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佳佳昨天在錢文森的車子裏,肯定知道些什麽。果然,張佳佳嘴上說著難過,但眼睛裏卻一片漠然,甚至帶著隱隱的鄙視。


    隻瞥了一眼,左寧薇就飛快地收迴了視線,跟著感歎道:“尿毒症,普通人家攤上這種病,不死也得脫層皮。哎,同事一場,慧姐平日裏也經常指導咱們,迴頭下班了,有空咱們去探望探望慧姐的父親吧。”


    張佳佳其實不願去醫院探望王慧的父親,因為她最難堪、最陰暗的一麵都被王慧看到了。麵對王慧,她總有種低人一等的感覺。


    但同一個辦公室,幾年的同事,對方家裏發生了這麽大的不幸,大家都會去醫院探病,她一個人不去,太打眼了,也說不過去。


    因而她隻能隨大流,笑著說:“好啊,下班的時候你叫我。”


    不過下午張佳佳出了一趟外勤,到下班都還沒迴來,左寧薇給她發了條微信,說自己先去醫院了。


    張佳佳連忙表示,她改日再跟其他同事一起過去。


    左寧薇搖搖頭,將手機收了起來,去樓下買了一個果籃和紅封,趕往王慧父親所在市醫院。


    醫院裏永遠人滿為患,王父住的是一個四人間,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間裏擺放了四張單人床,除了病患,還有好幾個陪床照看的家屬,一眼望過去,屋子裏全是人。


    王慧瞧見左寧薇,有一瞬間的怔忪,直到左寧薇將水果提籃塞給她,她才迴過神來,淺淺一笑,感激地看著左寧薇:“多謝你過來看望我父親。”


    左寧薇笑著說:“應該的,我剛進公司那會兒,慧姐教了我許多。”


    說完,她走過去,跟躺在床上骨瘦如柴的王父和旁邊伺候的王母打了聲招唿,說了幾句寬慰的話。


    看麵相,王父王母都是憨厚的實誠人,見她特意過來探病,都很熱情,言語之中也頗多感激。


    左寧薇寒暄了一番,因為病房裏太擠,她也不好一直待在病房占空間,便起身告辭。


    王慧連忙站起來說:“媽,我送送寧薇,有事你給我打電話。”


    王母連忙站起來擺手叮囑道:“沒事,有我看著,能有什麽事,快去吧,你同事特意跑這一趟,你將人送上車。”


    王慧點頭,拉著左寧薇出了病房,下樓梯的時候,兩人相顧無言。


    直到走到了住院部下麵的小花園裏,王慧才停下了腳步,眨了眨眼,抬頭望向天邊的火燒雲說:“寧薇,真的很謝謝你跑這一趟。不過我爸沒什麽大事,過一陣他應該就能做手術了。”


    左寧薇頷首微笑:“這可真是個好消息,做了手術,伯父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王慧迴頭衝她一笑:“謝你吉言,但願如此吧。”


    左寧薇上前兩步,將裝了兩千塊現金的紅包塞到了王慧的手裏:“慧姐,這個給伯父買點營養品。”


    換腎手術得花好幾十萬,還有後續的護理,哪一處都得花錢。她幫不上王慧,隻能盡點綿薄之力了。


    王慧將紅包推迴了左寧薇的手裏,黑漆漆的眼珠子輕輕眨了眨:“不用了,寧薇,謝謝你,但錢的事情我已經解決了。”


    見她堅持,左寧薇隻能收迴紅包。


    忽然,王慧的電話響了起來,她接起電話,對麵不知道說了什麽,很快王慧就掛斷了電話,歉疚地看著左寧薇:“抱歉,寧薇,出了點事,我恐怕不能送你了。”


    左寧薇搖頭淺笑:“沒關係,我這麽大個人了,不用送,你趕緊迴去吧。”


    “嗯。”


    看得出來,王慧真的很急,隻應了一聲就急匆匆地往住院部跑去。


    左寧薇雙手插兜,站在原地看了幾秒,見無事,正準備轉身離開,忽然聽到住院部二樓傳來一道哭天搶地的聲音:“你還有沒有良心,你爹屍骨未寒,你就來要錢,我沒你這樣的兒子!”


    左寧薇心裏咯噔了一下,猶豫一秒,提起腳步,飛快地往二樓跑去。


    住院部二樓的樓梯間裏堵滿了人,其中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癱坐在地上,邊哭邊推旁邊一對中年夫妻:“給我滾,給我滾,從今往後,我沒你這樣的兒子!”


    旁邊有不少人在勸這大媽不哭,王慧就是其中之一。她和另一個熱心的婦女將老太太攙扶起來,進了病房,關上了門。


    門外湊熱鬧的人群開始議論起來,無不是在指著中年夫妻的不孝。


    這兩人承受不了這麽多指指點點的目光,爬了起來,低著頭,灰溜溜地跑了。


    左寧薇心裏隱隱有了猜測,她看向旁邊罵得最兇的那個大媽,好奇地問道:“大媽,發生什麽事了?”


    大媽側頭,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誰啊?沒看到過你啊。”


    左寧薇連忙微笑道:“我是樓上的家屬,你們樓下鬧得太大,我跑下來看看發生什麽事了。”


    醫院裏每一層的病人都很多,流動性又大,哪可能個個都認識。大媽信了她的說辭,邊往自己的病房走去,邊跟左寧薇解釋:“梁大姐是個可憐人啊,老伴兒走了,還遇到這樣的不肖子。老黃住院的時候,他那大兒子就來過一次,可一聽說,老黃簽了遺體捐贈,將腎捐給了別人,等老黃一咽氣,他們兩口子就跑到醫院來要錢了,也不想想,這可是他爹用命換來的啊。”


    大媽的說辭證實了左寧薇心中的猜測。想來也是,患尿毒症的患者那麽多,但腎源卻很少,還要考慮匹配問題,很多尿毒症患者都因為無匹配的腎可換,再加上令人望而卻步的高昂手術費和後期調養費,隻能眼睜睜地等死。


    可王慧的父親,都沒有聽到什麽風聲就將這兩者都備齊了,除了幸運,隻怕金錢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左寧薇跟著罵了兩句那對夫妻,然後故作不解地說:“國家不是不允許身體器官的買賣嗎?這可是違法的。”


    大媽用“你個小年輕不懂”的眼神看了左寧薇一記,搖頭笑了:“不是買賣啊,遺體捐贈,至於受贈者私底下會不會感謝捐贈者,誰知道呢?反正咱們又沒看見,你說是不是?就算有人告到派出所去,人家雙方一概不認,沒憑沒據的事,老黃又是自然死亡,旁人能說什麽。”


    哪是沒看見,就她這樣子分明是什麽都知道。左寧薇眨了眨眼,裝作不經意地問道:“父親剛咽氣,他們夫妻到醫院來這麽鬧,對方家屬的補償不低吧。”


    大媽扭頭環顧了四周一眼,見沒人,才神神秘秘地舉起手掌在左寧薇麵前晃了晃。


    左寧薇眯起眼,小聲說:“五萬?”


    大媽撇嘴,帶著幾分羨慕和誇張的口吻說:“五萬還說什麽啊,聽說是整整五十萬。”


    左寧薇駭得瞪大眼,驚訝地望著她:“這麽多?那家人很有錢吧。”


    可能是左寧薇這小家子氣的反應激起了大媽的顯擺欲,她搖頭說:“沒有呢,要是輕易就能拿得出來,先前老黃也不會一直不同意,拖了大半個月,但昨天,不知老黃怎麽想通了,可能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吧。哎,也不是老黃狠心貪財,咱們那一輩,誰願意死了還被人剖肚子啊,他這都是為了他家腦子不大機靈的小兒子。”


    老黃夫妻都是下崗職工,沒什麽積蓄,老黃又得了腦瘤晚期,花光了家裏的錢。想著自己走後,留下身體孱弱的老妻和智障的小兒子,老黃沒轍,才動了這樣一個念頭。


    一個腎髒五十萬,目前國內移植腎髒的手術費在三十萬左右,這還不算尿毒症前期的治療費用和後續的排異治療、養護費用。王慧的父母並沒有醫保,這一切都要他們自己出,她今年年初才剛跟男友買了期房,現在還沒交房,也沒拿到房產證,不能交易,那她上哪兒去弄八十萬?


    這筆錢,應該是王慧周六那日找錢文森的目的。


    錢文森雖然是總監,但年收入不過一百萬出頭,還要扣稅,住別墅,開豪車,養老婆孩子,吃喝玩樂,養小三小四小五,給情人買房買奢侈品,帶著情人去瀟灑,給前情人老爹治病……一年一百萬哪夠他花啊!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左寧薇心裏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若隻是男女關係混亂,未必能將錢文森拉下馬,但若是受賄吃迴扣,侵害公司利益呢?


    第十章


    一個穿著藍色工裝的男人拿著一個儀器,繞著白色的大奔轉了一圈,又打開車門,在車裏轉了一周,連底座和邊邊角角都沒放過。


    儀器一直沒有任何異常,藍工裝拍拍手,從車裏鑽出來,搖頭道:“錢先生,車裏沒發現任何竊聽裝置!”


    錢文森鐵青著臉,麵色陰鷙地盯著白色的大奔,不知在想什麽。半晌,他將手機掏了出來,丟給藍工裝,緊抿著唇說:“手機也給我檢查一遍!”


    藍工裝換了個儀器,對準打開的手機一陣掃描,手機仍沒有異常。他將手機還給了麵色陰沉如水的錢文森:“錢先生,手機也很正常!”


    錢文森沒有說話,單手把玩著手機,不緊不慢地繞著大奔轉了一圈,目光挑剔又帶著點藍工裝看不懂的陰狠。


    良久,錢文森將手機一收,然後道:“這輛車暫時留在你這裏,將它好好清洗一次,弄幹淨點!”


    藍工裝明白,錢文森所謂的弄幹淨點絕不是字麵上的意思。他是懷疑這車子裏還藏有竊聽裝置,讓自己將車子拆開了好好再檢查一遍。


    送上門的冤大頭沒有不宰的道理,藍工裝臉上浮現出職業化的微笑:“錢先生放心,我們會將車子的內飾都拆下來清理一遍,車底及前蓋、後備箱也會一並清理!”


    錢文森頷首以表示滿意,臨走時,他又迴頭問藍工裝:“你們這兒有什麽方便操作的手持反監控設備?”


    藍工裝微笑著說:“有,這一款信號探測儀跟對講機的外形很像,單手就能操作……”


    “好,給我來一個,不,來三個!”錢文森財大氣粗地要了三個信號探測儀,拎著卻沒有迴家,而是去了張佳佳那兒。


    張佳佳聽到門鈴響,來開了門,見是他,神色有些微妙。錢文森已經快兩個月沒主動上門來找她了,她還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踏足自己這裏了呢。


    “進來吧。”張佳佳招唿錢文森進來,又泡了一杯他喜歡的大紅袍放到他麵前,笑盈盈地陪坐在一旁不吭聲。


    錢文森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煩躁地放下了。


    張佳佳看得出來,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大好,似乎是遇到了什麽難題。她起身繞到沙發後麵,伸出兩隻柔荑,軟軟地搭在錢文森的太陽穴處,緩緩揉了起來。


    錢文森長吐了口氣,閉上眼,指了指他左側的沙發:“我給你帶了一件東西來。”


    張佳佳瞥了一眼沙發上那個藍色的塑料袋子,瞧那粗糙的包裝,也看得出來不是什麽奢侈品。她騰出一隻手,趴在沙發上,撈起袋子,按在沙發上,取出裏麵的四四方方的盒子,然後對著幾個大字念了出來:“nbl信號探測儀,這是什麽玩意兒,你送我這東西做什麽?”


    錢文森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轉過身,正麵對著她,打開手機,播放出一段錄音:“錢總,我聽說王慧他們幾個的設計都做好了,是不是真的啊……”


    冷不防從錢文森的手機裏聽到自己的聲音,張佳佳的臉刷的一下變得雪白,人也跟著倉皇地站直起來,十指無意地扣如沙發中,緊張地看著錢文森:“你……你從哪兒來的這個?”


    錢文森冷笑了一下,將手機扔到沙發上:“你還沒傻到家,沒懷疑到我頭上。這是王慧發給我的,她借此多敲詐了我六十萬。我問她錄音的來源,她隻說是一個陌生人發給她的,其餘的再不肯多說。不過王慧這人我了解,木訥無趣一根筋,以她那愚鈍不知變通的腦子做不出偷偷竊聽我,而不被我發現的事。而且若是她早就有了這東西,周六那天也不會去明日度假村堵我了,直接找我談條件便是。”


    心裏的擔憂變成了現實,張佳佳心亂如麻,咬住下唇說:“那你心裏有沒有可疑的人選?”


    懷疑的人選?對方隻發了這麽一條短短三分鍾的錄音給王慧,什麽都沒說,也不知盯了他多久,更不知對方的目的是什麽,單憑這麽一條錄音,他就能推測出嫌疑人是誰,那還做什麽珠寶設計總監,直接去做神探,閉著眼數錢得了。


    錢文森圍著茶幾踱了幾步,忽地一拍腦門:“肯定是咱們公司的人,而且這人極有可能是咱們部門的,否則對方不會對王慧的情況如此了如指掌,也不可能知道王慧的私人郵箱。”


    王慧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哪怕她父親已經來了安城好一段時間,除了因為要時常請假調休向上司錢文森說明過緣由外,在公司裏一直沒有主動提起過她爸爸的病情。


    因為王慧喜歡獨來獨往,在部門裏也沒走得特別近的朋友,因而在她請長假之前連部門裏都沒幾個人知道她家出了事,更別提公司裏其他部門的人了,而且其他部門的人也沒必要在這件事上跟他過不去。錢文森的懷疑很合乎情理。


    張佳佳的唿吸驟然緊促了幾分,修剪得溫婉動人的秀眉跟著往上一蹙,疑惑地說:“那會是誰呢?”


    錢文森拾起她放在沙發上的信號探測儀:“那段錄音是我們離開ktv在車上時錄下的,當時隻有你我二人,車子和我的手機都已經檢查過了,沒有發現任何的竊聽器。將你那天背的包拿過來,還有手機,也一並測測。”


    張佳佳連忙迴房將包拿了出來,還解釋說:“這個包的肩帶鬆了,我準備拿去專賣店修理,所以那天迴來後就將包包一直放在屋子裏,從未帶出去過,那天用的東西,除了錢包和手機外,都在這裏。”


    “那最好。”錢文森打開信號檢測儀,在包旁探測了一番,沒有任何的異常,又將張佳佳的手機拿來檢查一遍,還是沒有。


    張佳佳看著他黑如鍋底的臉色,低聲說:“會不會是對方已經將竊聽器給取走了,畢竟這都是一個多星期前的事了。”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錢文森沒揪著這個不放,他把信號檢測儀丟給張佳佳:“有空將你的屋子都好好的檢查一遍,以後每天將手機和包包也檢查一遍,免得沾上不幹淨的東西。”


    張佳佳覺得錢文森有點小題大做了,對方應該是盯上了他,自己這個已經失寵的情人可沒什麽地位。


    不過見錢文森一臉便秘色,她識趣地沒有反對,將儀器接了下來,點頭應下。


    錢文森臉色稍緩,半是提醒,半是警告地說:“我若倒黴,你的出國深造夢也跟著泡湯了,你知道該怎麽做!”


    張佳佳自然知道他們倆人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不論其他,單說這人已經知道錢文森私底下將其他設計師的設計泄露給她的事,捅出去,被部裏其他人知道了,她也別想在設計一部立足了,更別提出國。


    以錢文森的不念舊情和心狠手辣,屆時肯定會棄車保帥,將一切都推到她頭上。便是為了她自己的前途,她也必須跟錢文森一起盡早將這顆潛藏在暗處的不定時炸彈找出來。


    想到這裏,張佳佳嫵媚的眼珠子一轉,笑眯眯地說:“錢總,他不出來也沒關係呀,咱們可以將他引出來嘛,知道是誰了,對付這種無名小卒對錢總來說不過是伸伸手指的事。”


    錢文森被她奉承得很舒服,眯起眼看著她:“你的意思是?”


    張佳佳抿唇一笑:“拿到王慧的私人郵箱,對錢總而言不過是手到擒來的事,你說是不是?”


    錢文森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伸出油膩膩的胖手指,捏了捏張佳佳笑靨如花的粉嫩臉蛋:“你這個辦法倒是不錯。”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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