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飛升,其實就是解脫。擺脫於世界的一切束縛,斬盡所有的牽絆,赤條條來再赤條條的走,才有可能成功的破碎虛空,得道飛升。


    人都是很奇怪,從一無所有的來,再到拚盡所有的得到一切,最後又一無所有的離開。拋開中間的過程,如同一種宿命般的悲劇。正如古希臘神話中的西西弗斯,每天推著石頭上山,到山頂的時候石頭又會滾到山底,然後再推上山頂……如此周而複始,永遠都在循環,放佛做著無用功一般。


    有人說人一生下來就是悲劇,因為生下來就表示開始等死,而且還清楚的知道自己大概隻能活幾十年,這個過程根本無法改變,所以落地的時候才會呱呱大叫。


    修士飛升為什麽會這麽難?


    為了飛升,為了長生,為了得大自在,修士拚命的修行,拚命的掠奪天地資源來強壯己身。從天地中得到的越多,想要擺脫天地的束縛,斬斷天地的羈絆就越難。偏偏想要飛升就必須要有足夠強大的實力,為了得到實力又勢必會不停的掠奪天地資源……


    就像一個圓環,循環往複,周而複始,起點就是終點。以至於到最後飛升渡劫的時候,就是要把從天地得到的東西全部還給天地,有一絲絲還不幹淨,都會被天劫劈的粉身碎骨。


    如果是在修道世界,秋長生不會介意與世界之間的牽扯太深,因為從出生開始,就注定與修道世界息息相關,剪不斷理還亂。


    而在這個末法世界,秋長生卻是處處與世界劃清界限,每走一步每行一事都謹慎小心,生怕與世界發生過多的牽扯。


    為什麽?


    因為對這個末法世界來說,他和秋長生以及墨允都是外來者。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跟腳,自然也談不上任何牽絆。


    從理論上來說,柳夕和秋長生還有墨允想要離開這個世界並不難,隻要找準了方法就可以走。就像當初他們通過深淵魔洞來到這個末法世界,隻要找到類似於深淵魔洞的地方,也可以迴到修道世界。


    當然,前提是與這方末法世界牽絆不深。


    有天外來客出現在末法世界,作為末法世界的世界意誌自然感應到秋長生和柳夕的存在。於是世界意誌為這三位天外來客安排了宿命般的身世,讓他們不由自主的與這個世界產生無窮盡的牽扯。


    他們在這個世界上和每一個人的關係,做的每一件事,就像一條條無形的鎖鏈,將他們牢牢的綁在這個世界之中,剪不斷,理還亂。


    到時候他們要走的時候,就不可能像來時那麽輕鬆隨意,不經曆五勞七傷,不經曆險死還生,不經曆重重掙紮,根本不可能擺脫這個世界的束縛。


    秋長生懂這個道理,墨允也懂這個道理,那麽柳夕怎麽可能不懂這個道理?


    秋長生和墨允一直想找迴去的辦法,但柳夕卻總覺得迴不去,因為在她潛意識中,已經知道自己與末法世界牽絆太深,所以迴不去的。


    但是她卻心甘情願。


    麵對秋長生的提醒,她選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她對他說: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秋長生並不是一個多事的人,相反,就連他的師父紫英仙子都說他是一個冷漠的人。作為一個冷漠的人,怎麽可能去多管閑事?


    他一向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隻要不惹到他,哪怕身邊有兩群人打生打死,他連一眼都不會去看。


    但是……


    柳夕是不同的。


    正如紫英仙子所說,秋長生第一次看到柳夕的時候,就表現的和平時不一樣。那麽一個冷漠的人,竟然破天荒的和柳夕說笑。


    他一個剛剛踏上修道界的晚輩,跑去和已經是金丹期的柳夕仙子開玩笑,這一點都不好笑。換做一個傻瓜,也未必會這麽做,以聰慧著稱的秋長生,卻偏偏這麽做了。


    好在柳夕與紫英仙子是閨蜜,似乎不好和晚輩計較,還和他說笑了幾句。


    站在一旁看著談笑風生的兩人,紫英仙子手心裏為徒弟捏了一把冷汗,很擔心柳夕突然暴起傷人,雖然不至於打死秋長生,但肯定也是要揍他一頓的。


    好在事情並沒有那麽糟糕,一向小心的柳夕,竟然破天荒的沒有計較秋長生的冒犯。


    直到現在,紫英仙子都認為是自己的麵子,才避免了秋長生被揍一頓的下場。


    同樣直到現在,紫英仙子仍然不太明白自己的徒弟為什麽就會對柳夕不同呢?


    ……


    柳夕的那句話太過強硬,輕而易舉的終結了兩人之間的對話。


    兩人默默的走了好一會兒,秋長生才開口道:“相濡以沫,相吹以濕,不如相忘於江湖。”


    語出《莊子·大宗師》,原文是: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意思是兩條魚因泉水幹涸,被迫相互嗬氣,以口沫濡濕對方來保持濕潤。它們不禁懷念昔日在江湖中互不相識,自由自在的生活。


    秋長生說這句話的意思,也是在勸解柳夕,原本她和李明芳柳民澤等人就風馬牛不相及,毫無關係。彼此生活在一起看似幸福美滿,但終究還是會因為死亡等原因而分離,然後悲傷懷念。何不如彼此忘記,反而更能自由自在?


    柳夕笑了笑,輕歎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又是這句話,同樣的話說兩次,就表示柳夕異常的堅定。


    秋長生輕輕搖頭,歎息道:“短短不到一年時間,俗世的溫暖在你心中,超過了師門幾百年苦心孤詣的培養嗎?”


    柳夕微笑道:“師門在我心中,永遠高如蒼穹,時刻不敢忘記。然而父母就在身邊,伸手可及,短暫卻溫馨。我如果再迴不到天道宗,師父師兄們也許會黯然神傷,過段時間就會恢複正常。修道之人,壽元悠長,看慣了生離死別,自然也不會太在意。”


    “但李明芳和柳民澤不同,他們視我如珍如寶,為了我可以做任何事情。一旦我離開了,他們必定一生痛苦悲傷,孤苦無依。我豈能如此無情,置父母於如此悲涼的境地?”


    秋長生沒有說話,他知道無論說什麽也挽迴不了柳夕的心。她與這個世界糾纏太深,不是她沒有脫離的辦法,而是她根本就不願意脫離。


    “如果找到了迴去的路,你會跟我還有墨允一起走嗎?”秋長生問道。


    柳夕笑道:“走啊,能走當然走。知道了方法,還不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秋長生也笑了,他聽懂柳夕的意思了,走是要走的,但要等李明芳和柳民澤過世之後。


    好吧,她果然中毒很深。


    秋長生徹底的斬斷了勸說柳夕的想法,他本來也並不擅長勸說他人。他向來都是講道理,道理講不通的時候就動手。


    “我仔細想了想,你說的也有道理,葉將軍的家裏,我會抽空迴去看看。”


    不知道為什麽,秋長生的話鋒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柳夕愣了一下,似乎十分吃驚,有些茫然的問道:“啊,你說什麽?”


    秋長生停下腳步,看著柳夕的眼睛,緩慢而又有力的說道:“我說,我應該抽時間迴葉將軍家裏看看。你說的其實也有道理,一味躲避不是辦法,我占據了這具肉身,就應該替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履行相應的義務。今日果,前日因,總是要還的。”


    暈黃色的路燈光線下,秋長生的眼眸顯得無比深邃,又有些灼熱刺人。


    柳夕避開了他的視線,微微低著頭說:“這樣啊,也挺好的。”


    盡管秋長生說的是因果,但柳夕從他灼熱的眼神中看到了答案,他不是因為什麽因果留下,而是因為她。


    因為自己想留在這個世界,所以他願意陪著自己留下來,是這樣嗎?


    雖然柳夕有這樣的想法,卻不敢肯定,她不知道秋長生為何會因為她留下來,她也找不到他留下來的理由。


    不知為何,柳夕決定心有些亂,不由煩躁起來。


    一輛黑色的奔馳商務車放緩了速度,慢慢的停在兩人身邊,車窗搖下,衛無忌的頭伸出來叫道:“都這麽晚了,你們兩還散步呢?”


    柳夕覷了他一眼,嗆聲道:“這麽晚了,你不也還在兜風嗎?”


    衛無忌愣了一下,皺眉道:“吃火藥了,說話這麽衝?我是專門來找你們的,趕緊上車吧。”


    柳夕皺了皺眉,神色有些不樂意:“都這麽晚了……”


    衛無忌打斷道:“這麽晚了,你們也還在逛街。”


    柳夕暗歎一聲,看了秋長生一眼,當先打開車門坐了進去,秋長生也跟著坐了進來。


    除了司機和衛無忌之外,車裏沒有其他人。


    柳夕和秋長生在衛無忌對麵坐下,接過衛無忌遞過來的飲料卻沒有喝,開門見山的問道:“找我們什麽事?先說好啊,鑒於你上次的不良記錄,這次我們收費會很高。”


    衛無忌看向兩人的眼神非常複雜,好半晌才感歎道:“沒想到你真的把他救出來了,能不能告訴我海底發生的事情?”


    第731章 世界意誌


    半夜在街上遇到衛無忌,柳夕和秋長生兩人誰都沒有感覺到意外。要是兩人大搖大擺的從機場出來,衛無忌還不知道的話,這才是怪事。


    再說,兩人之所以來到京城,最主要的目的本來就是找衛無忌。


    柳夕喝了一口水,看了他一眼,隨口說道:“沒什麽,就是突然又是海嘯又是海底地震什麽的,海底一片大亂。燭九陰和灰月等十二月被海嘯卷走了,我趁機把秋長生救了出來。”


    秋長生聞言,緩緩點了點頭,確認柳夕的說道。


    衛無忌:“……”


    這兩人是把他當傻子吧?


    然而,就算柳夕和秋長生不願意告訴他海底發生的事情,他也沒有任何立場強求。


    畢竟當時說好了華夏異能組會組織營救秋長生,卻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行動。


    所幸柳夕從來沒有奢望過華夏異能組會幫助她營救秋長生,從一開始就自主行動,連行動時也沒有通知衛無忌。所以對異能組沒有出手,她也並沒有什麽失望和遺憾。


    從知道衛無忌另一個人格是帝江的覺醒者北庭齋之後,柳夕就不敢再相信衛無忌了。


    因為就算衛無忌沒有任何問題,但他另一個人格卻是覺醒者北庭齋,衛無忌知道的,北庭齋也就知道了。要是柳夕期望得到異能組的幫助而告訴了衛無忌,這場營救秋長生的行動很可能會出現意外。


    事實證明她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華夏異能組並沒有出現。


    衛無忌也知道柳夕和秋長生對他不信任,唯有苦笑一聲,歎息道:“發生了一些事情,所以行動一直沒有得到批準,你們可以怪我和不信任,但是千萬不要懷疑組織。”


    “什麽組織?”柳夕問道。


    衛無忌聞言,笑容越發苦澀。


    柳夕問這句話,就證明她已經不把自己看做組織中人,不把自己看做國安局異能組的人,也就代表她不願意為國家效力。


    尤其是柳夕上車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收費,說明她現在隻願意為了錢做事,而不是其他任何理由。


    衛無忌知道此時說什麽都沒用,對於異能者來說,隻有很少一部分才有家國的概念,會把國家放在第一位,會為了大義而犧牲小我。


    比如冷少寧就是其中的特例。


    各國的異能者機構成員也大部分都能做到這一點,因為基本都是從小就被國家發現並培養,或者從軍隊中發現異能者後直接抽調進國家異能者機構。


    然而,這些異能者在全世界異能者中隻是極少數,絕大多數的異能者是沒有國家的概念。也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異能者已經是另一種物種,你無法要求老虎或者獅子有國家的概念,它們心裏隻有自己的地盤和利益。


    柳夕是衛無忌很看好的種子,原本打算作為國安局異能組以後的中間力量來培養,因為柳夕年紀小,家庭生活也算是美滿健康,不會有那些問題青年男女偏激的思想。換句話說,政治清白,思想情操尚可,很值得組織培養。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計劃總是比不上變化快。


    事到如今,衛無忌也拋棄了讓柳夕為國家賣命的想法,對柳夕的期望下降到不和華夏為難,能夠時不時的幫助國家執行任務就好。


    哪怕讓柳夕出手的代價是玉石,那也無所謂。


    這一點,衛無忌還是很有信心的。


    無論是柳夕還是秋長生,父母都是華夏土生土長的人,隻要不是弄巧成拙的逼迫,兩人沒有理由與國家為敵。


    盡管關係已經出現了裂痕,衛無忌還是準備解釋一番。


    現實也是如此,很多人麵子思想太重,不喜歡解釋,認為懂我的不需要解釋,不懂我的沒必要解釋。這其實是典型的以自我為中心的看法,完全沒有考慮另一方的感受,導致誤會越來越深,最終關係越來越差,直到反目成仇。


    衛無忌作為高情商的領導,當然不會犯這個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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