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軍五年、做了半年的步兵,四年半的汽車兵、一年到頭一半時間訓練新兵駕駛員,一半時間就是執行一些任務或搞訓練。我們部隊裏有一句很有名的話,步兵緊炮兵鬆、稀稀拉拉汽車兵,狗偵察鳥通信、給吃給喝炊事媽。


    我們軍據說當時是整個解放軍序列裏最落後的一支部隊,怎麽個落後法呢、我當步兵的那個旅,還是個摩步旅、就字麵意思解釋、我們在行軍的時候,行軍載具還是摩托車。這種情況到後來我調去汽車團做軍械員的時候、還是一樣的,因為那時我們的武器還是八一杠,其他兄弟部隊九五都快淘汰了。


    對比同齡人來說,我可能是比較早拿駕駛證的、十八歲就拿了b2的駕駛證,開上了各種車。像最開始的狗頭平頭柴、北京、東風、歐曼等等,因為我的兵種就是軍車駕駛員,所以一天中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跟它在一起。


    我的教練班長教我開車的時候,常說的一句話”開車就是手握生死盤、腳踏鬼門關“,還有就是對車要像對自己女朋友一樣去愛護,因為你如果不照顧好它、它要發起脾氣來、很可能就是車禍人亡。雖說話是比較誇張、但從一個職業司機的角度看,是非常正確的。


    當然、除了學習一些正常的駕駛相關知識外,從老班長們多年的駕駛經驗裏也學到了不少規矩和習慣。比如生靈車前過、破財準消災,也就是當你在行駛時、突然有小動物從你的車前跑過去,就要立馬扔些硬幣出去。尤其是黃鼠狼、兔子、刺蝟、蛇、老鼠這幾種,具體的原因不知道,按老班長的話就是災難預警要破財消災,這個習慣也一直跟我到現在。


    關於這件事、我自己也有一次親身的經曆,但兩者能不能掛上勾就不得而知了。那次確實是我這輩子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事後排長跟連長也都嚇壞了,為此我還特地點了三根煙以示感恩。


    那是一次常規的夜間駕駛訓練、我帶著班上兩個新兵在營區的訓練場跑圈,那時候我已經是有著兩年帶班經驗的班長了。我們因為是汽車團、平時要經常訓練,所以我們的訓練場很大,最外側一圈要有四公裏多。


    這種夜間駕駛訓練是教學加訓練的形式,所以跑一圈下來要花個二十分鍾,晚上八點多的時候,連長對講機裏讓跑完一圈後就收車迴連隊。我因為教的過於認真,被落在了最後麵、於是我就親自開車往集合點,連長在對講機裏不停的催促著、我一腳油門飛馳起來。


    在轉過一個彎的時候、車前麵一個影子一下竄了出來,我一個急刹、車輪在地麵上擦出一股焦糊的味道。那黃色影子也一下站住了,我仔細一瞧、是一隻成年橘貓大小的黃鼠狼,那黃鼠狼看到我的車刹住了,抬起腦袋向我們這邊嗅了嗅,然後飛快的朝路的另一邊跑去。我見沒出啥問題,就發動汽車繼續往集合點開、在距離目的地還有三四百米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來剛黃鼠狼過車頭、忘記扔硬幣了,便趕緊讓副駕駛的兵衝窗戶外補扔了一枚一塊的。


    由於第二天要進行外訓、就是城市道路駕駛訓練,所以我們收車比較早、集合後,連長簡單交代了幾點注意事項後、就解散迴去準備熄燈休息了。


    第二天、我們檢查完車況後就出發了,訓練一直持續到了下午,因為卡的返迴時間有所偏差。車隊迴去的路上碰到了下班高峰期、加上又是新兵駕駛,直接拉低了行駛的速度。


    我的位置是在中間的、主駕駛和副駕駛各一個人,後麵車廂裏還有倆。對講機裏、連長要求所有車輛提速,各車也都按命令加快了速度,車隊行進時、頭車提高五碼,後麵的車要以更高的速度才能跟上,就這樣一輛比一輛還快。


    在距離營區還剩三四百米的時候、前麵一輛拉滿麥秸稈的農用車擋住了路,我讓開車的那個兵觀察好情況後超車,那個兵按我說的打轉向燈鳴笛打轉向準備超車,這時我看見迎麵一輛無廂的半掛車正在勻速開過來。


    因為距離也遠、就沒有提醒,這時候手裏的對講機剛好掉了、我低頭撿了一下對講機,等我再抬頭向前看時,發現對麵那輛掛車竟加速向我們衝來,那個開車的兵竟也沒有做任何避讓並道的動作。我心裏頓時就慌了、電光石火間,我無意識猛的撈了一把方向盤、半掛車擦著我們車就衝了過去。


    兩車相交的瞬間、我看見,我車的後視鏡跟那輛車的後視鏡相距也就兩指,然後那車也沒減速直衝了過去。我後背冷汗都出來了,對講機傳來後車排長的罵聲,我也是火的不行、生氣的問那個開車的兵沒看到車來嗎,他也嚇的說不出話了。


    迴到營區後、排長跟連長來問我是不是不要命了,我趕緊解釋說新兵沒有處理好突發情況,這事也就過了。


    晚上吃過飯後、那個開車的新兵悄悄告訴我,當時他看見路邊一隻大黃鼠狼在望向我們的車,他當時就愣了一下,然後就差點出了事。


    對於這種托辭、身為班長的我當然是第一時間予以糾正,但晚上我還是找到排長說了一下事情經過,包括頭天晚上時候的遭遇。我們商量了一下、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保證訓練安全的原則,當晚我帶著一個兵悄悄到了撞見黃鼠狼那個地方簡單拜了拜。


    到這裏、可能就會有人跳出來質疑,但當時我們營區這種怪事也是時有發生的,大家也都心照不宣、也是為了讓自己心安,後麵確實也沒有在出現其他的事情。


    還有一件更為離奇的事情是發生在一次運輸任務中,我們接到了上級的命令、要去接一批新裝備。團裏派了一輛勇士指揮車和兩輛運輸車,軍務股長帶隊,加上五個駕駛員、五個警衛員,我剛好又是駕駛員又是軍械員、所以也被選到隊伍裏了。


    頭車勇士坐了五個人、軍務股長、一個駕駛員和三個警衛員,後麵兩輛運輸車各坐了三個人、主副兩個駕駛員和一個警衛員,而我被分配到尾車上任副駕駛員。我們一行人是在早上出發的、任務時間是三天,來去兩天加一天接收裝備和休整。


    路程比較遠、行進速度很快,路線也是提前規劃好的、但我們兩輛運輸車沒有手機導航啥的,就隻能跟住前車。這種情況下、駕駛員就很容易疲勞,在我們日常的訓練中有一項是車輛行駛中主副駕駛員互換位置,目的是戰時主駕駛員犧牲或受傷時、不耽誤任務的執行,要求車輛保持正常速度行駛、主副駕駛員交換位置。所以、這次任務中,我們也是充分運用了這一技能。


    大車沒小車開的快、頭車又要控製好速度,導致車隊整體的速度不快,一直到了晚上九點、目的地還沒到。前麵的車開的也越來越快,估計也是著急了、可這樣導致的結果就是後麵的車跟不上,一開始、還能在對講機裏保持溝通,在一個路口後,我們還是掉隊了。


    其實這時候已經離目的地不遠了,但因為目的地所處的位置比較偏僻,小路套大路的那種、沒人帶都找不清方向。我透過車窗觀察了一下路況,發現前後沒有一輛車、雙向單車道的兩邊要麽是大片的樹林,要麽就是農田,根本就沒有可參照的標誌物。


    ”咋辦、現在對講機也聯係不上了。“


    我們車上的警衛員有點著急,一邊抱著對講機唿叫、一邊詢問邊上的主駕駛,我們仨、兵齡最長的就是主駕駛,所以現在他自然而然也是我們這輛車的主心骨。


    ”不急、從剛掉隊的位置到現在,也就這一條主路,前麵車也不太可能走小路,再往前走走。“


    主駕駛的話讓我倆稍作心安、警衛員繼續對著對講機唿叫著,我則仔細觀察著外麵的路況。慢慢的、我發現路上突然起了薄霧,天又黑、感覺能見度變的更低了,大車的遠光燈孤零零的在路上亮著,前後有半小時沒過車了,好像我們突然開到了另一個世界一樣。


    在我正思考的時候、汽車突然左右搖晃起來,像是突然開到了坑坑窪窪的石頭路上,我趕緊搖下窗戶伸頭朝下看去、剛剛平坦的柏油路已經變成的一條石頭路。這時、主駕駛也放慢了車速,我轉頭問他。


    ”是不是走錯路了?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走錯路就麻煩了。“


    ”在往前走走看、如果還是這種路,就掉頭迴去。“


    主駕駛認真把著方向盤,頭也沒抬的迴答我,警衛員這時也抬起頭四下看著,突然冒了一句。


    ”我靠~前後一輛車都沒有,竟然連個路燈都沒有!“


    我也發覺了這個情況、趕緊四下看看,發現還真是如此。雖然車速慢了、但還在不停的向前開,駕駛室一片安靜,我們三個都在觀察著外麵道路的情況。突然、路邊的一塊路牌吸引了我的目光,我指著路牌對主駕駛說。


    ”前麵有塊路牌,我們停下看看現在在什麽位置。“


    車很快停在了那塊路牌前,我透過車窗看清了路牌上的字,紅漆刷成的兩個殷村大字赫然出現在我們麵前,在周圍夜色的映襯下顯的格外紮眼。我剛想下車再四處看看有沒有住戶人家可以問問路,主駕駛的老班長叫住了我。


    ”先別下去了,我感覺有點怪、這方圓幾裏也沒看見有什麽人家,不行再往前走走看看。“


    我們三個就在車裏停了有五分鍾,前後仍沒有車或人出現、於是就繼續往前開,又開了一會,前麵的路好像沒有頭似的、周圍的霧氣也是越來越濃,警衛員看著周邊的環境,有點猶豫的說。


    ”不行掉頭吧,我看這路不對啊。“


    我倆也沒反對、立即掉頭往來時的路開去,因為路已經走過一遍了,所以車速也很快,不多時、就路過了剛剛那塊寫著殷村的路牌。車在路上一顛一簸的向前行駛著,我透過後視鏡看著那塊路牌,越發的覺得很詭異。霧沒有消散的意思、車燈的照射範圍也是越來越小,我們三個沒在說話、就靜靜的看著前麵,這時、前麵不遠處隱約的又出現了一塊路牌,我心一鬆、感覺終於找的路了。


    可就在路過那塊牌子時,我頓感一陣恍惚,因為那塊牌子上出現了兩個熟悉的字、殷村。我抬手指著那塊路牌,有點緊張的說道。


    ”我靠~剛不是已經路過這個地方了嗎?“


    他倆也順著我手指的方向,也看到那塊路牌、一時間也不知道什麽情況。老班長沒有迴話、給了一腳油門,車速立馬提了上去,我跟警衛員對視了一眼,也都是滿臉詫異。車又快速行駛了一陣、按道理前麵肯定到路口了,可前麵的路仍舊是霧蒙蒙的一片、像是看不到頭,就在這時,前方的一塊路牌再次吸引了我們的注意,我心裏一股不好預感升起。


    果然、還是那塊牌子,警衛員緊張加著急、開口罵道。


    ”操~什麽情況啊、這是、這他媽是遇到鬼打牆了啊~“


    他話一出、我心頭也是一緊,這不是鬼打牆的話也說不通了。老班長還是沒說話、又給了一腳油門,汽車飛速的再次路過那塊路牌,拚命的朝前開著。不出所料、在開了一段時間後,前麵再次出現了那塊路牌,老班長也沉不住氣了,一腳刹車停在了那塊路牌前,氣唿唿的說道。


    ”他媽的~我就不信邪了,我下去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


    車停穩後、老班長打開車門跳了下去,我示意警衛員留守在車上、也打開車門跳了下去。我倆圍著那塊路牌轉了一圈,除了上兩個紅漆大字,別的什麽也都沒發現,老班長遞給了我一根煙、自己也點了一根,無奈的說。


    ”真的是出門沒看黃曆、碰到這種破事,這他媽什麽人都敢搞啊!“


    我抽了兩口煙、也是無奈的笑笑,說實話、從軍以後、夜路走的多了,這種事情也不會給我們太大的影響。借著下車的時間,我活動活動了身體、眼睛的餘光突然瞟前車前方的路上,像是有個人影在緩緩朝我們這邊走來,我轉過頭指著前麵,對身邊的老班長說道。


    ”班長、前麵好像有個人。“


    老班長應聲朝車前麵的路看去,也發現了那個人影,我倆默契的對視一下,老班長迎著那人走了上去,我拍了拍車門、提醒警衛員注意一下,也跟著老班長的後麵走了過去。


    走了約三四十米,我倆看清了對麵的那個人,那是一個身著老式軍裝的老人,見我倆走了過來、那老人止住了腳步看著我倆。老班長快步上前,先是敬了一個軍禮、然後張口說道。


    ”老鄉、麻煩問一下這是什麽地方,我們出任務迷路了。“


    話音剛落、我倆也到了那老人的近前,這時、我也看清了老人的樣子,差不多有七十多歲、一身老式軍裝很整潔幹淨,老人看著很精神、眉目間透露著一股子堅毅幹練。他看到我倆身穿軍裝、先是一臉詫異,然後奇怪的問道。


    ”你們怎麽走到這裏了?“


    ”時間太趕、我們路況也不熟悉,掉隊了、就走到這裏了。“


    老班長趕緊解釋道、那老人微微點點頭,然後迴頭看了一眼自己背後的路,然後轉過頭跟我倆說。


    ”嗯~你們再往前開、有個一公裏見路口右轉就到大路了。“


    我倆連聲道謝,老班長緊跟著給那老人遞了一根煙,那老人接過煙、對我倆說道。


    ”天很晚了、你們趕緊走吧,別耽誤了你們的事情。“


    我倆又對著老人敬禮道謝、沒在囉嗦,轉身走到汽車前,上車就往前開去。通過後視鏡、我看見那老人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我們,逐漸消失在濃霧裏。汽車開了一公裏後、果真到了一個路口,我們按老人的話右轉後又開了一段時間,看見了停在路邊等我們的車隊。


    帶隊的軍務股長看見我們歸隊後、又交代了幾句,抓緊上車繼續趕路了,後麵就一路順利。我們到了目的地、休整一晚後,接受了新的裝備、然後又休整了一晚,第三天一早就返迴了營區、迴去的路上也是相安無事。休整的那晚、老班長把我們的遭遇一五一十的匯報給了軍務股長,雖有諸多的問題解釋不通,但並沒發生其他問題、也就沒有去在意。


    當了四年多的汽車兵、雖有很多起伏,但都相安無事、也算是我人生中一段寶貴的經曆財富。


    身著戎裝保家衛國、從古至今,無論何時何地、軍人的正氣是永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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