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穀坐落在戈壁大漠之中。


    東麵是大夏國國土,西麵緊鄰西風王朝。


    穀中道路極為狹隘,最窄處僅容三騎並肩通過,兩旁則是斧劈刀削般的陡峭崖壁,連雄健的蒼鷹都不敢從穀中飛行,因此也被稱為鷹愁穀。


    陰陽穀乃是東西往來必經之路,也是連接大夏國進入中原的重要通道,自古便是戰場,隕落在穀內的名將不計其數。光是近百年來,西風王朝就有數十位三品以上大將軍長眠於此,隻要剛踏入穀中,就可感受到陰冷刺骨的氣息。


    入穀尚在陽間,出穀便是黃泉。


    陰陽穀,就是由此而來。


    隨著逐漸傳來馬蹄踩在土地上細微聲響,一隊近千人騎兵隊伍緩緩進入穀中。


    馬上的人均頭戴銅盔,露出濃密的胡須,背負大弓。有的腰間懸有彎刀,有的則手持長矛,從他們異於中原人的裝扮和長相,就可以看出是大夏國的騎兵。


    也就是中原人口中的蠻子。


    幾十年前,將中原殺的赤地千裏的蠻子!


    大夏國子民兒時能騎羊,引弓射鳥鼠,歲數稍微長些則射狐兔。他們生在馬背上,長在馬背上,無論男女,無論老幼,都能騎烈馬,挽強弓,可以說是舉國皆兵。


    用“兵利馬疾”來形容大夏國的軍隊,再也貼切不過。


    隊伍最前方一人,身形敦實,裹著厚厚的狐裘,頭戴貂帽,腰間的彎刀刀柄用黃金鑄造,刀鞘上鑲嵌著幾顆奪目璀璨的寶石,名貴異常。這位四十上下的大夏男子,就是這行騎兵的首領,大夏國千夫長唿衍淮。


    唿衍淮,大夏國左日賢王手下的得力幹將,隻差一步就晉升為萬夫長,統領一方。


    中原四大王朝,大多看重門戶出身,不看能力大小。將種子弟形成了不同勢力圈子,他們對於從底層攀爬上來的將領,十分排擠,甚至不擇手段打壓剛剛冒頭的青年將領,使得許多心懷抱負的軍中豪傑,剛要平步青雲便被一腳踩下,泯滅於那雙力所不能敵的黑幕之中。


    而大夏國則不然,首重軍功,隻要你身手了得,敢於衝鋒陷陣,再加上腦子伶俐點,就有希望統領千軍萬馬。


    唿衍淮還算運氣不錯,年少時帶著部落青壯殺了不少中原士卒,戰功卓著,被左日賢王另眼相加,在軍中給他謀了個千夫長的高位,統率千人輕騎。這對於毫無根基的平民來說,絕對是可以光宗耀祖的天大殊榮。


    唿衍淮能熬上高位,絕對是心思細膩之輩,他牽著駿馬韁繩,正在觀察陰陽穀地形。


    旁邊一個猶如響雷聲音乍起:“大人,中原豬羊怎麽還沒見著!”


    說話的是一位體態超出常人一倍有餘的大漢,鼻間戴有碩大耳環,醜陋異常。如此寒冷天氣也是****上身,露出極為壯碩的筋肉。肩部扛著一柄巨大的狼牙棒,並未騎馬,而是徒步走在千夫長身旁,狂野的身形加上碩大的武器,一看就是位蠻力無雙的悍將!


    唿衍淮輕輕一笑,用大夏國特有的語言說道:“石力兒,不要心急,過了這條山穀,就能見到中原人了,那裏有數不清的金銀,還有美貌的中原女子。”


    “我要將中原豬羊腦袋全都敲碎,把女子心肝全都下酒。”石力兒舔了舔嘴角,醜陋的臉上露出殘忍笑意。


    豬羊,說的便是中原人。


    陰陽穀附近,有不少西風王朝的遊牧部落,也有偵查敵人蹤跡的西風騎兵,還不乏利欲熏心的大型商隊。


    “獵羊頭”屬於大夏國用來斂財和搜刮奴隸的一種手段,蠻子們不定時來西風王朝騷擾一番,碰見男人抓迴去當做奴隸,女人,就帶迴大夏孝敬那些王公貴族,如果遇見西風王朝士卒,那就是最高興的事了,把腦袋割下去以後,按功行賞。


    唿衍淮囑咐道:“石力兒,每次‘獵羊頭’,你都把豬羊的腦袋敲碎,弄得左日賢王大人無法給你升官。你手上殺了不下千人了吧,卻還是個小小‘當戶’,這次可別依著性子來,記得把腦袋留下,也好迴去熬個大官坐坐。”


    割掉中原士卒的頭顱,可以迴去按照數目多少來依次行賞。一百顆頭顱,封為裨小王,一千顆頭顱,封為百夫長,這也是大夏國為數不多的升官途徑,“獵羊頭”的稱唿,便是由此得來。


    石力兒滿不在乎道:“當官沒意思,隻要大人管飯就行,反正有中原豬羊殺,我就快活。”


    唿衍淮望著愛將,無奈搖了搖頭。


    石力兒天生神力,幼年被異人相中傳授了高深武藝,十年學成之後就跟在自己左右。石力兒銅頭鐵骨、不懼刀槍,同時又力大無窮、悍不畏死,衝鋒陷陣絕對是一等一的猛將。但就是腦子不夠數,一上了戰場,就成了嗜血的魔王,除了自己,誰的話也不聽,有幾次險些將自己人誤殺,實在是讓唿衍淮又愛又恨,拿他毫無辦法。


    一聲淒涼的鷹唳在頭頂響起。


    唿衍淮望了望那隻雄健的蒼鷹,一股不詳的預感在他心中劃過。


    唿衍淮是久經戰陣的老將,大半生都在廝殺中度過,對於暗伏的殺機相當敏感。但陰陽穀並不是設有伏兵的絕佳之地,兩旁石壁高達數百丈,根本不可能讓士兵攀爬上去,不會形成火攻水攻,除了硬碰硬,根本別無他法。


    而大夏國的鐵騎,最擅長一對一廝殺!


    正在思索中,前麵一對人馬躍入唿衍淮眼簾。


    唿衍淮心中一緊。


    往常遇到西風的兵卒,見到自己千人隊伍後肯定拔腿就跑。眼前這隊騎兵不但不退,還站在那裏穩如泰山,莫非後麵還有伏兵依仗?


    距離太遠,唿衍淮瞧不真切,他冷哼一聲,馬鞭抽打馬臀,繼續向前,要弄清楚對方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直到距離二百丈左右,唿衍淮勒馬駐足,舉目遠眺,終於看清了對方陣仗。


    首當其衝的是位身披黑甲的高大將領,麵部被黑甲遮擋,瞧不出來相貌,手持的那把黑不溜秋的大刀也其貌不揚,隻有胯下那隻約有兩丈的紫額白虎不似凡物。


    “騎白虎的將領?什麽來路?!”唿衍淮心中一跳。


    高大將領身後的兵卒,人數不多,大概隻有二百騎,但是每人身上都散發出久經沙場冷冽氣息,人馬均披重甲,手握七尺的西風長矛,殺氣凜然!


    二百左右的人馬,卻連絲毫聲響都沒有發出,站在那裏像是矗立已久的石像。


    僅是從寂靜到可怕的場麵來看,這隊騎兵絕對是鐵血之師!


    唿衍淮眼眸一縮,突然有些莫名的不安。


    這是什麽兵種?!


    唿衍淮跟西風打打殺殺了半輩子,也從未見過這種人馬都披甲胄的騎兵。雖然甲胄加強了不少防禦力,肯定會削弱機動性和靈活的變陣能力。


    自己雖然有一千左右的騎兵,從數量上絕對能碾壓對方,但大多數都是利於長途跋涉的輕騎,並不擅長陷陣衝鋒。再看對麵重騎,人披甲,馬裹甲,長矛在烈陽的照射下,寒光流傳,恐怕輕易就能刺透己方的單薄皮甲,連他娘對方馬匹的甲胄,都比自己這邊士兵穿戴的甲厚!和這隊像個大鐵盒子的騎隊撞上,絕對討不了好果子吃!


    換作地勢開闊的平地,唿衍淮有十足的信心將這隊古怪的騎兵吃掉。


    但這裏是一夫當關的陰陽穀!


    “媽的,怎麽會碰見這隊精銳的悍卒!”唿衍淮狠狠吐了口吐沫。


    唿衍淮飛速計算著利弊得失。


    打?最少得填上七八百騎兵才能殺光對麵騎兵。


    跑?穀內道路太窄,根本不能讓他們掉頭狂奔。


    唿衍淮緊緊握住腰間純金刀柄。


    沒準拿下這隊重騎,迴去就能坐上覬覦已久的萬夫長位子。


    想到軍中後輩將星璀璨,馬上就要將自己鋒芒掩蓋。


    唿衍淮咬了咬牙。


    拚了!


    唿衍淮抽出腰刀,刀鋒直衝對麵古怪的騎兵,大聲吼道:“勇士們,準備衝殺,宰光了對麵的中原豬羊!”


    石力兒嘴角泛出一抹獰笑,大腳跺在布滿沙石的地麵上,蕩起黃煙,威猛的身形赫然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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