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奎與安慶宗原本並無冤仇,今天晚上與安慶宗刀兵相見,不過是想借安慶宗的人頭來救封常清,發現此計不通,便也沒了嫌隙。


    眾人分頭行動,丁奎帶著漓刀都守住藍伽寺四壁,以防蒼狼突破破敗的牆壁衝進來。大家都知道,終南山蒼狼會打洞。其他隨安慶宗來到神龕背後。


    那神龕已然倒塌了半截,下麵是一堆瓦礫,順著神龕坍塌下來,看著不過就是一處自然倒塌,並無特別之處。


    令狐潮將四周瓦礫清理開來,搬開倒下的半截神像,神像下露出一塊木板,安慶宗抽掉木板,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安公子果然是一把打洞的好手!”馬遂說道:“永和坊裏的密道,連同這藍伽寺裏的密道,都是你的傑作吧。”


    馬遂語帶嘲諷,俗話說,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馬遂這是譏諷安慶宗父子兩人不過是些偷雞摸狗之徒。


    馬遂說話有些尖酸,步雲飛怕安慶宗下不了台,正色說道:“用兵之道,正奇相輔相成,兩軍對壘,乃正兵,坑道作業,乃奇兵,正奇相輔,方能立於不敗之地!安公子有此奇術,將來必然大有所為!”


    安慶宗得到步雲飛讚揚,心中得意,說道:“大哥過譽了,小弟雖然百無一用,不過,在遼東時常隨父出征,這坑道之術,卻也有些心得,將來大哥若是用得著,小弟一定盡心盡力!”


    安家父子本是胡人出身,胡人與漢人作戰,如果正麵對壘,往往處於劣勢,所以,遼東胡人多喜歡挖掘地道,或逃遁,或繞道敵軍背後發起突襲。安慶宗別的不行,挖坑打洞,卻是極為內行。說起來,這原本是懦夫行徑,大凡有本事的武將,對此都很是不屑,所謂勝之不武。不過,話又說迴來來,打仗以取勝為終極目標,至於手段,若是固守成規,那也太迂腐了。所以,步雲飛此話,雖然是替安慶宗解圍,卻也是真心讚許。


    眾人再不多言,點燃火把,魚貫而下,進入密道。


    密道入口處十分局促,隻能一人攀爬,走出不到三丈遠,借著火把的光芒,眼前豁然開朗,可見十分高大寬敞,可並排行走數人,兩邊要緊之處,專門用圓木做了加固處理,腳下路麵也十分平整,同行走在大路上。


    步雲飛大為驚訝:“安公子,這密道如此宏大,工程非隻一日,莫非安公子在數年前便早有準備?”


    安慶宗說道:“哪裏,在藍伽寺設伏,是十個月前才定下的計策,這裏原本就是一座地下洞穴,並非小弟之功。小弟隻是將就這這洞穴,與藍伽寺挖通,也隻挖了十幾丈遠。”


    “十個月前,也就是伏擊庫斯曼奴前三個月?”


    安慶宗點頭:“十個月前,永王李璘奉旨出使吐蕃,迴到長安後,偏巧家父迴京述職,李璘與家父會麵,告知家父,他在吐蕃的時候,見到一個波斯人庫斯曼奴,與吐蕃人過從甚密,似乎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李璘說,吐蕃人一向覬覦我大唐佛寶,讓家父多多留意。家父這才命小弟暗中探訪,果然發現,庫斯曼奴的商隊中,有吐蕃人,家父將計就計,幫助他偷竊了藏在大慈恩寺的佛祖真身舍利,然後,命小弟設法在途中劫奪舍利。小弟便在這終南山中,將這座山洞與藍伽寺打通,工程用了三個月。直到去年八月,才完工。庫斯曼奴偷竊佛祖真身舍利得手後,連夜進入了終南山。小弟就是帶人,沿著這山洞,搶先一步來到藍伽寺四周設伏,將其一網打盡。現在想起來,這都是永王李璘設下的圈套,我安家父子,連同那庫斯曼奴,都是李璘手上的玩物而已!”


    步雲飛一陣後怕:“原來如此!當初我就猜想,庫斯曼奴敢於偷盜佛骨,背後一定有人相助,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黑雲都刻意安排的!步某斷定,庫斯曼奴在吐蕃的時候,必然早就與李璘建立了聯係,是李璘攛掇庫斯曼奴偷竊佛寶,再把這個消息透露給安祿山,讓你們安家父子與庫斯曼奴相互利用,然後相互攻殺,他在幕後坐收漁翁之利!”


    安慶宗點頭:“不錯,幸好老天有眼,佛祖真身舍利讓拔野兄帶迴了大慈恩寺,否則,我安家父子必然遭到李璘的毒手!現在看來,李璘才是意欲劫奪佛寶的人,天可憐見,那李璘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步雲飛搖頭:“其實,李璘的目的已然達到了!”


    拔野古問道:“他沒拿到佛祖真身舍利啊!”


    “李璘這麽做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為了佛祖真身舍利!” 步雲飛歎道:“他是要鼓動,或者說,逼迫安祿山造反!安家父子搶奪佛祖真身舍利,一旦事情敗露,皇上是絕不會答應的!那就意味著,安祿山有謀逆之心!到時候,安祿山除了造反,別無出路。雖然,此事因為拔野古而除了變數,安家沒能拿到佛骨,但這件事已經做了,安祿山心中不安,加上楊國忠整天在皇上麵前詆毀他,安祿山終於下定決心,起兵造反!”


    “這李璘心也太黑了!”拔野古悶聲說道:“不過,有一事,小弟還是不明?”


    “何事?”


    “既然李璘是咱們的對頭,他女兒李思嫻,為什麽要救我們?”


    步雲飛默然。


    當初,步雲飛將佛祖真身舍利送迴了大慈恩寺,卻被晁用之帶著驍衛軍困在了南門甕城裏,正是李思嫻把他們從長安城裏帶出來!而且,也是李思嫻,將他們送到了翠雲村躲藏起來。


    “或許,那個時候,李璘並不認為我們對他會有威脅!”步雲飛說道:“也可能,他另有圖謀!”


    “他還有什麽圖謀?”安慶宗問道。


    步雲飛搖頭不語。他從未見過李璘,但從黑雲都的行事風格上看,步雲飛可以斷定,那李璘思謀極深,非常人所能揣測。


    雖然搞清楚了李璘是黑雲都的幕後,但黑雲都的事,還是樸素迷離。大唐朝廷的水太深了!


    眾人沿著通道,一路前行,不一時,前麵出現了一絲亮光,再前行十多步,眾人眼前豁然開朗。


    洞口外,晨光曦曦,陽光從東方的山頂上映照下來,把一片白雪覆蓋的山林之地,映照得白裏透紅。


    此地已然到了山南,綿延起伏的終南山,落到了眾人的身後。那淒厲的狼嘯聲,也是悄然無蹤。


    眾人都是長出一口氣,昨天晚上就如同是做了一場噩夢,現在,噩夢醒來,風輕雲淡!


    眾人稍作歇息,步雲飛對晁用之說道:“晁將軍此去陳倉,料想不會有什麽阻礙,但從陳倉到伏牛山,途經商洛小道,晁將軍要特別小心。長安形勢瞬息萬變,必然會對潼關、陝郡、洛陽一線的戰局產生影響,這一路情勢隻怕會極為複雜,晁將軍須見機行事。”


    “大哥放心!”晁用之說道。


    步雲飛看了看安慶宗,說道:“金銀錢財固然重要,不過,最為重要的是,安公子!晁將軍要全力保護好安公子。隻要安公子平安,我蒼炎都不管是對範陽軍還是對朝廷,都有轉圜餘地!”


    “晁某明白!”晁用之說道:“隻要晁某一口氣在,安公子絕不會掉一根毫毛!晁某告辭!”


    晁用之、丁奎、杜乾運、安慶宗也是向步雲飛告辭,向西南方向而去。


    馬遂和令狐潮起身向步雲飛告辭:“大哥,我等須急速趕往洛陽,片刻耽擱不得,若是晚了一步,安祿山已然登基,木已成舟,要想挽迴,就難了!”


    步雲飛說道:“兩位說得沒錯,不僅洛陽方麵事情緊急,長安方麵也是耽擱不得。那王思禮設計散了天威軍,原本是想把事情一股腦推到我們頭上,利用神策軍將我們殺人滅口,而如今,我等衝破了神策軍的包圍,王思禮擔心密謀泄露,他很可能會破釜沉舟,率安西騎兵突襲長安,擒殺楊國忠。一旦王思禮兵臨長安,朝廷必然難以抵禦,楊國忠是死是活,倒也無所謂,隻是,一旦長安被圍,要想勸阻在洛陽的安祿山登基,幾乎就不可能了!”


    “對!”馬遂猛然醒悟:“若是大唐內部生亂,安祿山即便是知道了黑雲都的真相,也不會輕易放棄反叛,因為,這對於他而言,是一個趁勢而起的好機會!若是潼關兵馬殺向長安,安祿山就可以趁機猛攻潼關,而潼關兵馬陷於兩線作戰,肯定守不住潼關,到時候,叛軍就會直搗長安!”


    “不錯,如果我是安祿山,一定會這麽做!”步雲飛說道:“隻是,安祿山身邊有個嚴莊,這事就有了變數。他是黑雲都的人,應該會設法阻止安祿山進攻潼關!要知道,安祿山破了潼關,李璘便會一無所得,甚至,連自家的身家性命都保不住!所以,安祿山是否會發兵,尚在兩可之間。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勸阻安祿山登基!”


    馬遂和令狐潮拱手:“大哥,兄弟告辭!”


    步雲飛拱手說道:“洛陽城裏,情勢兇險,兩位兄弟勸阻安祿山,不可用強,能做就做,不能做,便及早抽身,前往伏牛山與眾兄弟匯合。兩位切記,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大哥在長安,也要保重!”馬遂和令狐潮起身向東南方向而去。


    令狐潮和馬遂走遠,崔書全說道:“大哥,剛才你說的話,好像對他二人勸阻安祿山,信心不足。”


    步雲飛歎道:“安祿山雖然精明,可到了現在這個地步,要想迴頭,太難了!但願他能看清形勢!洛陽的事,就看馬遂令狐潮了,咱們去探一探龍潭虎穴!”


    對於步雲飛而言,長安城當真是一座龍潭虎穴。


    楊國忠、張通幽、李璘、薑封都在那裏等著步雲飛!就連高力士,也保不齊會不利於步雲飛。


    拔野古和崔書全笑道:“大哥在前,小弟不敢落後!”


    三人大笑。</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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