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沒法洗了,換身幹淨的衣服睡吧。”


    三葉指指自己裹著毛巾的腦袋,睡不了啊師傅,我頭上都是泡沫。


    孟映生說:“你在家裏等著,師傅去錢大爺家一趟,看他家有沒有電,要是有,師傅就給你打電話,你過來……算了,師傅迴來接你。”


    話落,他就撐開雨傘出了門。


    三葉跟一根蠟燭相伴,師傅在小樓房裏放了八卦鏡,孤魂厲鬼是不敢靠近的,她上網刷刷新聞,進道界的群看了看,三更半夜的,群裏還有人在說話。


    這一行免不了要在夜間幹活。


    三葉欲要退出去,發現有人加自己好友,有好幾個,其中一個是方小如,她尚未有所動作,方小如就找她了。


    【三葉,看到你進群了,替你高興,以後你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問我,我道行比你深,經驗也比你多,在道界我認識很多同行,道術方麵的問題基本都能幫你解答。】


    【有時間一起出來逛街啊,愛你。】


    最後還有個麽麽噠,窗口滾下來一堆親嘴的小表情。


    三葉準備敲字,想想又算了,方小如當她睡了,是在給她留言,她明天迴吧。


    盯著那個“愛你”看了好一會,三葉才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方小如跟她隻見過一麵,那天相處的其實不怎麽好,聊不到一塊去,對方是怎麽打出來那兩個字的?


    她想不通。


    不多時,孟映生迴來接走三葉。


    人上了年紀,七八點就會睡覺,早上四五點醒,錢大爺這會已經開始了他的一天。


    三葉洗澡的時候,孟映生在堂屋陪錢大爺嘮嗑,這麽一番折騰,他的睡意早就跑沒影了。


    堂屋南邊的牆上貼了幾排獎狀,全是錢越山的,有三好學生,也有各種競賽,錢大爺隔三差五的擦擦灰,寶貝著呢。


    “孟天師,你們這一行有五險一金嗎?”


    孟映生正在看牆上的一張老照片,他沒聽清:“大爺你說什麽?”


    錢大爺重複著說:“現在上班不都給五險一金嗎?你們驅鬼師有沒有?”


    孟映生沉默了有一個世紀那麽長:“沒有。”


    錢大爺好像有些意外:“那也挺不容易的。”


    孟映生說:“是啊。”


    錢大爺又問:“連養老保險都沒有?”


    孟映生說:“沒有。”


    “那這一行不行啊。”錢大爺頗為感慨,看過去的目光充滿了同情,“意外保險呢?”


    孟映生都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他掐眉心,看來功課還是做的不夠多。


    三葉洗好換孟映生。


    錢大爺不心疼自己那點電,他在三葉麵前分外的慈祥,拿出蜜棗給她吃,還讓她多吃兩塊。


    三葉吃著蜜棗,聲音模糊的說:“爺爺,雨,停了。”


    “是停了,就是雷陣雨,一陣一陣的,長不了。”錢大爺說,“你跟你師傅晚上不睡覺,幹什麽去了?”


    三葉說有事情。


    錢大爺關心的問:“身體吃不吃得消啊?”


    三葉說可以。


    錢大爺慈愛的望著女孩,歎了一口氣:“爺爺原來是有孫女的。”


    三葉停下吃蜜棗的動作抬起頭。


    錢大爺用布滿老年斑的手擦擦眼睛:“一歲多的時候沒了,不然她也得……”


    他比劃著:“有這麽高。”


    三葉沒問是怎麽沒的,她隻是安靜的聽著。


    錢大爺嘮叨起來,前一刻說過的話,下一刻會重複,一個事反反複複的說,三葉沒有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一直在聽。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全都是定好了的。


    錢大爺說著說著,就說到了自己的孫子:“越山那孩子懂事,心裏什麽都明白,他把自己弄的張牙舞爪,是不想我們爺倆被人欺負。”


    三葉微微一愣。


    “他爸不是個東西,在國外娶了老婆生了孩子,不迴來了。”錢大爺冷哼,“我不找就不給電話,生活費都不打,壓根忘了自己還有個親爹跟親兒子,做人忘本,我這個當老子的都沒臉見老祖宗!”


    三葉拍拍老人的後背,幫他順順氣。


    錢大爺緩了緩說:“小三葉,越山還小,路沒鋪開,將來什麽樣還不知道,要是,要是他出息了,你跟他好了,爺爺我去了地底下都能樂嗬。”


    不等三葉表態,他就說:“如果就是不喜歡,那做對能在關鍵時候搭把手的兄妹也是好的,爺爺知道你是好孩子,沒有壞心眼,有你看著他,爺爺放心。”


    三葉心頭一跳:“爺爺,你,你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年紀大了,不中用了。”錢大爺說,“人一老,心裏就是裝的再多,也做了什麽,老了啊,做不動了,要做什麽就得趁著年輕的時候做,老了隻有後悔的時候。”


    三葉心裏生出幾分感觸。


    淋了場雨,三葉感冒了,嗓子疼,還時不時的流鼻涕,她把鼻子捏的發紅,看起來慘兮兮的。


    孟映生拿走她手裏的拖把:“都感冒了還拖什麽地,上樓躺著去。”


    三葉搖頭。


    孟映生看到她左邊眼睛那裏有根睫毛,不知道什麽時候揉下來的,就下意識把手伸過去,想給她弄掉。


    三葉後退幾步捂住嘴巴。


    孟映生對她的反應感到不解:“你幹嘛呢?”


    三葉的聲音從手心裏傳出來:“會傳,傳染給,給你。”


    孟映生不禁失笑:“不會。”


    但三葉還是跟師傅拉開了距離,因為感冒很不好受。


    .


    快十一點那會,三葉在房裏摸摸師傅給的桃木劍,拿軟布一寸寸的細心擦拭,樓下突然傳來巨大聲響,嚇的她趕緊放下桃木劍下樓。


    廚房裏像是被人||入||侵|過,灶台上有切成大塊的土豆,地上也有,到處都是水漬,油還灑了,亂七八糟。


    三葉看了眼趴在地上的平底鍋,眼睛瞟向罪魁禍首——她的師傅。


    孟映生可以確定,他從小徒弟的眼裏看到了嫌棄。


    “道觀裏有燒飯的,師傅隻管修道。”


    “噢。”


    “所以師傅剛才是人生第一次下廚。”


    “噢。”


    就噢?別的呢?不能給個台階讓師傅下來?孟映生看小徒弟沒有那個意思,隻能自己找台階,他麵上淡定的說:“新手上路,難免手忙腳亂,能理解?”


    三葉抿嘴憋笑,認真的說:“能。”


    孟映生撿起平底鍋放到灶台上,完了又去撿土豆,腳踩到什麽,他湊頭一看,是半根蔥。


    三葉看不下去:“你,你出去,我來弄,弄飯。”


    孟映生正想再為自己辯解兩句,就被徒弟推到了外麵,緊跟著廚房的門就關上了。


    “……”


    孟映生真實演繹了一把什麽叫初衷是好的,結果卻慘不忍睹。


    午飯還是三葉燒的,她感冒沒胃口,還是燒了幾個菜和一個湯,沒有隨便應付。


    孟映生問她有沒有發燒。


    三葉在走神,額頭上有微涼的觸||感,伴隨著溫和的聲音:“低燒。”


    她用手捂住臉,低燒嗎?那為什麽她的臉這麽燙……


    下午孟映生打著坐,手機響了,楚白打來的,說在他家門口,他說:“三葉在。”


    “門是開著的,我不好進去。”楚白說,“我讓三葉把你屋裏的八卦鏡拿下來,還有其他大大小小的玩意兒,她不敢,那我隻能找你了。”


    孟映生起身開窗往下看,發現楚白不是自己來的,還帶了個女鬼。


    第25章


    當楚白說自己遇到真愛的時候, 孟映生覺得他的腦子被驢踢了。


    “你是個驅鬼師。”


    楚白撥了撥手上的黑鏈子, 原來綁了一顆黑色珠子, 前段時間加了一顆, 他現在是二級驅鬼師:“這一點不用你提醒我。”


    孟映生嗤笑:“我還以為你忘了。”


    換做平時的楚白, 已經杠上去了, 這會的他沒有, 眼神灼熱的望著不遠處的女人:“老孟, 跟你說實話, 我閱女無數, 從來沒見過她那樣讓我一眼就心動的, 真的就一眼。”


    “當時我在西平驅一個吊死鬼, 發現山林裏有鬼氣就過去了一下, 看到她的一瞬間,我的腦子裏就蹦出課文上的那兩句話,所謂伊人, 在水一方。”


    楚白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麵,自言自語的說:“她轉過頭看我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靈魂出竅了, 你能聽得懂我的意思嗎老孟?雖然我知道你沒長情根, 但我覺得你是能理解的, 你試著理解一下。”


    孟映生無法理解:“她是鬼。”


    “鬼怎麽了?”楚白扯扯嘴皮子,“愛情無界線。”


    孟映生淡淡的說:“你走陽路, 她走陰路, 走不到一塊去。”


    楚白:“我可以走陰路啊, 完全沒有問題。”


    走陰路?損陽壽?瘋了,孟映生搖搖頭:“你自個慢慢美吧,我打坐去了。”


    “打什麽坐啊,這又不是在道觀裏。”楚白一把握住孟映生的手,“老孟,她很可憐。”


    孟映生嫌惡心的將手拿開:“這世上可憐的人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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