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亦揚撇了撇嘴,想看熱鬧就明說,扯什麽借口。


    第八章


    明日度假村在安城北郊的驢耳山下,門口有一條青幽幽的河流淌過,背靠青山,麵朝綠水,真真是塊極佳的風水寶地。


    四周風景如畫,百年古樹林立,遮住了炎炎烈日,從河麵上吹拂過來的涼風習習,沁人心脾,說不出的怡人。


    左寧薇摘下沒有了用武之地的白色太陽帽,仰頭看著麵前濃鬱的蒼翠和半山腰上那星星點點的紅色,一臉豔羨:“要是能在這兒有個房子就好了。”


    被抓壯丁的左亦揚抬手給了她一栗子:“美的你吧,這地方是安城出名的避暑勝地,想在半山腰有套別墅,把你賣了都不夠!”


    左寧薇不滿地躲開左亦揚的毛手:“買不起,還不允許我幻想一下嗎?”


    兄妹倆一路打打鬧鬧,很快便來到了山腳下。


    山腳下有一條通往山上的公路,偶有一輛私家車疾馳上去,揚起大片的塵土。旁邊還有一條環山公路繞著驢耳山前那一條碧波蕩漾的河流圍了一圈,一綠一白,宛如兩條美麗的項鏈套在驢耳山的脖子上。


    而明日度假村就在這條環山公路邊上。


    沿著環山公路走了不到五分鍾,前麵豁然開朗,出現了一片較大的和緩地帶,上麵矗立著一座座仿古建築,簷角飛揚,宛如猶抱琵琶半遮麵的仕女,在青山綠水中若隱若現。


    明日度假村的大門也修建得頗具古色,由黑白二色構成,大門巍峨古樸,就連站在門口的兩個保安都穿著黑白兩色的古代家丁裝,大夏天的,兩人頭上還戴著頭巾,將頭包得嚴嚴實實的。


    隻能說,有錢人真會玩兒。


    因為這一片,除了樹和水什麽都沒有,因而大夏天的也沒什麽人無聊地跑到這兒來。左寧薇兄妹一出現在門口就很打眼了,兩個保安的眼珠子如炬,不時地打量著二人,像防賊一般。


    左寧薇被他們看得很不自在,抬起手肘撞了撞還賴在門口不肯走的左亦揚。


    左亦揚抬起手,做了一個標準地將頭發往後一抹的手勢,然後伸出左臂,遞到左寧薇麵前,嘚瑟地說:“來,挽著我的胳膊,哥哥帶你進去長長見識。”


    聞言,左寧薇瞪大眼看著他:“你不是說要會員卡才能進去嗎?”


    左亦揚沒理會她的問題,拉著她往大門口走去,走到兩個保安麵前時,他瀟灑淡然地掏出一張卡遞給了保安。


    保安接過卡,往旁邊的機器上一刷,馬上響起一道悅耳的電子合成女聲:“先生,歡迎光臨明日度假村,祝你玩得愉快!”


    就這樣,左寧薇迷迷糊糊地被左亦揚帶進了度假村,等走到一處沒人的千日紅前,她再也按捺不住心裏的好奇,抓住左亦揚的胳膊問道:“你哪兒來的會員卡?還有,既然你有會員卡,幹嘛不把車開過來,停那麽遠做什麽?”


    左亦揚瞥了四周一圈,見沒人,才附在她耳邊,惡劣地笑了:“你哥哥我沒會員卡就不能借一張嗎?還有,我的傻妹妹,這兒的會員都是非富即貴,誰會開一輛十幾萬的大眾過來啊,那車連這裏一年的會費都不夠,一開過來還不得露餡了。”


    這解釋雖然合情合理,但也不能否認左亦揚故意誤導她,讓她以為這會員卡很難弄到的事實。


    左寧薇伸手在他胳膊上擰了一記:“好,就算你說得都有理,既然這麽有理,那你怎麽不早說啊!”還害得她擔心被保安趕走。


    還不是想逗逗這越來越不可愛的妹子!說實話,自家妹子一定會暴走,左亦揚連忙生硬地轉移話題:“走,哥哥帶你去長長見識。”


    等進了旁邊那座叫如意廳的三層小樓,左寧薇才發現,左亦揚騙她的不止會員卡這一件事。他把明日度假村說成換妻俱樂部,事實上,明日度假村還是有許多正常的娛樂項目。


    比如這座如意廳裏的娛樂項目就是很接地氣,是很受國人喜愛的棋牌館,國粹麻將、紙牌、象棋、圍棋應有盡有。


    兄妹倆對打牌沒興趣,特意爬到三樓登高望遠。


    從高處往下看去,左寧薇發現這個度假村真的很大,除了迷宮一樣的房子,靠近山腳處竟還有一個小湖,幾隻白色的遊艇停在上麵,因為隔得太遠,她也看不清楚,遊艇上有沒有人。


    兩人在度假村裏逛了一會兒,喝了一杯下午茶,左亦揚請來跟蹤錢文森的私家偵探傳來了消息,錢文森帶著張佳佳過來了,而且被一個女人攔在了大門口。


    帶著小情人被另外一個女人攔在了大門口,勁爆啊!


    左寧薇激動得連忙放下茶杯,站起身往大門口的方向跑去。嘿嘿,就知道以錢文森的德性不可能隻招惹一個女人,沒想到會讓兩個女人當麵撞上,不知道會不會打起來。


    “這邊。”左亦揚連忙將妹子拉到了離最近的一棟樓房裏。這棟樓是室內健身房,兄妹倆飛快地爬上二樓,尋了一處靠窗的位置,裝模作樣的鍛煉身體,眼珠子卻一直盯著窗外。


    度假村的大門口,錢文森那輛白色的大奔停在陽光下,一個穿著黃色裙子短頭發的女子站在車前,不肯挪步。


    錢文森似乎很氣惱,降下車窗,探出一個泛光的腦袋,對著那女人說了什麽,但那女人不為所動,攔在車前不肯讓步。


    因為那女人背對著他們,又離得比較遠,左寧薇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後麵跟來的私家偵探,不知從哪個角度,偷偷拍了一張照片,發給了左亦揚。


    左亦揚掃了一眼,將手機遞給了左寧薇。


    左寧薇接過一看,私家偵探可能離得比較遠,拍的照片比較模糊,左寧薇仔細辨認了一會兒,認出該女子赫然正是辦公室裏的另一名設計師王慧。


    王慧比左寧薇早進公司三年,算是辦公室的老人了,不過她的設計一直中規中矩,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代表作,也不得私人定製大客戶的喜歡,因而混了這麽多年都還隻是個普通設計師。


    在左寧薇的記憶中,王慧一直是個沉默寡言、安靜得有些過分的女人。而這樣一個膽子並不大的女人竟會在大馬路上攔下錢文森,兩人之間肯定有些不得不說的秘密。


    莫非兩人也曾有過一腿?


    左寧薇被自己腦子裏突然冒出來的這個念頭驚呆了。但仔細一想,也不是不可能,王慧的五官很精致,安靜的模樣有種歲月靜好的味道。六年前剛進公司那會兒,她也才剛大學畢業,正是嫩得能掐出水來的年齡,以錢文森這愛吃窩邊草和嫩草的禽獸性格,對她下手的可能性極高。


    隻是左寧薇怎麽都想不通,王慧為何會上了錢文森的賊船。因為王慧性子柔和、隨遇而安,並沒有太大的野心,平日裏也打扮得很樸實,對物質沒有很強的渴求。


    這樣一個淡然如菊的女子,不大可能會為了財富、權勢去做已婚老男人的地下情人。難不成是為了愛情?一想到錢文森那光溜溜的頭頂,左寧薇就惡寒得慌,她絕不相信,王慧對錢文森是真愛。


    就這麽會兒功夫,也不知錢文森究竟說了什麽,終於打發了王慧,王慧握緊包包,垂著頭走了。


    左寧薇有些遺憾,哎,上迴黏在錢文森車下的那個竊聽器時效性太短了,從兩天就報廢了,早知道就多花點錢買個更好,不然也不會在這兒聽了一出默劇,完全不知道兩人究竟談了什麽。


    見奔馳車駛入車庫,消失在眼簾,左亦揚吹了聲口哨,半是調侃半是鄙夷地說:“你們總監這是想把你們部門發展成他的後宮啊!”


    左寧薇撇撇嘴,開始思考這個可能。別說,還真可能被自家這個中二病晚期的老哥說準了,短短幾天,就她所知道,錢文森已經跟部門裏的兩個女人有染了,而且還盯上了她。這還隻是冰山一角,誰知道他打沒打過其他女設計師的主意。


    像王慧,如果不是她今天自個兒跳出來,誰能料得到,她跟錢文森私底下有來往呢。這麽一想,左寧薇感覺一部哪個女人都可能跟錢文森有過一腿,又哪個都不能確定。


    又等了一會兒,私家偵探那邊又發來信息了。


    錢文森帶著張佳佳去了鳳凰樓,跟三男三女會麵,幾人一起進了包間,點了一堆菜和大補湯。


    私家偵探發來的是四人進包間時的照片。左寧薇掃了一眼,發現那三個男人都是熟麵孔。他們都是本地的原料供貨商,有兩人曾在上次的聚會中出現過。因為他們這些設計師偶爾也會去工廠或者供貨商那裏查看各種原材料的質地、硬度等,所以跟這些這些人也偶有來往。這些人平時都是西裝革履,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的,皮鞋擦得蹭亮,跟錢文森一樣道貌岸然,哪曉得私底下都是這種貨色。


    左寧薇厭惡地別開了眼,問自家老哥:“你請的偵探能拍攝到包廂裏的照片嗎?”


    左亦揚搖頭笑了:“傻妹子,拍包廂的照片有什麽用,鳳凰樓是吃飯的地方,門口就有攝像頭,他們不會傻得衣冠不整的出來。放心,偵探已經查到了他們訂的套房,想辦法偽裝成服務生,將攝像頭安裝好了。”


    說到這裏,他抬頭望了天邊紅通通的彩霞一眼:“天快黑了,你今晚是在這裏過夜還是迴去?”


    她在這兒過夜做什麽?隔著一層樓聽錢文森的春宮戲嗎?


    左寧薇可沒這嗜好,她搖頭說:“算了,看來你請來的這私家偵探蠻厲害的,我們就別在這兒礙事了,萬一被錢文森或是張佳佳看到我們,反而不妙。”


    左亦揚求之不得,兩人拿起包下了樓,飛快地出了門,往停車的地方去。


    他的車停在山腳下的一處空地,那片地方是專門劃撥給來爬山玩的遊客停車的地方。


    等兄妹二人上了車,往城裏趕的時候,天邊最後一抹彩霞也消失了。太陽消失在地平線上,黑暗來臨,隻有西邊天際還有些許殘留的紅絲像是燃透了的炭火,發揮最後一絲餘熱。


    從驢耳山通往城裏的這條馬路上沒有路燈,四周一片漆黑,隻有車燈的光芒在薄暮中散發出微弱的黃光,遠遠望去,好像是一隻扇著翅膀的螢火蟲。


    今天走了不少路,左寧薇有些疲倦,她揉了揉眉心,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左亦揚見了,將空調關小了一些,同時降低了車速,讓車駕駛得更平穩。


    “睡吧,到了我叫你。”


    “不用,頂多一個小時就到家……”左寧薇放下手,目光忽然掃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她連忙坐直身叫住了左亦揚,“等等,停一下車。”


    左亦揚不明所以,還是將車停了下來,挑眉用目光詢問她。


    “碰到我同事了。”左寧薇邊說邊解開了安全帶,跳下車,跑到王慧麵前。


    王慧沒預料到會在這種荒郊野外遇到同事,臉上的淚水都還沒擦幹,她咬住下唇,通紅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看著左寧薇。


    左寧薇拉著她的手,笑盈盈地說:“慧姐真是巧啊,竟在這兒碰上了。我們來驢耳山登山的,你也是吧,正巧咱們也要迴城,一起吧。”


    王慧想拒絕,但這荒郊野外的,連叫車軟件都喊不到車過來了,錯過了左寧薇,她至少還要一個人走好幾公裏才能看到公交站。


    見她猶豫,左寧薇不由分說地將王慧拉上了車後座,然後拿了一瓶未開的礦泉水遞給她:“天氣熱,慧姐你先喝點水。”


    “謝謝。”王慧輕輕吸了吸鼻子,雙手死死扣著礦泉水瓶子,差點將瓶子捏扁。


    左寧薇擔憂地看了她一眼,又從包裏拿出一包濕紙巾,遞給王慧:“慧姐你先擦擦汗吧。”


    王慧抬起頭,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謝謝,打擾你們小兩口了。”


    左寧薇笑笑,沒有否認。


    王慧以為自己是猜對了,心裏各種情緒百轉千迴,最後皆化成了一聲無法言語的喟歎。


    左寧薇其實很好奇王慧今天為何會來找錢文森,兩人今天又談了什麽。


    但是瞧王慧這幅難過到極點,魂不守舍的模樣,她做不到在對方傷口上撒鹽,隻能打消先前的念頭。


    一路安靜無言,進了城,王慧謝絕了左寧薇先將她送迴家的提議,執意要下車。


    左寧薇隻好同意。


    推開車門後,王慧卻又不急著下車了,她迴頭,抓住左寧薇的手,擠出一個笑,真誠地說:“寧薇,你是個好姑娘,好好珍惜眼前的幸福吧,希望我能喝上你們的喜酒。”


    說完,重重地握了握左寧薇的手就下車了。


    左寧薇想了一下,才明白王慧的深意:“她莫非是提醒我別被錢文森給騙了?”


    左亦揚做了好幾年律師,看人的眼光還是有幾分的,點頭說:“你這位同事本質不壞,隻是不知怎麽會跟那種人渣扯上關係。”


    左寧薇想起王慧紅腫的眼睛和眼底空寂絕望的目光,心弦微動:“慧姐是不是遇上了什麽困難,所以才來找錢文森。你說,我能不能將她爭取過來,她來公司的年頭比我多,又很可能跟錢文森在一起過,肯定知道許多錢文森的秘密,要是有她幫忙,事半功倍。”


    左亦揚不置可否地說:“你要想,也可以試試。”


    左寧薇想了一會兒,說道:“我待會兒注冊一個新郵箱,迴家用代理ip把那段竊聽錄音發給慧姐,看看她的反應,畢竟是錢文森可是在私底下將她的設計圖泄露給了張佳佳,我不信,她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第九章


    左寧薇失算了。


    以常理來看,無論王慧與錢文森有沒有過私情,應該都無法忍受錢文森這個上司將她的設計泄露給其他同事兼競爭者才對。畢竟事關她的前途。


    但那段錄音發給王慧都過去一天了,王慧那邊還是沒任何的動靜,郵箱裏空蕩蕩的,一直沒有迴音。


    等到晚上,左寧薇心裏已經有了預感,她拉攏王慧的計劃失敗了。幸好她用的是匿名郵箱、代理ip,王慧不知道發郵件的人是她。


    第二天,左寧薇按時到了公司,開始一天的工作。


    忙到十點多,她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然後去茶水間衝了一杯咖啡,迴來時無意中瞄到王慧的座位,上麵空蕩蕩的,書本、紙張、畫筆、卡尺等東西都收拾得規規矩矩的,像是沒人坐過似的。


    她怔了怔,正巧張佳佳從洗手間迴來,注意到左寧薇的眼神,跟著歎了口氣,聲音低落,帶著幾分壓抑的難過:“寧薇,你也聽說了吧,王慧的爸爸得了尿毒症,到安城來看病,她請了長假。”


    左寧薇恍然大悟,莫非王慧昨天去找錢文森也是因為這件事?左寧薇甩了甩頭,目光一偏,看向張佳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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