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卉從朱顏鶴身上下來,望著長長的階梯,一直緊張的心卻突然變得鎮定起來。一步一步,走上了階梯。每走過一個真人,王卉的腳步稍稍停頓一下,兩遍坐著的真人就會送出一段祝福之語,這樣的過程,一直伴隨著王卉走完階梯。


    王卉身上的服飾有些繁雜,又為了表示對先輩的尊敬,不能動用靈力偷懶,走到階梯的三分之二時,已經有些疲累,還好因為這些時日未曾放鬆鍛煉,體力遠非尋常。


    淩玥真人含笑望著徒弟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自己的金丹大典仿佛就在昨日,心中感慨時間流逝,看著優秀的弟子,笑容漸深。


    “弟子藥園王卉得以結丹,今日在此祭祖,此後接掌藥園,當不負期望!”


    王卉跪在蒲團上,對淩空浮現的曆代藥園先祖的虛像叩拜三次,淩玥真人上前將自己身上一個小巧的碧色玉璧取下,轉而佩帶在王卉腰間。


    “此乃藥園掌印,今授予你,當繼承藥園傳承,發揚光大。我今日賜你道號琪華,願你不負我望。”


    王卉又向淩玥真人叩首,“弟子領命!”


    話音落下,青色玉璧上淩玥真人的道號消失,取而代之的就是王卉的道號琪華。


    這玉璧之上又有多少人曾在此留下過名字。時間流逝,人去人散,唯獨這玉璧伴隨著藥園的傳承長長久久地留了下來。王卉望著淩玥真人含笑的麵容,驀地有幾分酸澀。


    靜候許久的虛妄真人走上前來,將王卉的名字記載在宗門的金丹真人的名冊之下,而與收徒之時不同的是,此時記下的並非是藥園弟子王卉,而是藥園園主王卉,掌一方傳承。


    虛妄真人大聲道:“禮成!”


    頓時,百獸峰放出數百隻吉祥鳥獸在空中盤旋祝賀,王卉往下望去,所有的人都將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或豔羨、或嫉妒、或敬仰,卻惟獨少了那人的目光,王卉心頭湧上淡淡的失落。


    鳥鳴之聲清越靈動,肅穆的氣氛被哄然打破,王卉的金丹席宴才剛剛開始。


    ······


    前方之事自然有宗主料理,王卉被同門熟悉一點的弟子灌了三大杯的瓊液佳釀,生生紅了一張玉麵,暗道這修仙界也流行勸酒灌醉之事。而後還是幫著打點的明德真人瞧了不妥,才讓她脫身迴去休息了。


    “王仙子等等!”


    王卉正要離去,一位體態妖嬈的妖豔女子叫住了王卉,王卉上下一打量,並不曾見過她。


    女子笑道:“我是冰焰,曾與仙子在凰羽山見過。”


    冰焰?王卉想起似乎謝長安收複的蛇也就叫冰焰,沒想到卻是這麽個嫵媚的尤物。心頭突然有些不舒服,王卉聲音淡了下來:“你來有何事?謝家的賀禮已經登記過了。”


    冰焰想到了什麽,笑意漸深,拿出一個小小的錦囊遞給王卉:“方才隻是謝家的賀禮,這個才是我家主子的賀禮!”


    說罷,冰焰就直接將手中的錦囊丟到了王卉懷中,生怕她不接受似的直接瞬移了。


    “究竟弄什麽名堂?”王卉眉尖微凝,打開錦囊,裏麵正是一枚蛇形扳指和一個小紙條,這可真是熟悉得很啊!


    王卉打開紙條,隻瀟瀟灑灑地寫了一句話:定情之物,還請珍愛。


    珍愛個鬼。王卉現在是什麽心思都沒了,透過紙條仿佛就能看到謝長安笑臉背後的一條狐狸尾巴,頓時將紙條撕了去,看了看手中的扳指,沉默了半晌,還是收迴了錦囊。


    不要臉!王卉對著錦囊暗罵了一句,隻覺得身上的酒意更加重了些。


    遠在羽吉劍林的謝長安在練劍時忽然打了個噴嚏,摸了摸鼻子,彎了眉眼:“她應該是很高興的吧。”


    第111章 海上鮫人


    冬日正午, 天空一片湛藍, 灑下細細的飛雪。碧汪汪的大海之上, 泛著瑩瑩水色,海麵廣袤無垠,一眼望去, 竟是除了海,再沒了別的東西。


    船慢悠悠地行駛著, 幾位年輕的女修身著豔麗的裙衫,正捧著小瓷碗搜集著難得的無根水來泡茶, 熙熙攘攘地談笑。另有幾位男修在船邊垂釣,身側的小桶之中已經裝了不少奇形怪狀的魚類。


    “王仙子, 你怎也不同我們一起來收集些無根水,日後泡茶也是雅事。”一位女修伸頭張望, 看見了正在眺望海麵的王卉,笑嘻嘻地問道。


    王卉擺擺手:“我哪裏是個高雅的人, 這等雅事我可做不來!”


    女修們銀鈴般的笑聲傳來,王卉也不禁彎了眉眼。


    自金丹大典過後, 在玉虛門陪了淩玥真人一些時日,王卉心心念念著靈骨竹蝶的事情,便急忙前往了東洲。


    從西洲到東洲, 是要跨過整個南海, 正巧玉虛門和逍遙宗都有一些修士要去東洲曆練, 兩個宗門索性一起組了個船隊, 一同去了東洲, 也好有個照應。


    王卉乃是這群弟子之中修為最高、位份最高的,眾人一開始還有些顧及,待相處幾日,發現她並沒什麽架子,也就放開了些。


    逍遙宗的女修精貴,男弟子多,因此女弟子們被嗬護的很好,不少還有小孩子心性,反襯得王卉跟個老道人似的,這幾日相處,一同嬉笑過,倒是感覺像是前世在學校裏與同學相處似的。


    “王仙子怎麽不與師妹們一同去頑?反躲在這裏清閑。”花無心手執折扇,風度翩翩,一身的脂粉香,定是剛從女孩子堆裏過來。


    王卉掃了他一眼,無奈一笑:“我這個老人家,骨頭可鬆動了,沒勁頭去玩了。”


    花無心哈哈一笑,目光落在廣袤的海麵之上,“往日隻在西洲之內行走,竟難得出來這麽遠的地方。這南海鮫人甚多,聽說個個都是難得的美人,隻可惜咱們來的時機不對,不能趁著海市開啟的機會去瞧瞧那些柔美動人的鮫人。”說著,花無心不禁露出幾分遺憾的神色。


    想起如今正在鮫人族的李嫦,王卉心情微暗,虛散道人失去了峰主之位,倒不知阿嫦是否會怨了自己。


    歎了口氣,扭頭正見花無心正望著海下,頗為深情的模樣。還真是個色心不改的。王卉搖搖頭,原當這花無心被其表妹纏怕,還會收斂些,如今瞧來,且是自己想簡單了。


    “你這性子還真是改不了了。”


    花無心調笑道:“我可是孤家寡人一個,可比不上旁人,隻得讓這些美人來陪伴了。”


    王卉微驚,他倒是怎麽看的出來。


    “無趣!”


    正說話間,一旁釣魚的一位年輕漢子猛地站起身來,大喊道:“這魚獸好大的份量,今晚大家夥可是有烤魚吃嘍!”


    他是玉虛門的一位出了名的體修陳穀,天生的神力,就連王卉這個金丹修士,若是隻比力氣,定然贏不了他的。


    陳穀一個馬步,雙腳似釘在了船板上,紋絲不動,胳膊上的肌肉青筋繃起,咬牙切齒,使出了不少力氣,那魚線繃得緊緊的,已經很細了,可海裏的魚獸卻是怎麽也拉不上來。


    其餘幾個修士笑他沒了力氣還逞威風,動作卻很快,急忙上去幫忙,就連看熱鬧的花無心也好奇地上前助力。


    十幾個築基修為的男子使出了全身的力氣,齜牙咧嘴的,邊拉邊後退,女修們圍成一堆,生怕是什麽大魚帶起了水珠濺濕衣裙。


    突然水麵上泛起不斷的漣漪,巨大的黑色陰影在水中浮現,不少的女修偷偷望了眼,驚唿好大的魚獸,在西洲的河流湖泊之中還是從未見過的。


    陳穀與花無心等人更使了力氣,齊聲大喝一聲,一個龐然大物仿佛掙斷了什麽東西,一下子從海裏被拽了出來,躍過眾人的頭頂,灑下一片的海水,撲通一聲沉悶的巨響落在了船板上。眾人完全沒料到,躲避不及,都淋了一身的海水,王卉因站的遠了些,隻濕了裙擺,卻仍是一股子魚腥味。


    “這是個什麽怪物?”陳穀受了不少女子的白眼,不好意思地一笑,轉眼瞅見了落在船板上的龐然大物,圓頭短身,寬胖無鱗,整個身子都滑溜溜的,覆蓋著一層粘液,隻怕船上的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了它的體積。


    陳穀摸了摸腦袋:“我拿的是魚餌,隻能招來些靈魚,怎招來了這樣個醜物?”


    一位嬌俏的女修似是與陳穀相好,捶了下陳穀:“你還不快把這醜八怪給扔下去!”


    陳穀應聲,一把將氣息奄奄的怪魚翻了過來,準備抬著扔下去,那魚的腹部不斷地鼓起一個個的凸出,透過魚皮顯出人手的形狀。


    竟是這魚吞了一個人!王卉心驚,忙是推開陳穀,一劍將魚腹劈開,腥濃的鮮血滾滾不斷地從魚腹中流出,整個船上都彌漫著一股子散不去的血腥味。


    “王仙子,你這是幹······?”陳穀驚唿,目光觸及地麵上時,卻不由得驚呆了,半句話哽在口中。


    被劈開兩半的魚腹大敞,一個赤、裸著雪白肌膚的絕麗佳人趴伏在血肉之中,露出纖瘦的脊背弧線,海藻般的長發半遮在臉頰,露出一雙盈盈水眸,宛如稚子般單純可憐地望著眾人。


    陳穀驚唿一聲,羞得麵紅耳赤,其餘幾個男修也皆是如此。花無心搖搖折扇,自己還真有豔福。那幾位女修見了花無心反應,已是麵露醋意。待視線下移,眾人紛紛訝然,那麗人腰腹以下,是一極為漂亮閃耀的金色魚尾,魚鱗猶如黃金,璀璨閃爍,竟是方才花無心口中的鮫人!


    鮫人見所有人均望著自己,臉頰酡紅,又羞又怕,麵上落下淚來,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竟是一顆顆的珍珠。


    王卉驀地又想起了未見的李嫦,又見這鮫人形容可憐單純,心生憐意,忙是將行動不便的鮫人從魚腹中拉出,拿出自己的一件外衣披在鮫人身上,遮住了□□的肌膚,才讓鮫人略感安穩,怯生生地偎在王卉懷中,這才覺得心安,對王卉道:“姐姐,多謝。”


    鮫人的聲音稚嫩柔弱,弱風扶柳般的楚楚動人,又似是孩童般的嬌憨軟糯,幾位素來不羈的漢子已經心生無限憐愛,更何況是原本就心腸軟的女子,不多時,女修們就紛紛上前給鮫人擦拭身上血汙,還把一群男修趕到了遠處,去清理那醜魚的屍體。


    男修以花無心為首頗感無奈,卻又舍不得跟那個嬌花一般的鮫族麗人計較,隻得苦哈哈地忍著惡臭清理船板上的屍體和血汙。


    這鮫人入世未深,對最先幫助她的王卉無比依賴,恨不得不叫人拽開她一步,王卉百般無奈,隻好自己抱起了無法走路的鮫人迴了自己房中,看著懷中鮫人歡喜且羞怯的眼神,王卉猛然生出一股怪異感。


    王卉的衣裙不多,卻也有幾件換洗,這鮫人身形還比王卉嬌小些,穿著王卉的衣衫,顯得愈發的嬌弱了,更是惹人憐惜。


    “你叫什麽名字?怎麽到了那魚獸的肚子裏?”


    鮫人望著王卉的眼睛,咬了咬唇,麵上浮現出哀色,低聲抽泣,一顆顆圓潤的珍珠砸落在了王卉的床上。


    “我叫扶瀾,乃是鮫人族的王室。我原是逃難的,卻因失了鮫人淚,被那窮魚獸吃入了腹中,幸得姐姐相救。”說罷,鮫人飛快地瞄了眼王卉秀致端雅的臉龐。


    王卉卻沒注意到這些,隻抓住了鮫人口中的逃難二字。一個鮫人的王族都會因此逃難,那阿嫦呢?


    王卉抓住扶瀾的雙手,“究竟發生了什麽劫難?”又意識到自己可能嚇著了這鮫人,緩了緩語氣,解釋道:“抱歉,我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也正在鮫人族,我擔心她的安危。”


    扶瀾鬆口氣,低聲道:“原本一切都好好的,隻是不知為何,南海突然來了個帶著一群手下的惡蛟,倒是來的厲害,占了南海的一大片地方稱王稱霸,不少海族人都被趕走了,將這南海攪的腥風血雨,不得安寧。鮫人一族與他素來毫無交際,隻是這惡蛟聽聞我們鮫人的鮫人淚防禦能力奇好,尤其是鮫人王室的鮫人淚更是防禦至寶,元嬰高手拚盡了全力也隻能損害分毫,竟動了貪婪之心,指揮手下來我族中討要鮫人淚。


    可是鮫人淚隻有是鮫人心甘情願送出的,才會發生作用。我將鮫人淚給了惡蛟,他見無用,便要強迫我,我阿爹自爆才救了我一命,隻是剩下的族人卻全被惡蛟囚禁了,生死未卜。姐姐的朋友若是鮫人,應當也在其中。”


    王卉憂慮李嫦安危,又見鮫人情形,安慰道:“莫要擔憂,我也是要去救我朋友的,更何況我們這裏不乏仗義助人的義士,你且把那惡蛟的詳細事情給我說一說,興許我們也能幫上一些忙。”


    鮫人點點頭,將那惡蛟的來曆與厲害之處細細說給了王卉。


    第112章 惡蛟手下


    眼見小雪轉大, 修士們雖不懼寒冷, 卻也懶得在外麵呆久了, 更何況那魚腥味還沒有散去。


    船內的大堂裏,女修們端來糕點和清茶,眾人閑聊, 便不自覺地將話題引上了方才救出的鮫人身上來。


    一位書生模樣的修士感慨道:“平生有幸,竟能得見如此佳麗, 來日定要將她收入美人圖中。”


    此人乃是幾個門派中有名的丹青高手,名喚董畫宜, 法器便是一支神筆,落筆成物。成名不是因為修為高, 反而是因為所創作的一係列美人圖,將西洲之內的美人盡收入畫中。


    陳穀一把喝下茶水, “這鮫人太是嬌滴滴了,看著就嬌弱, 沒一點的戰鬥力,我可是招架不住。”


    花無心搖搖頭, 道:“你是個不懂美色的。女子動靜皆是美態,你可是欣賞不來啊。”


    眾女聽罷,見他生的麵容俊美風流, 桃花眼含情帶笑, 半含酸地打趣道:“那我們又是何種的美人?”


    花無心一下子可說不出, 這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別的女子。旁人見他噎住, 俱是大笑起來, 花叢中風流浪子還真是頭一迴被最喜愛的美人給難住了。


    王卉安撫好扶瀾,走人堂內,眾人見了,問道:“這鮫人究竟是怎麽迴事?好好的,被一隻醜魚給吃到了腹中。”


    王卉道:“她叫扶瀾。這南海中來了隻惡蛟,帶了些人手占地為王,奪去了她的鮫人淚,還想強迫她,她父親自爆,才讓她逃出,被這窮魚獸吃了進去。如今她族人也被關押在了惡蛟的手裏。”


    眾人一聽,這鮫人如今可算是家破國亡了,紛紛沉默下來,好些心腸柔軟的女修已是悄悄紅了眼圈,落下淚來。


    花無心愈發憐惜:“好好的一個嬌人兒,偏被那惡蛟糾纏!”


    陳穀更是義憤填膺,握緊拳頭,似要把那橫行霸道,欺淩海族的惡蛟斬殺了去。“好個惡霸,若是讓我遇見了,不抽了他的筋才怪!”


    細心的幼陽卻注意到王卉此時的臉色不對,問道:“王師妹,可是有什麽其他的事情?”


    王卉歎了口氣:“阿嫦如今也在南海的鮫人族,大有可能也落入了惡蛟手中。”


    “什麽!”


    玉虛門的一眾弟子驚愕,自家的弟子竟也落入了惡蛟手中,不禁擔憂起來。


    陳穀說道:“李師妹也被抓走了,咱們就更要會會惡蛟,救出李師妹,順便也解救出這些鮫人,也算是行俠仗義了!”


    逍遙宗的弟子不知李嫦,待花無心解釋過後,也皆道:“玉虛門和逍遙宗一向交好,這鮫人也是可憐,我們也不會袖手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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