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開玩笑了,今年戰士的素質非同尋常,就算是我也不會放任他們外流、為競爭者家族所用。”


    ……


    “雖然我還不太成熟,但第一家族能仁慈地讓我加入嗎?”在第一場比賽中廢掉法師的歐塔爾有些吊兒郎當地問,但灰焰組的同學都知道,這家夥是緊張了,有的人就是這樣,神經繃得越緊,越是口不擇言。


    這是機會,伊莫瑞陰暗地想。


    在碧琪絲表達意見之前,伊莫瑞搶先發問了:“你選擇暗刃的原因是什麽?”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歐塔爾愣了愣,據他聽說的流程裏麵沒有這個環節啊?但他還是認真迴答了:“之前擔任我教官的是維蘭瑟公主殿下,正因為她我才會有現在的實力,所以想要加入暗刃是我的願望。”


    “進了我的家族,你可能會被分到任何一位貴族麾下擔任直屬衛隊,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到我那裏服侍我?”伊莫瑞魅惑一笑,她用的是“服侍”一詞,讓聽者充滿聯想。這無疑是天上掉餡餅,有機會成為第一家族長公主的入幕之賓,任何男性都會欣然聰明。


    但麵對這絕好的機會,歐塔爾竟然一時語塞,支支吾吾迴答:“嗯?……啊!這個……我是沒問題……隻是我武技還未很完善……恐怕不適……”說到一半時,他才恍然大悟,連忙在最後補充說,“當然!這隻是個人看法,我絕遵從同家族的安排!”


    不好……他迴答得太差了。


    維蘭瑟閉上眼睛,沒想到伊莫瑞竟然在這個時候妨礙她,而且對方還是個一緊張就不知道說什麽的呆頭,輕易被她問出了關鍵性的東西。


    誠然家族熱衷排遣成員擔任學院的導師,都是為了能最大程度吸引優秀的個體,如果沒有歐塔爾的答案,隻能說明維蘭瑟的工作頗有建樹,沒有漏掉一個精英戰士,放任將來的強者去效忠競爭者的家族,


    可是暗刃不需要一名自我意識過強的士兵,歐塔爾可以為了權力和地位加入第一家族,但不能僅僅為了效忠暗刃某個貴族——除非那個得到他忠誠的個體是主母。


    而歐塔爾剛才麵臨一位長公主兼祭司帶著性暗示的勸誘,臉上露出的表情非但不是受寵若驚,反而看起來相當為難和困擾,他舍棄了更有權勢的一方,心心念念的竟是一位連暗刃血緣都不具備的法師。


    沒有任何主母能夠容忍,自己家族的成員得到黑暗精靈中最稀有的忠誠。


    維蘭瑟暗自苦笑,如果僅僅拒絕歐塔爾的請求,證明事情還沒有到最壞的地步,就怕……


    “我同意你的加入。”碧綺絲說。


    真是不走運,我愚蠢的姐姐,終於被你贏了一次。


    主母若是拒絕,證明她判斷出了問題的隻有歐塔爾一個,那麽作為一個家族掌權者最正常的舉動,當然是杜絕這種不受自己掌控的士兵進入;但她卻允許了,說明她已經聯想到了之前所有灰焰的學員,並且認為他們都需要“矯正”。


    果然,等到一切學生都已經分配完畢,正要帶這群新成員去家族駐地時,碧綺絲突然開口了:“伊莫瑞,新士兵的禮儀需要教導,暫時由你負責。”


    “遵從您的意見,母親。”伊莫瑞露出了陰謀得逞的滿意笑容,“我會好好‘教導’他們,應該怎麽在安杜斯生存,怎麽去服從女性。”


    自始至終,維蘭瑟都不發一言。


    或許為了親眼見她少有的失態,伊莫瑞在主母離去後還逗留了片刻,以勝利者的姿態走到維蘭瑟麵前。


    “不甘心嗎?你辛苦培養的忠誠學生落到了我手上,你覺得我應該怎麽去招待他們呢?”她帶著得意的眸子因為笑意微彎,紅唇吐出充滿揶揄的詢問。


    想要看到維蘭瑟沮喪挫敗的她注定要失望了,一雙沒有任何情緒,仿佛九幽煉獄一樣的紅眼注視著她,那雙眼睛存在的本身就像一種詛咒。


    她不由得後退了一步,手按在蛇鞭上,蛛後的榮寵帶給了她安全感。


    而維蘭瑟心中,無數渾濁而惡毒的念頭旋渦一樣翻攪著,準備醞釀出最殘酷的反擊。


    你這個傲慢無知的愚笨蠢貨!對著羅絲搖尾諂媚的神術乞丐!除了空空如也的大腦和神祗施舍的恩寵外一無所有的玩偶!


    區區一個蛛後的奴隸,竟敢妨礙我即將成熟的小果實們?!你那不值一文的可悲生命連他們一根頭發的價值都比不上!


    啊,是了,是我的錯,我早該殺了你,讓你早日去見你那瘋瘋癲癲的女神。不過好在現在也不算晚,我會用心地給你安排一個最諷刺、最戲劇性的死亡,作為你對羅絲忠誠最好的迴報。


    祭司是神的仆人,死於神的恩寵,我認為非常適合你。


    不過在此之前……


    “我那些不成熟的學生們就暫時托付給姐姐了,姐姐請千萬要照看好他們,如果您做了什麽多餘的事,妨礙了我的小果實們……您知道的,我是如此的情緒化,悲傷的我無法保證自己會出現什麽奇怪的行為。”


    克製而謙和的舉動,莫名帶來一種粘膩的潮濕,讓伊莫瑞有些毛骨悚然,她不由得想起與裂念戰爭的夜晚。那天的她也是這麽彬彬有禮,帶著某種冰冷的禮貌,一口一口吃下了奪心魔的腦子。


    ……


    “哎……沒想到貴族竟然那麽多規矩,當初維蘭瑟公主做我們教官的時候可沒這麽嚴苛。女神在上,感謝您保佑我加入暗刃,但為何我的上司不是隨和的維蘭瑟公主,而是那個……那個……有些兇惡的祭司大人。”一天的“禮儀”訓練後,歐塔爾哀叫著倒在通鋪上,他背上被抽了幾鞭,雖然皮糙肉厚傷害不大,但蛇首鞭注入的痛苦之水讓強健的男性也很難抵禦。


    他們住的地方十分簡陋,看起來像是隨便找了一處洞穴,地底盲鼠和昆蟲時長出沒,床鋪不過是石頭和泥土混合的一排略高於地麵的通鋪,上麵墊著一些廢舊的獸皮、風幹的菌草之類。


    暗刃家族的掌權者都擁有鍾乳石開鑿的高塔作為住所,由於是整塊石頭打造兼之高懸於空中,塔內非常清潔、幹燥,適宜居住,直屬於她們的士兵也能夠享受到這一福利。但目前伊莫瑞雖然不敢太過分地虐待他們,卻也不打算給他們太好的居住條件。


    “住口,吵死了。”斯庫利趴在他旁邊,雷納正在為他上藥。


    雷納知道這一切都是歐塔爾禍從口出,但卻沒有說什麽,畢竟這群相對單純的戰士並不知道家族成員之間的勾心鬥角。


    “公主讓我們暫時忍耐一下,有什麽不滿不要表現出來,很快她就會把我們收迴去。”


    “真的?!”


    “如果這樣真的太好了,那個惡毒的女祭司我看到她就頭疼。”


    “我們還是先把墊材集中一下,選出幹淨一點的,把傷勢重的人移到上麵,不然傷口感染的話就麻煩了,我可不認為那個討厭我們的長公主會慷慨施舍藥品。”


    在雷納提議下,所有健康的精靈都在自己鋪位上翻找著,把沒被汙染的柔軟纖維挑出來。


    斯庫利看著自己好友,突然說:“我怎麽感覺你變得比以前可靠了?這些天,你……”


    “你的傷也很不輕,我去找點水,這些以後再說。”雷納不想把太多的負擔給斯庫利,他這段時間的經曆確實一言難盡,連他本人也不知道自己選擇究竟是對是錯。


    但公主在賽場上張開力場幫他擋下所有攻擊的背影太過震撼,讓他深刻認識到自己的弱小。


    說什麽為她而戰,實際上一次又一次地被她庇護,受她幫助。


    就算她是魔鬼也好,如果她需要自己的靈魂,那就拿去吧。


    現在她隻是讓自己照料好整個灰焰組的同學,他拚盡全力也一定要做到。


    ……


    這是希澤爾第一次看到公主殿下認真裝扮自己。


    以往的維蘭瑟雖然也很美麗,但她通常罩著寬大的法師袍,夾著單片眼鏡,有著施法職業特有的知性和睿智。


    今天,希澤爾目光剛接觸到銀鏡前的女性,就再也無法移開。


    維蘭瑟身著淺色的露肩禮服,衣著上沒有精靈喜好的精致刺繡和繁複珠寶,僅以寬鬆的薄綢自然垂落,無數柔美的褶皺隨性地勾勒出美妙軀體的朦朧輪廓,並在腰間收攏為一束,然後順著她修長苗條的雙腿拖曳下長長的魚尾裙擺,繁複的層疊讓人聯想起霧靄或者波浪,嫵媚纖麗而又風情萬種。


    她銀白的長發自然垂落,發間卷曲纏繞的珍珠流蘇隨著她動作發出清脆的細微碰撞聲,細長柔美的手腕拾起一個貝殼小盒,另一手正沾上裏麵的唇膏塗抹在她適合接吻的菱唇上。


    希澤爾雖然沒有見過另一個位麵希臘女神的裝扮,但眼前公主的裝束讓他第一次清晰認識到“美”的含義。


    公主殿下的強大毋庸置疑,而現在的她卻如此纖柔綺麗,仿佛水晶雕琢的易碎物。


    他就這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維蘭瑟飾以淡妝,帶上珍珠項鏈和手環,生怕錯過每一個瞬間,直到她完成一切,輕輕提著裙擺向他走來。


    麵對大腦徹底宕機的侍從,維蘭瑟莞爾一笑,“看來不必詢問你的意見了,這幅樣子……姑且將就吧。”


    公主的背影讓希澤爾一個激靈反應過來。


    “您您您要去哪、哪裏……我保護……”


    “家族駐地裏不需要。”


    “可、可是……公主殿下現、現在看起來很……好像一碰就要……就要碎掉……”


    “脆弱?”幽暗的笑容在嘴角蕩漾,“希澤爾,你要知道,世界上一大半有毒的東西都看起來豔麗或是軟弱,因為隻有這樣,才會讓人疏於防範。”


    是時候去拜訪首席法師了,既然他屢屢示好,那麽稍微和他合作一下也無妨。


    特別是當算計的對象是他最討厭的祭司時。


    第41章


    當索恩看到維蘭瑟時確實短暫失神,隨即馬上恢複, 眼中難掩欣賞的色彩。


    雖然祭司們也非常重視自己的外表, 但精心修飾的卻是另一種威嚴而殘酷的美, 她們喜歡有著金屬尖刺的緊身衣,還有緊緊纏繞軀體的皮扣, 部分裸(和諧)露在外的紫灰色皮膚像是在嘲弄敵人的技藝。


    現在的維蘭瑟展示的則是黑暗精靈中極少有的柔美, 輕薄的多層布料,光潔的圓潤珍珠, 造就一幅純潔無垢的模樣,沒有任何攻擊性,甚至讓首席法師不由得產生一種憐惜。


    雖然隻是非常有限的程度,也就是在不影響他利益的範疇甚至不介意給予部分幫助, 而不是麵對祭司時即使無冤無仇, 也希望她們被厄運降臨那種惡意。


    “怎麽了?又準備戲耍一個為你神魂顛倒的可憐男性,還是……”他在維蘭瑟麵前站定, 輕輕勾起她的下巴,這裏可是他的法師塔,用這樣誘人的姿態送上門來代表什麽意思, 他有不是傻瓜,怎麽可能不清楚。


    明擺的美人計,索恩一眼就能看穿, 但這種針對他的小心思他很喜歡。即便除開對方是令他位賞心悅目的美人原因, 女性用身體引誘男性, 意味著她將自己的地位放到比他低的位置, 這讓他一直因曲意迎奉女性當權者而被壓抑的自尊得到滿足。


    “我隻是突然覺得,比起暗刃不受寵的三公主,還是做安杜斯統治者的配偶更好。”


    索恩不由得一驚,表麵上則是輕輕笑了笑:“可惜碧綺絲主母沒有那方麵的愛好,聽說骸誓的主母倒是男女不忌,有時候甚至同時被侍父和女仆共同服侍……”


    “您知道我指的您,上古之眼的代理人,首席法師閣下。”


    本來輕柔勾著她下巴的手指突然捏住了她的脖子,這是帶來痛苦的力道,但維蘭瑟眼睛微眯,發出略帶媚意的輕哼。


    她對痛苦的耐受能力很高,假裝愉悅也不是難事。


    “我以前怎麽沒發現,公主竟然有著嗜虐的身體。”索恩加大了力量,對方能被他一手掌握的纖細脖頸簡直就像快要被折斷似的。


    “嗬……嗬……嗜虐?不……咳、咳……我愛的……隻有權力……”維蘭瑟帶著病態的笑容說著,就像隨時可以殺死她的索恩不存在似的。


    “說說看,你是怎麽察覺的。”威懾不起作用,首席法師索性放開了她,反正這裏是他的居所,如果答案不讓他滿意,那麽從今天以後,暗刃可能將不存在第三位公主。


    “起因是考試中殺死祭司的那名學生……”維蘭瑟喉嚨剛被鬆開,說話還有些虛弱,“黑炎灼燒後的麵具有種蛋白質的焦味,我判斷它的材質屬於生物,於是分析了場上掉落的碎片,發現和史萊姆的組織成分吻合。”


    “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維蘭瑟沒有用那種“我死了就會有誰去揭穿你”的把戲,這隻會把索恩推向對立麵,接下來即使合作,可能也會暗中防著她。


    “隻有我知道。首席法師閣下不用擔心其他人能夠識破,愚蠢的祭司除了奉承神明之外一無是處,而我不同,我和首席法師大人同樣是奧術施法者,當祭司們盡情縱欲的時候,我們在法師塔日複一日翻閱古老的篇章,先人的智慧幫助我了解這個世界的過去和未來,我從中知曉,除了上古軟泥怪、史萊姆、蠕蟲之神的那位,沒有第二位神明會賜予史萊姆擬態的能力。


    能夠與神明對話的無非祭司和法師,蛛後的仆人可不會信仰其他神明,接下來,就隻需要對我以外法師們一個個排除了。不過詳細的過程事關我私人的消息網,原諒我無法透露。”


    “你擁有在女性中少有的聰慧,但是為什麽要放著好好的公主不當,到我這裏來送死呢?我是碧綺絲的配偶,你竟然試圖說服我背叛她。”索恩像是在為她的愚蠢歎息。


    但維蘭瑟知道,索恩這種類型,如果真心想讓誰死,反而不會透露,直接動手了;會這麽說表示他還在考慮評估,順便測試她的目的和膽量。


    “如果您的見識僅限於此,那我對您太失望了。上古之眼是位隨性的神明,即使對祂忠誠無二,也難保哪天會被祂吞噬靈魂。您是安杜斯的首席法師,地位已經窮盡了男性能夠達到的最高成就,如果不是為了得到整個城市,我難以想象還有什麽能讓您冒這麽大風險借用祂的力量。既然如此,您有什麽理由拒絕一位和您擁有同樣目的的法師盟友呢?”


    “盟友?”索恩笑了,“一位自出生起就奴役著男性,享受了一切特殊權利的女貴族會背叛這個讓她受益的統治團體?”


    “首席法師閣下。”維蘭瑟輕輕提起衣裙,裙擺就像輕柔退去的海浪,下方露出一段柔滑纖細的腳踝。她微微屈膝,對他行了一個地表女性宮廷禮儀,即便是博學如索恩,也僅在圖書館的圖冊上見過,現在看到由真正女性演繹的實體,他才驚然發覺那呆板的圖畫竟是代表著如此優雅而美好符號。


    在地表,女性本就是男子的附屬,這種禮節強調了她們的柔順軟弱,不得不承認,這像正好讓他心中陰暗的某點得到了滿足。


    接著,這位動人的尤物伸出手,明亮的紅瞳熠熠地注視著他,索恩竟鬼使神差地按照書中所說,彎腰牽起她的手背,在上麵印下淺淺一吻。


    “這就是我們的共識,”維蘭瑟就像一位真正的淑女一樣,淺笑時掩口,“現在的安杜斯固然女性為尊,但我這樣的法師到現在已經觸摸到天花板的極限了,我為暗刃帶來一場成功的獻祭,甚至毀滅了一座奪心魔城市,而我得到的卻不過是一堆無用的財寶,還把我打發去最劣等的戰士學院,即便如此,她們甚至不允許我擁有自己培養的私兵。到現在我終於明白,善妒的祭司不會和我分享她們的權力,除非……掌控一切的是您,一位擁有我的男性,這樣我就能得到統治者的寵愛,除了我的丈夫,安杜斯沒有人比我更尊貴。”


    丈夫,多麽美妙的詞,黑暗精靈的詞典中卻不具備,唯一相近的卻是和人類世界“小妾”語境差不多的“侍父”。


    果然,比起那些妄自尊大的祭司、無知愚昧的平民女性,女法師才是知情識趣的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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