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清歡看著閻鐵珊那一本正經的模樣,實在沒忍住,問道:“你該不會覺得她真的愛上了你吧?”


    閻鐵珊反問:“為什麽不會?她是一個年輕美麗的姑娘,可越是年輕越是美麗,便越是貪婪。她喜歡珠光寶氣閣裏的珠寶,也喜歡珠光寶氣閣閣主夫人的頭銜。”


    花滿樓淡聲提醒他,“那她愛的,是珠光寶氣閣,而不是你。”


    閻鐵珊卻並不那樣認為,“可珠光寶氣閣是我的,她愛珠光寶氣閣,就是愛我。”


    江清歡歎息,“你一定是被她騙了。”


    當今天下,江南花家,關中珠光寶氣閣,以及首富霍休三人並稱超有錢,珠光寶氣閣的閣主是個不能人道的太監,不管霍休是不是當年金鵬王朝的上官木,如今也是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了,如果非要在這幾個超有錢的人當中選個人來愛,那必須得選花家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個童啊。


    閻鐵珊瞥了江清歡一眼,十分篤定地說道:“你以為她會愛上花七童,那你便錯了。”


    江清歡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你說的也對。我雖從未見過上官飛燕本人,可她的傳說我也聽說了不少。她是個既向往自由又要強的姑娘,雖然滿口謊話,但肯定也不想找個年輕的男人管她一輩子。還不如找像閻閣主這樣的,這樣過不了幾年,你駕著仙鶴歸西了,她就可以管著珠光寶氣閣養情人了。”


    陸小鳳:“……”


    花滿樓:“……”


    這清歡小表妹可真是為人耿直得令人又愛又恨。


    閻鐵珊聞言,卻並不生氣,哈哈大笑了起來,“你雖然年紀小了些,在這些方麵腦子卻十分清楚。上官飛燕若是遇見了你,定然會吃苦頭。”


    江清歡:“可上官飛燕已經死了,你知道嗎?”


    閻鐵珊:“我當然知道她已經死了,我還知道,她臨死之前,將花滿樓騙去了金鵬王藏身的地方。隻是可惜,她才將花滿樓騙走了,當天晚上,便被上官丹鳳所殺。”


    花滿樓歎息,“她那時一定以為自己已經得到了你的信任,卻沒想到,你轉身便將她的計劃告訴了上官丹鳳。”


    閻鐵珊冷冷一笑,“我走過的橋,比她走過的路還多,她的那點把戲,我又怎會不清楚?我告訴上官丹鳳,上官飛燕手中有一張藏寶圖,隻要得到了那張藏寶圖,便能得到當年我們三位家臣離開金鵬王時所帶走的財富。果然那天晚上,上官丹鳳就趁著與上官飛燕說話的時候,用飛鳳針暗算了上官飛燕,將她殺了。聰明反被聰明誤,上官飛燕本來想殺上官丹鳳,卻沒想到被人先下手為強。”


    江清歡看了花滿樓一眼,花滿樓坐在桌子前,一隻手撐著額頭,睫毛低垂,讓人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江清歡想了想,問閻鐵珊:“真的有藏寶圖嗎?”


    閻鐵珊點頭:“有。”


    閻鐵珊話一出,不止是江清歡,就連陸小鳳都愣了一下,他們以為所謂低藏寶圖都是誆人的。竟然是真的有?


    燈光下,閻鐵珊的臉略帶著陰影,隻聽得他淡聲說道:“藏寶圖是有,但不是藏著金鵬王朝財富的藏寶圖,而是傳說中藏著無數珠寶和武功秘籍的藏寶圖。我隻說有藏寶圖,卻並未肯定那藏寶圖是真是假。他們非要認為那圖是真的,我也無話可說。”


    一直晃著太師椅的陸小鳳停了下來,歎息著說道:“自古以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果然不假。”


    花滿樓:“上官飛燕死了,那上官丹鳳呢?她和金鵬王,又是被誰所殺?”


    閻鐵珊聞言,雙眼微眯著,“這正是我想要問你的,上官飛燕將你騙了,是為了尋寶。上官飛燕死了,上官丹鳳和金鵬王竟不是你和陸小鳳殺的?你不是喜歡上官飛燕嗎?”


    花滿樓笑了笑,“不好意思,令你失望了,我沒有喜歡上官飛燕。”


    陸小鳳這時站了起來,板著臉冷冷說道:“花滿樓從來不會為了任何人殺人,上官丹鳳和金鵬王並不是我們殺的。你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但並不是上官丹鳳說的,實際上,來見我的上官丹鳳也是別人假扮的。”


    閻鐵珊愣住,半晌之後,他才扶著椅子的扶手站起來。頃刻之間,他好像又衰老了十幾歲。


    “我以為金鵬王和上官丹鳳是你們所殺。”


    江清歡:“我們跟金鵬王無冤無仇,為何要殺他們?”


    閻鐵珊啞然,良久之後,他又緩緩坐迴了位置上,“我們都被欺騙了。有人送信給我,說你們殺了金鵬王和上官丹鳳。”


    江清歡:“是什麽人送信給你?”


    閻鐵珊笑了笑,並未看向江清歡,而是直接與陸小鳳說道:“送信之人與此事無關,我的朋友不多,最多的時候不過兩三個,你是其中一個,他是另一個。”


    言下之意,他並無出賣朋友的打算。


    一個人的一生當中,總該會有一到兩個可以令他寧願粉身碎骨都不願意出賣的朋友,陸小鳳並不想在這事情上逼迫閻鐵珊。於是他問道:“因為那封信,所以你從山西到了太湖,並且設宴邀請我們前來水閣,想的便是試探我們對你過去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


    閻鐵珊點頭,“不錯,若是你們對金鵬王朝的舊事一無所知,我並不想與你們為難。但我沒想到,最後竟是我栽在了你們手中。”閻鐵珊長歎了一聲,問道:“如果不是金鵬王不是你們殺的,那會是誰殺的?”


    陸小鳳笑了笑,他的語氣有些無奈,又好像是十分疲倦一般,“你若是沒有頭緒,我怕且是有的。隻是我現在太累了,想先迴去睡覺。”


    他說著,將椅背上的紅披風拿起來,轉身便走。江清歡見狀,也和花滿樓跟了上去。


    水閣外,有兩排的高手站立在旁,隻是他們誰也沒敢出手阻攔。畢竟,一個時辰前水閣中的兵荒馬亂以及那莫名其妙的蝙蝠襲擊,依然令他們心中發毛。若是再動手,誰知這冥嶽四姑娘的白雕白虎又會帶來什麽莫名其妙的東西來襲擊他們。


    第047章


    江清歡等人離開了水閣, 幾人心情各異,陸小鳳的心情似乎很沉重,隻見他板著臉,沒什麽說話的情緒。


    江清歡的肩膀上站著白雕, 身旁跟著白虎,這兩隻萌寵讓江清歡在水閣的時候大出風頭,江清歡心情好得冒泡, 即使這一趟水閣之行沒有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可她依然心情不壞。


    陸小鳳和花滿樓並肩走在前方,江清歡幹脆就和白虎白雕慢悠悠地走在青石板的道路上, 月光將他們的身影拉得老長。江清歡摸了摸白雕身上的羽毛, 問它怎麽會帶來那麽多的蝙蝠。


    白雕的翅膀碰了碰江清歡的頭, 嘰嘰咕咕地說天還沒黑的時候它在外麵盤旋了兩圈, 發現水閣裏裏外外都是拿著武器的人, 兇神惡煞的, 還說什麽要是陸小鳳他們不識相, 就讓他們有去無迴。


    白雕說那可怎麽行?雖然陸小鳳聒噪了些, 可小姐姐是和陸小鳳一起去的水閣, 陸小鳳有去無迴, 不就是小姐姐有去無迴了嗎?恰好荷塘的東邊有座小山,山中有山洞, 雕兒就到哪裏武力欺壓了一下蝙蝠老大, 於是那些蝙蝠就跟著出來了。


    江清歡沒想到自己養的白雕除了能給她召喚來百鳥裝逼之外,還能召喚蝙蝠來打架。聽雕兒這麽說, 忍不住輕笑出聲,側頰蹭了蹭白雕的羽毛。


    雕兒開啟了新技能,開心。


    而在旁邊的白虎喉嚨間咕噥了兩聲,雕兒帶來了蝙蝠,可白虎也幫忙咬死了幾個可惡的人類啊。


    江清歡看著白虎那模樣,眉眼更是都浸染在一片笑意之中。


    走在前方的花滿樓好似察覺到了江清歡的好心情,停下腳步,迴頭,“清歡,你好像心情還不錯。”


    江清歡步履輕快地上前,走了幾步,還在青石板路上施展起輕功來,白雕見狀,展翅飛向前,而白虎也一路疾奔,英姿颯爽。


    少女迴過頭來,朝花滿樓嫣然一笑,“對啊,我心情確實挺好的。”


    陸小鳳也停下腳步,看著少女和白虎白雕在月色下嬉戲的場景,“真羨慕她還可以這樣高興。”


    花滿樓聞言,微微一笑:“快樂也是過一天,憂愁也是過一天,她這樣不是挺好的麽?”


    陸小鳳:“道理都一樣,但未必人人都懂。如果閻鐵珊是她的朋友,她或許就高興不起來了。”


    花滿樓笑道:“並不是人人都能跟閻鐵珊當朋友的。”


    陸小鳳的臉色再度板了起來,“你說的對,都是我亂交朋友惹的禍。花滿樓,要是你以後有什麽麻煩,可千萬別告訴我。”


    花滿樓:“為何?”


    陸小鳳:“因為你是我所有的朋友當中,隻有我遇見了麻煩才會拖著你一起去解決麻煩的人。如果有一天你遇上了麻煩,那肯定是我無法解決的。”


    花滿樓側耳聽著前方江清歡的動靜,見她已經和白虎白雕停在前方等著他和陸小鳳,於是又不緊不慢地往前走。


    隻聽得他溫潤的聲音響起,“如果你是那樣想,那你就錯了。至少有一種麻煩,你比我更加擅長解決。”


    陸小鳳狐疑地看向花滿樓:“什麽麻煩?”


    花滿樓笑道:“麵對那些美麗的姑娘時,你總是比我得心應手多了。這次,難道不是因為我遇上了麻煩,所以你去找我了嗎?”


    陸小鳳一怔,隨即笑了起來。


    花滿樓說的確實不錯,如果花滿樓抱過的女人有他抱過那麽多,或許就不會被上官飛燕的把戲所蒙蔽。可花滿樓總是一個善良有愛心的人,他是一個君子。隻要一個男人是君子,就不可能像他這樣抱過那麽多的女人。


    陸小鳳覺得自己是個浪子,所以他總是心無著落處,隻好花間浪蕩。


    江清歡停在前方,雙手背負在後,身體微微向前傾,看著像是月光下美麗動人的小精怪一般。


    陸小鳳看著她,忍不住問:“小表妹,害死你三個管事的兇手如今還毫無下落,你怎麽會這樣高興?”


    江清歡好笑地瞥了他一眼,“你的朋友利用你,還想殺了你,你心情不好,所以你希望我跟你一樣心情不好麽?”


    陸小鳳:“小姑娘總是溫柔體貼一些,會比較討人喜歡。”


    江清歡看著陸小鳳那模樣,也沒打算繼續往他心裏紮刀,她站在路中間,目光對上陸小鳳的,她笑著說:“我之所以高興,是因為晚上雕兒幫了大忙。三位管事的死,與珠光寶氣閣無關。在閻鐵珊看來,我不過是在客棧看熱鬧的時候不小心被牽扯進去的人,許多事情根本毫不知情,他忙著對付你和花滿樓都來不及了,又怎會有那樣的閑工夫殺我的管事來警告我少管閑事。”


    陸小鳳:“看來你已經有頭緒了?”


    江清歡笑著反問:“你難道沒有頭緒?”


    陸小鳳轉向花滿樓,苦笑著說道:“你看到了吧?女人還是笨一些,才能讓男人安心。”


    花滿樓忍不住輕笑出聲,“隻有壞男人,才會覺得女人笨一些令人安心。”


    事情已經擺在麵前,不管陸小鳳和花滿樓心中如何感想,他們從一開始就掉進而來圈套中,不隻是他們,還有閻鐵珊、上官飛燕,這些人都掉進了圈套裏。那些圈套,一環套著一環,卻始終不知道到底是誰在操控著這一切。


    但陸小鳳確定,這事情並不隻是跟閻鐵珊有關係,還有紅鞋子。


    那天江清歡說,她看到假冒上官丹鳳的女人,腳上穿著紅鞋子。也隻有紅鞋子的人,在殺人的時候,才會取走那人身上的器官當做勝利品。


    冥嶽的三位管事,確實是死於紅鞋子之手。但紅鞋子為何要這樣做?她們跟閻鐵珊有沒有勾結?


    陸小鳳忽然想起來,他剛才在水閣的時候,閻鐵珊說有人送信給他,說金鵬王和上官丹鳳已經被殺。那送信給他的人,到底是誰?


    陸小鳳的眉毛皺了起來,跟花滿樓說道:“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花滿樓:“什麽事情?”


    陸小鳳:“到底是什麽人給閻鐵珊送信?”


    江清歡:“我想,不是獨孤一鶴便是霍休,除了他們,到底會有誰關心金鵬王和上官丹鳳是否還活著。”


    花滿樓:“剛才在水閣之時,我曾與峨嵋的蘇少英動手。他在水閣賓客中身份並不是峨嵋弟子,而是一名學識淵博的書生,被霍天青賞識,招為門客。可他與我交手的時候,暴露了本派功武功。若閻鐵珊與獨孤一鶴有來往,獨孤一鶴又怎會派自己的徒弟潛伏在閻鐵珊身邊?”


    陸小鳳揉了揉額頭,十分頭疼:“我最怕的,就是我要查的人,曾經是我的朋友。閻鐵珊說他的朋友不多,因此不願意出賣朋友,我也不能強迫他。朋友之間,就是要講義氣的。”


    而恰好,陸小鳳也是個講義氣的人,他或許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去送命,可他卻會為了朋友赴湯蹈火。譬如說,當他知道花滿樓被上官飛燕帶走了之後,他也心甘情願地上了上官丹鳳的馬車。而閻鐵珊,就是看中了陸小鳳的這一點,因此不願意多說那個送信之人到底是誰。


    江清歡在旁邊笑著搖頭,跟陸小鳳說道:“你總是在不該心軟的時候心軟,這可不行啊。”


    陸小鳳隻好苦笑,因為江清歡的話並沒有錯。


    滿心苦悶的陸小鳳非常希望這時候能有一壺好酒給他,可是並沒有,剛才在水閣的時候,好酒都被打爛了。後來那個美人給他倒的酒,感覺味道總是差了那麽一點點。想要找酒解饞卻沒酒的陸小鳳,看向站在江清歡肩膀上的白雕。白雕歪著腦袋看著他,十分溫順的大鳥模樣,哪有方才在水閣帶著一群蝙蝠橫衝直撞時的勇猛之姿?


    陸小鳳輕歎了一口氣,說道:“我的苦惱你們都不能理解,大概也隻有是雕兄能略微理解一二了。”


    白雕聞言,別開了腦袋,不再看向陸小鳳。


    陸小鳳:“……”


    果然不是錯覺,這隻大雕真的聽得懂人話,並且它好像有點嫌棄他是怎麽迴事?


    江清歡瞅了陸小鳳一眼,然後十分體貼地建議:“要不今晚你喝酒的時候,我讓雕兒陪著你?”


    陸小鳳聞言,默了默,說道:“還是別了,雕兄辛苦了一晚上,就別勞煩它了。”


    江清歡有些遺憾地“哦”了一聲,然後摸了摸雕兒的羽毛,還以為陸小鳳今晚又要跟雕兒嘮嗑那些過去的事情呢,譬如說他是怎麽和西門吹雪認識的,又譬如說花滿樓小時候又是什麽樣的。再不濟,說一下妙手空空的司空摘星也可以啊。


    錯過了這些人的八卦,感覺就像是錯過了一個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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