,為的是尋找更多隨魔石一起噴發的祈石,用祈石堆積在受汙染的區域邊沿,可以封鎖魔石的進一步汙染。


    也正是這個效果引起了靈域各門派的興趣。妖族隻找到這樣的辦法,可是聽在人族的耳朵裏,卻迅速想到了無數種可能。這個祈石,完全就是一種新的材料啊。


    魔石的災難已經出現在靈域,盡管看起來絕對是人為而非妖域的天災,可人禍比天災有時候更可怕。所以雖然事情是妖域求助,可人族這邊也要未雨綢繆,借此機會了解魔石災變,以防將來連累到靈域。


    第97章 祈石


    當年的祈石數量也極多,但妖域古陸炸裂後,大多數封鎖著魔石所汙區域的祈石隨著一些古陸碎片不知所蹤。流傳在世的隻有當初沒來得及用掉的部分,本來就不算多,還零散在不同人手上,妖皇費了極大的力氣才搜集過來許多。


    至於為什麽到靈域求援,這是妖域尷尬的地方了。


    妖族聚族而居,從默契上來說本來是很有優勢。但進入魔石爆發的區域,光有默契不行,還得有實力。小族裏恐怕連族長都不能勝任,中等的族群能多挑幾個,大妖族呢,本身人員太少,不夠。


    然後,不同族群的妖族聚在一塊,數量還是夠的,而且極多。但小族對大族畏懼不已,大族對小族心存傲慢,能合作無間的不是沒有,少。於是最後還是不夠。


    聽說妖皇也很是發了通火,但也無奈。據說上古時同樣如此,還是後來魔災越來越嚴重之後,大家才拋棄成見,精誠合作,甚至能為彼此犧牲,這才度過了大難。


    如今隻幾個大洲遭了災,想讓這些天生就上下分明的妖族捏合在一塊,難!


    也就隻能向靈域求援了。一來妖族對人族倒是沒有等級之別,隻要實力相當,就會平等相看;二來妖皇與多位妖王都覺得,人族門派裏同門相處,本身應該更容易形成祈石需要的“同心”效果吧。


    妖域開出的豐厚獎勵也讓很多修士按捺不住,散修也約了要好的朋友同去試試。各個妖王手上有祈石的都在招人,什麽人都能試,就算不成,能到妖域走一遭做點買賣,而不像平日裏必須持有通行憑證才能去,也是件好事。


    隻有妖皇那裏比較嚴,找了正道的大中型門派合作,不是什麽貓貓狗狗都能去混日子的。


    天璿宗已經在組織人手了,方漓認識的朋友幾乎都想去,但有人還沒達到必需的境界,卻是去不成了。


    付春山林玲一群人就是想去而去不成的一批人。他們的進境已經很快了,方漓時而摻一些玉瓶水給他們,也在悄然改變著他們的資質。隻是畢竟起點低一些,又不是什麽真傳,如今進入了金丹期,但都還隻是金丹初的境界,天璿宗組織弟子前往妖域,正好挑的都是金丹中期以上,將他們落下了。


    所以聚會的時候,氣氛顯得有點悶。林玲連最喜歡的菜都沒怎麽碰,沒精打采的,道:“其實我也沒多稀罕妖域的懸賞,我就是好奇那個祈石,聽起來很神奇的樣子。”


    她這話引得耿文樂噗的一笑,趕緊拿酒杯遮住臉,擋住林玲瞪過來的兇狠視線。


    花維接口:“那是,肯定是有人想去看看,誰跟她心有靈犀啊,對吧?”


    林玲又瞪他,花維無辜地看迴去,林玲眨巴了幾下眼睛,覺得沒有理由發火,哼了一聲,拿筷子在自己碗裏一塊肉上戳來戳去。


    付春山輕輕一笑,在桌底伸過手去,拉住了她,對眾人笑了笑:“不就是好玩麽,哪用得著那個去看,現在不就知道,當然是我啊。”


    “哦哦哦哦哦。”原來的小胖子,現在的胖子耿文樂第一個怪叫起來,林玲沒想到他在這個時候說穿,又羞又甜,終是沒抽迴自己的手,紅著臉低頭不語。


    方漓呆住了,指了指付春山,又指了指林玲,張口結舌。


    孫賀沒跟著起哄,看她這表情,嘿嘿了一聲:“你不是閉關就是出門在外,沒看出來吧?這兩家夥,現在才表白,當我們瞎啊。”


    “就是就是,平時就閃瞎我們,還當我們真瞎。”耿文樂大叫起來,“今天一定要灌醉他們報仇!”


    王伯崇老神在在地在一邊喝酒,笑看他們打鬧。他已經修成正果,此時頗有過來人的感慨。轉眼看到方漓,王伯崇不由舉杯向她遙遙一敬:“阿漓,你呢?”


    “我?我怎麽了?”方漓下意識先一飲而盡,然後才茫然地問。


    耿文樂百忙之中還聽見了,又是大叫一聲:“又是一個當我們瞎的!”


    “不對,這是當我們聾。”孫賀慢悠悠地補充。


    “我沒有……”方漓欲辯無力,被付春山倒了一杯酒遞到嘴邊,不得不一口喝下,嗆得臉也紅了。


    付春山笑容滿麵:“多謝阿漓姐幫忙。”轉移了他們起哄的目標,阿漓姐真是太好了。


    “我……”方漓撫著有點發燙的臉,撐著頭還想問他們到底說什麽,但她的酒量還是那麽差,剛一杯不是她點的果酒,而是其他人點的烈酒,又喝得太急,就上頭了,暈乎乎的集中不了注意力。


    漸漸的,她就看見朋友們帶著善意的謔笑,嘴巴一開一合,好像還有人說阿無?


    接著她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醒來時,李青禾在一旁照料她,方漓按著頭想了好一會,也就記得付青山遞過來一杯酒之前的事了。


    “算了,不想了。”


    那場酒算是送行宴,送方漓和王伯崇去妖域。雖說不能去的很失落,但他們也知道,這一去還真不是玩的。


    畢竟是造成妖域古陸變成如今模樣的魔石之災,這一去兇險也是可想而知。那些抱著發一筆財念頭去的,多是沒有門派根基的散修,根本不打算為此負責。而天璿宗弟子既然去了,那就是宗主與妖皇談好了條件,有更深遠的考慮,這一去就不是自己想走就走的自由了。


    方漓並不在意這個,不管妖域還是靈域,大家都是一樣的生靈,能為妖域的朋友盡力,她也覺得是好事。


    妖域,有被流放但依然眷念著家鄉的阿無,有一心要將族群帶到城裏過上好日子的象智慧族長,還有為了生下健康的孩子,用母體精血孕育了胎兒十多年的溟滄鯨大妖。


    與靈域好像也真的沒什麽不同。


    再說了,誰能保證那災難不會綿延到靈域,畢竟連魔石都出現了。方漓覺得她猜到宗主的想法了,先練兵,熟悉魔石之災的情況,萬一靈域出現了這種災難,也好及時應對。


    各大門派都不傻,妖皇的條件雖然豐厚,但還不至於讓他們眼紅,令自家弟子赴險。為的還不都是這一點先機,也許就是這一點先機,能讓自家門派在未來可能的大禍中得到一線生機啊。


    任苒也在赴妖域的人之中,方漓和他一起走,師徒兩人一起,倒也便利。


    方漓還想著,到時候幹脆和師父一起用祈石好了。嚴師伯沒去,他要主持裂天劍穀的日常事務。另外,這種事,師父去了,他就不會去,免得他們這一脈斷了傳承。


    那嚴師伯不去,能跟師父默契配合的,方漓不怕臉大的說一句,除了自己還能有誰?


    分批進入妖域,再在妖皇來使的接應下,進入妖皇直接統治的臨淵洲,方漓與師父算是比較晚的一批了。


    到了之後,就一人發了一顆祈石,方漓拿著左看右看,沒覺得有什麽奇異。


    發放白石的是個身上有著斑紋的虎類妖族,最近看慣了這些人族的好奇,背書一樣介紹:“祈石已經處理過,去除了先前主人的影響。它除了入手微涼,別無異處。你先煉入精血,之後想與誰結伴去,就和那人一起將意念集中在自己的祈石上,排除雜念,什麽也別想。如果祈石出現虹彩,就算是有了效果。”


    然後又介紹了一些事,糾正了流傳了靈域的不實流言。


    原來出現虹彩,隻是成功的第一步。大妖族中傳下來的用法是這樣說的:虹彩呈三色,白日顯影,才能接觸魔石而不受傷害;虹彩呈四色,才能短時間停留在已經遍地魔石而被魔化的區域;虹彩呈五色,才能長時間在魔化區域內停留,尋找祈石。


    至於六色七色,可以讓結伴進入的兩人拉開距離分頭行事,也減少了出意外的危險。


    先來一步的天璿宗前輩們也做了研究,又與其他門派交流,根據這些年研究魔石的經驗,得出一個粗淺的初步結論。


    他們認為,魔石來自另一域,這一域有無智慧生靈並不可知,但應該是有生命存在。因為魔石對動物的改變,是和改變植物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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