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音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瞥,繼續訴道:“我一個風塵女子,身世飄零如浮萍陌草,無依無靠嚐遍世間艱辛,終是心灰意冷,一再勸自己放下清高執念,索性尋個殷實人家嫁了,無論做小伏低還是為奴為婢,好歹能有屋簷遮風擋雨,一日三餐飽飯,其餘別無所求。


    我來到廣寧城時,正是想通了的時候,索性央求那簪花館的老板替我開場子競價梳攏,本以為煙花之地難覓良人,不想老天垂憐,讓我有幸得王爺垂青。”


    “真真是天可憐見!”慕夫人又雙手合十朝天拜了拜,“有緣分的人,終能走到一起!”


    說罷,又向老王妃懇切道:“嫂嫂,觀其相貌聽其身世,分明就是夢珺沒錯!可憐這孩子鬼門關上走了一遭,曆經苦楚終得歸來,真是老天有眼,庇佑我慕家啊!”


    她兀自說得激動,老王妃卻仍存著幾分清醒,疑惑道:“這姑娘長袖善舞,我倒沒聽說過,夢珺那孩子會跳舞。”


    “其實,嫂嫂是會的。”慕雲歌忙在旁開口,“我記得曾聽嫂嫂提起,說她自小愛跳舞,但她爹娘不許,說聶家書香門第,千金嫡女理應端方穩重,豈能做那章台子色藝侍人的勾當,故而三令五申嚴禁她跳舞。


    嫂嫂嫁來王府後,自是不敢罔提此道,但她依舊打骨子裏喜歡跳舞,也曾在興致好時,背著人舞給我看,真是驚若天人,我到如今還記著。”


    “當真?”老王妃思忖了一番,方謹慎道,“還是要派人,去打探一番,方能下定論。”


    說罷,又向思音道:“姑娘不必擔憂,我今日叫你來詢問,隻因你生得酷似我那已故的兒媳夢珺。你且寬心住著,待我打探證實之後,定會給你,也給大家個定論。”


    思音聽了,忙叩首謝恩,老王妃此時心中已有七八分認定她就是夢珺,便示意月瓏攙她起來。


    思音斂裙起身,卻在不經意間露出膝蓋間的斑斑血跡,老王妃看得蹙眉:“這是怎麽弄得?”


    思音故作惶然道:“是奴婢不知禮數,今早衝撞了位姓蘇的姐姐,惹得她砸了花瓶……無妨的,娘娘不必掛懷。”


    老王妃尚未開口,慕雲歌已上前扶了思音,假惺惺勸道:“你剛迴來自然不清楚,她如今在表兄麵前正得寵,自然做什麽都是有理的,你定要凡事多忍讓,莫去招惹她。”


    思音忙低聲說“是”,老王妃麵上卻有些不快,冷哼道:“終究是鄉野丫頭,才跟了我兒幾日,無名無分便這般恃寵而驕!”又向思音道,“你且等著,待老娘替你正名,看那蘇丫頭還敢騎在你頭上!”


    老王妃說罷,便忿忿然起身走了,慕夫人自然也跟了出去,正廳內隻剩下思音與慕雲歌。


    慕雲歌亦移步欲走,卻在與思音擦肩而過時,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輕道:“恭賀嫂嫂,得償所願。”


    思音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又叮囑慕雲歌:“八字剛有一撇,切莫掉以輕心。”


    慕雲歌點頭稱是,便先一步走了。


    思音故作恭謙地垂頸低頭,目送表小姐離去,這才離開了熙華苑。


    卻在熙華苑門口,與個黑臉漢子不期而遇。


    “王妃,果真是你?”徐凱的聲音有些莫名的沙啞,近前兩步將思音上下打量一番:“還活生生的,真是……”他一時間激動得有些詞窮,“真是老天有眼!”


    思音下意識後退一步,眼角劃過一抹不可查的嫌棄,卻恭順道:“奴婢思音,不知將軍是否認錯了人。”


    “我怎麽可能認錯,我……”徐凱再向前半步,剛想說當年你從京城嫁過來,便是我帶隊去接的親,熟料眼前的女子卻愈發惶恐地後退了一步,行禮道:“奴婢告退!”


    說罷,便如受了驚嚇的兔子般,轉身急匆匆走遠。


    徒留徐凱愣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疑惑:她竟然不記得我了?!


    那她……到底是不是聶王妃?


    徐凱伸出簸箕大的手撓撓頭,深覺智商有些欠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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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7迴  帶你聽戲去


    “才來了一日,便這般恃寵而驕,欺負到咱們王妃頭上!”


    慧目齋裏,葡萄邊替蘇柒包紮,邊氣哼哼地抱怨,“區區一個秦樓舞姬,真是好大的膽子!”


    人家有王爺撐腰,自然是有底氣的……蘇柒在心底歎道,又“嘶”了一聲:“你輕點兒,疼!”


    葡萄看看自己因憤憤然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繃帶,將王妃的一根手指纏成了個蘿卜,又不禁心疼:“這麽大個血口子,能不疼麽。”


    那個失手落下的景泰藍瓷瓶,不但跪破了那舞姬的膝蓋,亦劃傷了蘇柒的手指,隻是那位沒心沒肺的王爺,眼裏隻有他新得的美人兒,不分青紅皂白便將她一通斥責,又豈會關心她滴血的手指?


    曾經他對她說,要“此生此世,護你周全”;曾經,他也曾許諾“誰敢動你一根頭發,我便讓他這輩子不好過”。


    這些話才說過幾日,猶在耳畔迴響,他卻已換了要護著的人。


    她與他,究竟緣何走到了這一步?


    蘇柒正哀哀地想著,葡萄卻有眼色地勸道:“王妃也不必太過傷心,這名門世家的男子,哪個不是妻妾成群?你看王府裏,二夫人彪悍至此,二爺都還有個妾室;更罔提三爺、四爺院裏那三五個鶯鶯燕燕,大抵有錢人家的男人皆是如此。我看咱們王爺對王妃您是長情,對那舞姬不過圖個新鮮,新鮮勁兒過了,自然就想起與您患難與共的日子了。”


    葡萄自覺說得在情在理,熟料她家王妃聽罷,臉上的神情卻添了幾分落寞。


    蘇柒自然知道,這時代的男子大多薄幸,三妻四妾習以為常,連黃四娘她爹這樣的暴發戶,都把小妾一個接一個地納進門。


    但她蘇柒就是這麽個固執的傻瓜,妄想一段情比金堅、完美無瑕的愛情,無論貧窮或是富貴,無論安逸還是漂泊,隻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彼此做彼此的依靠就好。


    這大概就是,話本子看多了留下的妄想後遺症吧。她深深歎了口氣,卻聽葡萄繼續嘟囔:“您可別嫌我囉嗦,我還想勸您一句,那日與王爺大吵大鬧,實在是不明智。你看那些大戶人家的夫人,哪個不是把自家相公哄著奉著,挖空心思把相公留在自己房裏,似您那般大吼大叫地將王爺往外轟,讓王爺顏麵全無,他能不生氣麽……”


    她這一番自以為是的理論,都要把蘇柒氣笑了,“小丫頭,你年紀不大,夫妻之道倒是懂得不少啊!”


    葡萄被她說得臉兒一紅,分辨道:“奴婢說得不是夫妻之道,是在大戶人家的安身立命之道。我好歹也在王府待了一年有餘,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麽?”


    蘇柒覺得這小丫頭難得這般語重心長過來人的樣子,正要讚她一句心眼兒見長,卻聽庭院裏傳來垂涎欲滴的一聲“什麽豬肉?莫非又有肉餅吃?”


    蘇柒見那得得瑟瑟一步跨進來的身影,忍不住便張口嗆他:“一提到吃的就哪哪兒都有你,跟餓死鬼投胎似的,你定然是個假的富家公子!”


    “話不能這麽說!”夏恪麵不改色心不跳,“大富之家自有珍饈,窮鄉僻壤亦有美味,各是各的特色。想當年咱們在山上,一日三餐的清湯寡水,把你吃得麵如青菜身如豆芽的,若不是哥哥我天天帶你上樹捉鳥下河摸魚給你補身體,你能出落成今日這般模樣?”


    蘇柒正尋思,這廝是在誇她生得好看?卻又聽他嫌棄地補一句,“怕是更沒法看了!”


    明知這人素來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蘇柒仍是氣鼓鼓啐道:“你若是存心來擠兌我的,不好意思,本姑娘今日已然心氣兒不順到極點,再被惹急了是要動手打人的!不想挨打就慢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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