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是一場近似於小型同學會的聚會,同期進入警校的六個人齊聚一堂。


    促成這場聚會的契機,是岸田·托魯雪的……不對,應該說是津田穀·托魯雪的婚禮,不過如果隻是因為這樣,應該無法促成這場聚會,畢竟聚會的時間是喜宴隔天,再加上新娘托魯雪本人因為度蜜月而不克參加。


    大家之所以會聚在一起,都是為了尤提妮……沒錯,她一直是聚會的主角。


    「為托魯雪結婚幹杯!」


    如此表示並舉起香檳的是尤提妮,因為在場的同學要她領頭舉杯。


    「敬托魯雪!」


    「敬津田穀夫人!」


    迴應她並依序舉起酒杯的全是女性。


    當中有現役警官,也有早已引退的成員。然而除了尤提妮之外,其他與會者都是至少戴過一次警徽的女性。


    「敬托魯托魯!」


    「敬轉大人的托魯雪!」


    最後發言的是馬尼耶提卡:


    「祝托魯雪婚姻幸福……然後,敬我們的重逢!」


    眾人異口同聲地高喊「幹杯」,隻聽見「鏗啷鏗啷」的清脆聲響伴隨相互擊杯的動作響起。


    這裏是位於托爾巴斯市中心北邊,卡拉茲馬市鬧區的一家酒吧。


    雖說是酒吧,店內明亮的氣氛卻非常受女性歡迎。


    它沒有高尚到需要穿正式服裝,也沒有危險到需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雅致的店內氛圍雖然熱鬧,然而並不吵鬧,因此舒適得讓她們不禁想在角落的圓桌多待上幾個小時。


    警校時期,一旦發生了某些事情,六個人便常常會來這家店集合。


    ……不,加上托魯雪的話是七個人。


    大家總是用「今天是某人生日」、「誰補考及格了」、「誰交了男朋友」、「已經分手」,甚至是「上床」等藉口占著桌子不離開。


    至少在尤提妮發生事故前都是這樣的……


    「不過……真的讓人很訝異呢。」


    單手支在桌上、握著酒杯這麽說的是富山·梅莉耶卡,身為巡查部長及便服警官的她是與會者當中發展最順遂的。


    「因為我一坐下來,你就說了『好久不見』,剛開始還以為是誰呢。」


    「我可是馬上就認出來羅!」


    吐槽對方的道畑·蘿比亞,警校時期的一頭短發現在留得相當長。沒記錯的話,她已經結婚兩年了。


    「好希望當時你也能出席我的婚禮呢……」


    「對不起啦……」


    尤提妮笑道:


    「其實我也是碰巧遇到托魯雪的。」


    「托魯托魯啊……」


    嬌小的夏目·莉娜仿佛聊起自己可愛的妹妹一般,開心地眯著眼睛:


    「……運氣的確格外好呢。」


    「你在講什麽啊?」


    吐槽她的是在黑格達市負責交通課勤務的竹間·伊莎貝拉。


    「你不是在半年內找到了帥哥,最後甚至為了他離職嗎?據說是重案課的帥哥刑警吧?害我都想殺了你呢!」


    「沒關係,盡管放馬過來吧!不過我先聲明,我家老公不僅長得帥,還非常幹練喔!他會迅速揭發你打算故布疑陣的殺人企圖,並且逮捕你!」


    伊莎貝拉與莉娜一邊鬥嘴,一邊笑著。


    看著眼前的景象,馬尼耶提卡有種非常懷念的感覺。


    沒錯,當時大家的互動一直都是這樣。


    縱使課業十分繁重,訓練也很辛苦,卻總是有人陪在自己身邊,互相支持、砥礪。


    當然,現在的馬尼耶提卡並不孤獨。


    她的丈夫溫柔又有擔當,工作夥伴也都是值得信賴的人物……因為他們,自己不曾感到孤獨,可以說是一次都沒有。


    不過還是不一樣。


    這種能讓全身放鬆的安心感是其他事物無可比擬的。


    對於自己竟然忘記這種感受,馬尼耶提卡覺得有些訝異。


    「話說迴來……抱歉我又要重提舊事,如果覺得不愉快,要馬上跟我說喔。」


    梅莉耶卡針對尤提妮做出提醒。


    「我還是很想看尤提穿警察製服的模樣。」


    「嗯!」


    莉娜接著附和:


    「我覺得你會是最棒的警官喔!」


    「怎麽可能啊?」


    美麗的精靈露出不帶遺憾的微笑:


    「我會一直跟你們在一起的。」


    「說得也是。」


    蘿比亞笑了起來。


    「我們總是玩在一起,怎麽可能隻有我一個人跑去當『最棒的警官』呢?」


    「但是尤提甚至連我們在休息的時候都在努力用功,不是嗎?」


    莉娜對梅莉耶卡的說法表示讚同:


    「這麽說來,你曾經在射擊場待到快要關門的時候呢。」


    「那是因為我的射擊技術很爛嘛。」


    「話說迴來……」


    蘿比亞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似地趨前一問:


    「你還有在練小刀嗎?」


    「那招比你開槍射擊還準確呢!」


    伊莎貝拉笑著表示的是尤提妮的特殊技能——投擲飛刀。


    這項招數好像是尤提妮四百年前締結契約的神曲樂士教她的。盡管市麵上販賣的小刀行不通,然而她若是用自己……利用物質化能力構成的特製小刀投擲,便能展現精準切割五十公尺外的香煙濾嘴之確率。


    不……應該說她「曾經展現過」。


    畢竟那些都是警校時期的事情。


    「已經不行了。」


    尤提妮如此表示:


    「要是沒有每天練習,臂力會變差的。」


    「你已經沒有在投擲飛刀啦……」


    看到感到遺憾無比的梅莉耶卡,她露出落寞的笑容:


    「因為……你們也知道我的情況並不允許嘛。」


    雖然尤提妮隻說了這句話,但梅莉耶卡及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七年前——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的話。


    所謂的神曲,指的是人類為了與精靈溝通而衍生的特殊樂曲演奏,它會與精靈產生共鳴,讓精靈為之沉醉,並賦予對方「力量」。


    當精靈遇到最適合自己的神曲時,多數都會想獨占該首神曲——也就是跟神曲樂士締結契約。


    這即是所謂的「精靈契約」。


    得到契約樂士的精靈,會配合對方的神曲進行自我調律,使自己更加沉醉於該首神曲,同時能得到更強大的「力量」。


    然而這種做法伴隨著重大風險。


    倘若遇到神曲樂士猝死的情形,神曲的供給便會突然中斷,精靈將會因為調律問題而無法接受其他樂士的神曲,導致陷入「對神曲的饑餓狀態」,隨後產生失控的狀況。


    襲向尤提妮的正是這種狀況——契約樂士突然去世,讓她陷入失控的危機。


    於是她住進複健中心,藉助多位優秀神曲樂士的力量、曆經痛苦不堪的折磨、經過漫長的時間,好不容易才再度重返社會。


    她的警校生涯之所以會突然中斷,也是出於這個原因。


    「尤提……」


    馬尼耶提卡伸出手,疊放在精靈置放於桌麵的手掌上。


    「你放心。」


    尤提妮露出微笑:


    「因為報應一定會降臨的。」


    看著對方美麗的側臉,馬尼耶提卡突然感到毛骨悚然——戰栗的感受一口氣從尾骨蔓延至延髓。


    怎麽迴事?她是誰?


    刹那間,尤提妮美麗的側臉看起來像是異形,充斥著深不可測


    的憎惡。


    此時隻見坐在對側的梅莉耶卡突然站了起來。


    「咦……啊!」


    緊接著,伊莎貝拉及蘿比亞也從位子上起身。


    全員深深地行了一個禮。


    「啊……哎呀,對不起。」


    背後傳來發自丹田的渾厚聲響。


    ……不會吧?馬尼耶提卡立刻迴頭。


    正如自己所料,一襲黑色大衣的壯漢正提著巨大的銀色琴箱,與身穿黑色鬥篷的少女一起走過來。


    「啊,馬納伽先生……」


    猶如拳套的巨手搭在準備起身的馬尼耶提卡盾上。


    「這怎麽好意思呢,各位請坐。」


    「是的,抱歉失禮了!」


    梅莉耶卡抬頭挺胸地迴應。


    即使如此,所有站起來的人都顯得有些客氣,隻有莉娜依然坐在座位上,似乎尚未厘清狀況。伊莎貝拉向莉娜解釋:


    「這兩位分別是魯謝市警·精靈課的馬奇雅警部與馬納伽警部補。」


    「什麽?他們是傳說中的……?」


    聽見莉娜失聲大叫,壯漢隨即發出呻吟:


    「哎呀,千萬不要這麽說……請別用『傳說』形容,我們會不好意思的。」


    「您太謙虛了,兩位的事跡我時有所聞。」


    發言的梅莉耶卡端正的臉龐,仿佛戀愛中的少女般泛紅。


    蘿比亞也跟著表示:


    「庫雷門沙那件案子我也聽說了。」


    她接著露出俏皮的笑容。


    「我們那課的男性都說『如果要結婚,希望能娶到像馬奇雅警部這樣的女孩』呢。」


    馬尼耶提卡忽然感到毛骨悚然。


    若在平常聽到這類調侃,瑪提亞縱使頂著一張撲克臉,也鐵定會滿臉通紅。


    然而她現在的表情毫無改變,隻是站在馬納伽旁邊,以冰冷的眼神直盯著尤提妮。


    「呃……馬納伽先生?」


    說話的是尤提妮,站在馬尼耶提卡身旁的她幾乎呈現扭轉身體的姿態,迴頭看向壯漢。


    「你在找我嗎?」


    「啊,不是的。」


    此時,馬尼耶提卡忽然發現身後的馬納伽沒有移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隻是剛好從前麵經過……你看,我們透過那扇窗戶看到克絲諾梅跟你,於是想說進來打聲招唿。」


    接著,壯漢環顧眾人,同時如此表示:


    「由於椎名·拉德威爾平安進入拘留所了,所以我們正準備迴家。」


    「椎名……是誰?」


    提問的是伊莎貝拉。


    就在此時——馬納伽搭在馬尼耶提卡肩上的手掌微微使力。


    盡管這股力量輕輕的,卻很堅定地阻止她發言。


    「是嫌疑犯喔。」


    迴答的是尤提妮:


    「他是兇殺案的嫌疑犯。」


    此時,馬納伽鬆開肩膀上的手。


    雖然他並沒有很用力,但是馬尼耶提卡的肩膀似乎已經麻掉了。


    「……總之,我們就先告辭,不打擾你們了。」


    馬納伽一邊這麽表示,一邊往後退,同時微微欠身:


    「今晚我們就先告辭了。尤提妮小姐,遇到問題時再請你多多幫忙羅!」


    他隻留下這些話。


    在場的女性們紛紛發出歎息。


    「那個人……」


    「超有魄力啊……」


    「我如果不是警官,而是神曲樂士就好了……」


    聽著她們的喃喃自語,馬尼耶提卡隻是動也不動地迴頭望向馬納伽離去的背影。


    剛剛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馬尼耶提卡勉強待在座位上隻有五分鍾而已。


    後來是以工作當成藉口離席的。


    2


    馬尼耶提卡昨晚徹夜未眠。


    她左思右想,總覺得事件背後似乎存在著某個不能公開的秘密。


    她曾經多次協助馬納伽警部補與瑪提亞警部的搜查活動,覺得無比光榮,也從中體會到無法從平常的勤務獲得的興奮感。


    然而自己並非完全了解他們的搜查內容,也是事實。


    譬如昨晚的情況。


    一切究竟是怎麽迴事?


    不,不隻是昨晚……之前在飯店客房時,馬納伽警部補針對尤提妮的偵訊也是如此,讓人無法不往不祥的方向思考。


    再加上尤提妮曾經說過——


    報應一定會降臨的……


    今天早上送丈夫出門工作後,馬尼耶提卡滿腦子隻有這件事。


    當她想到「難不成——」卻又馬上以「怎麽可能!」加以自我否定,一次又一次地重複這種狀況。


    今天是從下午開始執勤。


    然而馬尼耶提卡已經等不及要出勤。


    過了下午五點,正當懷抱不安情緒、抵達市警本部的克絲諾梅·馬尼耶提卡巡官換好製服,準備前往工作崗位時,恰巧在櫃台外目擊到兩個人。


    ——是馬納伽警部補與跟瑪提亞警部。


    累積在她內心深處的不安瞬間爆發,同時感覺得到血液直衝腦門。


    於是她追著他們前往二樓,接著敲了敲兩人執勤室的門。


    「請進。」


    聽到招唿的馬尼耶提卡,發現對方似乎正在等待自己的造訪。隻脫下大衣的馬納伽與隻脫下鬥篷的瑪提亞,分別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辦公桌上堆滿了一疊疊公文,不過他們非但沒有翻閱它們,甚至連瞄都沒有瞄一眼,隻是朝著門的方向坐在位置上。


    「總之請坐。」


    如此表示的馬納伽指著辦公用的座椅,那是平常不存在於這間房間的物品。


    「昨天傍晚很抱歉。」


    眼神溫柔的壯漢說:


    「雖然無意把你牽扯進來,可是我們實在想不出其他的確認方法。」


    確認?確認什麽?


    「……對不起,馬尼。」


    嗓音如同輕聲呢喃般的是瑪提亞。


    這些話終於讓馬尼耶提卡明白——


    原來如此,果然是這樣。


    於是她先是看向瑪提亞,接著又看向馬納伽。


    「可以請你們解釋一下嗎?」


    她做好心理準備。


    ……它們是兜不攏的線索。


    尤提妮與椎名·拉德威爾的證詞,以及殘留在現場的真相,三者之間有著微小卻十分深遠的差異。


    「對了,馬尼——」


    瑪提亞盯著滿臉雀斑的同事:


    「尤提妮小姐藉由映在對麵大樓玻璃窗的影像,發現隔壁房間有異狀,對吧?」


    「是的。」


    「然後她打了電話。」


    「是的,沒錯。」


    「你仔細迴想一下……」


    瑪提亞望著馬尼耶提卡長滿雀斑的臉。


    「在你快要離開房間時,她跟對方說了些什麽?」


    「我想想……『要不要緊啊?發生了什麽事』……」


    「再前麵一點的對話呢?」


    「再前麵一點?」


    「沒錯,就是她說『聽不到通話』之前。」


    「在那之前是……」


    馬尼耶提卡的眼睛望向天花板。


    這是當一個人打算迴想某些事情時,幾乎會在無意識之間做出的舉動。


    「不是寢室……」


    「不是寢室?」


    「是的。」


    馬尼耶提卡的視線又移迴原處。


    她的眼神堅定得令人感到不可思議。


    「『不是


    寢室的窗戶』,她是這麽說的。」


    這點與椎名·拉德威爾的證詞一致,也就是說,椎名的記憶並沒有出錯,尤提妮的確說過「不是寢室的窗戶」這句話。


    「請問這句話有什麽問題嗎?」


    「你還沒有閱讀報告吧?」


    馬納伽指的是一開始的現場蒐證報告,裏頭記錄了精靈課搜查官抵達前,由監識課所做的報告。


    「是的,我還沒看。」


    「裏麵對於寢室的狀況是這麽描違的——」


    接著,他拿起辦公桌上的文件,開始朗讀:


    「寢室並沒有出現明顯紊亂的狀況。衣服擺在椅子上,一套男用西裝,一套女用洋裝;窗簾半拉,室內照明為關燈狀態……」


    「啊!」


    發出聲音的是馬尼耶提卡。


    「沒錯。」


    瑪提亞點點頭:


    「不可能看得見。」


    因為寢室裏正準備開始椎名·拉德威爾所謂的「私人遊戲」。由於他將燈光關掉,當時室內恐怕隻有從窗簾的縫隙透進來的光線……這或許就是所謂的「氣氛」吧?


    就在此時,他接到尤提妮打來的電話。


    「椎名·拉德威爾先生在沒有打開寢室照明的情況下拉開窗簾,尤提妮小姐卻藉由映在對麵大樓玻璃窗的反射影像看到那幅景象……」


    玻璃窗並非鏡麵,由於當時它的內側是暗的,倒映的目標物如果沒有仰賴光線照亮,幾乎什麽也看不見。


    也就是說,倘若從一八七號房觀看映在對麵大樓的鏡像,因為一八八號房的寢室烏黑一片,不可能看見裏麵的狀況。


    「請問尤提妮小姐的視力超乎常人嗎?」


    馬尼耶提卡搖頭迴應:


    「不,我想應該跟人類差不多。」


    「我們在想……」


    馬納伽說:


    「如果調出警校時期的紀錄,應該有辦法確認這點吧?」


    「嗯,我之後會進行確認,不過應該沒錯,她的視力是人類的水準。」


    「可是——」


    在膝蓋上握緊拳頭的馬尼耶提卡激動得趨前表示:


    「或許燈在寢室的窗簾拉開時仍然亮著,他是在離開寢室時將燈關掉的。」


    「我了解。」


    的確有這種可能性。


    「不過這樣的舉動相當不自然。」


    因為他並非不打算迴去寢室,甚至可以說是「急著想迴到床上」。


    「那麽……對了,如果尤提妮看到的是客廳的窗戶呢?」


    「也就是說,跟寢室的窗戶無關?」


    「沒錯!接電話的對方曾經表示『已經確認過窗戶』,客廳的窗戶卻沒有看到人影……既然如此,會不會是她誤以為敞開的是寢室的窗戶呢?」


    「說得也是,這種可能性的確也無法否定。」


    「再加上……對了,如果她看到的位置是客廳窗戶的話……!」


    「可是——」


    瑪提亞打斷她的話。


    「這樣就無法解釋接下來兜不攏的部分了。」


    沒錯,這種說法依然兜不攏。


    「椎名,拉德威爾先生曾經描述『客廳窗戶外麵也沒有看到任何東西』。」


    「……咦?」


    「雖然尤提妮小姐說『隔壁房間的窗戶有什麽東西』,然而室內距離窗戶最近的人物卻什麽都沒看見。」


    至少椎名·拉德威爾的證詞是這麽說的。


    ……不,不光是他,就連不幸成為被害人的佐野·康斯坦斯也是。


    要是看見窗外有什麽不對勁,照理說是不可能隨便接近的。


    「尤提妮小姐的證詞卻表示自己從隔壁房間,目擊到映在對麵大樓玻璃窗的鏡像。」


    既然是鏡像,代表其視覺上的外觀距離是將「飯店窗戶到對麵大樓窗戶的距離」及「對麵大樓窗戶到隔壁房間窗戶的距離」相加,因此看起來很遠。


    「不會吧……」


    「案發現場的一八八號房客沒有看到距離房間窗戶不遠的存在,隔壁的一八七號房客卻看得見對麵大樓反射的影像,你不覺得這樣非常奇怪嗎?」


    「請、請等一下!」


    馬尼耶提卡更進一步地趨前表示:


    「雖然尤提妮曾經表示『自己看到什麽東西』,不過或許當位於現場的兩人往窗外看的時候,已經看不見了吧?」


    盯著情緒激動的同事臉龐——


    「說得也是。」


    瑪提亞點了點頭:


    「或許是那樣吧。」


    然而馬尼耶提卡非常清楚對方並沒有采信自己的解釋。


    因為所需的說明太多……不,應該說整個說法根本是牽強附會。另一種解釋反而顯得特別簡單,同時具備說服力。


    ——也就是「窗外並沒有任何東西」的解釋。


    「馬尼。」


    說話的是馬納伽。


    一直在旁邊沉默地觀看兩人對話的馬納伽終於插嘴了。


    ——交給他吧,馬納伽比我溫柔體貼許多了。


    「你應該記得之前我跟瑪提亞曾經偵辦過的音樂巨蛋案吧?」


    「記得。」


    「逮捕嫌犯的時候甚至麻煩你幫忙……」


    「是的。」


    馬尼耶提卡抬起頭,滿布雀斑的臉上浮現苦笑,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


    「你應該明白我想表示什麽吧?」


    抬頭看向古老精靈的她,緩緩將視線落在瑪提亞身上,接著點點頭說:


    「明白。」


    沒錯。


    曾經發生在托爾巴斯音樂巨蛋的史奇納·塞德魯金遇害事件嫌犯,正是瑪提亞的好友。


    先撇開「不是自己負責偵辦的案件」這點不談,現在馬尼耶提卡的立場其實跟當時的瑪提亞一樣。


    「我相信瑪提亞是最能夠體會你心情的人喔。」


    這句話使瑪提亞的背脊一震。


    是嗎?真的是這樣嗎?我真的能夠體會馬尼的心情嗎?


    如果真的能夠體會的話,這股仿佛沉澱物般存在於內心深處的熱度到底是……


    可是——


    即使如此,還是得說些什麽才行,因為我是警官。


    「馬尼……」


    她當然也是。


    「讓我來迴答你的問題吧……雖然剛才也說過了,我們昨天是去進行確認的。」


    「確認……」


    「是的,確認『尤提妮小姐是嫌犯』的這件事。」


    「……咦?」


    克絲諾梅,馬尼耶提卡巡官站了起來。


    「怎麽可能!」


    然而對方的話語明顯並非否定的言詞,因為瑪提亞的眼睛透露出絕望,連馬尼耶提卡也發現了。隻見馬納伽神情悲傷地搖頭,猶如岩石般的臉上逐漸浮現與她一樣的表情。


    「是真的。」


    「怎麽……可能?」


    「馬尼……」


    瑪提亞盡可能平心靜氣地表示:


    「殺害佐野·康斯坦斯先生的……是尤提妮小姐喔。」


    果然是這樣——馬尼耶提卡如此說道。


    3


    「真的沒事嗎?」


    站在執勤室門口的馬納伽進行最後的確認。


    「嗯,我沒事。」


    抬頭挺胸地在走廊上迴望他的克絲諾梅·馬尼耶提卡巡官,斬釘截鐵地如此表示,臉色卻非常蒼白。


    馬納伽心想:「這也難怪。」畢竟她的舊友被鎖定為殺人兇手,自己還被知會「你掌握了該證據的其中一端」。


    不過馬


    尼耶提卡仍然擁有拯救朋友的機會。機會隻有一次,能夠讓它成功的除了馬納伽之外,沒有別人。


    「那麽,我先告辭了。」


    朝兩人敬完禮後,馬尼耶提卡向後轉。馬納伽歎了一口氣,目送她離開。


    當門關上之後——


    「唉……」


    瑪提亞也跟著發出歎息,此時的她不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而是辦公桌上。


    「罪惡感好重喔……」


    她一麵晃動騰空的雙腳,一麵這麽表示。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做出迴應的馬納伽也靠在自己的辦公桌上。


    「嗯。然而就是因為它是『沒辦法的事』,才更讓人產生罪惡感。」


    「為什麽?」


    「因為會有『其實它原本是無需產生罪惡感的事情吧』的念頭。」


    「這樣啊……」


    「嗯。」


    接著,兩人陷入尷尬的沉默。


    過了整整三十秒後,瑪提亞開口說:


    「不過……是她沒錯。」


    她指的是尤提妮·菲梅拉·迪奧尼。


    「然而我們至今依然無法提出定罪的證據……」


    沒錯……馬納伽非常明白,這正是瑪提亞感到罪惡感的最大理由。


    雖然不知道她怎麽殺人,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殺人,不過嫌犯就是你的朋友——他們是這麽告訴馬尼耶提卡的。


    馬納伽翻了一下桌上的文件。


    「資料都齊全了,但是如果不知道最關鍵的方法就完全動不了……」


    「馬納伽。」


    少女邊說邊「咻」地跳到地上:


    「我們再走一趟吧。」


    至於去「哪裏」就沒必要問了。


    匡塔·克魯格4wd的巨體滑進鮑迪亞飯店的地下停車場。


    停車位之所以很少,應該是出於「再過不久就是晚間六點」的緣故吧。


    馬納伽將黑色四輪驅動車駛進好不容易找到的車位。


    幾乎與車子停下來同一時間,瑪提亞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滑下車體。


    她急著趕到案發現場。


    地下停車場的電梯大廳兼做休息空間使用。由大塊玻璃分隔的空間裏,有著固定型的煙灰缸跟長板凳,以及公用電話與飲料自動販賣機。


    當瑪提亞按按鍵叫電梯下來的時候,馬納伽已經隨後追上來。


    「要是有就好了……」


    壯漢發自丹田的渾厚嗓音微微震動現場的玻璃。


    瑪提亞已經用公用電話打給飯店大廳:


    「我是魯謝賽理斯市警的馬奇雅警部。」


    其實離開市警本部的時候就聯絡過了,希望他們能準備好備用鑰匙。


    他們花了整整一分鍾的時間等候電梯。


    進去以後,按的樓層是「17」。


    抵達十七樓後,隻見櫃台人員已經在一七七號房的前麵等待他們。


    「兩位辛苦了。」


    「麻煩你了。」


    瑪提亞對恭恭敬敬鞠躬敬禮的櫃台人員如此迴答。


    門一打開,瑪提亞率先進去,然後是馬納伽。


    然後櫃台人員將房間鑰匙刷過門邊的刷卡機,幫他們點亮裏麵的照明。


    房間裏空無一人。


    這裏是尤提妮在案發當晚所在房間的正下方,內部裝潢及構造都跟樓上的房間完全一樣。


    當然,要是能夠確認尤提妮住過的房間最好,問題是該房間還沒變成「住過的房間」。


    沒錯,它至今依然是「入住中的房間」,尤提妮至今尚未辦理退房。


    瑪提亞直接走向位於盡頭的窗戶,卻無法看得很清楚,唯一清楚看見的隻有點點發亮的夜景燈光,因為玻璃窗倒映著她自己的臉及房間的模樣。


    「對不起,麻煩你把燈關掉。」


    「啊,好的,我馬上關。」


    櫃台人員這麽迴答後,房間幾乎在同一時間被黑暗團團包圍,這樣就看得見外麵了。


    映入眼簾的是托爾巴斯的夜景。


    「原來如此……」


    馬納伽仿佛打算從背後貼上來似地站在身後,岩石般的臉就在瑪提亞的正上方。


    「嗯……」


    當室內的照明點亮時,根本看不清楚外麵的狀況,因為玻璃窗會倒映室內的影像。


    尤提妮的確是精靈沒錯,不過她的視力並沒有特別優於常人。


    如此一來,條件應該跟現在的瑪提亞一樣。


    倘若窗外有什麽異狀,那個「什麽東西」會隔著窗戶照到室內的燈光,照理說應該看得見,呈現的畫麵像是跟映在玻璃窗的室內影像重疊一般。然而如果是從隔壁房間眺望對麵大樓玻璃窗反射的影像,結果又不一樣……因為距離太遠了。


    「不可能看見……」


    結果,尤提妮主張自己看見了應該看不見的東西,隔壁房間的兩個人卻看不見應該看得見的東西,可見她的證詞果然有捏造的部分。


    然而,她又是如何下手的?


    「馬納伽。」


    瑪提亞一邊凝視窗戶,一邊詢問:


    「精靈雷可以轉彎嗎?」


    「什麽?」


    「如果打開這邊的窗戶,隔壁的窗戶也開著的話,你覺得從這邊擊出的精靈雷,能夠從隔壁房間的窗戶飛進去嗎?」


    也就是讓飛進去的精靈雷挖開被害人的身體。


    「真是個艱深的問題啊……」


    這是馬納伽直率的意見。


    基本上,精靈雷是所有精靈都擁有的能力。它的原理是分離部分構成己身的能量,然後賦予向量並擊出。輸出功率弱的話,可以移動遠處的物體;一旦提高輸出功率,甚至能破壞標的物。


    瑪提亞現在問的是後者的使用方法,然而它有一項很大的限製——


    「如果使用如此強大的力量擊出,還要讓它轉彎,有點難啊……」


    所謂的精靈雷可以說是非常神經質的能力,比方說,它能從遠處移動桌上的硬幣,但是如果想利用它破壞硬幣,將會連同桌子一並粉碎。


    越是賦予強大的「力量」就越難凝聚,甚至會變得不聽使喚。


    「窗戶的縫隙不是有十公分嗎?如果要凝聚到那樣的程度殺死被害人,還要轉彎飛進去,根本是超級困難的技術……」


    「可是……不是曾經聽說精靈彈會反彈嗎?」


    「啊,你是指夏德亞尼說過的那件事嗎?」


    「精靈彈反彈」是夏德亞尼·伊茲·艾羅巡查部長在報告上提出的說法。


    他在搜查中曾經發射「精靈彈」。


    「精靈彈」是利用手槍內部的構造,將精靈雷凝聚在瞄準的目標物上的一種特殊技能。也就是說,雖然使用的是槍械,但發射出去的是精靈雷。


    那顆精靈彈……被凝聚的精靈雷,據說因為接觸到精靈文字而改變軌道。


    「如果設計成那樣的安排,彈來彈去的話,是不是能將精靈雷引導至隔壁窗戶呢?」


    瑪提亞一邊說著,一邊打開窗戶。


    這間房間的窗戶開啟方向與案發現場的窗戶相反。也就是說,它以右側做為支點,往左側開啟。


    兩扇窗戶仿佛毫無交集似的,各自往相反的方向敞開,但縫隙一樣都是十公分。


    「不行。」


    「行不通呢……」


    站在縫隙前方的他們幾乎同時做出表示。


    昏暗的窗外是漆黑的夜晚。


    右半邊仍看得見正前方的大樓,它位於隔著馬路的對麵,距離約在五十公尺左右。抬頭往上一瞧,


    初估應該有二十五層樓高。


    這一側的大樓牆麵可能嵌有精靈文字。


    左側則是綿延不斷的黑暗。


    當然,連大樓的燈光都看不見。


    正如瑪提亞所言,如果在兩棟以上的建築物嵌上精靈文字,透過一再反彈,將精靈雷送進隔壁房間的窗戶裏,理論上是可行的。


    不過最初的精靈文字,必須擺在能讓從尤提妮的房間窗戶擊出的精靈雷反彈的位置。


    照理說應該是最初的精靈文字擺放的場所——


    「……沒有。」


    無論站在哪個位置,從窗戶打開的十公分縫隙看見的直線上空無一物……映入眼簾的隻有漆黑的夜晚而已。


    好不容易才勉強看見遠方的高樓大廈。


    「馬納伽……」


    少女往前一指,馬納伽立刻理解她的意思。


    「看來行不通。」


    他如此表示:


    「太遙遠了!就算按照計算彈迴來,精靈彈飛進隔壁房間時也會失去威力。」


    這點跟「不管槍械擊出多麽強力的子彈,最後都會畫出拋物線,落在地麵」的道理相同,因為能量會減弱。


    「行不通呢……」


    這是結論。


    如果藉由精靈文字反彈,將精靈雷射進隔壁房間,理論上是可行的。


    但是這裏並沒有可以用來部署讓精靈雷反彈的精靈文字的空間。


    「是啊……」


    馬納伽輕推窗戶,隻見玻璃窗發出「卡嘰」聲響,緩緩關上。


    「那個……」


    說話的是飯店的男性櫃台人員。


    「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把案發現場的鑰匙也帶來了……」


    麵麵相覦後,兩人露出微微苦笑。


    不過櫃台人員似乎沒有看到。


    「麻煩你了。」


    如此表示的是馬納伽。


    4


    男性櫃台人員這次無意進入房間,隻將一八八號房的備用鑰匙交給兩人,隨後離開。


    或許是因為超出自己的業務範圍,也可能單純隻是跟馬納伽一樣。


    畢竟案發現場自那天晚上後就沒有任何改變。


    隻是遺體與遺留物搬離這裏,還有地板的血漬變成黑色,如此而已。


    可以的話,必須將這間房間盡快交還給飯店。當然,為的是讓它繼續成為營業用的客房。


    馬納伽站在房間的正中央,緩緩環顧四周。


    一名男性昨晚遭到殺害,死在這裏。


    然而,不久之後,這間房間應該又會有與遭到殺害的人物完全無關的房客入住。


    瑪提亞機伶地避開地板上的人形,打開位於房間盡頭的窗戶,露出十公分的縫隙。


    不過與剛才的房間相反,敞開的窗戶麵向對麵大樓的窗戶。她聚精會神地觀察著。


    「我覺得這邊應該辦得到……」


    「讓我看看。」


    跟哪剛一樣,從後麵走過來的馬納伽在少女的正上方盯著窗戶的縫隙。


    「你看,如果是對麵大樓的牆壁,可以設置呢。」


    她指的是「設置精靈文字」。


    窗戶沿著牆壁打開的縫隙隻有十公分。換句話說,從室內透過縫隙往外看的話,視線會往斜前方……幾乎可以說是往旁邊延伸,不過對麵大樓的右側能勉強進入視野。


    也就是說,如果能夠順利反射精靈雷並成功加以誘導,將它射進這間房間並非不可行。


    「真遺憾啊……」


    「嗯,不過我覺得應該就是這個方法沒錯。」


    「傷腦筋……」


    此時,馬納伽無意識地往下看,地板上的大片血漬隨即映入眼簾,於是他連忙別開視線。


    就在此時——


    「咦?」


    他好像看到了什麽。


    就在視線移動的短暫瞬間,他似乎在顏色暗淡的地毯上看到其他顏色的的存在。


    「怎麽了嗎?」


    他對迴頭看向自己的少女表示:


    「對不起,可以開燈了嗎?」


    「啊……嗯,可以的。你在這裏等一下,我去開。」


    她啪噠啪噠地跑向門邊。


    馬納伽單腳跪在地板上,模樣宛如擺在地毯上的黑色岩塊。


    當照明亮起,他馬上明白自已看到了什麽。


    該處距離黑色汙漬大約一公尺,靠近房間中央……就在沙發前方不遠處。


    隻見地板上隱約出現了與棕色地毯不同的顏色,是灰色的。


    「這是什麽啊?」


    他試著以粗大的手指撥開地毯。


    ——是裂縫。


    裂縫長度大約十公分,呈現微彎的線狀畫開地毯。可以透過它看見下麵的東西。


    「在這種地方……」


    他邊說邊把手指頭伸向裂縫。


    「馬納伽,不可以!」


    朝這裏走過來的瑪提亞大叫。


    「嗯?」


    但為時已晚。


    當古老精靈心想「手指碰到了某個冰涼的存在」時,下一秒鍾便遭到一股衝擊襲擊,室內甚至響起近似於皮鞭「啪」地拍擊空氣的聲音。劇痛從指尖通過手腕、直竄肩頭。


    「嗚喔!」


    試圖站起來的馬納伽失去平衡。


    結果隻見他的巨體整個跌坐在地。


    「好痛、好痛、好痛!我被暗算啦!」


    裂縫下方存在著精靈文字。


    地毯的裂縫似乎直達下麵的地板。


    馬納伽粗心大意地將手指伸進裂縫,結果碰觸到地板——由防止犯罪用的精靈文字組成的地板。


    然後,他的手指遭到精靈文字反彈。


    「馬納伽!」


    飛奔而至的少女散發出打算抱住他的氣勢,雙腳曲膝地跪在他身旁。


    「給我看看!」


    她一邊表示,一邊像是要攙扶馬納伽似的,以雙手捧著他的右手。


    「好慘……」


    部署在這裏的似乎是相當強力的精靈文字,隻見他碰觸到地板的食指已經消失了將近一半。盡管手指的斷麵沒有出血,卻不代表是「輕傷」。


    這樣的傷口並非「損傷」,而是構造體的「瓦解」,雖然隻有一部分。隻見斷麵聚集著光芒,自內側一閃一閃地發亮,同時化成光粒,宛如被吹散的沙塵一般,慢慢地在空中消失。


    「……痛嗎?」


    「呃,我想……是有一點啦。」


    騙人!


    疼痛應該相當劇烈,畢竟那根手指已經消失一半了。


    如果是能力不足的精靈,剛才的衝擊很可能會讓身體大半的構造分解。


    仔細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畢竟與飯店外牆不同,內側的精靈文字不但是用來保護房客的安全,同時也稱得上是「最後的一道防護牆」。


    「等我一下。」


    少女如此表示。當她滑進鬥篷衣袖裏的手臂再次伸出來時,手中多了一個美麗的銀色物體。


    她跪在古老精靈的巨體身旁,以嘴唇觸碰銀色物體,吐出的氣息編織旋律,振動的十片簧片 流溢出民謠口琴的音色。


    流瀉而出的是既沉靜又悲傷的藍調樂曲。


    它的曲調足以讓無賴窩在酒吧角落緊咬牙根,忍住放聲大哭的衝動,卻又無法掩飾使肩膀顫抖不停的抽泣。


    瑪提亞閉上眼睛,專心演奏藍調樂曲。


    馬納伽也用左手包覆右手,閉上雙眼。


    手掌的疼痛慢慢轉換為其他感覺。


    是熱度,非常舒服的熱度。


    馬


    納伽知道這股溫暖感受的真實身分——


    瑪提亞的靈魂。


    沒錯,這首藍調樂曲並非普通音樂,而是神曲。


    神曲樂士將自己的「魂之形」透過神曲傳送給精靈,或者也可以說是精靈與人類靈魂的接觸。


    現在,瑪提亞的靈魂正從內部支撐馬納伽受傷的「肉體」,那是一股極大的「力量」。


    她的確是個天才。神曲本來必須倚賴名為「單人樂團」的裝置才能演奏,她卻隻靠一支民謠口琴就能夠演奏。


    但是她賦予馬納伽的「力量」與她的才能並沒有關係,絕非技術超越她的「靈魂」。


    更何況——


    「嗯!」


    照理說,她不可能賦予對方如此龐大的「力量」。


    睜開眼睛的馬納伽在半感到訝異的同時,也察覺到一如自己預期的景象。


    他的右手……被轟掉的手指已經完全再生。明明演奏神曲的時間連一分鍾都不到。


    瑪提亞的神曲再度傳送「力量」過來。


    「瑪提亞。」


    少女仿佛要迴應對方似地睜開雙眼。


    「謝謝你。」


    馬納伽舉起右手給她看。


    藍調樂曲的樂音逐漸變得遙遠,瑪提亞離開銀色口琴的嘴唇浮現笑意。


    「要不要緊?」


    「不要緊羅,誠如你所見。」


    他動著五根手指頭給瑪提亞看,雖然動作慢到連自己都覺得非常遲鈍。


    「太好了……」


    說完,瑪提亞「啪睫」地倚在他身上。


    照理說並沒有開暖氣,她的額頭卻冒出一滴滴的汗珠。


    「我還以為馬納伽會死掉。」


    「我不會因為這點小事死掉啦。」


    雖然這麽說,其實他自己也沒什麽信心。


    還記得雷歐曾經說過——


    有時候,人類對待精靈的方式,比我們精靈想像的還要殘酷。


    然而仔細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否則精靈課就不可能存在了。


    「不過多虧這樣,我終於搞清楚了。」


    「什麽?」


    「我不認為這是利用精靈雷犯下的案件。雖然兇器不在現場,也沒有帶出去的跡象。」


    「嗯。」


    仍然倚在馬納伽身上的瑪提亞抬頭看向他。


    「所以呢?」


    「雖然並非運用精靈雷,不過……」


    馬納伽用剛再生完成的手指,指向地毯的裂縫。


    「你看那個。」


    「……啊!」


    馬納伽的手指受到精靈文字反彈,消失不見。


    若是能力不足的精靈,其構造或許會瞬間瓦解。


    如此一來——


    倘若是利用物質化能力構築的物體呢?


    要是不具自我意誌、單純隻是被固定成物質的能量,碰觸到足以使馬納伽這種精靈的手指消失不見的精靈文字呢?


    「這麽說來,兇器是……」


    「沒錯,就是這麽一迴事。」


    馬納伽點頭迴應她:


    「兇器是在這裏消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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