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羽入大澤山拜見閑善閑竹時被宴爽攔下,阿音曾遠遠見過他一眼。


    見森羽頷首,阿音神色警覺,護在宴爽身前,“你來天宮做什麽?”


    阿玖屠戮大澤山,眾仙皆猜測是妖族主使,森羽趁夜悄然潛來,阿音自然敵意頗重。


    “你不必驚慌,我並無惡意。”森羽瞧出阿音的敵意,沉聲道:“我是為鴻奕而來。”


    阿玖?阿音不為所動,神情更加冷峻,“他屠戮大澤山,仙界已經對他判下九天玄雷之刑,還有什麽好說的。”


    “你就不好奇嗎?鴻奕雖然霸道,但秉性純善,他身受閑善閑竹相護之恩,怎麽會做出屠戮大澤山的事?”


    “滿界上仙親眼所見,難道還有假?縱然我不信,又能如何?”


    “有時候親眼所見的,未必是真相。”森羽道,“就算你不相信鴻奕,難道身為大澤山的弟子,你就不想知道大澤山被毀的真相?雖你師兄晉為上神,但三界詭譎之事遠非你們所想的那般簡單,大澤山的真相尋不出,就算他貴為真神之子,將來也未必會平安無事。”


    一聽大澤山之事另有隱情,且會牽涉到元啟,阿音朝森羽看去,“你話中何意,阿玖屠戮大澤山有什麽隱情?”


    見阿音願意放下成見,聽他所述,森羽開口:“有件事,除了妖皇和狐族,直到現在都未被外界所知。”他頓了頓,沉沉道:“狐族族長常沁,數月前被人刺殺於妖界幽冥山。”


    “怎麽會,常沁族長妖力深厚……”


    阿音神色愕然,數月前她和元啟才在靜幽山見過常沁,怎麽會這麽突然?再者常沁擁有上君巔峰的實力,誰能輕易殺死她?想起慘死的瀾灃,阿音眉頭一皺,失聲道:“難道是……”


    “不錯,是魔族。”森羽神色冰冷,“她在幽冥山遇難,待我趕到時,已經……”森羽沒有再說下去,“幽冥山裏有魔族的氣息,能那麽輕易殺了她的也隻有三界中最詭譎的魔族。”


    “常沁自兩百年前離開三重天後,一直留守靜幽山,很少離開狐族。她為什麽會突然離山,她要去哪?還有她為何會被魔族刺殺於幽冥山,所有的一切都是謎團。我迴靜幽山查明真相,發現狐族長老常媚也失蹤了,據狐族長老所言,常沁離山之前,曾有仙界上仙入靜幽山和她見麵密談。我尋找了數月都未查到入靜幽山的上仙究竟是誰,直到鴻奕在大澤山的消息傳來,我才猜測那日去見常沁的很有可能是閑善或者閑竹上尊。他們定是從鴻奕身上發現了什麽奇怪的事,才會去靜幽山見常沁。”


    阿音靜靜聽著,眉頭越皺越深。


    “所以你才會來大澤山拜見我兩位師兄?”


    “是,我想知道他們究竟和常沁說過什麽,又在追查什麽,才會讓常沁慘死、常媚失蹤。隻可惜,沒等我見到兩位上仙,大澤山就出事了。”


    “就算你說的這一切屬實,那阿玖呢?他屠戮大澤山、追殺宴爽和青衣是不爭的事實。”


    “屠戮大澤山的並不是他。”森羽緩緩開口。


    阿音猛地抬頭,“你說什麽?”


    “鴻奕是狐族僅剩的九尾妖狐,常沁不在了,他必須迴狐族繼承王位。那日知道他晉神,我特意從羅刹地趕來,本來是想告訴他常沁出事,想帶他迴狐族。哪知遲了一步,我趕到時,他正被壓在禦風等人的仙網內。我見事態不對,便隱於一旁,眾仙和鴻奕大戰,被分了心神,沒有瞧見鴻奕最後一刻擊破仙網時,一團魔氣從他體內而出從仙網內逃脫。我直覺事有蹊蹺,便一路跟著那魔氣,豈料那魔氣在鴻奕體內受了仙力重創還能發現我,我和它在仙妖結界交手,還是被它逃脫了。後來我再迴仙界,才知道大澤山滿門被鴻奕所屠。若我猜的不錯,鴻奕定是被魔氣控製,他在大澤山做的一切情非得已,非他本心。”


    見阿音神情震驚,森羽道:“阿音,我知道你和鴻奕交情匪淺,否則當日也不會帶他迴大澤山,三日後仙族會在青龍台以九天玄雷之刑懲戒於他。他重傷在身,若是再受天雷,必死無疑。狐族僅剩這一脈,還請你看在你們往日的交情上,助我救他。”


    “若我沒有心懷慈悲,帶他迴大澤山,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阿音長吸一口氣,雖神色有所動,卻不肯信他,“常沁妖君死於魔族之手你口說無憑,阿玖體內有魔氣也是你一麵之詞,仙妖素有舊怨,我又怎知不是你和魔族勾結,故意殘害我仙族?”


    “你不信我?”森羽神色微怒。


    “大澤山慘狀在目,我如何信你?若真如你所說,妖皇為何不拿出證據,證明阿玖和狐族是被魔族構陷,你妖族從無戕害仙族之心?”


    森羽眉頭皺起,他之所以半月後才來天宮,便是趕迴妖界將此事告知森鴻,但他拿不出證據,鴻奕屠戮大澤山又是事實,若妖皇出麵強令仙族交出鴻奕,怕是仙妖之爭即刻便會掀起。


    鴻奕被禁在禦風的鎖仙塔裏,妖族無法靠近,他隻能來尋求阿音的幫助。


    阿音見他神色鬱鬱,沉聲道:“你既然能來鳳棲宮,為何不去景陽宮將這些事告訴元啟?大澤山之難若真另有隱情,他又怎會坐視不管?”


    “這便是今夜我來鳳棲宮的原因。”森羽道。


    阿音眼底帶了一絲不解。


    “景陽宮裏的那位如今不是古晉,而是元啟神君。他的上神之力籠罩景陽宮,我還未靠近,就會被仙族察覺,你覺得,若是現在我貿然出現在天宮,還能有機會救出鴻奕?”


    大澤山被毀後,禦風等上仙猜測是妖族蓄意而為,對妖族風聲鶴唳,已在仙妖結界處增援了十萬仙將。怕是森羽隻要一出現在天宮,就被會一眾憤怒的上仙砸得粉碎。


    阿音明白了森羽的來意,“你想讓我去勸元啟?”


    “元啟神君因為大澤山之難而覺醒,那說明大澤山定對他極為重要,如今他隻怕欲除鴻奕而後快。我沒有證據,他不會相信我,你是他的師妹,或許隻有你的話,他才會聽進去。”


    見阿音麵色遲疑,森羽神情鄭重,“阿音,魔族現世,三界必有大亂。如今常沁和大澤山都已被其所害,如果我們不能早些找出幕後之人,將來的禍亂一定會更大,即便元啟是真神之子,如今上古神界關閉,他也難以獨善其身。就算不為鴻奕,為了元啟和大澤山冤死的人,你也應該相信我。”


    “不止是我兩位師兄和大澤山上下,也不止是為了元啟。”阿音看向森羽,“常沁妖君對我和阿晉有恩,若真是魔族暗中作亂,害她性命,我和阿晉也不會坐視不管。”


    她聲音微頓,眼底一派清明,“是對是錯,真相如何,我會和阿晉一起查明。”


    森羽頷首,“隻要你能說服元啟神君暫緩三日後的玄雷之刑,給我時間,我一定有辦法查出真相。”


    阿音看了一眼天色,“明日一早,我就去景陽宮。”


    森羽的身影漸漸隱去,“我會留在鳳棲宮,等你的消息。”


    深夜,風靈宮,鎖仙塔。


    鴻奕被仙網囚在塔中,渾身是傷,仍然昏迷不醒。明明他才是那個屠戮大澤山的人,但他眉間沉鬱,像是經曆著極大的痛苦。


    元啟立在仙網前,沉默地看著他,眼底沒有一絲情緒。


    長闕跟在他身後,擔憂地看了一眼元啟,沒敢出聲。


    “殿下,您為何會來鎖仙塔?”


    鴻奕毀了大澤山,按理說元啟除了親眼看著他喪生於玄雷之下外,應該不願再見他才對。


    “因為有很多事無法解釋。”


    元啟突然開口,長闕更是疑惑,“無法解釋?什麽事?”


    “禦風和華姝認定鴻奕是在天宮殺死瀾灃的那隻九尾妖狐,但瀾灃遇害時,鴻奕仍在大澤山。”


    “禦風上君不是猜測鴻奕假借晉位之名,實則悄悄出了大澤山,潛去天宮殺了瀾灃上君?”


    “不會,當初師兄既然會在眾仙麵前保下鴻奕,那說明師兄很肯定鴻奕那兩日定在長生殿內迎劫,並未離山。是有人刻意殺死瀾灃,然後潛迴大澤山,將瀾灃之死嫁禍給鴻奕,把罪責推到他身上。”


    “誰會有這種能耐?”長闕麵露驚訝。


    “數月之前,大澤山曾有魔族出現,當初我和師兄並不知道那魔物是何來曆,也不知道它是如何破開護山陣法,在頃刻間逃之夭夭,不留半點蹤跡。”


    “殿下如今……?”


    元啟望向仙網陣中昏睡的鴻奕,神色冷沉,“那魔物的魔力早已晉為上神,所以我們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它一直藏在鴻奕身體裏。”


    元啟聲音落定,手上一道銀色神光朝昏睡的鴻奕拂去。


    神光下,鴻奕頸間黑色的魔氣若隱若現,露出猙獰森寒的氣息。


    九幽煉獄裏,正在獄火中養傷的魔尊猛地睜開眼,露出一抹驚色。


    第八十五章


    “魔尊,出了何事?”守在獄火旁的魔獸見魔尊神色不對,小心翼翼問。


    “元啟發現了我留在鴻奕體內的魔氣。”魔尊臉色冷沉。


    “那不是您三分之一的魔力嗎?”魔獸驚道:“魔尊,您本就被仙網所傷,若是再失了鴻奕體內的魔氣,怕是魔力隻能勉強維持在半神之上。”


    魔尊看向魔獸,“怎麽,你怕我護不了你們不成?”


    “屬下不敢!”魔獸打了個寒顫,連忙迴。


    “哼。”


    魔尊眉頭緊皺,朝弑神花的方向望去。見它望向弑神花,一旁的魔獸默默移開了眼。


    “魔尊,您可是要……?”


    那魔獸才剛出聲,魔尊冷冷朝他瞥來,他駭得低下了頭,不敢再問。


    魔尊從獄火中而起,朝弑神花的方向飛去。


    弑神花在九幽煉獄大門之處,盤根錯節,密密麻麻,這魔物能吞噬神以下一切生靈,一般的上神對上成群的弑神花,也是個被活吞的下場。


    它是上古神界和三界裏最可怕的生物,沒有人知道它是從何時開始被囚禁在這九幽煉獄裏。


    魔尊停在弑神花前,沉睡的弑神花聞到它的氣息,花枝微顫,看上去十分愉悅,巨大的花瓣在它身上流連忘返。魔尊卻唇角緊抿,似是十分不耐弑神花的靠近。


    盤根錯節的弑神花緩緩分開,為魔尊讓出了一條道路。弑神花身後,浩瀚的魔氣深不見底,讓人生出顫栗之心。魔尊望向那片魔氣,藏起眼底的忌憚,走了進去。


    在弑神花海中那深不可測的魔氣出現時,不遠處的魔獸們臣服在地,眼都不敢抬。


    直到魔尊消失在弑神花海深處,他們才抬起頭,饒有深意地互望了一眼。


    九幽煉獄裏關押著上古神界和下三界這幾十萬年來最窮兇極惡的魔獸,其中許多上古魔獸的實力都在上神之上。七萬多年前那場之獸大戰,便是九幽煉獄裏的魔獸逃出煉獄,在三界惹出的禍事。


    它們會臣服於魔尊,並不是因為它是九幽煉獄裏魔力最可怕的人,而是因為,它是被弑神花海中的那位選擇的人。


    否則,憑它剛入九幽煉獄時的道行,百年前就被煉獄裏的魔獸撕碎了。


    弑神花海深處並不像魔獸們想得那樣森冷可怖,這裏飄蕩著紅色的花海,花海上一方白玉石椅安靜而立。


    石椅上,半躺著一個人。


    他白衣赤足,黑發及腰,容顏並非絕麗,卻是很讓人舒服的長相。


    明明是這樣一個溫和無害的人,魔尊卻隻敢立在花海之外,在那人睜眼的一瞬,半跪臣服於地。


    “見過尊上。”


    那人望向魔尊,眼底帶著一抹懶意。


    “我說過,我沒有神位,沒有尊號,不用尊稱,直唿吾名便是。”


    “是,玄一君上。”


    魔尊仍是不敢抬眼,低聲應是。它不知道玄一是誰,隻知道他擁有無窮無盡的魔力,他是這弑神花海的主人,卻對九幽煉獄裏的魔獸毫不放在心上。


    每一個被關進九幽煉獄的魔獸都知道弑神花海有主,但沒有人知道玄一到底是誰,自己是這七萬年來,唯一被玄一選擇的人。


    “清漓,你來見我,何事?”玄一微微垂眼,看向半跪的女子,懶懶開口。


    魔尊這才抬頭,赧然便是百年前被上古貶入九幽煉獄的狐族清漓。


    她望向玄一,低聲迴:“君上,我本想借鴻奕之手挑起仙妖之戰,哪知關鍵時刻鴻奕恢複意識,害我被仙族上仙所傷,如今我殘留在鴻奕體內的魔氣也被大澤山的古晉察覺……”


    “哦?”玄一萬年不變的臉上露出一抹深意,“元啟覺醒了。”


    若非混沌之力覺醒,又豈能看出藏在鴻奕體內的魔身。


    聽他此言,清漓心底一驚。她從未告訴過玄一古晉的身份,玄一不出九幽煉獄,竟也能知道古晉是誰。


    “是,元啟在大澤山覺醒,已晉為上神。”


    “你來見我,是怕你留在鴻奕體內的魔力被元啟所毀後魔力大損,無法統禦外麵那些兇獸?”


    “是。”清漓低頭,“大事未成,我心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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