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落櫻繽紛,風和日麗。


    二階堂青空的畢業典禮就在今天。


    二階堂青空。


    是我、鹿野上悠馬,和二階堂真紅最寶貴的女兒。


    “…………”


    我在學生宿舍的中庭裏,抬頭望著漫天的春色,等待青空歸來。


    加奈說:“小青空也要從小學畢業了嗎,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是呢,明明我總覺得,前不久她還在上幼兒園呢”


    “……訥訥,已經可以吃料理了吧?”鏡流著口水說自己耐不住了,而司則幹勁十足地說“今天也要拍很多漂亮的紀念照片!”


    鈴姐和時雨先生也在我們當中。小貓步則在加奈的懷裏睡覺。


    曾住在宿舍裏的所有人都想給青空開畢業慶祝會,而聚在這裏,已經做好了準備。


    美味的料理。


    有些靜不下來,卻很安穩的氛圍。


    ……但是,我的心就是無法平靜。


    我為青空的成長感到高興嗎。


    還是說,她的成長令我感到焦慮嗎。


    明明我希望她永遠都是這麽嬌小,永遠都待在我的身邊……然而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心境很是複雜。


    青空不過是從小學畢業了,而我就變得如此不安。


    明明可以再慢一些。


    ……慢一半都可以的。


    照這個速度,青空她不是很快就會長大了嗎。


    我歎了口氣。


    “……我也是,都在想些什麽”


    嘟囔道,聲音非常非常小,不會被任何人聽到。


    真紅並不在身邊,她和青空一起參加畢業典禮去了。


    ……不知道為什麽,我沒能等到典禮結束,所以我隻看了青空隆重的那一幕,途中就迴來了,迎接聚集在這裏的大家。就像這樣子,在這裏等她們倆迴來。


    今後就是國中,高中,說不定還有大學和……這種機會還有很多次吧,每逢這個時刻,我都會有這種心情嗎。不,我能多少習慣一點嗎。還是說,伴隨次數的的增加,這種心情可能會更加強烈。


    總之我是不明白,這種心情究竟是憂鬱還是期待。


    能聽到大家的歡聲笑語。


    我就坐在草叢附近,看著她們談笑。


    ——突然。一陣風吹過。


    不知從何處吹來的瑟瑟冷風,帶來櫻的陣陣芳香。


    我眯起雙眼。


    正當我再度睜開眼睛時。


    “……好啊。我的傻兒子。你在這種地方做什麽”


    一位陌生男子坐在我身邊……不,我怎麽可能不認識。他對我來說可是刻骨銘心……鹿野上悠馬。二階堂藍所愛之人。白的丈夫,也是我的父親。他的存在極其自然,甚至連“為什麽……你會待在這種地方。”這種疑問也顯得格外愚蠢。


    “……你才是,在做什麽啊”


    我問道。如今“悠馬”已不是當初的少年,年紀都和我差不多大了。


    “我也不想跑到這種地方……是藍,你媽說必須要我親口對你說,就是不放過我”


    “親口……?”究竟是指什麽事,我不太明白。“藍說了什麽?”


    “啊啊……”


    悠馬表現得有些尷尬,似乎是不好繼續往下說。


    ……他是想過來說些什麽的嗎。


    但不可思議的是,我完全沒有不好的預感。


    直到他下定決心,我就默默地等著吧。雖然是這麽想的……


    “我迴來了!”


    從入口傳來開門聲。


    “啊……!你們迴來啦!”


    加奈前往入口迎接,在她的帶領下,和真紅手牽著手的青空來到了中庭。


    “我迴來了悠馬”真紅對我微微一笑。“嗯,歡迎迴來”真紅打扮得美麗時尚,光彩奪目,一看到她,我滿肚子的悶氣立即消失不見。感覺我這麽好打發,甚至連我自己都感到無奈。


    “青空很可愛吧。今天可是最後一次穿小學的校服了”


    貌似真紅看不見我身旁的“悠馬”。


    “嗯嗯,非常可愛”我點了點頭。“這之後得拍很多紀念照片才行”


    “啊啊,那當然了。紀念相冊又要裝滿了。該去買新的了”


    真紅麵帶笑容,和青空一起走向其他人那邊。


    “嗚哇!青空,這校服真適合你!”


    加奈發出歡喜的唿聲,我的臉上滿是笑容,根本停不下來。


    “……很可愛啊”坐在我身旁的悠馬似乎覺得很晃眼,眯起眼來。“仔細想想,那孩子可能也算是我的孫女吧”


    “誰知道。不好說吧”


    “真不好講。很多地方都很複雜。剪不斷理還亂”


    “還真是”


    聽見“悠馬”的嘟囔,我聳聳肩。


    “……你可要好好珍惜啊,雖然我大概沒資格說你”“悠馬”說道。


    “我明白”我說道。


    “…………”


    “…………”


    有那麽一小段時間,我們保持著沉默。


    但那絕不是尷尬的氛圍。


    我們隻是一言不發地注視著,真紅和青空的笑容。


    ……說起來。“悠馬”他究竟是為了說什麽,才會到這裏來。


    正當我突然想起這個問題時。


    “……抱歉了”


    “悠馬”小聲說道。


    “我真的覺得很對不起你們……我是個無可救藥的蠢貨。不僅是我曾經憎恨的你,我甚至還讓真紅經曆了痛苦和悲傷。並且,對青空也是如此”


    我一聲不吭,默默地傾聽“悠馬”說話。


    “我不會找借口……但是,我也認為我不能後悔,雖然這種想法,也是極度的自以為是,對不起了。正因為如此,讓我再向你道一次歉。蓮,真的真的是,對不起了”


    “…………”


    這聲道歉究竟隔了多少年呢。


    過去我在“悠馬”的迫使下,為了向在許許多多世界當中、成為犧牲者的“她們”乞求饒恕,不斷奔走……“悠馬”他是不是也像那時一樣,就為了說一聲抱歉,穿過了許許多多的世界,幫助了許許多多的我。


    然後,最後再一次來到活在這個世界的我麵前。


    不知原因為何,我真心這樣認為。


    “啊啊……我明白的,爸”


    我感覺……不知道為什麽。直到剛才為止的那種複雜心境,就因為真紅的笑容、悠馬的一句話,被一點點洗去……像是長年以來一直在心頭縈繞的某樣東西,如今消失得一幹二淨。


    心情好到可以用春意盎然來形容。


    所以,已經沒關係了。


    “我原諒你”


    因為你原諒了我,原諒了這個無可救藥到極點的我。


    ……我不想再和你鬥下去了。就為了這麽一件幾百年、幾千年以前的往事。


    所以,這次就輪到我這邊原諒你了吧……我都想說點自作清高的話。


    “喂——悠馬。你在這種地方做什麽啊”


    真紅在喊我。


    “要拍照片咯。現在要慶祝青空畢業……我和青空的身邊沒有悠馬,那怎麽行啊”


    “嗯嗯,我明白了。現在就去”


    “對呀,你趕快去。這是慣例的拍照吧。你在這裏和我說話可太浪費時間了”,“悠馬”苦笑著說道。


    我明白。多虧了你,我那莫名其妙的重擔解放了,心輕鬆了……即便如此,每當迎來青空人生的新階段,大概我內心的悲傷依然無法排解。但是,大概我今天也能露出衷心的笑容,能夠


    在內心感歎“這一天真的毫無遺憾”,安心入眠。


    所以……


    “我說,你也一起去吧。雖說你不一定上的了照片,希望你從今往後,也能一直在身邊守望我們。這就是其證明”


    “我也……?”


    “啊啊……你知道嗎?一加一,可是等於十一啊”


    我拉著別人看不見的第十一個人的手,朝大家等著我的那個地方走。


    “爸爸,你快看,這是畢業證書……!”


    青空張開小巧玲瓏的手,我接過畢業證書,撫摸她的小腦袋。


    “歡迎迴來”向著青空,我微微一笑“我可愛再可愛的寶物。以後也會把你往死裏麵疼呀”


    我們笑了起來。


    留下痕跡,證明我們幸福地度過了今天這一天。


    再也不會有悲傷的事情發生。


    ……在這陽光明媚、香氣四溢的春之日。我再一次,有了這種感覺。


    一加一等於……?


    ——異口同聲地喊出口令。


    十一!


    二階堂真紅。


    二階堂青空。


    觀波加奈。


    如月澪。


    敷島鏡。


    東峰司。


    步。


    鹿野上悠馬。


    夏目鈴。


    霧島時雨。


    以及,“悠馬”。


    十一個人的笑容一齊綻放,溶入春光明媚的藍天之中。


    “五彩斑斕的世界”


    那是一個笑容的故事。


    將它獻給、現在依然悲傷寂寞,懷抱痛苦而徹夜不眠的你。


    願你所在的那個世界,今後能發生許多許多、數不勝數的美妙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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