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聞一旁有人聲響起:“此物做得精巧,對麽?”


    成玉喃喃點頭:“是啊,”轉頭,“你是在和我……”她卡住了。


    青年離她極近,她一偏頭便撞進一雙狹長鳳目中。相學中說鳳目威嚴,內銳外闊,眼尾略挑,似這樣的鳳目最標準也最好看。眼前這雙眼睛她片刻前才剛剛凝神注意過,再見自然立刻認了出來。


    成玉大驚,撐住一旁的櫃子“啊”了一聲:“是你!”她此時終於能看清青年的麵容。乍一看去,那是張極英俊的臉,怪不得花非霧惦記。但不及她細看,青年已漫不經意地側身擺弄起櫃台上另一件小玩意兒來,隻留給她一個側麵。成玉恍然覺得青年的好看有些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曾在哪兒遇到過。


    青年俯身端詳著麵前的一個小物件,那是隻銅製佛塔,搖一搖塔角上的佛鈴,便會有小和尚敲著木魚從閣樓中走出來。


    青年撥了兩遍佛鈴,才想起來同成玉說話似的:“我記得你在花非霧那裏……”他停了一停,找了個詞匯,“找樂子。”用完這個詞匯他似乎感覺有些好笑,即便隻是側麵,成玉也捕捉到了他上挑的嘴角處那一點淺淡的笑意,“怎麽又出來了?”


    “我、我出來是……”成玉有些猶豫。她完全沒想到自己已經追得如此不走心了,就這樣居然還能碰上這白衣青年。難道這是上天注定了要讓小花入火坑嗎?


    罷了。既然方才自己立了誓,那也隻好如小花之願了。她糾結地囁嚅了兩三下,硬著頭皮答:“我是出來追你的。”


    青年挑了挑眉:“哦?”


    “嗯。”成玉鄭重地點了點頭,深深吸了口氣,在心底念了句阿彌陀佛,請四方神仙原諒她又要開始胡說八道了。


    “花姐姐……”她道,“愛重的是將軍你,我,”她狠了狠心:“就、就是我一廂情願愛慕花姐姐罷了,是我一向地糾纏她,但花姐姐她對我的糾纏其實是抗拒的,她更喜歡同將軍你一處……”起先她還有一些磕巴,但編到後來逐漸入戲,不禁就滔滔不絕起來,“將軍你這樣的人,是不會懂得一段無望之愛的心酸的,你愛的人,愛的卻是別人,對你不假辭色,這種苦你是不會理解的,我也不求將軍你憐憫我,我隻求將軍你憐憫花姐姐,我唯一的期望,就是花姐姐將來不會遭受我如今經受的這些痛苦……”


    青年一直挺有耐心,聽到此處終於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話:“你是說,你喜歡花非霧?”


    成玉因已向神仙們告罪,此時睜著眼睛說瞎話當然毫無負擔,她不僅毫無負擔,她還一邊胡說八道一邊驚歎自己的蓋世奇才,怎麽能隨意一編就是這樣一篇傷感動人的風月故事!因過分沉迷於自己的才華,導致一時竟沒聽清青年問了她什麽。“你說什麽來著?”她呆呆問青年。


    青年極富耐心,又重複了一遍:“你是說你喜歡花非霧,是麽?”


    聽清這個問題,成玉抹了把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是啊!”她很是入戲,“但,我雖然愛她甚深,可我今日一見將軍,也明白了將軍你同花姐姐才更加般配,你們這樣般配讓我覺得我應該立刻退出。我願成全你們,這樣也是為了花姐姐好。從此後我便再也不糾纏花姐姐,唯願將軍你能好好待姐姐,希冀你們二人能……”


    青年玩味地看著她:“可我記得你是個姑娘,不是麽?”


    “我是……哈?……啊?”


    佛塔上的小和尚敲完一輪木魚退迴了閣樓中,青年伸出食指來撥了撥第三層的小鈴鐺:“你是個姑娘。”他說,嗓音平淡,並沒有什麽特別,成玉卻突然覺得,這五個字,她似乎在哪兒聽過。青年迴過頭來:“怎麽不說話了?”


    篤篤篤的木魚聲中,成玉看一會兒天又看一會兒地:“我,呃,嗯,那個……”她著實也不知道該如何繼續編下去了,感到了才華的枯竭,半晌,小聲道,“我扮成玉小公子的時候,就沒有人認出過我是個女的呀。”


    青年手撥著佛鈴,停了一會兒才迴她:“不是吧。”


    成玉在女扮男裝這事兒上還是很有自信,聞言振作了一下自己,將自己的豐功偉績一條一條清楚地列給青年聽。“真的,不是我自誇,”她這麽開頭,“我八歲去開源坊蹴鞠,踢到現在做了開源坊蹴鞠隊的頭兒,他們也沒看出我是個女的;我十二歲幫朋友去琳琅閣贖花非霧,贖到現在做了琳琅閣的一等貴客,他們仍沒看出我是個女的;我十三歲開始在萬言齋幫人代寫課業,仿那些不學無術的少爺們的筆跡仿得好啊,他們依然沒看出我是個女的。我覺得在女扮男裝這個事情上頭,大家真的都要服我,可以說由內到外我都扮得很出色了,此前真的就沒有人看出過我是個……”


    青年打斷了她的高談闊論,“你是不是忘了,”他淡淡道,“一年前你就沒有瞞過我的眼睛。”


    “哈?”成玉道。


    青年終於轉頭看向她,臉色冷了下來,是肯定的語氣:“你的確忘了。”


    青年走近一步,他身量高,微垂首目光才能落在她臉上。


    成玉終於有足夠長的時間端詳青年的樣貌,見他鬢若刀裁,劍眉斜飛,那雙神光內斂恰到好處的鳳眼,無論看多少次依然令人讚歎。而因此時站得近,能清晰地看到那雙鳳目中的瞳仁,似某種暗含光暈的褐色珍寶。


    是了,琥珀。青年的瞳仁竟是少見的琥珀色。


    成玉心頭一跳,突然靈光乍現:“小渡口……傘……小花……呃,是你!”話剛脫口,麵前的白衣公子立刻便同已埋藏在記憶極深處那位衣衫半濕的英俊青年重合。她終於明白了為何今日見著這白衣公子總覺眼熟,連同他那些話也時而令她生出熟悉之感來,因一年前那個小渡口的木亭中,便是他站在她的麵前,也是他挑眉向她:“你是個姑娘。”


    成玉一拍腦袋:“小花說的連將軍竟是你!”


    青年看著她:“是我。”臉色依然是冷的,似是不滿她此時才想起他來。


    成玉根本沒有在意青年冷淡的臉色,她憶起來這竟是位故人,臉上立刻生出了重逢故人的欣喜:“所以你還是去見了小花,”話到此處,幾乎是很自然地她就想起了那把傘,又想起了還傘之事,她就有些疑惑,“不對啊,那之後我沒聽說你上琳琅閣呀,我還跟小花打聽過呢,有沒有一位極好看的公子來找她還傘,她都說沒有。”她狐疑地看向他,篤定道,“你沒有還我傘。”


    “你打聽過我?”青年問她。


    她點了點頭:“打聽了好多次啊,小花都煩了。”她再次篤定,“你真的沒有還我傘!”


    青年的臉色緩和了下來,眼中甚至浮出了一點笑意:“陳年舊事,便暫且不提了罷。”頗覺有趣地看著她,“你還記得不記得,剛才你追著我跑出來,其實不是為了讓我還傘的?”


    “哦,對!”她終於想起來自己的初心,“剛才我說到哪兒了來著?”


    青年以扇端點了點她的肩:“我們方才說到了你是個姑娘。所以你和花非霧,”他笑了一下,“是怎麽迴事?”


    “那、那就是……”她囁嚅了會兒,覺得自己可太難了,青年已看出她是個女子了,她著實編不下去了,“我、我就是幫小花一把,她、她讓我假裝喜歡她,好讓你生氣嫉妒……”


    青年點頭:“繼續。”


    成玉腦門上冒出汗來,替小花申辯:“但小花這樣做,也不過是因為喜歡你罷了,她因為喜歡你她才會這樣的。”她努力地幫花非霧說好話,“你看,我們小花她長得那樣美,她又那樣喜歡你,你按理也該對她好的啊,你說是不是?”


    吹笛子的牙雕小仙笛音突然停了,青年抬手撥了撥人偶旁邊的一個小花蕾,小仙娥又立時吹奏出另一支曲子來,青年輕聲:“她不及你。”


    成玉一雙眼睛牢牢紮在重新吹起笛子來的牙雕小仙身上,注意力全被吸引了過去,根本沒聽清青年說什麽,迴過神來才想起問青年:“對了你方才說了什麽?”


    青年卻沒有再答她,隻笑了笑:“你說照理我該對花非霧好,所以我問你我該如何對她好。”


    “哦,”成玉不疑有他,想了想,指著她一直注意著的那座牙雕小仙,有模有樣地向青年:“我最了解小花了,我知道小花她就是喜歡這種小仙娥吹笛子這樣的小玩意兒,你要對她好的話,你把這個買下來送給她,她就好開心了!”說著心虛地偷偷瞧了瞧青年。不料目光正同青年相對。成玉立刻站正眼觀鼻鼻觀心。


    青年在她頭頂上問她:“你確定是她就好開心了,而不是你就好開心了?”


    成玉大驚,但還是強撐著小聲囁嚅:“是她就好開心了呀。”


    青年道:“是麽?”他隨意地撥弄牙雕小仙的玉笛,“我以為你是花非霧的好友,我買下來送給她,迴頭她就送給你了。”


    成玉完全沒搞懂青年怎麽就看透了她的如意算盤,一時頗感羞愧,又頗感沮喪,她低頭翻弄自己沒幾個錢的荷包,悶了一會兒,小聲迴答:“那,那是我騙你的,是我想要那個牙雕小仙,不過我、我也不是有意騙你的,”她抬頭偷偷看青年一眼,又低頭繼續翻弄荷包,“我就是現在沒什麽錢,我其實賺錢很快的,但我賺到錢了這個小仙娥她說不準被誰買走了,所以我才想你可以買給小花,然後她可以借我玩一陣。”


    青年看了她一陣,迴頭叫醒老掌櫃,三兩句話間,老掌櫃已經包好了牙雕仙子裝進一個木盒中遞給了他。


    青年將盒子轉遞給成玉。


    成玉大喜過望:“我我我我馬上去送給小花,等她玩賞夠了我再討來玩幾日。”


    青年止住了她:“送給你的。”


    成玉震驚得盒子差點摔地上,青年眼明手快伸手幫她兜住,成玉驚魂甫定地抱住盒子:“送我?為什麽送我?這很貴的啊。”


    青年抬眼:“你不是說我還欠你一把傘沒還給你?”


    成玉抱著木盒子愛不釋手,可過了把手癮後,還是將盒子退了迴去:“傘沒這個貴,再說傘其實也不是我花錢買的,是小花買的。我……”她想了一個詞,“我無功不能受祿的。”


    “無功不受祿,”青年緩緩重複,有些好奇地問她,“那為何我買給花非霧就可以了?”


    她立刻道:“因為小花有功啊,小花給你唱小曲。”


    青年抬眼,好笑地道:“你也可以給我唱小曲。”


    她將木盒子退到青年跟前,滿麵遺憾:“可我不會唱小曲。”


    青年抬起折扇將木盒推了迴去,又推到了她懷中:“那何人給的禮你是能收的?”


    “長輩們給的吧,”她比起手指盤算,“還有堂哥堂姐表哥表姐什麽的給的,我應該都能收。”


    青年思考了一瞬:“你年紀小,我做你的哥哥應該綽綽有餘。既然是你哥哥,這便是兄長贈禮,長者賜不可辭。就這樣吧。”


    成玉將青年的話仔細想了一遍,眼巴巴道:“可你不是我哥哥啊。”


    青年微眯了眯眼睛:“那從今日開始,我就是你哥哥了。”


    “可……”


    青年笑了笑,那笑竟含著一絲涼意:“我說是你哥哥就是你哥哥,平白得我這麽一個哥哥,你還不高興了?”


    成玉就被他帶偏了,沒有意識到問題的根本並不是她高興不高興有個哥哥的問題,問題的根本是依照這人間禮法,斷沒有誰當誰是哥哥,誰就真的是誰哥哥了這個問題。在這俗世凡塵,便是最不講禮數的草莽之輩,認個義兄也還要宰個豬頭焚香禱祝對著老天爺拜它幾拜。但青年在這事上似乎根本不準備和她講什麽道理,目光沉沉地看著她,看得她很有壓力。


    她隻好屈服了:“好吧,那就當你是我哥哥。”轉念一想,雖然成家的列祖列宗可能不高興她隨便認親吧,可青年長這麽好看,就算是列祖列宗們又能有什麽怨言呢?替列祖列宗們想通了這事,她立刻就接受了這一段奇遇,轉而問青年,“那哥哥你、你叫什麽名字?”


    “我在家排行第三,熟悉的人都叫我連三。”


    “哦,連三哥哥。”她想了想,“那我叫你連三哥哥,你叫我阿玉,以後你就是我哥哥了。”她老成地拍板道,“那這事兒就這麽定了。”


    青年點了點頭,很認同她的總結似地,又問她:“哪家的阿玉?”


    哪家的阿玉,成家的阿玉,但天底下隻有一家姓成,那是天子成家。朱槿也早囑咐過她,她在外頭再胡天胡地也好,頂著玉小公子的名頭胡鬧便罷了,萬不可讓人曉得她姓成,要讓太皇太後和皇帝曉得她在外頭這樣胡鬧,她從此便可禁足十花樓直到出嫁那日了。


    想到此處她打了個哆嗦,為難了老半天,嘟噥道:“沒有哪家的阿玉,就是阿玉。”


    青年也不再問,似乎也不是真的那麽在意她到底是哪家的阿玉。或者到底她姓甚名誰,他其實都不在意。


    但成玉此時並沒有什麽空閑去思索這些,她猶豫地看向青年:“既然你是我哥哥了,那有個事兒,我覺得可能還是需要提前告訴你。”她像是很努力才下定決心,沉重地看向青年,幽幽歎了口氣,“其實認我當妹妹,是很吃虧的一件事。”


    青年饒有興致:“願聞其詳。”


    她不忍地看了青年一眼:“我特別能惹事的,你當我的哥哥,以後我惹出的事就會變成你的事,以前我惹出的事都是朱槿的事,不過以後……唉。”


    青年依然挺有興致似地:“你能惹什麽禍?”


    她就又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你……你以後就曉得了。”她一邊抱著木盒子往外走一邊搖頭,“不過是你自己想做我的哥哥的,那就沒有辦法了。”


    連宋站在這古舊小店的陰影中目送成玉遠去的背影。


    青色的錦袍籠住的,的確像是個少年的背影,但卻纖細窈窕,是女子的情態和風姿。不知為何世人竟認不出那衣袍裹覆之下是個姑娘。但三殿下也並不在意這些。


    他這漫漫仙生,自他身邊來來去去的女子不知幾何,或是此種美態或是彼種美態,有如火的美人也有如冰的美人,但這些在他身邊來去的美人,其實於他而言全沒有什麽分別,一人是一萬人,一萬人是一人。


    女子,不過就是那樣罷了。


    然而他還從未有過一個妹妹。


    三殿下自己也有些奇異自己今日的反應,為何會為了讓那小姑娘收下那座牙雕小仙,就提議要做她哥哥。他其實從前並不是這樣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


    一直在一旁佯裝打瞌睡的老掌櫃終於睜開了眼睛,臉上堆笑向他道:“那位小小姐可真有眼光,一眼便挑中了三公子最得意的作品。老朽記得那牙雕小仙當初可費了三公子不少功夫。”


    他的右手停在那牙雕小仙方才擺放過的位置,手中折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了敲桌麵,心中不置可否地想著,哦,或許便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第四章


    大熙朝當今的天子成筠是個少年天子,因他的天子老爹一世風流,所以駕鶴西歸時除了留給他一片江山,還留給他許多未出閣的妹子。


    他老子的後宮曾儲了三千佳麗,都是他老爹的女人,如今他的後宮也三千佳麗,都是他老爹的女人們、伺候他老爹的女人們的女人們、以及他老爹的女人們生給他的妹子們。


    午夜夢迴時,成筠常覺得自己是個很悲摧的皇帝。他接盤了他老爹的江山,要養大熙朝的萬萬子民,他自小習帝王術,這個他覺得難度不太大。但帝師從沒同他講過如何養好他老爹給他留下的這一大堆妹子。他還要挨個兒把她們嫁出去,一天嫁一個都要嫁半年。


    這還不打緊,民間還有不怕死的編小調來編派他老爹留給他的這筆風流賬:“樹上老鴰叫,公主遍地跑,天子日日苦,愁意上眉梢,妹子百十個,何時嫁得掉,嫁妝三千台,國庫搬沒了。”


    因此成筠一見著公主們就要鬧頭痛,比起他這些異母的親妹子來,似成玉這等宗親之女的郡主他瞧著還要更順眼些。是以本朝公主們,泰半不過枉擔著個公主的虛名罷了。


    不過凡事總有個例外。十九公主煙瀾便是皇家的這個例外,連一向對自己的公主姊妹無甚好感的成筠,對煙瀾都以另眼看之。


    十九公主煙瀾生而不凡,說煙瀾公主降生那一年,大熙朝正遇水患,山水下注,江河滿溢,甚而有洪水灌入平安城中,但十九公主落地的一聲啼哭,卻使連日大雨驟然停歇,水患也不治自退。而待煙瀾公主三四歲上開蒙進學以來,更是屢出驚人之作。譬如煙瀾公主愛畫,六歲時繪出一幅天上宮闕,當朝國師粟及一判,它還真就是天上的宮闕,自此又證出煙瀾公主乃是個有仙緣的大福之人,先帝當日便將其封號定為太安,譽她為王朝之吉。


    煙瀾有福,但並非處處有福,她出生後不過一年她親娘便病逝,此為一處無福;而她自生下來便身帶腿疾,雙足難行,此為另一處無福。


    然煙瀾她娘連淑妃雖死得早,她外家卻不可小覷,她娘乃是老忠勇侯嫡親的妹子。大熙朝開朝兩百餘年,開朝時太祖皇帝親封的公府侯府伯府一代代傳下來,泰半傳到成筠這一朝都僅留了個殼子空有爵名,但忠勇侯府不然,煙瀾的外家忠勇侯府在這一朝出了個二十五歲的大將軍,連宋連將軍。


    是了,太安公主煙瀾她直到成筠一朝,作為一個沒爹沒娘親哥哥還是個恐妹症的公主,她依然是整個王朝風頭最勁的公主,其實最大的靠山,是她當大將軍的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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