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人的哄笑起來,倒把看出來的瞌睡勁給衝掉了。


    景飛那邊的張晴芳氣惱地想:“要你們管……想吃也不行了,沒有了。”


    他們買了不少東西,丹藥估摸著花維的財力和他們自己的財力,一人分了三顆,深信花維頂多也就是三顆,不能再多了。


    果然花維這迴下了血本,竟也有三顆,張晴芳沒來由地揪心了一下:如果他還有……


    不,他不可能還有的。他們都是借了債才湊出來,花維那幫人更不行,耿文樂家裏也不會因為一場年輕人之間賭氣的比試就願意出錢。至於那個方師姐,她都偷偷迴去買東西了,怎麽可能會出錢?


    正想著,她微微張開了嘴,她看見了什麽?花維一個閃身,吞下了一顆聚元丹。


    方漓笑了起來,她看見景飛變了臉色,他沒有再往嘴裏塞藥,而是抓緊花維服丹藥的時機猛攻上付出,頗有一舉定勝負的氣勢。


    可惜花維擅長的就是防守,此時勝利在望,一步不錯,硬是接了下來。


    嗯,其實要是按市價買,她也舍不得買這麽多的。


    不過在元山的這些日子,她也有煉丹啊。納戒裏那麽多藥材不是白帶的,阿無也指點了她很多。


    還有在元山,她不必顧忌人,進出空間很自由,於是抓緊時間種了一些需要人照顧的靈藥,其中就有聚元丹所需。


    這二十顆丹藥,還有待會準備給林玲和付春山的丹藥,攏共算起來,隻買種子花了靈石。就算在空間外也沒花靈石喂火種,因為阿無在元山引出了現成的地火。


    不多時,景飛氣力不足,終是閃避不及,被花維一劍斬破身上防禦。好在花維服了藥靈力跟得上,劍鋒及膚時及時止住,笑問:“認輸嗎?”


    景飛氣悶地棄劍於地,表示認輸。


    花維就當著眾人的麵,大大方方地把藥瓶還給方漓:“沒用完就贏了。”


    方漓也當著眾人的麵拿著藥瓶就問:“下場是誰?拿上吧。”


    景飛那邊要比劍的兩人,臉都黑了。


    林玲樂了,伸手奪過藥瓶放進自己的納戒,往台上走去:“就是我吧。張晴芳,還不上來一戰!”


    景飛沉了臉,對李同說:“你上吧。她比你還差一著,爭取在靈力不繼前打敗她。”


    李同點點頭。她對此還是有信心的。


    結果卻仍是拖到了吃藥時間。因為方漓昨天就把烏狼皮衣借給了林玲,李同雖勝出林玲不少,卻破不了防,徒唿奈何。


    最後他也不想浪費聚元丹了,虛晃一劍退出認輸。


    付春山嘻嘻笑道:“還要比嗎?”


    他問的不是還要不要比劍,是要不要認輸。因為六局四勝,並非三局兩勝就贏了的。


    景飛一看是他出陣,哪還不知道自己想岔了,這一氣非同小可,隻覺得是上當中了陷阱,幾人略一商議,決定放棄比劍,爭取煉丹全勝,得個平手。


    但有方漓紫竹露在手的三人團隊更不怕這個了,一場比試下來,上品丹與中品丹的明顯對比,讓景飛六人麵如土色。竟是全軍覆沒。


    林玲放聲大笑,故意的。花維嘿嘿一聲,道:“那麽,就是這樣了吧?你們不能再競爭了。還有,別老來找事,煩。”


    景飛一言不發,轉身就走,到底如何卻是沒說。沒準就像方漓他們想的一樣,誰說就不去競爭啦?賴帳沒見過啊。


    他們這場比試層次低,過程簡單,來看的人其實也隻有方漓覺得多。但似乎正好引發了這些底層弟子的熱情,開始了新一輪“任真人門下弟子名額競爭”的熱潮。


    沒人提出標準,也沒人知道任峰主有什麽要求,大家似乎默認了景飛與花維賭局的規則:輸者退出競爭。


    這樣一來,景飛等人也真的退出了競爭,卻是更怨上了花維他們,尤其怨恨上“狡詐”的方漓。


    在底層弟子為了自己命運奮鬥的同時,天璿宗高層也在為門派的前途奮鬥。


    有些機靈的核心弟子會忽然發現,傳法突然變成了固定的幾個真人,而另一些常常在傳法中出現的長輩卻很久沒來了。


    也許他們去閉關了。有人這樣想。


    也有人發現,費了好大心思結交的真傳師兄突然不搭理自己了,準確地說是十天半個月都沒見著人。難道是自己無意間得罪了他?


    宗主洛星塵不動聲色的抽調了人手,進入小千界。第一步就是讓太上長老們出手堪探靈脈走向,尋找靈穴福地。


    然後選擇節點,定位布置,迅速抽調人手,連各人門下的弟子都用上了,用最短的時間布置下封鎖空間的大陣。這才算歇了一口氣。


    為了迷惑外人,期間還不時有門中長老出門訪友,遇上閑事也不妨管上一管。近一年的時間,終是讓他們熬下來了。


    接下來的事,不妨慢慢去做,甚至可以通報交好的盟友,炫耀一下自家的好運。


    不過洛星塵還是沒做這種無聊的事,一切謹慎為上。


    對於底層弟子來說,最關心的則是丹華峰任峰主,終於點了一些人的名,讓他們到丹華峰一觀。


    被點中的,幾乎奔走相告。而敏銳的人也發現,這些人幾乎都參加過私下的比鬥,而且都是勝者。


    這下大家自覺發現了原因,倒也心服。


    方漓就在這些人之中,但付春山等人並沒入選。


    花維也覺得很簡單:“我那是吃藥吃贏的,不能算。阿漓姐過去控火就是一絕,還被選中去斬雪界煉丹。峰主一定是看中這個了。”


    任苒丹劍雙絕,選中的人確實不是劍術出眾,就是在煉丹上有獨到之處。


    方漓默默,其實她就是個關係戶。


    希望任真人能在其他人中選到真正合心的徒弟,不然真是對不起他。


    被點中的人有二十多個,任苒沒在住所接見,借用了丹華峰的議事殿。方漓就站在中間偏後的位置,很不起眼。任苒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她還是來了。


    見人到得齊了,任苒將他們挨個看了一遍,才道:“你們應知被點選到此的用意,但今日且不忙說。”


    說了這一句,他似乎便力有不繼,歇了一歇才繼續:“我有三件事,先與你們說分明。第一,我身受重傷,境界倒退,壽不過五十載。資質出眾,欲在碎丹成嬰後得師長指點者,不必再留。第二,我長於丹劍,但時日無多,隻傳劍術。欲學煉丹者不必再留。第三,我門下弟子仍要有一二出眾之處,否則我寧可不收弟子。這三點,你們迴去好生考慮一天。明日還欲拜師者再前來,我自會決定。”


    這一長串條件說下來,方漓有閑心,聽著琢磨,覺得很別扭,像是事先背下來的稿子一樣,而其他人中,明顯有人臉色變了。


    有人性子孤僻,竟是至今不知任苒身體狀況。有人欲學煉丹,隻能失望而歸;有人資質普通,以為撞了大運,卻發現天上的餡餅還是很難掉到自己頭上。


    第二天方漓再度前來時,服侍任苒的雜役將他們引入了任苒的住處。這時已隻剩了五人。


    他們被引入廳中,任苒一個一個傳他們去書房見麵。方漓排在了最後,心裏忐忑是沒有的,隻是想著付春山打聽來的消息。


    他把點中的二十多人都當作方漓的競爭對手,跟林玲、孫賀、花強、耿文樂一起,再找上王伯崇,幾乎發動了所有的人脈,把這些人的資料能找的都找來了,抓著方漓分析了一晚上。


    剩下的這四人,方漓略一閉眼就能想起來他們的情況,都跟她差不多,資質普通,沒特別出眾的地方,留到現在大概是抱著僥幸的心理,希望任真人看在沒別人更強的份上收下他們。


    這讓方漓很緊張,所以任真人還是收不到合心意的徒弟?


    正琢磨著,最後一個被傳入的人沮喪著臉出來,看見方漓站起來,露出了一絲羨慕,隨即又是不屑:這個師妹的資料他也打聽到了,築基那麽晚,比他還不如,任真人不會看中她的。


    方漓進入書房,任苒背對著她,麵窗而立,背影如劍。方漓脫口而出:“真人,你身體不好,還是坐下……吧。”說到最後她也意識到唐突,聲音漸輕。


    任苒其實是到這個內定人選的弟子進來時,才起身活動的,不料卻被當成了病號。


    轉身看了看她,任苒皺了眉,道:“既然如此,何必拜在我門下。”


    方漓低頭不語,任苒雖然那天允了她,但今天看還有這麽些資質平庸的弟子前來拜師,也明白了這些普通門人渴望明師指點的心願,而方漓有拜入其他人門下的機會,他也不想讓她因為不懂事浪費掉,看她不答,任苒不得不又道:“今天還有機會。”


    他的意思是,今天還沒公開宣布收他為徒,如果她後悔,他還可以上報宗主,讓她另擇明師。


    方漓不知道說什麽好,低了頭不吭聲,任苒也有些頭疼,隻得道:“罷了,行禮吧。”


    方漓立刻跪下,結結實實磕了六個頭,這是真傳弟子的禮節。叩禮完畢,叫了聲師父,正等任苒讓她起來,卻聽任苒淡淡道:“還有三個。”


    “啊?”她驚詫地抬頭去看,正看到任苒麵色冷淡,卻是點頭示意她沒聽錯。


    九拜之禮可是嫡傳師徒才能行的,她這是……成了嫡傳弟子?


    方漓有點暈,磕完最後一個頭趴在地上發怔,被任苒叫起來又交代了幾句,就被打發出來了。


    出來了她才猛然驚醒:太意外了,她都忘了把玉瓶水給師父了!


    她把不準用量,在元山小心地做過實驗。


    一滴水她是舍不得浪費的,取一滴先稀釋成五缸,用牛做了實驗,沒看到什麽脫胎換骨的變化,但也沒出現“撐爆”的現象。


    那頭牛後來比同類大了足足三圈,成為頭牛,證明玉瓶水對血脈進化並沒作用,但對身體有極大的好處。


    後來她又分別稀釋出三缸、一缸,實驗之後給白虎喝了一口。第二天她發現白虎再次對她諂媚起來。


    其實方漓不知道,這玉瓶水對血脈進化沒有直接作用,但另有妙處。


    白虎體內的兩大血脈從遠古起便水火不融,互相抵觸,在白虎喝了那口之後,竟有了奇妙的融合。


    她留下半缸水給阿無,讓他和白虎一起喝,自己帶了半缸迴來。


    小瓶裝好的水已經放在納戒了,偏偏剛才忘記了。


    方漓懊惱地跺了跺腳,又轉身迴去。


    任苒現在不但境界跌落,且傷勢並未完全痊愈。服藥暴漲的功力使經脈斷裂多處,元嬰黯淡,連運功自療都力有不逮。他閉關時間不長就出關,也是因為這個。


    這次他早做好收不著如意弟子的打算,但撐著傷體一個個看下來,果然沒一個好苗子,說不失望也是假的。


    若不是方漓執意要拜入他門下,這次他便一個也不收了。不過方漓本身立下大功,他也決意不能讓她吃虧,既然選了他為師,他便將嫡傳的身份給她,讓她以後的路走得更順一些。


    好容易把這些事處理了,任苒再令人去將方漓的名字上報,錄為他門下嫡傳,正想休息一二,不想方漓又迴來了。


    “莫非她後悔了?”任苒心想,覺得有點麻煩,剛剛才令人記了名,要改不是不行,隻怕她以後的師父會心有芥蒂。


    “若不然,請嚴師兄收下她罷了。”給方漓想好了出路,任苒這才傳她進來。


    方漓規規矩矩地行了禮,對這個師父還是生疏得緊,任苒也不以為意,讓她坐下說話。方漓坐得比站得還緊張,繃得筆直,讓任苒看了都替她累,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見方漓鼻子上都冒汗了也沒說出話來,任苒幹脆地道:“你想學劍麽?”


    方漓毫不猶豫地點頭:“想。”


    有了話題,她也不那麽緊張了,崇拜地看向師父:“師父,我是從雜役到外院,再從外院到內門的。原來更是從洛國逃到儀國,隻想過上好日子的人。進了天璿宗,我知道原來隻有我們這幾個門派才對凡人這樣好,我隻想好好養牛,好好種竹子,讓天璿宗哪怕隻強大一點也好。”


    見任苒並沒有不耐煩,而是凝神聽她說話,方漓輕輕地道:“那個時候,我對煉丹更感興趣。如果可以學煉器也很好。讓我還去種田放牛,我也會高高興興地去。直到我在斬雪界看到大家差點都死在那個人的劍下,是師父拚著重傷,一劍退敵,才救下了大家。我想,我可能想錯了。”


    就像她在伏山村,她會養牛,給自己掙來了生路。但是一旦村民們懷疑起她,她還是隻有死路一條。


    她如果有天份便罷了,其實她並沒有這些方麵的天賦,靠的無非是苦功。那麽,她可以把空間裏有用的東西想辦法拿出來給別人用,她用這些時間去學劍,或許才是更正確的道路。


    有足夠的能力,才能保護自己,保護朋友,保護她在乎和關心的一切。


    一劍在手,才是坐擁寶山的她長久走下去的依靠。


    有朝一日,或許她還要打破門派間的默契,迴到伏山村,迴到洛國,去同一些人講一講道理。


    她還要接阿無離開元山,保護他遊曆天下。


    她要學劍!


    任苒見過很多年輕人。


    大多數年輕人眼裏總是閃著光。對自身的期待,對未來的憧憬,讓他們看著就叫人心生歡喜,尤其是他這樣路已經走到盡頭的人。


    隻是現在他覺得,那些年輕人眼中的可謂是火光,充滿了澎湃的生命力與少年天真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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