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氣?”


    “對,忘了說。”墨行徵露出一絲奇怪的笑,“進入山海禁決的瞬間,所有人都會被分散到方圓十萬裏的九劫海中,身上的靈氣會迅速因山海禁決的地氣而消弭殆盡,吃丹藥也沒用。”


    他這麽一說,不少了解不深的修士眉頭都皺了起來。


    雲念擔憂道:“靈氣為修士之本,若無靈氣傍身,如何使出功法?”


    “說的好,當年我就跟宋逐這小子落到一個地方了,半日的功夫,靈力盡散,宛如凡人,以至於那十天我們過得簡直宛如野人毛猴一樣……”墨行徵眼裏盡是不堪迴首的過去,“不過好在宋逐夠莽,那劍耍得,嚓嚓切了一頭碧靈蛇,那蛇死的瞬間,一股特別的靈氣會自動散出,迴到你的體內。”


    墨行徵說到這,麵色認真起來:“這靈氣就是我們化嬰之本……那是一種帶著天地本源的靈氣,玄宰說過,山海禁決中的靈氣,來自虛空界壁之外。在九劫海中積蓄的靈氣越多,爬十業山時,把握就越大……甚至有的人,在九劫海吸收的靈氣超出結丹的極限,在十業山可以發揮出元嬰中期的修為,就算得不到山河海冕,出秘境之後立馬就能結嬰。”


    “那十業山又是……”孟盈還想再問,忽然感到地板微微一震,外麵登時傳出其他諸州帝子的強大氣息。


    “這是?”


    墨行徵起身打開旁側的窗戶,此時正月上天心,本是良辰佳夜,但比這月色更迷人的,卻是一條幻美的光河流轉在夜色穹蒼中。


    “歡迎各位,駕臨道生天。”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月圓之夜


    ——去道生天之後,你也無需刻意隱瞞身份, 那些人想知道的都會知道的, 但你不能妄動給他人借口, 須得等你舅舅取赤帝的遺寶迴來。


    石階上的觸感與別處分外不同, 那是一種古拙的、不知道多少年沉澱下來的靈氣, 在踏上懸空山的山門時, 便不免心生敬畏。


    “諸位且跟著門人休息半日, 半日後, 便會有長老來接各位去萬寶閣挑一件趁手的寶物,也算是道生天為山海禁決一行聊表寸心。”


    其餘人都在為能進入萬寶閣略略興奮,唯有南顏看著天上那輪轉不休的魂河,水墨色的眼底不無渴望。


    墨行徵將大多數人安排妥當,迴頭一看南顏盯著既不跟佛修們離開,也不同人閑談,而是凝視著天空正出神。


    “……真圓師妹在看魂河天瀑?”


    南顏收斂了一下目光, 道:“貧尼沒見過這樣的美景,貪看了幾眼, 不知能不能就近觀賞一番?”


    墨行徵笑道:“那恐怕不行,魂河天瀑的源頭在中間那座懸空山上, 看到了嗎?”


    南顏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目光盡頭有一座稍小些的懸空山, 山頂霧雨如織, 看起來就像是一副水墨畫鑲在夜空之上, 而魂河天瀑也是從那裏流出。


    “那裏是禁地嗎?”


    “不, 那裏是我師尊修行的地方。”墨行徵說這話時,目光裏滿是崇敬,但隨著凝視久了,又浮現出些許複雜之色,他沉吟片刻,有意無意道,“今夜師尊去同幾個上師約談要事,天亮前應該不會迴來。”


    他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南顏心頭微動,再看向墨行徵時,旁邊穆戰霆路過,傳音道:“這裏是道生天,你要弄什麽幺蛾子的話……”


    “我知道,山海禁決前我不會做什麽的。”南顏心裏難耐非常,隻想奔去見她娘,但也不得不忍。


    “不。”穆戰霆肅然道,“你要是搞什麽幺蛾子的話,記得喊我,我來之前迷↑藥零嘴夜行衣都準備好了。”


    南顏:“……”


    南顏心想她倒是忘了,他們兄妹幾個裏先搞事的永遠是她大哥,去了道生天為自己安排的客舍時也是惴惴不安的。


    道生天的洞府都是一層陣法套著一層陣法,保密性極強,不到一個時辰,南顏還沒來得及煉化發下來的洞府玉牌,南顏就聽到院子裏什麽東西砸進來,開門一看,當真是一個小乾坤囊,裏麵裝了一堆加持了隱息陣紋的夜行衣和一堆一看就是打家劫舍專用的瓶瓶罐罐,裏頭還附著一張字條。


    ——月圓之夜,道天之巔,摸黑探秘,日個神仙。


    南顏:……&%¥&%……&……


    這個犀利如野狗的文風估計也沒別人了,南顏在屋裏團團轉了半晌,決定還是有難同當,把夜行衣穿起來後,剛一圍上黑漆漆的麵巾,外麵的門就響了。


    南顏不疑有他,黢黑的一身去開門:“都快天亮了,你怎麽才——”


    宋逐敲門的手僵在半空:“……”


    南顏一身夜行衣被看了個正著,不得不在出家人滿腦袋的誑語裏瘋狂找借口:“我在試衣服,道友見笑了。”


    宋逐一愣,心想——啊?她莫不是知道我今晚會來約她?那就是專門穿給我看了?


    “你穿這身……不醜。”宋逐動容道。


    南顏:???


    宋逐覺得他說完氣氛有點尷尬,試圖補救道:“這個麵紗也不醜。”


    南顏:“……宋道友覺得我這一身不醜在哪兒?”


    宋逐內心拚命搜刮女子保養的名詞兒,半晌,憋出來一句:“防曬。”


    南顏抬頭看了一眼高懸的月亮,心中的窒息難以言喻:“沒錯,我就是怕被月亮曬黑了,我看時間也不早了,天亮後還要去萬寶閣,要不就——”


    “呃,是這樣的。我師尊命我來道生天後,給玄宰送一封信,聽、聽墨行徵說你想去魂河天瀑的源頭看看,要、要要不然就一……一起?”


    南顏正要縮迴去,聞言雙眼驀然一亮:“當真?宋道友等我片刻,我馬上去把這身換了!”


    ——啊她真好看。


    投其所好成功,宋逐暗戳戳地狂喜亂舞了一陣,等南顏出來,慢慢往道生天最高的懸空山走去的路上,看著雲海翻騰,南顏不知為何隱約覺得她是在哪裏看到過類似的情景,但一追憶,又覺得好似有什麽東西封住了她的腦識,以至於什麽都想不起來。


    “宋道友為何好像對道生天很熟似的?”她問道。


    “……我師尊曾在此地向道尊求學。”宋逐略一猶豫,對南顏道,“南芳主亦然。”


    南顏意識裏電光火石般閃過去什麽,但之後依然無法解讀,垂眸道:“這我是知曉的,龍主那一代人,都曾蒙道生天訓教。”


    “沒錯,所有人都知道,道天不滅,諸道長存。”


    ……道生天地位太重要了,正法殿無主的這麽多年,也是因為道生天還坐鎮於世間,一些暗中的人才不敢興風作浪。


    宋逐大多數話都是糊裏糊塗的,唯有這一句,卻是誠心勸告。


    “有些事不得不做,但現在不該是你去做。”


    南顏微微點頭。


    不消片刻,他們穿過鬆樹掩映的山門,順著鐵索橋一路越過雲海,待到得那座最高的懸空山前,一抬頭便是一片扶疏的綠蔭,白鷺行空、夜螢飛舞,不知是不是錯覺,一到這山前,雲海上的風聲便停了,唯見那山霧籠罩間,這座的懸空山就宛如被鑲在畫中。


    “晚輩宋逐前來拜訪玄宰,請鶴使放行。”


    遠遠一聲鶴唳傳來,南顏感到這山門前的靈氣驀然一陣波動,隨後絕路前山林兩分,露出一條石階來,二人拾階而上,宋逐將一封信取出,遞給等待在岔路口的一頭仙鶴。


    鶴使口吐人言:“請二位在為雨亭飲茶,稍後得了玄宰隔空傳信,便報以迴音。”


    這地方南顏不敢妄動,跟著去了一處竹林中的草亭稍坐,而那魂河天瀑的源頭,就在這草亭盡頭、一處著舍後。


    宋逐看她心不在焉的,一時間也有點緊張:“師太。”


    南顏算著時間,有點焦躁:“宋道友何事?”


    “那磐音寺……那天晚上的茶約,還算不算?”


    宋逐在這兒看著,南顏自然是不能跑去找她娘的,如今聽他這麽一問,她低頭瞧見這未雨亭中茶具俱全,一個危險的念頭在心裏盤旋,道:“我最近茶藝見長,嚐試了一種新茶,宋道友要試試嗎?”


    宋逐連連點頭,看著南顏在風爐前忙碌的身影,大約是覺得這輩子值了,等到南顏一臉複雜地把一杯茶遞來時,他感慨不已:“師太,其實我有句話一直想對你說清楚。”


    南顏:“宋道友請說。”


    宋逐捏著茶杯躊躇了一下:“我來時,聽亥洲的褚寧在背後議論你。”


    南顏:“哦,他說我什麽?”


    “他說,化妝的女修道心不定,就算修佛也……也成不了正果。”宋逐還怕她生氣,道,“後來被他道侶駁斥了,我就沒動手,想告訴師太,若是他們以後再說你什麽,你不必放在心上。”


    南顏佛心本來還說很穩,的聽他這麽一說倒是有點不穩:“你看我化妝了嗎?”


    宋逐猛搖頭,但隨即又表決心道:“就算你化妝了,我也還是喜……喜……”


    南顏看著宋逐一頭睡死在石桌上,站起身從風爐變收起一隻小藥瓶,這東西還是她剛剛從穆戰霆給準備的那一包裏拿出來的,本來她還懷疑是不是有用,現在看來,倒是多慮了。


    她想完,抬步往竹舍後走去,卻沒注意到,她身後的竹林暗處,墨行徵緩步走入亭中,拿起宋逐手邊的茶杯聞了聞,識出其中令人昏睡的重藥,皺眉看向南顏離開的地方。


    ——魂河天瀑的源頭,師尊不允任何人踏入,裏麵到底藏著誰?如果這個疑似南芳主遺孤的真圓要冒這麽大風險也要進去一探,是否能說明什麽?


    ……


    與此同時,穆戰霆終於跑到了南顏的客舍外,敲了半天門沒反應,旁邊巡夜的道生天修士問道:“帝子不在客舍養精蓄銳,在這兒做什麽?”


    穆戰霆:“我妹……真圓師太去哪兒了?”


    巡夜修士道:“半個時辰前,未洲的宋逐宋師兄把她約出去了。”


    穆戰霆:“哈?大半夜不睡覺,約出去幹啥?”


    巡夜修士嘿嘿一笑:“這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難道還能約出去講道嗎?”


    穆戰霆倒抽一口冷氣,這個時候他想起了龍主臨行前留下的話。


    ——山海禁決什麽妖魔鬼怪都有,她人雖小,但到底是南芳主的血脈,難保沒有哪個狗籃子聞著腥就摸來了,本座醜話說在前麵,人全須全尾地去了,就得給我全須全尾地迴來,若是少了或是多了,仔細你的腿。


    出於某種求生欲和兄長的責任感,穆戰霆苦於山海禁決前,帝子之間不能動手,連忙在追去前揮毫手書一封,拴在隨身靈獸囊裏一隻四階靈獸蛟鱗翔空鳥腿上。


    “快去報給龍主,南顏被聞著腥味的狗籃子拖走了!”他說完,人便離去。


    蛟鱗翔空鳥騰空而起,但穆戰霆不知道的是,道生天有禁空禁製,需得有手令才能通行,蛟鱗翔空鳥閃電般朝道生天外飛去,哪知一腦袋撞到禁製上,昏頭昏腦地栽進一處客舍的池塘裏。


    “這是哪兒來的笨鳥?”


    庭院中兩座映著孤月的池塘,丹頂鶴三三兩兩地垂首眠於古意盎然的花木裏,似乎都被天上墜下的蛟鱗翔空鳥驚醒,紛紛拍打著翅膀飛離而去。


    說話的人一招手,把那被淹得半死的鳥兒攝入掌中,詫異道:“還帶著封信呢,這誰寫的?怎麽一開頭就是嗚唿哀哉雲雲?”


    “魯勝,喊你來是為了山海禁決裏的秘境好處,你看那些旁的亂七八糟的做什麽?”說話的是厲遲,庭院的桌邊,還坐著其他幾個人,“好了,繼續剛才的話說,九劫海裏前半段那幾個秘境不算什麽,最後的鬼潮,向來隻能由佛修抵抗,我邪道修士每每在此損失慘重,但如今不一樣了,我們有秘招,可將那些正道修士在九劫海徹底殲滅……”


    “厲兄好大的口氣,靠誰能比佛修管用?”魯勝嗤笑道,繼續看起了手中濕噠噠的信,忽然哎呦一聲,“這佛門的人也是厲害啊,半夜就出去冶遊步月,倒真是好興致。”


    人群中,一個一直沉默不語的人忽然抬起頭,鬥篷下的麵容本來是在思索什麽,聞言卻起身道:“信可以傳我一閱嗎?”


    魯勝笑道:“道友也有興趣?可精彩著呢。”


    那人掃了一眼信上龍飛鳳舞的字跡,本就比常人蒼白些的手指徐徐收緊,最後發出一聲輕笑。


    “我有事,先告辭了。”


    “天都快亮了,你去處理什麽事這麽重要?”厲遲剛問出口,對上那人側眼一瞥,那目光之冰冷,讓他渾身血脈頓時好似浸在冰水中。


    “見諒,家務事比什麽都重要。”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心魔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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