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傾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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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東門往南行，有一座小山名喚香山。遍植香氣濃鬱的花木，因而聞名，陳家在這裏有一座小小別院，是為了踏青準備的，風景優美，又無人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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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素心管理陳家事務多年，對這處別院自是了然於心，聽到逸夢提議出門，也動了心思，讓人迴了陳明瑞，果不其然得到他正在忙的消息，然後母女二人就帶了些丫鬟侍衛動身往香山別院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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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不知道咱家還有這樣的一處地方，想來一定很不錯！”逸夢坐在馬車上還是略有吃驚，這樣的好地方都可以圈成自家領地，不許外人進入，世家權勢之大可見一斑，嗬嗬，不知道這算不算占山為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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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方素心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她的心情煩亂，都沒有聽到逸夢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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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夢迴首，看到方素心心不在焉的模樣。勸說：“娘，都出來了，不要總是想那麽多，放鬆心情看看風景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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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有什麽事情總是被方素心記掛心頭，按說，那位老祖宗都走了，沒有什麽秘密被揭露的威脅了，怎麽方素心此時的不安更甚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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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會兒咱們母女二人好好看看風景！”方素心溫柔一笑，卻不能讓逸夢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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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才過午，到了別院也沒休息，方素心就提議要去爬山，香山既不高也不險，反而一路上的花木可觀，逸夢立即舉手附和，卻不明白為什麽不能夠帶丫鬟侍衛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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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在自家地上，又不走遠，要那麽多人跟著做什麽，讓侍衛也休息一下，丫鬟們去準備飯食好了！”方素心理所當然地安排著，瑾蘭略有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最後也沒有提出什麽反對意見，聽命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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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貫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方素心竟然喜歡登山？逸夢覺得不可思議，但還是積極投入到登山賞景的運動之中，山路崎嶇，有些地方還不太好走，羊腸小道的路兩人總要錯開一步兩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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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遠附近。也就這香山還有可觀之處，卻也僅限於這個時候。”站在半山腰，方素心的心情似乎好了許多，給逸夢說著這香山來曆，“落花成塚，積香成丘，這香山最初也不過是個小丘罷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成了山，這山最特殊的地方外人都不知道，原是山中那眼溫泉，雖小，卻實在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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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溫泉嗎？那就難怪了，我記得這花不是這時節開的哪！”隨手拉來一枝乞香，細碎的小朵花一簇簇在綠枝上，十步之外就可以聞到那淡淡的幽香，離近了更是馥鬱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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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素心也笑了，說：“很有可能，熱水的確是容易催生花朵，沒想到逸夢也知道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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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委屈你了。”方素心突然而來的話讓逸夢的笑容一頓，這個腔調。怎麽，顰著眉放手，乞香一搖，散掉若幹花瓣又迴複了原位，與眾花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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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在說什麽呢？有什麽委屈不委屈的，女兒在靈門很好啊！師父也好，師兄也好，他們都對我很好的！”故做嬌憨地扳著手指頭，嘟著嘴細數，“而且，女兒現在學會很多東西哪！還要感激娘送我去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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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最應該感激的還是陳明瑞，沒有他的一力支持，自己怕是永遠都要困守在陳家大宅之中，直到出嫁，換一個地方困守，然後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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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夢，你聽娘說，”方素心專注地看著逸夢，柔聲道，“你現在的年齡也不小了，有些事情，娘想應該要讓你知道，娘希望你可以選擇自己的生活，得到自己想要的，而不要像娘一樣，隨波逐流隨遇而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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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生活不好嗎？可是爹爹對娘很好啊！別人都很羨慕娘哪！”逸夢一味地裝傻充愣，張了嘴還想再說什麽。卻突然垮下雙肩，不再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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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來的遲早都會來，擋是擋不住的，她大約可以猜到方素心要說什麽，關於自己的，被方素心當做秘密的身世，但，逸夢很不想聽，如果有一天方素心告訴自己這個秘密，那麽說明，說明，現在的生活一定有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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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平靜靜的不好嗎？到底是什麽迫得她要告訴自己呢？是陳明瑞知道了嗎？不，不可能，若是他知道了，以他一貫強勢的作風，是斷不會容許方素心有時間告訴自己，甚至於容方素心安然無恙的，那… …到底是什麽帶來了變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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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第一個晃過的是楊濟的身影，但馬上被推翻了，怎麽會想到他，跟他有什麽關係？出於遷怒的緣故，老太太去世後，逸夢也很少聯係楊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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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個念頭飛快閃過。時間卻隻是一眨眼的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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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素心繼續說著：“逸夢，你知道自己是養女，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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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果然，就是要說這個！逸夢低垂著頭，隱隱有一種絕望的感覺，手心裏不知何時攥的花葉掐出了汁水來，揉爛的花瓣並不比泥土更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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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娘對不起你啊，讓你受了那麽多的委屈！”方素心淚水漣漣，默默流淌的眼淚不及被風吹幹又被新的覆蓋，多少年的秘密一吐而出。又是傷感又是快意，“其實，你是娘的親生女兒，你的爹爹，他是一個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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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艱難的一句話說出來了，後麵的就好說多了，逸夢不是第一次聽，還在繈褓中的時候，就總是聽到方素心用一種很夢幻的聲音反複訴說著那個男子的種種，反複說著想念，反複說著愛意，逸夢已經聽得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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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不做聲，殷紅的汁液積滿了便從手心流出來，滴在白紗裙上，點點斑斑，若淚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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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候，我以為就是那樣死了也是甘願，卻不想，有了你… …他待我有多好，我就有多愧疚，一天天，一年年，都不曾稍減，我準備用一輩子的陪伴來填平那份歉疚，卻不想，有些是越積越多的… …曾經想，若是這世上從來不曾有個我就好了，那就不會再有痛苦，不會再有悲傷，不會再有此時的掙紮兩難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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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素心的目光似乎透過逸夢在看別人，沒有焦距的眼中時而浮現出美好向往時而浮現出掙紮迷惘，這麽多時日，反複的糾結到此時傾訴而出，竟然洶湧如潮水不可阻擋，也就忘了，眼前聽話的人是自己的女兒，才十二歲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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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夢一直靜默地立著。聽著方素心的心路曆程，聽著她的痛苦她的困惑她的無助，如同最好的傾聽者常做的那樣，她聽著，卻一語不發，給人一種一切都可以對她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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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未嫁女，人生已渺茫。按照齊氏的性子，她是絕對不會給自己安排好婚事的，方素心所想也不過是找個地方終老，那人出現得是那麽及時，在她最寂寞最孤苦，對未來最迷茫的時候出現，又是那般的****瀟灑，溫柔繾綣，她怎能不愛？隻恨不得將自己揉碎了給他帶走，又怎會在乎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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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以為那是一場夢，幸福而快樂，短暫而難忘的夢，因為他隻在夜中來，來去無蹤影，連半點痕跡都不曾留下，她便一直以為那是一場夢，夢麽，怎麽樣都可以，可以不理會那些世家規矩，可以不理會旁人如何，她的眼中隻有那麽一個人，常常想，若是真的有這麽一個人，為他死了也是甘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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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竟然不是夢。腹中的胎兒帶給了她新的欣喜，是他的啊，是他的孩子啊！堅持留下來，也是留下了一個微茫的希望，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夠迴返，希望他能夠接走自己，不再受這塵世苦難，誰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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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嫁人了，她還是生子了，她還是… …愛上了她的明瑞哥哥。若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悔嗎？在惴惴不安怎樣保住秘密的時候，她的確後悔過，後悔當初的輕率莽撞，但，若是再來一次，她還是願意結那一段孽緣的吧，那份心動那份情，都不是假的，她騙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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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陳明瑞，時至今日，是愛多一些，還是愧疚多一些，還是親情多一些，她已經不能分辨，她的明瑞哥哥已經成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三月不見，生已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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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夢，你走吧，遠遠地走吧，去找你的父親，去過你想要過的生活，怎樣都好，就是不要再留下來了，不要再出現在他的麵前，你是我一生的汙點，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我對他的不忠，逸夢，娘對不起你，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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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到最後已經決絕，方素心背過身去，淚流滿麵。逸夢則如墜冰窟，全身冰冷，一生的汙點，最後，就是這樣的嗎？她曾經想過很多次，若是陳明瑞發現了，紙包不住火了，自己該怎樣，她想過要帶著方素心走，甚至還想過要怎樣應付陳明瑞的追殺，卻唯獨沒有想過，事到臨頭，最先放棄她的竟是方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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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可頂著未婚生子的名聲也堅持要生下自己的方素心，寧可冒著被發現的風險也要把自己帶在身邊的方素心，這人世間給自己第一份溫暖的方素心，如今，她是在親手斬斷這份親情嗎？是要親手結束自己的後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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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了一個男人生下了自己，為了另一個男人要趕走自己，方素心，你的每一份愛都是這般至情至性嗎？那麽，我該怎麽辦？我這個汙點該怎麽辦？人生，不是錯了用橡皮擦擦一擦就可以改正的，已經犯了的錯真的可以推翻不見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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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東門往南行，有一座小山名喚香山。遍植香氣濃鬱的花木，因而聞名，陳家在這裏有一座小小別院，是為了踏青準備的，風景優美，又無人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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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素心管理陳家事務多年，對這處別院自是了然於心，聽到逸夢提議出門，也動了心思，讓人迴了陳明瑞，果不其然得到他正在忙的消息，然後母女二人就帶了些丫鬟侍衛動身往香山別院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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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不知道咱家還有這樣的一處地方，想來一定很不錯！”逸夢坐在馬車上還是略有吃驚，這樣的好地方都可以圈成自家領地，不許外人進入，世家權勢之大可見一斑，嗬嗬，不知道這算不算占山為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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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方素心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她的心情煩亂，都沒有聽到逸夢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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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夢迴首，看到方素心心不在焉的模樣。勸說：“娘，都出來了，不要總是想那麽多，放鬆心情看看風景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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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有什麽事情總是被方素心記掛心頭，按說，那位老祖宗都走了，沒有什麽秘密被揭露的威脅了，怎麽方素心此時的不安更甚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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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會兒咱們母女二人好好看看風景！”方素心溫柔一笑，卻不能讓逸夢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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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才過午，到了別院也沒休息，方素心就提議要去爬山，香山既不高也不險，反而一路上的花木可觀，逸夢立即舉手附和，卻不明白為什麽不能夠帶丫鬟侍衛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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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在自家地上，又不走遠，要那麽多人跟著做什麽，讓侍衛也休息一下，丫鬟們去準備飯食好了！”方素心理所當然地安排著，瑾蘭略有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最後也沒有提出什麽反對意見，聽命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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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貫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方素心竟然喜歡登山？逸夢覺得不可思議，但還是積極投入到登山賞景的運動之中，山路崎嶇，有些地方還不太好走，羊腸小道的路兩人總要錯開一步兩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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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遠附近。也就這香山還有可觀之處，卻也僅限於這個時候。”站在半山腰，方素心的心情似乎好了許多，給逸夢說著這香山來曆，“落花成塚，積香成丘，這香山最初也不過是個小丘罷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成了山，這山最特殊的地方外人都不知道，原是山中那眼溫泉，雖小，卻實在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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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溫泉嗎？那就難怪了，我記得這花不是這時節開的哪！”隨手拉來一枝乞香，細碎的小朵花一簇簇在綠枝上，十步之外就可以聞到那淡淡的幽香，離近了更是馥鬱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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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素心也笑了，說：“很有可能，熱水的確是容易催生花朵，沒想到逸夢也知道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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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委屈你了。”方素心突然而來的話讓逸夢的笑容一頓，這個腔調。怎麽，顰著眉放手，乞香一搖，散掉若幹花瓣又迴複了原位，與眾花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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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在說什麽呢？有什麽委屈不委屈的，女兒在靈門很好啊！師父也好，師兄也好，他們都對我很好的！”故做嬌憨地扳著手指頭，嘟著嘴細數，“而且，女兒現在學會很多東西哪！還要感激娘送我去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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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最應該感激的還是陳明瑞，沒有他的一力支持，自己怕是永遠都要困守在陳家大宅之中，直到出嫁，換一個地方困守，然後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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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生活不好嗎？可是爹爹對娘很好啊！別人都很羨慕娘哪！”逸夢一味地裝傻充愣，張了嘴還想再說什麽。卻突然垮下雙肩，不再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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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來的遲早都會來，擋是擋不住的，她大約可以猜到方素心要說什麽，關於自己的，被方素心當做秘密的身世，但，逸夢很不想聽，如果有一天方素心告訴自己這個秘密，那麽說明，說明，現在的生活一定有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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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平靜靜的不好嗎？到底是什麽迫得她要告訴自己呢？是陳明瑞知道了嗎？不，不可能，若是他知道了，以他一貫強勢的作風，是斷不會容許方素心有時間告訴自己，甚至於容方素心安然無恙的，那… …到底是什麽帶來了變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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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第一個晃過的是楊濟的身影，但馬上被推翻了，怎麽會想到他，跟他有什麽關係？出於遷怒的緣故，老太太去世後，逸夢也很少聯係楊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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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個念頭飛快閃過。時間卻隻是一眨眼的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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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素心繼續說著：“逸夢，你知道自己是養女，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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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娘對不起你啊，讓你受了那麽多的委屈！”方素心淚水漣漣，默默流淌的眼淚不及被風吹幹又被新的覆蓋，多少年的秘密一吐而出。又是傷感又是快意，“其實，你是娘的親生女兒，你的爹爹，他是一個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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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艱難的一句話說出來了，後麵的就好說多了，逸夢不是第一次聽，還在繈褓中的時候，就總是聽到方素心用一種很夢幻的聲音反複訴說著那個男子的種種，反複說著想念，反複說著愛意，逸夢已經聽得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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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不做聲，殷紅的汁液積滿了便從手心流出來，滴在白紗裙上，點點斑斑，若淚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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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候，我以為就是那樣死了也是甘願，卻不想，有了你… …他待我有多好，我就有多愧疚，一天天，一年年，都不曾稍減，我準備用一輩子的陪伴來填平那份歉疚，卻不想，有些是越積越多的… …曾經想，若是這世上從來不曾有個我就好了，那就不會再有痛苦，不會再有悲傷，不會再有此時的掙紮兩難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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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素心的目光似乎透過逸夢在看別人，沒有焦距的眼中時而浮現出美好向往時而浮現出掙紮迷惘，這麽多時日，反複的糾結到此時傾訴而出，竟然洶湧如潮水不可阻擋，也就忘了，眼前聽話的人是自己的女兒，才十二歲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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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夢一直靜默地立著。聽著方素心的心路曆程，聽著她的痛苦她的困惑她的無助，如同最好的傾聽者常做的那樣，她聽著，卻一語不發，給人一種一切都可以對她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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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未嫁女，人生已渺茫。按照齊氏的性子，她是絕對不會給自己安排好婚事的，方素心所想也不過是找個地方終老，那人出現得是那麽及時，在她最寂寞最孤苦，對未來最迷茫的時候出現，又是那般的****瀟灑，溫柔繾綣，她怎能不愛？隻恨不得將自己揉碎了給他帶走，又怎會在乎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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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以為那是一場夢，幸福而快樂，短暫而難忘的夢，因為他隻在夜中來，來去無蹤影，連半點痕跡都不曾留下，她便一直以為那是一場夢，夢麽，怎麽樣都可以，可以不理會那些世家規矩，可以不理會旁人如何，她的眼中隻有那麽一個人，常常想，若是真的有這麽一個人，為他死了也是甘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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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竟然不是夢。腹中的胎兒帶給了她新的欣喜，是他的啊，是他的孩子啊！堅持留下來，也是留下了一個微茫的希望，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夠迴返，希望他能夠接走自己，不再受這塵世苦難，誰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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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嫁人了，她還是生子了，她還是… …愛上了她的明瑞哥哥。若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悔嗎？在惴惴不安怎樣保住秘密的時候，她的確後悔過，後悔當初的輕率莽撞，但，若是再來一次，她還是願意結那一段孽緣的吧，那份心動那份情，都不是假的，她騙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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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陳明瑞，時至今日，是愛多一些，還是愧疚多一些，還是親情多一些，她已經不能分辨，她的明瑞哥哥已經成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三月不見，生已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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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夢，你走吧，遠遠地走吧，去找你的父親，去過你想要過的生活，怎樣都好，就是不要再留下來了，不要再出現在他的麵前，你是我一生的汙點，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我對他的不忠，逸夢，娘對不起你，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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