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瞧見他,便頓住不再前行,一雙墨黑清澈的漂亮眼眸直盯著他。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宿緣(2)


    她忽然瞧見他,便頓住不再前行,一雙墨黑清澈的漂亮眼眸直盯著他,毫無羞澀之意,幾近要看進他的靈魂深處。


    沈君彥自知自己有些失禮的盯著人家看了很久,加上眼下的模樣狼狽不堪,有些卑微的垂下眼簾,爬起身往一邊挪去,給這位姑娘和她的馬讓出了道,並禮貌的向這位貎美的姑娘微微頷首。


    其實他並不用讓道。


    梅花乃寒冬時節才有的花,此時正值初夏,哪裏來的梅花?即便有梅樹的地方,眼下也隻有葉,沒有花。他想了想,便指了指馬府大院,道:“這裏麵應該有幾棵。”


    這位姑娘語氣生硬地道:“我要成片的梅樹林!”


    沈君彥從這位姑娘的眼裏瞧見了鄙夷,本就受了氣的他,眼下卻又從一個不相識的姑娘眼裏再一次受到羞辱,不禁咬緊牙根,捏緊拳頭,想一走了之,卻終究還是沒忍住不爭氣地給她指了路,“從城南方向進城,沒多遠的地方有一片梅樹林,應該是在那個方向,你可以試著再往前走幾裏路看看。不過,這時候恐怕……”


    “恐怕沒有花,隻見葉。”他的話沒有說完,那位姑娘便牽著馬兒向前步去。


    不道謝,也不道別。


    那位姑娘就這麽態度傲慢又極其無禮的離開了。


    沈君彥迴眸望著她頎長纖瘦的身影,忽然之間,有種似曾相識。


    ***


    京城最繁華的市集街道上滿是熙來攘往的人潮,到處是高


    亢激昂的商販叫賣聲,一派和諧安定的景象。


    突然,京城最有名的醉仙樓店小二扯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人推攘著趕出來:“沒有水!沒有水!你這個臭乞丐,別妨礙我們做生意。給我滾遠一點!要是再敢出現在這裏,我一定打斷你的腿。”


    “我不是乞丐,隻是有些渴……”沈君彥的聲音極其微弱。


    “我管你渴不渴!聽見沒有,滾滾滾!”店小二猛地推開沈君彥。


    沈君彥已經有幾天沒怎麽吃東西,兩三天沒怎麽喝水,被店小二這麽猛地一推,一個踉蹌連連向對麵的包子鋪跌去,一下子撞在了包子鋪擺放蒸籠的桌子上,將幾籠包子撞翻在地,自己也跟著跌在了地上。


    包子鋪的老板立即跳了起來:“你這個該死的臭乞丐!你賠我的包子!賠我的包子!”


    沈君彥有氣無力地咧嘴一笑。這幾籠包子,便是打死他,他也沒有錢去賠。


    包子鋪的老板見他這個神情,氣得便是對著他一頓拳打腳踢。


    沈君彥毫無還手之力,任由包子鋪的老板怒揍,三兩下便鼻青臉腫,嘴角流出了血。


    常常聚在市集的一群乞丐見勢,紛紛搶奪掉在地上的包子,有些老油條更是無賴的直接從桌上沒掉下的蒸籠裏直接搶包子。


    周圍的人指指點點。忽的人群裏有人發聲:“老板,你別打了,再打你的包子要被人搶光了。”


    “搞不好是同夥呀。”


    包子鋪的老板停下手迴


    頭一看,果然桌上蒸籠裏的包子全被偷光了,氣得直跳腳,迴頭想再揍沈君彥,但是被圍觀的人攔住,“不能再打了,再打就要打出人命了啊。”


    “他跟那些臭乞丐一定是同夥。”包子鋪的老板咬牙切齒。


    “為了這點包子被官府抓去償命,那就不劃算了呀。”


    包子鋪的老板隻得住手,但是想想又不甘心,便迴頭又踹了沈君彥兩腳,將他踹到了路中間。


    沈君彥哇地一下吐了一口鮮血。


    圍觀的人立即都退開一圈,生怕他突然死了,跟自己沾上點什麽關係。


    這時,一個身著淡粉色羅裳,容貎美豔的年輕姑娘牽著一匹高壯的棗紅色駿馬走過來。


    這位姑娘牽著馬離沈君彥越走越近,就在眾人以為這位姑娘會好心地救起沈君彥。誰知,她牽著她的馬硬生生地從這位年輕乞丐的身上跨了過去,仿佛像是沒有瞧見他似的。


    在場的人全部驚住,不由地一陣唏噓。


    這馬兒要是走偏一點,這乞丐可能就小命玩完了。


    當四條馬腿相繼從沈君彥的身上邁過去,碩大的黑影籠罩在他麵部正上方,他一度以為自己就要死了,認命地閉上雙眼。


    可是不想那位姑娘走了一段距離,忽然頓住,迴過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他。毫無預示,她莫名地折了迴來,站在他的跟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冷冰冰地道了一句:“百無一用是書生!”


    就在眾人摸不清


    這姑娘到底想幹嘛的時候,她忽然伸手一把抓住沈君彥的衣襟,將他整個拉起。


    眾人驚唿一聲,這姑娘看上去弱不驚風,想不到力量這般大。


    沈君彥凝視著她,不知她想幹什麽,隻是眨眼的功夫,她便隨手一扔,將他十分精準地扔上了馬背。


    包子鋪的老板一見有人救了沈君彥,還是位貎美的姑娘,便壯著膽走上前,攔著她,道:“他方才砸了我好幾籠包子,你即然救了他,得替他賠錢。”


    姑娘星眸一轉,直盯著包子鋪的老板,忽地伸出手來,冷森森地道:“你將他打得半死不活,看大夫的錢拿來。”


    眾人見勢,不由地倒抽了一口氣。


    沈君彥掛在馬背上,不堪方才姑娘隨手一扔力道的撞擊,便暈死過去。在他暈死過去之前,聽到她向包子鋪老板要銀子,下意識的扯了扯嘴角。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笑……


    “什麽?這該死的乞丐撞翻我那麽多包子,你反過來還跟我要錢?你是他什麽人?姘頭麽?”


    包子鋪老板“姘頭”二字剛落音,隻聽“叭”的一聲,臉上被人狠狠扇了一記耳光。


    包子鋪老板被這一下打蒙了,不隻是他,就連圍觀好事的一堆人,誰也沒看見出手打他的人。而離的最近的人,隻有他跟前這位冷豔的姑娘,可誰也沒有瞧見她出手。


    “是你剛才打我的對不對?!”包子鋪老板伸手就要去推攘姑娘,誰知手連姑娘身


    上的衣裳都沒沾著,便被姑娘死死扣住困在身後。


    他開始發出殺豬般的嚎叫:“哎哎哎,打人啦!打人啦——”


    “你想我把你打成他那樣,還是乖乖地拿銀子出來!”


    “你這是敲詐勒索——”


    “他若死了,你便是殺人犯,這街上的人都看見了,都是證人。”姑娘鬆開手將他推開,然後又強勢地伸出手,“錢拿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宿緣(3)


    包子鋪的老板望著周圍一雙雙好事的眼睛,不由地瑟縮了,連忙退迴自己的包子鋪,示弱道:“我這些包子不用他賠了。算我倒黴,與他各不相欠。”


    可這位姑娘就是不依不饒,依舊伸著手,“不行!”


    包子鋪的老板雙手拍著大腿,一屁股坐在地上就開始號啕大哭起來。大意就是他今日賣包子賺的錢,還不夠那些被撞翻在地的包子本錢,自己家境一般,上有老下有下,一家子人都著他賺錢吃飯,哪來的錢賠給那個乞丐啊?


    姑娘忽然轉身走到對麵酒樓店小二的麵前,道:“他不肯給銀子,那你來給咯。”


    店小二不由地一驚,結巴著道:“我、我、我又沒有打他,憑什麽我、我我要給錢。”


    “你若不推他,他就不會撞翻包子,不撞翻包子就不會被打,不被打也就不會受傷,不用看病。這個果皆由你這個因。拿來!”姑娘伸出手。


    “你、你是誰?關、關你什麽事?!”店小二雖然這麽說,但是氣勢明顯很弱。之前他見這姑娘單手就能將那個乞丐扔上馬背,看樣子這個姑娘是個練家子。自己雖為男人,不一定能打得過她。


    姑娘皺了皺眉頭,一本正經地道:“的確不關我什麽事,可是你們方才揍他,擋著我的路,礙了我的眼。但凡我看著不順眼的事,都會清理一下。既然你不願賠銀子,那麽你就跟他一樣去看病好了。”


    店小二還


    沒有反應過來,衣襟便被這位姑娘抓住,整個人被拎在了半空中。


    “就把你扔在他的腳下,給他磕頭好了。”姑娘指著遠處馬兒站立的方向。


    馬兒仿佛有靈性似的,聽到主人這麽一說,嘶鳴一聲,表示讚同。


    圍觀的眾人下意識集體向後退了兩步,給這位姑娘讓了一條道,生怕自己變成靶子被砸到。


    店小二嚇得直叫喚:“姑、姑娘,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他瞧著那隔得老遠的距離,若是這麽被扔過去,那鐵定隻有半條命了,就算能活過來,少說也得在家中躺個一年半載。就算這姑娘肯賠點看大夫的藥錢,那他這躺著不能做事的一年半載,一家老少都要去喝西北風呀。更何況看她這副霸道不講理的模樣,說不準一個銅錢都不會賠,所以不劃算不劃算!


    姑娘將店小二放了下來,然後伸出手。


    店小二苦巴著臉從身上掏出僅有的一些碎銀和銅錢,全都給了她,急著說:“我身上全部的家當就這麽些了,你就大人有大量,饒了小的這迴吧,小的下次再也不敢欺負乞丐了。”


    圍觀的乞丐們跺著手中的打狗棒,口中發出一聲聲激動而興奮的歡唿聲,為這位路見不平的漂亮姑娘助威。


    姑娘望著手中的碎銀和銅錢,走向那位包子鋪老板,看了一眼翻在地上的蒸籠,算了一下包子的數量,將手中的一把銅錢丟給他,道:“這是那個乞丐


    賠你包子的錢,那你賠他的醫藥錢呢?”


    包子鋪老板想著方才她單手舉起店小二的場麵,便默不作聲,乖乖收下銅錢,然後又從店裏掏出一把碎銀,放在這位姑娘的手中。


    姑娘收好碎銀便走迴馬兒身旁,牽過韁繩離開。


    包子鋪老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癱在地上傷心地嗚嗚哭了起來,想想又窩火,指著對麵那個店小二就罵:“你作死的要推那個乞丐幹嘛?都怪你——”


    店小二也很委屈,哭著說:“我就推了他,誰知道他撞翻你的包子?不就幾個爛包子麽,你非要把人打得半死不活,全部都是你的錯!”


    兩個人就這樣互相罵了起來,罵了許久都不敢對打,生怕把人打傷了,又要再賠銀子。


    圍觀的人群一下子又攏了起來,望著那位姑娘翩翩離去的身影議論紛紛。


    一群乞丐們跟在那姑娘的身後。她走著走著便頓住,迴眸瞪了他們一眼,忽然之間起了一陣白霧,擋住了乞丐們的視線。


    等白霧散去,那位姑娘、馬兒和那位重傷的乞丐已經不知所蹤。


    ***


    渾身上下就像是被鐵錘掄過似的,隻要稍稍動彈,到處都扯得生疼。


    沈君彥擰著眉頭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簾即是一片山石。他咬著牙,忍著身上的疼痛,費力地撐著身子,視線一點一點掃過眼前這個幹淨空曠的山洞。此時他正躺在一塊巨石之上,身下墊著一床厚厚的褥子,所以並


    未感到石頭的硬冷。他的身上還蓋著一床薄被,薄被上餘有一絲淡淡的花香。他忍不住將薄被放在鼻下輕嗅,沁入心脾,十分舒暢。


    這個味道,同那個姑娘身上的味道一樣。


    腦海裏不禁迴想起他臨暈過去之前,那位姑娘替他討要銀子的霸道模樣,不由地輕笑一聲。


    忽地,聽到一陣輕微細碎的腳步聲,他連忙躺下,匆忙之間他撞到了傷口,疼得他隻能雙眸緊閉,暗暗咬著牙,鎖著眉。


    “既然醒了就別裝睡了。”姑娘冷淡輕柔的聲音傳來。


    沈君彥不好意思地睜開眼,然後又努力支撐起身體,向姑娘頷首謝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恕在下冒昧問一聲,姑娘尊姓大名?”


    姑娘冷冷地道:“你不必謝我,並非我想救你。至於我叫什麽,你也不必知道。既然你醒了,也死不了,就趕緊離開吧。”


    沈君彥深深蹙眉,本以為這位姑娘救他,是一副熱心腸,可聽她的語氣,似乎並不是太樂意救他。即不願意救他,可為何又要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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