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有一點說錯了,世人畫龍,即使是加上了雲,也是不會有人願意將雲擋在龍身之前的,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裏看來的那樣的畫。


    他想象了一下那樣的畫,雖然的確好看,但龍身前的雲是會被所有人唾棄的。


    因為凡人拜龍是想要祈求佑護,又怎麽會想要讓一朵雲獨占恩澤?


    岑輕衣見他搖了搖頭後就將畫收了起來,也知道勸不動他,心裏略微有些遺憾。


    好在她也並不在意,畢竟她也不是什麽專業的畫師,或許在沈千山那裏這樣畫才更符合他的審美。


    她趁著沈千山轉身放畫的時候從小籃子中摸出來一個小小的小貓蛋糕,悄悄摸摸地跑到沈千山身後,突然出聲喚道:“師兄!”


    見沈千山一點反應都沒有,岑輕衣又連聲喚道:“師兄?師兄師兄!師兄師兄師兄~”


    沈千山本來不想理她,但耐不住她一聲連著一聲的師兄,聲音越來越軟越來越甜,就像是他曾經聽過無數遍一樣,甜絲絲的,沉在他心裏,讓他覺得心頭莫名竄起一陣幽火,細細密密地燎燒。


    他低下頭去,聲音冷冰冰的:“你又怎麽……唔……”


    然而話還沒說完,他嘴裏忽然被塞了什麽東西進去,他一驚,唇頓時閉得緊緊的,舌尖抵上那東西,想要將它弄出來。


    然而那東西入口即化,他的唇齒間驟然彌散開一股甜甜的牛奶和著雞蛋的香味。


    女孩仰著頭看向他,道:“師兄師兄,怎麽樣,我做的小貓蛋糕好吃麽?”


    落日熔金,陽光細碎,透過窗欞灑在女孩身上,照得她渾身像是披了一層金紅色的輕紗,莫名讓他心裏一動。


    他神思有一瞬間的恍惚,耳畔似乎響起了輕微的鈴鐺響聲,像是手鐲上的那種小鈴鐺,又像是駱駝婚車上掛著的鈴鐺,有人坐在婚車上,朱唇輕啟,輕輕地喚了一句“師兄”。


    但四周並沒有什麽鈴鐺。


    他黑鴉翎般的睫毛動了動,唇忽然抿了抿,心跳忽然快了一拍。


    岑輕衣的手指還貼在他的唇上,他一抿唇,仿佛將她的指尖都含緊了一點。


    她忽然收迴了手指。


    岑輕衣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手指,問道:“唔,好吃麽?師兄?”


    “嗯。”


    他輕輕地迴了一聲,看了一眼打開的籃子,籃子裏麵裝著一個個叫做蛋糕的東西,被人頗有童心地捏成了各種小貓的樣子,有趴著睡覺的,有舔著爪子的,憨態可掬。


    竟然有些可愛。


    把尖銳的爪子藏了起來,隻露出了軟軟的皮毛。


    濃鬱的奶香和花香纏繞在整間書房之中,這香味出現得不合時宜,時間不對、地點不對,但卻壓過了書墨的清香。


    沈千山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隨著岑輕衣的指尖移動,直到岑輕衣又喚“師兄”,他才迴過神。


    他意識到方才自己說了什麽,臉上原先有些緩和的表情忽然僵了下來。


    他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裏的迷亂已經消失。他冷聲道:“好了,你走吧,我還有要事要處理。”


    他的態度忽然冷淡,岑輕衣輕輕地歎了口氣,覺得有些頭疼。


    這次又失敗了,是做的東西不合他口味?還是為了任務有些冒犯,惹他不悅了?


    她原本想著用食物賄賂一下沈千山,拉近拉近關係,趁機和他聊聊戰爭之事。


    現在雖然休戰,甚至雙方之間還有婚姻關係,但岑輕衣知道這隻不過是暫時的平靜。


    然而上次她與沈千山迴門,她已經敏銳地感覺到城主對女兒的溺愛。她最初的計劃是以收集係統的愛意值為主要突破路線,但經此一次,她感到或許她從中斡旋,真的可以對原本的結局作出改變,隻要有一方變化,她就可以直接破了這個局。


    她已經致書城主,本來應該試探一下沈千山的態度,但他現在這樣,她也不好再繼續,看來隻能另尋機會了。


    沈千山看到岑輕衣有些失望地將門帶上離開,一時之間也未說話。


    他的部下卻忽然蹦了出來,手伸向裝著小貓蛋糕的籃子,一邊咽著口水一邊道:“將軍,反正你也不喜歡吃,不如給我一個吃?”


    “咚”地一聲,劍鞘擦著部下的手插|入小籃子前的地麵上。


    部下的冷汗“唰”地一下全下來了。


    他兩隻手舉了起來,討饒道:“不動,不動。”


    沈千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另一位部下嬉笑地戳了戳想要偷吃的人的手,問道:“小狗子,你剛才怎麽還沒吃飽啊?”


    “小狗子”憤怒地將他的手打到一邊:“你不認識字麽?我姓荀好麽!我不姓苟!”


    “哈哈哈,你敢在軍中說你姓荀麽?你娘要是知道你逃學從軍,還不得打斷了你的狗腿!”


    沈千山淡淡阻止他們的插科打諢,將事情再次交待過一邊,道:“萬事都要備好,此次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兩位部下正色道:“是!”


    說完,他二人告了禮,也從密道離開了。


    隻是在離開之前,另一位部下忽然道:“將軍。”


    沈千山道:“何事?”


    “將軍可要記住,她可是仇人之女。”


    沈千山坐在凳子上,夕陽已經快要落山,書房中沒有點燈,他的臉隱藏在陰影之中,神色晦暗難辨。


    半晌,他道:“我知道。”


    *


    自從送了小貓蛋糕之後,岑輕衣發現沈千山似乎躲她躲得更厲害了。


    她從徐娘手裏接過別人送沈千山的酒,道:“他要是再不來,我就把他的好酒都喝光!”


    沙漠上的夜晚沒有蟬鳴,靜悄悄的,但幽藍的天幕中點綴著萬點繁星。


    岑輕衣抱著白日裏從沈千山那裏弄來的酒,有些憂愁地躺在屋頂上。


    她已經和城主通過信,但城主始終對她所提之事避而不談,沈千山那邊也沒有什麽進度,愛意值增長過一次,再然後就如同過山車一樣上上下下。


    她能感覺到,雙方的氣氛越來越緊張,戰爭,一觸即發。


    “啊,誰能告訴我我一個對考試都隻要求低分飛過的物理係學生要做這種現實向政治題和戀愛大師養成計劃啊!”


    她煩躁地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仰頭就灌了下去。


    酒剛入口還有一些辛辣味,但很快辛辣就消散了,隻有一絲甘甜還在舌尖久久繚繞。


    “咦?”


    岑輕衣眼睛一亮,這個酒好喝!


    她又咂摸了一下,好像連度數都不是很高,有一點像那種低度數的酒精飲料,還是荔枝味的。


    她一邊想著對策,一邊無意識地一杯接著一杯地喝了下去。


    岑輕衣不知道的是這種酒喝著還沒什麽感覺,但後勁很足,當她停下手的時候已經醉到神誌不清了。


    她有些困倦地打了個哈欠,想要從屋頂上下去,但是腳下一個沒站穩,骨碌碌的順著屋頂滾了下去。


    沈千山腦子裏還在想十日後攻打樓蘭的事情,忽然有什麽東西從天而降,還伴隨著一股清甜的花香。


    他神差鬼使地伸手一接,頓時抱了個滿懷。


    懷中人發間散發著清香,猝不及防地將他整個人都包圍起來,發現自己沒摔倒地上,還高興地喚了聲:“師兄!”


    沈千山正準備放手,生冷地說:“下來。”


    誰知岑輕衣一聽卻忽然緊緊抱住了他的脖子,還一下字將臉埋了進去,大聲喊道:“不下!我就不下!”


    濃烈的酒香混合著她的唿吸噴灑在他的脖子旁,他不禁打了個寒顫,酥酥麻麻的感覺順著脖頸爬上脊柱,又順著脊柱一直延伸到四肢百骸。


    他強行將黏在他身上的岑輕衣扒了下來,握著她的肩膀讓她站好,皺眉道:“你喝酒了?”


    岑輕衣兩頰泛著紅,眯著眼睛,嘻嘻笑了兩聲,伸手拽住他的袖子道,另一隻手用拇指和食指比了小小的一段距離:“就億點,就億點。”


    沈千山神色不善道:“喝了酒就迴房睡覺,別在這裏耍酒瘋。”


    岑輕衣哼哼唧唧道:“我沒有耍酒瘋,我可清醒了……師兄……師兄師兄師兄……”


    她一疊聲地叫著師兄,手還不老實地在沈千山身上到處扒拉,沈千山覺得身上像是被小貓爪子撓了一樣,一抬手將她的兩隻手抓住,冷聲道:“你幹什麽?”


    岑輕衣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把滿天星辰都裝了進去,她踮著腳尖,湊近沈千山道:“師兄……你怎麽最近都不理我……你理理我嘛……我都找不到你了……”


    她就像是沒有骨頭一樣,一個勁兒地往沈千山身上靠,沈千山被她黏黏糊糊的姿態弄得心頭火起,語氣也有了幾分不善:“你找我作甚?”


    岑輕衣皺起眉頭,嘴巴一撅道:“你是我師兄,我在這世間最親最親的人,我怎麽就不能找你了?”


    什麽世間最親最親的人?她怎麽好意思把這話說出口的?和喝醉的人辯不了理,沈千山壓著將她扔在這裏過夜的衝動,用最後一點耐心說:“勿要胡鬧,我送你迴屋。”


    岑輕衣卻突然掙紮了起來:“不要,我不要迴屋!”


    沈千山的耐心終於消耗殆盡,他冷冷道:“好啊,那你就在這裏吧。”


    誰知岑輕衣一屁股坐到地上,手上卻矯健地拽住了他的衣擺道:“不要!師兄別走!”


    這麽麻煩的一個變數,還是早日除去為好。


    沈千山的手已經放到了她的脖子上,岑輕衣卻忽然坐直身體,眯著眼睛在他腰上亂摸一氣,甚至把他的腰帶都要拽掉了,他隻好收迴手來將這醉鬼的手拍開,免得真叫她扒了衣服,儀容盡失。


    岑輕衣卻不依不饒起來,非要將他的衣服扒開,沈千山怒道:“不知羞恥!”


    岑輕衣突然頂了這麽一頂大鍋,反應不及地眨了眨眼睛,嘴裏還喃喃道:“不知羞恥……?我就是想看看師兄的傷……”


    “什麽?”沈千山忽然愣在原地。


    岑輕衣又拽了拽他的衣服,發現拽不動,才道:“好久都沒有見到師兄了……不知道師兄的傷好了沒有……師兄一點都不知道照顧自己……他都不疼的麽……”


    猝不及防,沈千山冰封的心裏忽然湧上一股熱流,就像是忽如其來的春水,一舉衝破了冰封許久的寒冬的河流。


    很久沒有人這樣惦念過他了。


    他是最強的人,軍中的支柱,所以受了傷也必須擺出一副並沒有什麽的樣子,久而久之,他已經覺得自己不會痛了。


    “他不疼……他不疼我疼!我可心疼了,師兄肩膀上的傷口好深,小腹的傷口好長,我可心疼了!師兄真壞!”


    沈千山一個晃神,被岑輕衣一把攬住了腰。


    “師兄壞!他還不喜歡吃我做的小貓蛋糕!我做了好久呢!手指都燙到了!”


    岑輕衣忽然控訴起來,怕沈千山不相信,還把右手高高舉起來,伸出食指晃了晃。


    “師兄欺負人。”


    她不知怎麽的得出這樣一個結論,臉上露出委屈的表情,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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