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山聽到她的迴答之後,眼中的神色暗了暗,隨即忽然一言不發地轉身大步離開。


    岑輕衣被他這突然的動作弄得摸不著頭腦,快走幾步趕了上去,一邊走一邊喊道:“師兄?”


    她伸手想要拉著沈千山的袖子,卻沒想到沈千山在聽到她的喊話之後忽然停了步子,她一下握上了沈千山的手。


    兩人同樣溫軟的肌膚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相互觸碰,岑輕衣的手不由自主地蜷了蜷。


    她正打算收迴來,沈千山骨節分明的大手卻順勢將她的手完完全全地包在裏麵。


    岑輕衣頂著兩人交纏的手沉默片刻,雖然心裏覺得沈千山不過是將她當作師妹,甚至現在當成女兒也說不定,但還是沒舍得將手收迴來。


    她一點點隱秘的少女心思又猝不及防地冒了出來。


    萬一呢?


    他們二人就這樣向前走了一會兒,不一會兒就到了來時的那片梅林。


    一朵朵梅花落在地上,神女殿崇尚自然,一向不讓人掃這些落花落葉,因此這梅林裏全是或零落成泥,或碾作塵土的梅花,然而其暗香又始終縈繞在他們的鼻尖,隨著他們的行動沾染在每一步裏。


    岑輕衣抿了抿唇,道:“師兄,你還沒迴答我的問題呢。”


    沈千山道:“沒有,我雖然被師父收入門下的時間很早,但師父教我我便學會了引氣入體,大體能護住自身。此後便修煉,也未曾遇到過這種情況。”


    他這話雖然說得平淡,但岑輕衣依然聽得嘴角抽了一下。


    真不愧是沈千山,這種帶著一種理所當然學霸氣息的話也就隻有他說得出口了。


    她哽了哽,隨口問道:“那師兄你是幾歲入的師門啊?”


    沈千山道:“自我有記憶起。”


    他話音一落,岑輕衣便皺起了眉頭。


    沈千山說自他有記憶起便在他師父身邊,可是記憶碎片中的小雀兒在折花身邊時分明也是能記事的樣子。


    假設小雀兒真的就是沈千山,那麽如果不是沈千山在說謊騙她,就隻有兩個可能。


    第一,沈千山在上了山之後不知道為什麽失去了同折花在一起時的記憶;第二,她所看到的所有的記憶碎片都是假的。


    她又貌似不經意地追問了一句:“有記憶起是什麽時候呢?總覺得師兄記事也仿佛比我們早一點。”


    沈千山沉吟片刻,道:“約莫三歲。”


    岑輕衣的手忍不住蜷縮了起來,一股冷意從她的天靈蓋順著脊柱,一路直接竄到了尾椎。


    她最後附身於火爐中時看到小雀兒時,他應該已經十歲上下,而沈千山卻說他在三歲時就已經在閬玉宮,這豈不是十分矛盾?


    她心頭一沉,雖然還沒有確切的證據,但她心裏對答案已經有了傾向。


    沈千山的記憶或許真的出了什麽問題。


    落梅踩在腳下,一點感覺都沒有,連一點聲音也不曾發出。


    沈千山感覺到手裏岑輕衣的手動了動,問:“怎麽?”


    “哦,沒什麽。”岑輕衣從神遊的狀態迴來,又問道,“那師兄,你師父是如何教你的呀?”


    她停下腳步,沈千山不知道她怎麽了,於是也順從地停下了步子,扭過臉來看著她。


    日光透過梅樹灑下,斑斑點點地照亮了沈千山的側臉,孤俊的骨相似乎的都變得柔和了一些。


    一朵梅花落到他的烏黑的發間,岑輕衣終於問出了一直埋在她心中的問題:“師兄……你……你怎麽處理傷口處理得那麽熟練?”


    沈千山垂下兩排黑雀翎一般的眼睫,喉結滾了滾,許久才輕描淡寫道:“沒什麽,不過是下山曆練罷了。”


    他自十二歲時將閬玉宮的功法都學得差不多了以後,梅勝雪便常常接了欽天司的任務,讓他獨自一人下山去麵對那些窮兇極惡的妖。


    師父對待他一向十分嚴厲,即使他在山下受了傷,也不會下山替他療傷。他從一開始的傷痕累累、重傷垂危到之後的獨當一麵,自然是身經百戰、千戰、萬戰的磨煉,而包紮的技術自然也在這一過程中越來越熟練。


    但這些他卻不願與岑輕衣說,到最後也隻不過是變成了一句“沒什麽”。


    然而他將一起都變成了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然而岑輕衣卻也從這幾個字中揣摩出了許多意味。


    她有些心疼地輕聲道:“師兄……”


    岑輕衣看著沈千山發間的那朵梅花,正伸出手來,卻沒想到沈千山反而先伸出手撫過她的發間,將一朵梅花拿了下來,安慰她道:“都過去了。”


    岑輕衣接過他手上的梅花,又抬頭看了看沈千山頭上的那朵,忽然覺得這樣也很好,便也沒讓他蹲下,再幫他拿去了。


    沈千山牽著岑輕衣接著向前走去。


    岑輕衣原本還想問問他有沒有關於折花的記憶,然而梅林之路畢竟不是無窮無盡的,越過梅林幾步,練功室便到了。


    沈千山道:“去吧,莫要偷懶。”


    岑輕衣按下了心底的話,想著等到下次,再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問一問,便衝沈千山笑了笑:“好,師兄放心,我定然不會偷懶的。”


    說完,她便轉身走進練功室。


    沈千山看著她消失的背影,眼神逐漸沉了下來。


    據他所知,岑輕衣是自嬰孩時就被神女殿殿主撿迴來養在身邊的,一直住在南方神女殿,在進入欽天司之前都未曾下過山,而神女殿中四季如春,是不可能生凍瘡的。


    他自從在萬神窟就隱隱感覺道她或許不是原來的岑輕衣,但又沒有任何證據,隻能暗自觀察。


    如今這樣的一句話幾乎讓他確定了她的確不是一直待在神女殿殿主身邊的那個岑輕衣。


    可是他卻能篤定,她就是他記憶裏的那個小女孩,是他記憶裏的那個岑輕衣。


    這樣的一種不確定性讓他有了一種感覺,似乎一個不留神,這個岑輕衣就會從他身邊離開,就像小時候那樣,背叛他,將他引入一個陣法,然後直接從他的世界中消失,他再也見不到她。


    甚至在他的記憶中,她也再也沒了蹤影。


    一陣風吹來,落在他發間的梅花也一並落了下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她似乎一點小時候的記憶也沒有,但這樣也好,這樣就仿佛是一個全新的開始,她可以快快樂樂、無憂無慮地待在他身邊,由他來保護。


    也絕不會讓她再次背叛和離開。


    沈千山一腳跨過落梅。


    方才他告訴岑輕衣自從他有記憶起就一直在梅勝雪的身邊,這話其實半真半假。


    在他這二十五年的記憶中,的確是這樣,但是從封印中湧出的記憶卻告訴他,他並不是一直待在師父身邊。


    他有一個叫做折花的娘,而他娘卻想要殺他。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對不起,來晚了!今天我立下g,這周我不要做趕榜人,我要過優雅從容的星期三!順便推一波我鬆總的反套路重生古言~祝賀鬆總終於簽約啦!


    文名:全府重生後,我成了團寵


    作者:鬆八鼠


    文案:


    雲曦身為侯府庶女,在府中生活並不如意。


    後來突如其來的一場大病,她接連燒了三天三夜,醒來卻發現這個世界都不對了——


    成日花天酒地的父親突然遣散美婢,自請長纓,振振有詞說:“我要為我的瑛瑛搏出一片安寧天地來。”


    自私自利隻想爭寵的生母陡然轉醒,從嫁妝裏翻出商鋪地契,勢要做京城首富,口口聲聲道:“我要為瑛瑛寶貝,掙出這萬裏紅妝。”


    而向來視她為眼中釘的嫡姐,收斂了機關算計,從首飾匣子裏翻出了最珍貴的頭麵,全都塞給了她:“從前都是阿姐的錯處,瑛瑛不要怪阿姐好不好?”


    乳名喚作瑛瑛的雲曦驚呆了,到底是她病了,還是這府中其他人病了?


    直到向來對她冷淡的相府小公子崔清原,為了見她一麵,日日跑到侯府門前假裝和她偶遇。


    她才確定,所有人都病了!


    -


    前世的崔清原滿心複仇,性情暴虐,等他登上帝位迴頭看去,才發現自己已經把那個一直跟著他的小姑娘弄丟了。


    重迴少年時期,他撇下議事眾人,偷偷翻了跑到南安侯府,本隻想著遠遠看她一眼。


    然而,逢上那雙帶著驚慌失措的眼眸,他卻還是沒忍住將她禁錮在懷,虔誠地輕吻她的眼角,眼底帶著兩世的執念。


    “瑛瑛,你既與我拜了一迴堂,便隻能永世做我的妻。”


    第98章 浮生半日(五)


    小雀兒在陣法中將黑氣重新收迴體內之後就一直昏迷不醒, 此時在閬玉宮的千年寒冰床上終於睜開了眼睛。


    此處因千年寒冰床散發出的濃重寒意,舉目望去,四壁都被厚厚的寒冰覆蓋, 越往中間越厚實, 最終同千年寒冰床相連, 儼然成了一個巨大的冰窟。


    冰窟外麵隱隱約約有談話的聲音傳來,時而聲音忽然高了起來, 似乎是有人在爭吵,但是因為冰層太厚,傳進來的聲音並不清楚。


    奇怪的是,雖然這裏寒意十足, 但是躺在寒意源頭上的的小雀兒卻沒有感到如何冰冷,一股氣仿佛在他的四肢百骸間遊走,讓他全身都微微發出了一點熱感。


    就連之前在陣法中被灼燒、皮肉掉落的疼痛也已經消失殆盡了。


    他動了動因為長期躺在冰床上而有些僵硬的四肢,一不小心將床邊上放著的一個小物件弄了下去, 磕在冰上,“叮咚”一聲脆響, 聲音從床邊延伸到四壁。


    外麵的人聽到了這聲聲音, 說話聲頓時停了,幾個唿吸之後, 正對著千年寒冰床的一道小門被人“碰”地一聲推開, 緊接著傳來了折花的聲音:“小雀兒,你沒事了麽?身上可還有哪裏難受?”


    小雀兒曲起腿來,折花將他扶起來,他坐在床邊搖搖頭道:“娘,我沒事。”


    梅勝雪走向前去,向小雀兒伸出手, 小雀兒向後退了一下,躲開了他探過來的手指,伸手擋在折花身前,眼神淩厲地看著梅勝雪。


    折花反手拍了拍他的手道:“不怕,讓他看看。”


    梅勝雪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表情麵對小雀兒,於是隻好麵無表情道:“嗯,我不會害你。”


    小雀兒這才讓他把住自己的脈門。


    折花看著梅勝雪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忍不住抓住小雀兒的衣袖問道:“怎麽?是還有什麽問題麽?”


    梅勝雪看著她抓緊的手指,心中泛上了一點苦澀,卻還是道:“他身體本被陣火灼傷,經過千年寒冰床的修複已經痊愈了,至於黑氣,也被你……總之你不用擔心,他已經好了。”


    折花虛驚一場,皺眉道:“那你做什麽這幅表情?”


    梅勝雪道:“你這孩子倒是因禍得福,這一遭走下來,原本滯澀的經脈被盡數打通,此時已經引氣入體了,你可一探。”


    他將手指挪開,小雀兒手上屬於他的溫度還沒來得及散去,他便看著折花將手指放在他之前的位置,眼中露出了複雜難明的情緒。


    折花道細細感知,的確在小雀兒身體中感受到了一股遊走的靈力,盡管細小,卻已經帶著淩厲的氣息。


    她沉默片刻,最終還是道:“此事多謝你,隻是拜托你事情,還請你莫要忘記。”


    梅勝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放心,我說過,定不負卿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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