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漓這樣的小蝦米自然隻能屏氣凝神地守在一個角落裏等候。


    不過她也不無聊,光是看一位一位的真人和真君,就夠她打發時間了。


    她發現這次是人人都當真到場了,不像上次,有些人是真的在場,有些人卻像傳法一樣用法器投影而來議事。


    再看陳太上長老,坐在上首,垂目不動,仿佛任事不管,然而宗主留她在此又是何意?


    方漓也有所明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於其他勢力發現之前去占領新的世界,一個天璿宗必然要發動全部力量才有可能做到。但人多口雜,且不說有沒有內鬼叛徒,光是這麽多人就不能不考慮泄密問題。


    恐怕從此刻開始,在座的各方山頭之主,長老真君們,都是不得自由之身了。


    在座眾人顯然也知道,但並不在意,性子活潑的還找相熟的聊起天來,說的無非就是這次整個天璿宗的大機緣。


    嚴野便找了從小一塊兒修煉長大的任苒說話,強忍著對他傷勢的擔憂,微笑道:“你讓我放的風聲我已經放出去了。話說你就不怕這樣收不到徒弟?”


    “那便不收了。”任苒淡淡地說。


    他得知不少人想爭他的弟子名額,但他這次出關就知道傷好不了,命也長不了,不想耽誤那些優秀的子弟。於是托嚴野把他壽元將盡之事透露出去,讓那些年輕人考慮清楚。


    至於資質過於平庸的,他也不想要。


    “我的東西留給你,你找個弟子傳下去吧。”任苒突然這麽說,讓嚴野心裏一痛,還要若無其事地點頭:“義不容辭。”


    唉,他這個師弟最怕跟人客氣來客氣去。年輕的時候遇到長輩送些小禮物,他也不知道謙虛一下,上去就接了。他送人東西,人說不要,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隻好找自己幫忙。


    現在這也許是最後一次幫忙了。


    實不想再說這個話題,嚴野指著方漓對任苒笑道:“你還記得這個姑娘麽?當初獻上激發血脈之曲的那個雜役,我還送過她一瓶丹藥。不想她入外門,又入內門,還送上這個驚喜,真是個福星……”


    說到這,他突然真心覺得方漓是個福星了,眼睛不禁又朝她看去。這麽個大福星要是成了任師弟的徒弟,說不定能給他轉轉運?


    壽元說是不長,近五十年也是個不短的時間,萬一有什麽轉機呢?比如出門遊曆時揀到個天材地寶彌補根基什麽的——這總比揀到個小千界容易吧?


    氣運之說雖然飄渺,但此時此刻,嚴野不由自主地相信起了玄學,嘴上就說出來了:“不如你收了她當徒弟?”


    任苒嚴肅認真地看了一會自小一起長大的師兄,最後決定不理會他。


    反正他從小就是這個樣,上一句話跟下一句話也許半點聯係都沒有,天知道他是怎麽思維跳躍的。


    等宗主迴來就知道新小千界的事靠不靠譜了。如果是真的,這姑娘立下大功,如果她想要,一個真傳弟子的待遇是最起碼的,絕不會虧待她。她犯什麽毛病才會選他當師父。


    抱了這個想法,嚴野接下來喋喋不休地說起方漓的好處,任苒按老習慣,由他說,自己抱元守一,垂目靜坐,反正師兄隻要他聽著就好。


    不多時,洛星塵迴來了。


    殿內一時俱靜,人人盯著他,人人都明察秋毫地發現宗主嘴角在抽搐。


    這是想笑又極力控製的模樣,發生在一個化神期巔峰的真君身上,隻有一個原因。


    那是一個無人踏足的小千界!


    “我們發了。”有人已經哈哈大笑出來。


    洛星塵舉起一隻手,再度讓殿內安靜下來,他不忙說別的,先向方漓招了招手:“你立下大功,本座許你一個真傳弟子之位,你可有拜師人選?”


    緊接著他想起了什麽,補充道:“若你不願,也可提其他願望。”


    一個真傳弟子的地位眼下看並不足以酬其功。但本人有天賦有造化,將來一步步前行,真傳弟子隻是大業之基。


    何況宗門內的規定,發現新小千界者,無論身份高下,在新小千界內均可自擁一處地盤。這就是一方勢力預定了,還是擁有私產,與宗門共享產出的一山之主。


    不過他話出口之後,立刻意識到,這孩子恐怕資質不夠,未必能走到那一步。那麽,對她而言,眼前拿得到手的也許才是她想要的,所以立刻又補充了一句。


    方漓卻沒多想,她聽到真傳弟子的身份這麽容易就到了,心裏想到的卻是阿無拿過她的錨石看著她笑,寫下“送給你”的模樣。


    麵具遮住了他大半麵龐,或許摘了麵具她未必能認出他。可是他的眼睛卻因此更吸人目光了。


    滿滿的歡喜與真誠。


    方漓心裏也滿滿的溫柔與寧靜,帶著這種寧靜溫柔,她堅定地說:“我想好了,我要做真傳弟子。”這是阿無用他的世界給她換來的,她一定要。


    看著任苒,她大聲說:“我想拜任真人做師父!”


    一時滿座皆靜,不少人以為自己修煉出岔子,出現了幻聽。滿殿真人,真君,神君,任她擇一拜師,她選任苒?


    嚴野微張了嘴,心想莫非自己覺醒了什麽言出法隨的本事?那可糟糕,光是今天他隨口跟人開過多少玩笑來著?他都想不起來了。


    任苒皺了眉,在眾人的注視中緩緩站起,問:“是我?”


    是的,在座不止一位姓任的真人。然而方漓是丹華峰的人,大家都默認是任苒了。不想他問了這麽一句,倒引得大家好似恍然大悟。


    另一位姓任的真人正要站起接話,不想方漓一刻遲疑也沒有,清脆的聲音在殿內飄蕩開,落在眾人耳朵裏,聽得清清楚楚:“我想做我們丹華峰的任峰主任真人的徒弟。”


    這迴是真沒有誤會了。


    任苒更不明白了,他看了看嚴野,嚴野趕緊聲明:“我可是把你的消息放出去了。”


    任苒便轉迴目光,嚴肅地道:“我壽不過五十,教不了你。”


    方漓輕輕咬住下唇,沒想到還有這樣的麻煩。她垂了頭,聲音小小的,卻仍然堅定:“宗主說我可以自己選,我想做任真人的弟子。”


    說話時她也在動腦筋,要怎麽讓大家認可她這個莫名其妙的堅持呢?


    “我……我在斬雪界差點死了,是任真人一劍斬落才救了我,我想學任真人的劍法。”


    “我資質普通,十八歲才築基,拜別人為師隻會浪費師父的心血。任真人沒有其他徒弟,我不怕搶了別人的機會。”


    隨著她的訴說,任苒麵色漸鬆,突然覺得,自己收這麽個徒弟倒是正合適。


    現在他可以想象,按他的狀況,就算有良材美質前來拜師,他也不會收,免得耽誤。而庸材,他又真心看不上。


    原來他是想,如果消息放出去仍然有人想拜他為師,就在來者中選一個資質尚可的,給他一個機會,以後托付給嚴師兄,也算把自己一生的修行心得傳下去了。


    但現在,這個名額用來酬謝立下大功的方漓,收一個必然是真傳弟子,但資質一般,給別人也隻會浪費心血的徒弟,似乎也不算可惜。


    想到這裏,任苒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再次落座。嚴野知道,這就是同意了。


    洛星塵再次詢問了方漓,見她意誌堅定,不願更改,他自然也無二話,當場就讓方漓先磕了頭。至於正式拜師,還要做一做門麵功夫,瞞一瞞別人。


    現在,洛星塵是一點意外也不想出。一個天賦普通的弟子突然成為任苒門下真傳這種事,還是不要發生的好。


    第58章 師徒名份定


    接下來的事,就與方漓沒多大關係了。


    離開滿座最低也是元嬰真君的天璿宮大殿,被送迴丹華峰,方漓愣怔了一會才邁出傳送陣。


    真是有點不適應。


    尤其是一迴家就被人興衝衝地拉過去討論比試的事,方漓差點沒想起來自己還要參加一場比試。


    這讓她倒是生起了幾份內疚,名額已經內定了,這些同門們的努力不是白費了嗎?


    因此她總有些提不起興致,直到林玲抱怨了一句:“說起來真無聊,景飛以為峰主隻招一個徒弟還是怎地,非得跟人比試然後賭競爭資格。以為沒了我們就是他們啦?”


    下麵付春山他們說笑,講什麽拚掉一個是一個,她也沒注意聽,隻想著林玲的話,暗笑自己傻。


    是了,任真人又不是隻收一個徒弟,她也沒擠掉別人的名額,在這心虛什麽的。


    不過要叫她全心投入討論是不可能了,實在是一群真人真君開會的場麵見過了,再在這裏一本正經地討論築基期的“大戰”,她老是恍惚,跟做夢似的。


    好在每天的討論也不過就是那幾個人的八卦新聞,對戰的排列組合,她天天走神也不礙事。


    最終是到了比試的那天。


    景飛和花維各自湊了靈石,租下了丹華峰最小的比武場和丹房。


    說是租,其實不過是把擂台用來激活防護陣法的靈石抵消了而已。


    先比劍。方漓不參戰,但要觀戰。她沒想到這場小小的在她看來不過是嬉鬧的比試,居然還有更多不嫌看熱鬧事大的閑人來看。


    年紀小的有,但二十多歲的也有,居然擂台下都站滿了,她要不是參賽人員之一都擠不進去。


    “哪來這麽多人看熱鬧。”好容易站在在前排專門為他們留下的位置,方漓心有餘悸地望了望身後。


    “觀摩啊。”付春山覺得很正常,這是方漓之前不在才不知道。她離開的這段時間,這樣的比試已經有過很多場,他們今天的算是小兒科。曾經有兩位已經結丹的師兄上擂台“友好切磋”,那才是人山人海呢。


    當然,來看的人未必都是想看看可能的競爭對手的,更多的原因是……看熱鬧。


    景飛和花維在擂台下碰頭,老規矩,先抬著下巴向對方冷哼一聲再開口,景飛問:“你們第一場誰上?”


    “為什麽不是你們先說?”


    他們的比試不像年長的同門那樣嚴謹,並沒先遞交比試名單,這時便有了爭執。不過好在雙方事先都各自討論過,心中有數,口頭上爭了幾句,花維便無意再拖延時間,直接點著景飛道:“事情是從我們倆起的,你好意思不跟我先上台比一場?”


    景飛一把撥開他手,冷笑:“我是想壓軸,既然你們想先輸一場,我當然也不在乎。”


    於是第一場便是兩人放對。


    方漓聽見後麵有人很大聲的在議論,有人押花維贏,有人押景飛贏,還有人押平局。


    便有人在收賭注。


    原來不僅是來看熱鬧,還有來開賭局的。


    “你覺得花維能勝嗎?”她也小聲問同伴。


    林玲同樣小聲答她:“看運氣。要是沒意外,大概還是平手。”


    付春山聲音更小:“因為是由他倆起的事,賽前準備,肯定景飛也是跟花維一樣,最上心。再加上知根知底的,打了這麽多迴,沒什麽壓箱底的絕招了。要我押,就押平局。”


    聽了這話,方漓心中大定:“你們想賭的話,可以押花維勝。我給了他一瓶二十顆聚元丹。”


    眾人側目,心中唯有三個字:有錢人。


    花維和景飛本領相當,隻要不大意出錯,那就隻能看誰能堅持得久。相信景飛一定也準備了聚元丹,但是付春山敢押一百下品靈石去賭,他肯定舍不得買二十顆。


    再看台上,二人果然戰得旗鼓相當。花維學的是一路“連山橫劍”,劍勢雄渾,重防守。如果研習得深,悟得了劍意,使出來當真如無言山嶽橫亙身前。


    景飛使得則是一路快劍,劍勢如急雨,名為急雨劍訣,隻是一套劍法中的一式,取其快而已。同樣,若能悟得劍意,隨手施來便是疾雨穿山,山不可擋。


    然而兩人都也不過是初窺門徑,不過是你來我往,打得熱鬧而已。


    有時花維防得出色,雨勢稍跟不上,便被他趁隙一劍劈上去,然後就見景飛身上光華微閃,卻是買的不知什麽防器起了作用。而花維破防的符也不是白花錢,一劍劍的下去,那光華越來越弱,顯然快撐不住了。


    反觀花維這邊也是同樣。


    隨著時間的拖長,兩人精力不濟,劍招中破綻越來越多,靈力也漸漸不濟。最後不約而同尋了個空隙吞下聚元丹,再來戰過。


    如是者三。


    觀眾已經有退場的了,還有人在下麵喊:“都別吃藥啦,就比出勝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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