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老族伯放心之後就不客氣了。


    李麻子首當其衝,先被老族伯用煙杆兒敲著頭狠狠地訓了一頓。


    “你說你跑啥你跑啥?全村人都在給神仙磕頭,就你咋咋唿唿喊妖怪,那哪是妖怪,是咱們村的小神仙小仙女!”


    “你是眼瞎還是心瞎看不見啊,反封辦的人說小仙女壞話都被劈了,你還猛地搞那一出,天雷不劈你劈誰?你這是遭了天譴知不知道?”


    老族伯恨鐵不成鋼,揪著李麻子亂糟糟的頭發把他訓了個狗血淋頭。


    “哎喲,叔爺爺,叔爺爺,我知道錯了,您快放手,頭皮要揪掉了!”李麻子護著頭發哀嚎,呲牙咧嘴地很是淒慘。


    看得旁邊的嚴科長頭皮發麻,真擔心下一刻那雙枯樹皮一樣的手也會抓上他的頭發甩來甩去。


    老族伯針對李麻子那時候臨陣脫逃還給小神仙惹來麻煩的行為,給他上了一堂棍棒教育課,讓他長長記性。


    李麻子被照頭胖揍了一頓,本來就被劈黑了,又鼻青臉腫,生生像是黑胖了一圈。


    下手的是村裏輩分最高的老人家,他也不敢有所反抗,硬生生扛下來。


    過程不忍直視,特別是他還哀嚎不止地求饒,哭的眼淚鼻涕一把,好似有多後悔似的,給嚴科長做了一場非常完美的懺悔示範。


    嚴科長:“…………”別問他是怎麽知道的,那老家夥邊打人邊朝他笑嘞!


    李家村的人太兇殘了!!


    嚴科長表麵鎮靜,心裏早已瑟瑟發抖中。


    老族伯打累了,看殺雞儆猴也差不多了,就放開李麻子的枯毛,轉而揪著他耳朵問他還敢不敢。


    李麻子趕緊搖頭,烏漆抹黑的臉上流下悔恨的淚水。


    榮錦過來時正好看到李麻子裝慫的樣子,無齒地笑了。


    這家夥鐵定心裏有鬼,不然怎麽會被雷劈?


    沒看反封辦的幹事們喊的妖怪比他還要多,也沒被當頭劈下,隻是被追著腳跟劈罷了。


    而嚴科長遭雷劈,存粹是將榮錦失手扔出去,惹毛了榮錦才引來天雷的。


    李麻子隻是搗亂喊了聲妖怪就遭了最大的懲罰,看來裏麵的事不簡單。


    榮錦想了一下就不在意了,小跳蚤而已。


    隻是她沒放在心上,對方卻是在看到她後反應大的很。


    李麻子乍一見到榮錦時,那張臉都哆嗦著扭曲了,兩股戰戰,腿腳僵硬的不聽使喚。


    “咋有股尿騷味兒?”李老頭跟進來嘀咕道。


    屋裏幾雙眼睛頓時齊齊看向哆嗦個不停的李麻子,這孫子之前膽子那麽大,現在卻小的跟麻雀似的,直接嚇尿了。


    “我我我……”李麻子牙齒打架,說不出話來,又羞又囧。


    如果不是那一臉漆黑的看不出色,恐怕早就紅成了猴屁股。


    “別我我我了,趕緊出去吧,別熏著了咱們的小仙女,以後警醒點,再犯錯誤就饒不了你!”老族伯拍了下他的狗頭,結果捋下了一撮毛。


    李麻子頭上像是被拔了莊家的田一樣,立馬禿了一塊。


    “…………”


    李麻子怔愣過後直接淚奔了,傷心著逃竄而去。


    他老娘正等焦急地等在外邊,唯恐他遭天譴後小命不保,雖然得知人醒了,但是具體咋樣還不知道,麻子娘擔心不已。


    李麻子一衝出來,她就眼睛一亮認出是她兒子,急忙關切道,“兒啊,你咋樣啦,有沒有事?”


    她可就隻有這一個兒子了,相依為命這麽多年,要是出了啥事,要她一個老婆子咋辦啊。


    李麻子見到他娘當即嗚嗚地哭起來,“娘,我沒啥事,就是,就是頭禿了,嗚嗚嗚”


    麻子娘聽到這個消息後好像天塌了一樣不敢置信,暈著頭搖搖晃晃地差點栽倒在地。


    “娘,你咋樣,別慌別慌,禿就禿了吧,你看我變都變黑了,有頭發跟沒頭發一個樣是不是?”正好臉上的麻子也看不出來了。


    說是這樣說,主要為了寬慰老娘,不讓她太過傷心。


    李麻子內心還是很苦逼的,悲傷逆流成河。


    麻子娘被兒子好容易扶住,踉踉蹌蹌地往家走,路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我的兒啊,你咋恁命苦嘞,原先就長得一臉麻子不好看,現在又黑成碳,還禿了,以後可咋找媳婦哩……”


    麻子娘一想到兒子未來就要打光棍,以後沒兒沒女沒老婆照料,她的一顆慈母心啊就碎成了八瓣兒。


    李麻子被老娘戳到傷心處,剛憋住的眼淚又噴了。


    母子倆站在路口抱頭痛哭,惹得路過的村民搖頭歎息,早知今日昨兒個又何必鬧騰,差點將小仙女給摔了。


    能撿迴一條命就不錯了,還哭個啥?


    是啊,遭雷劈後能有命還活著就不錯了,嚴科長是不敢哭也不敢再鬧的。


    即使老族伯來了個殺雞儆猴警告他,後麵又和李老頭三人一起來了場‘友好’交談,嚴科長也努力保持微笑,感歎生命的美好。


    當時三人進屋友好交談的時候,李婆子是呆在門外的,榮錦也沒進去,不知道他們具體說了什麽。


    隻是出來後,他們像是達成了什麽協定。


    “最近這段時間天氣反常,動不動就打打雷下下雨刮刮風,其實也沒啥。”老族伯麵不改色地說道。


    “是啊,今年的年景變化的快,那書上的科學知識不都解釋了,說是大自然的正常規律,跟咱可沒關係。”李老頭笑眯眯地接話。


    兩人說完後,煞有其是地轉向另一人問道,“嚴科長,你喝過的墨水多,比咱學問大,你說咱們說的對不對?”


    嚴科長頓住腳步,漆黑的臉上隻看得清楚眼白眼珠子,其他都是黑溜溜,糾結起來時呈現出一種便秘般難言的扭曲感。


    “對的對的,所謂的異象均是可以用自然科學來解釋的,昨天就是個打雷下雨的陰雨天罷了,完全沒問題!”嚴科長幹咳著迴道。


    他努力讓自己忘記昨兒個來時路上見到的大太陽,還有那場親眼見到的草木瞬間長高開花的異常現象。


    都是假的假的,看花眼了,對外要相信科學。


    對裏…嚴科長打算瞅個機會也去拜拜小神仙,他可不想再被雷劈。


    惹不起,惹不起!


    經曆過昨日的三觀重塑後,嚴科長猶如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人生信仰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或許等到迴去後,他可以研究一下…神學?


    據說這門學科在國外已經盛行開了,是不是人家那裏已經和神仙和諧共處了,而他們自家還在打壓以及自欺欺人中?


    有了這種猜測,嚴科長一時間隻覺得以前的自己才是蒙昧無知的,猶如井底之蛙一般,將自己微薄的認知當成了唯一的真理。


    卻不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科學之外還有神學在等著他。


    任重而道遠!


    嚴科長在這一刻感受到了命運的召喚,他,覺醒了!


    命運之手親自將神仙送到他眼前,就是為了讓他好好看清楚,讓他及時醒悟過來,不要跟其他人一樣執迷不悟下去。


    他有預感,神學,將會是他最終的歸宿。


    他會像弘揚科學那樣,將它發揚光大永垂不朽!


    嚴科長仰頭挺胸,握著拳頭堅定了以後掛羊頭賣狗肉的愉快道路。


    老族伯和李老頭卻不管他到底是怎麽想的,隻要把人鎮住了出去不亂說話就行。


    至於那些個幹事,當然是交給他們的頭兒去做思想工作了。


    於是等嚴科長去隔壁說項過後,幹事們暈暈乎乎地被放出來,已經全都默契地稱昨天的異象為反常的自然天象了。


    有嚴科長的積極配合,事情很好地解決了。


    李家村投桃報李,全村人都集合到打穀場上,讓反封辦的人順利開了堂科學普及課,集體接受了一番科學價值觀的教育。


    沒讓他們白來一趟不是。


    而對於昨天那場驚心動魄的天罰,明麵上大家都裝作眼瞎啥都沒看到,你好我好大家好。


    課上完,嚴科長沒找到機會拜小仙女,他的手下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溜了。


    李老頭笑眯眯地將他們送到村外,每人贈與一小袋高粱米和一籃子鮮桃,拿上就能走,不拿……身後跟著的漢子們不是吃素的。


    這是明晃晃的賄賂,就為了拖他們一起下水。


    接了東西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李家村若是出了啥事,那誰也別想逃的過。


    李老頭和老族伯在人臨走時,很有心機地來了這麽一出,把某些幹事的小心思徹底掐滅在萌芽中。


    嚴科長很高興地接過去了,這可是神仙之地的產物,不知道跟別處相比有什麽不同,正好拿迴去研究研究。


    有他打頭,看出苗頭的幹事們這下不好再拒絕。


    在李家村人虎視眈眈的視線中,一群人擦著冷汗背上高粱米挎著鮮桃籃子灰溜溜地離開。


    嚴科長正被他命運的重任占住了全部心神,沒顧得上手下們的異樣,不然非得再上一堂思想教育課不成。


    就像之前他給他們在祠堂破屋裏上的那樣,從科學到神學的啟迪,把所有幹事繞的暈暈乎乎,精神受到了嚴重摧殘。


    他們帶著東西,心情又格外沉重,迴去的路走的很慢。


    然後就察覺出不同了。


    來的時候沒注意看,興衝衝的直搗黃龍,現在恍然發現,這片地界和縣城那裏完全不一樣啊。


    要知道天旱了那麽久,縣城也好長時間沒下過雨了。


    街道灰撲撲的沙塵彌漫,遍地找不出一點綠色,全然沒有春天的欣榮模樣。


    再看看這裏,草長鶯飛,鳥語花香,山清水秀,到處都是生機勃勃的綠意。


    迴想一下,李家村周圍的果樹還都掛著果子呢,空氣中都能聞到甜蜜的果香。


    更別提隨處可見的大白菜水蘿卜,還有各種鮮嫩的野菜了。


    這差別也太大了!


    幹事們想不明白,難道就因為這裏有個小神仙,而縣城裏沒有?


    一群人對視一眼,看向了領導嚴科長,卻發覺對方正在興致勃勃地采花扯草,感受春天的氣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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