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妖站在他跟前幾步遠,看上去挺誠懇地在等著他的答複。


    手中那張花箋上,四季花的花瓣染色不夠純,三殿下信手將它喂了最近的一盞燭火,“本君聽聞你知情解意,”他道,待花箋燃盡時他才略微抬眼,“看來似乎不是這麽迴事。”


    聽明白他的話,小花妖明顯有點震驚,瞪著眼睛看向他,退兩步認真思考了一下,再次看向他:“三殿下讓我走,我就走了,走之前還想著幫三殿下拆燭台,這這這還不夠知情解意麽?”


    這便是長依。


    七八百年前的舊事,樁樁件件竟然還都沒忘記,三殿下揉了揉額角。


    天步在三十六天連宋的元極宮伺候時,便是元極宮中最得用的小仙娥,來到這處凡世雖沒了術法,許多事做起來並不是十分便利,但天步仍樸實地延續了她在元極宮時的穩妥細致,遠遠瞧見泡在湯泉中的連宋搖了搖酒壺,已經揣摩出這是他一壺酒已飲完、還有興致再飲一壺的意思,立時又端了備在小火爐上的另一壺酒,裙角帶風地呈送過去。


    將酒壺仔細放在池畔後,天步突然聽得自家主子開口問她:“說起來,你是否也覺得煙瀾同長依,性子上其實有些不同?”


    天步細思片刻,斟酌道:“煙瀾公主是長依花主的魂珠投生,畢竟是在凡世中長大,往日在天上或是南荒的記憶泰半又都失去了,性子上有些轉變也是難免。”又試探道,“殿下……是覺得有些可惜嗎?”


    就見連宋靠在池畔微微閉眼:“是有些可惜。”


    第三章


    成玉同花非霧這廂,自那日小渡口贈傘後,因連著好幾日下雨,她們就連去了好幾日小渡口,連贈了好幾日的傘。


    但兩人都比較心大,雙雙忘記告知花非霧看上的那些公子書生們該去何處還傘,因此除了連三派來的半大小廝還迴來一把外,並沒有等到其他人來琳琅閣同花非霧還傘結緣。


    兩人甚為沮喪,花非霧是花銀子買傘的那個人,因此比起成玉來,她更為沮喪。


    但那之後城中倒是流傳開一個傳聞,說這一陣一下雨便會有個天仙般的小娘子在小渡口一帶贈傘以造福路人。


    城隍廟門口擺攤的老道士有模有樣稱這位娘子是傘娘娘。


    荔枝胡同的小李員外因受了傘娘娘一傘之恩,沒幾日便為娘娘捐了座廟塑了金身,在街頭巷尾傳為美談。


    可惜的是那一陣花非霧沮喪得不怎麽出門,也不怎麽陪客,因此並不曉得自己被封了傘娘娘。


    緩過來之後的某一天,花非霧帶著成玉去月老廟求姻緣,看月老廟旁邊新起了這麽一座傘娘娘廟,還以為是月老新添了一位專司幫助男女青年憑傘結緣的護法。她也沒想過月老有護法這事兒是不是有點不太對,二話沒說拉著成玉就跑進去先跪為敬磕了十個大頭。


    而成玉,她這年十四有餘,正是既自負,又對自我認知特別不清楚的年紀,本以為天下之大,她無所不能,一朝卻敗在幫花非霧求姻緣這破事兒上,如何能夠認輸?閉門謝客苦讀民間話本整整十五日後,她又給花非霧出了諸如學香獐子精花姑子報恩的主意,或是學天上某個仙娥下河洗澡,待牛郎把她的衣服偷走然後兩人喜結情緣的主意,等等等等。


    然花非霧姻緣艱難,這些主意她們挨個兒試過去,竟沒有一樁成事。而試著試著,不知不覺地,成玉她就長到十五歲了。


    照著當朝國師粟及當年的批語,紅玉郡主成玉她一旦過了十五歲,便無須再困囿於十花樓中,倘她有那個本事,任她是想上九天攬月還是想下五洋捉鱉,都可隨她的意。


    長了一歲,成玉對人生有了新的認識,不得不承認以她目前的才華,還難以幫助花非霧在她的姻緣路上有所建樹。因此在她剛過完十五歲生日終於能夠離開平安城的第二天,她給花非霧留了二十來冊有關神仙精怪談戀愛的話本子,就無愧於心地跟著朱槿和梨響南下麗川出去見世麵去了。


    麗川一待,就是一年加半載,離開時她還是個小小少女,重迴平安城,卻已是個十六歲的大姑娘。


    迴到平安城,成玉第一樁事便是攢錢去逛琳琅閣看花非霧。不出她所料,花非霧不愧是那個堅忍不拔的花非霧,一年餘不見,她仍舊在尋覓真愛的道路上不屈地跋涉。


    當是時正是未時末刻,天光並不見好,日頭僅顯出個影兒來,姚黃與夜落金錢一花一位,霸住多半張四方桌。成玉被擠在角落裏喝茶。


    闊別一年餘的花非霧聽到外間成玉的聲響,激動得趿著鞋就迎了出來。


    成玉覺得這種激動,證明了她和小花的友情。


    花非霧撲上她的膝頭,一雙妙目隱隱含淚:“摯友!你終於迴來了,我等你等得好苦哇!”


    看,小花多麽想念她。


    成玉像個慈祥的老母親一樣伸手撫了撫花非霧的發鬢。


    花非霧淚盈於睫:“你可知你迴來得正正好,有個事兒隻有你能幫我,你一定要幫我啊!”


    ……好吧她看錯了小花,小花根本不是單純地想念她。成玉像個冷酷的老父親一樣沉默了一下,從條凳上站起身來:“我想起來朱槿讓我去菜市場幫他買兩隻蘆花雞,我先……”


    花非霧利落地抱住了成玉的雙腿:“花主,這個時候談蘆花雞多麽傷感情,你我二人的情誼豈是兩隻蘆花雞及得上的!”


    成玉默默地掰花非霧的手指,掰了半天發現掰不開,隻得從了她,認命道:“什麽忙,說罷。”


    花非霧立刻爬起來同她排排坐:“近日我看上一位公子,長得那可真是……那才學那又可真是……”花非霧沒讀過幾篇書,一到要用個成語或者用個典故時說話就要卡殼,成玉自動幫她續上:“玉樹臨風,品貌非凡,博古通今,殫見洽聞。”


    花非霧讚賞地一點頭:“是了,玉樹臨風、品貌非凡、博古通今、殫那個什麽來著。待會兒這位公子會過來聽曲,花主你假意要獨占我,激起他的不服之心,讓他著緊我,這個忙你就算幫成了!”


    成玉驚訝地迴頭看她:“我我我我我是個女的。”


    花非霧雲淡風輕:“又不是叫您真的霸占我,就是裝裝樣子,您看,你在琳琅閣行走這麽多年,就沒人認出來您是個女的,說明您演這個是有基礎的。”


    關於成玉主張自己是個女的這事就算解決完了,花非霧長歎一聲:“原本我是不打算在這些混跡青樓的紈絝子弟當中尋找可以同我結緣之人的,但連將軍此種絕品,著實不容錯過啊!”又語生哀惜,“可奈何連公子他十天半月的才來我這兒聽一兩次曲,快綠園的香憐、夢仙樓的歡晴、戲春院的剪夢,他時不時地還要去捧一捧她們的場,真是很令人煩惱啊……”


    成玉左耳進右耳出,隻覺得連將軍這三個字好像有點耳熟,像是在什麽地方聽過,但一時又忘了究竟是在何處聽過。不過聽花非霧的意思,這個連將軍似乎在京城各大青樓都有紅顏知己,她就誠心誠意地提醒了花非霧一句:“朱槿說一忽兒這個女子一忽兒那個女子的,這種叫花花公子,這種男人最要不得,我看小花你還是……”


    小花讚同地點頭:“書上說這種是叫做花花公子,但書上也教了如何馴服一個花花公子。說要將花花公子一顆放蕩不羈愛自由的心獨獨拽在手中,首先就是要令他心生嫉妒,嫉妒了,不安了,他就牽掛了,記得了,然後就牢記了,就愛上了,就情根深種了……”


    這些情情愛愛的成玉不大懂,她琢磨著花非霧應該就是讓她演個紈絝,這個忙簡單,倒是幫得。演個喜歡逛青樓的紈絝,成玉覺得她是拿手的,畢竟她自十二歲就開始在琳琅閣混臉熟。但免不了她還是有些許顧慮:“你說那個連公子他是個將軍是麽?那他要是生氣了他會不會打我?”


    顯見得花非霧並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猶豫道:“不會罷……”


    成玉就有點躊躇:“那末我還是……”


    花非霧終於想起來自己是個花妖:“天,我想起來我是個花妖啊,我會妖法的麽,他若是打你我會保護你的。”


    成玉提醒她:“你為了我要和他打架麽?那他說不準就不喜歡你了。”


    花非霧思考了一陣:“那倒也是啊!”


    兩人一時探討得愁眉深鎖。


    四方桌上的夜落金錢虛著聲兒問坐對麵的姚黃:“姚帝您到底看上芍藥她哪一點?每年您都這麽特地過來瞧一瞧她為了別的男人神經兮兮,您這不是自虐麽?在下也是不太懂您了。”


    姚黃晃了晃蔫巴的葉子有氣無力道:“我為什麽看上她,這是個謎,而正是為了解開這個謎,我才每年定時來看她幾次。”


    夜落金錢好奇:“那您解開這個謎了嗎?謎底是什麽?”


    姚黃一派愁雲慘霧:“是我有病。”


    花非霧的一個小婢子小跑著來稟報,說她奉命在樓上觀望時,似乎瞧見了連公子府上的馬車。花非霧立時進入狀態,須臾間已去折屏前的一張琴幾跟前歪著了。成玉和花非霧搭檔多年,默契使然,也趕緊去琴幾跟前歪著了。


    兩個小婢子亦很有眼色,一個倒酒一個抱著琵琶彈小曲兒。


    然而成玉的問題在於,因她的敗家子之名廣揚京城,任勾欄中哪位名將,見著她無不是曲意逢迎,因此她並沒有逢迎討好他人的經驗。


    花非霧在一旁看著她幹著急:“花主你別隻顧著自己吃吃喝喝,那酒你要先喂給我喝,葡萄你也要先喂給我吃啊,你別忘了你是喜歡我你想要討好我啊!”


    成玉剝著葡萄有點蒙:“跟平時不一樣的啊?”


    花非霧重重點頭,原想著要教她一教,但一雙耳朵突然聽到已有腳步聲近在門外,臉上神色驀地一僵。


    成玉顯見得也聽到了腳步聲,花非霧說跟平時不一樣,她應該喂她。她該怎麽喂花非霧?花非霧她這麽大個人了吃東西還要靠喂的?成玉她雖常混跡勾欄,但基本上也就是混跡花非霧的閨房,男女之間如何親密親熱她其實從未真正見識過,腦子裏一時茫然,不禁有點緊張。


    小婢子適時地遞過來一杯酒,琵琶聲中,傳來兩聲敲門聲,接著門被輕輕一推。花非霧靈機一動撲進成玉懷裏,又立刻推開她一臉寧死不從的貞烈:“玉小公子您、您別這樣!”


    成玉是蒙圈的,但她也是聰明的,腦子裏雖糊塗卻下意識曉得要配合花非霧,沉著嗓子道:“姐姐你太美了,阿玉隻是、隻是情不自禁。”台詞行雲流水,就是表情有點木。


    花非霧以一方絲帕掩麵:“玉小公子一腔真情非霧銘感五內,可非霧……”話到此處假裝才發現洞開的房門,和站在門口的白衣公子,花容失色地嬌聲道:“連公子!”


    成玉覺得到這裏自己可能還需要再發揮一下,因此木著表情又去拉了花非霧一把:“姐姐,阿玉並非孟浪,阿玉是真的……”


    花非霧已躲閃到了琴幾另一側,眼看就要起身向門口出現的白衣公子躲去,成玉心想躲那麽遠幹嘛,我又不是真的要如何你。心裏這麽想著,目光也隨著閃躲的小花瞥去了門口,結果一下子就被門口那白衣公子右手中握著的折扇給吸引住了。


    逛青樓的紈絝們拿把扇子不是什麽稀奇事,成玉她自個兒有時候也拿把扇子裝風流。但青年手中那把扇子卻很不同。時人愛扇,扇骨多是木製或竹製,那等極富貴人家的王孫少爺們有時候用玉做扇骨,已算很稀奇。但這位白衣公子手中折扇的扇骨卻非竹非木亦非玉,通體漆黑,泛著冷光,倒像是某種金屬。扇子合成一柄,不知扇麵以何製成,垂在扇柄下的黑絲絛間結了粒極小的淚狀紅玉,是整把黑扇唯一的別樣色彩。


    成玉的目光先是定在折扇上移不開,接著又定在了那隻握扇的手上挪不開。


    那隻手瑩白如玉,比女子的手還要修長好看,卻一眼便知那是男子的手,閑握扇子的姿勢雖有些懶散,但骨節分明,蘊含著力量。


    似乎必須得是這樣一隻手,才合適拿這樣一把奇異的黑扇。


    待成玉終於看夠了準備進入正題抬頭瞧瞧把花非霧迷得神魂顛倒的白衣公子長個什麽模樣時,卻已經過了這個村沒有這個店了。小花一個扭身閃到了青年麵前,把青年擋住了一大半,而青年則往後退了兩步,徹底退出了成玉的目視範圍。


    成玉隻聽到青年的語聲從門外傳來:“原來非霧姑娘此處已有客了。”那嗓音微涼。


    成玉覺得這聲音她在哪裏聽過。


    成玉雖然不大在狀態,但花非霧照著劇本倒是演得很走心。非霧姑娘眼含清淚:“非霧也不知玉小公子他突然就……”


    青年打斷了她:“有空閑,”那聲音有些玩味,“我再來聽姑娘唱一闋驚別鶴。”


    成玉的好奇心完全爆棚了,她悄悄朝門口移了一步,又一步,還稍稍踮了踮腳,想要看清青年究竟長什麽樣。


    其時青年正抬手幫她們掩上門扉,驚鴻一瞥之間,成玉隻見得被門扉掩了多半的一張臉,注意到那半張臉上的狹長鳳目。僅是一隻眼,眼尾微微上挑,極漂亮,藏著威嚴,神光內斂。


    那一瞬她覺得青年也在看她,然後青年的眼角彎了彎,弧度極小,卻看得出來,那是個笑。


    成玉不由自主又往前跨了一步,與此同時那扇門扉已全然合上,青年的臉消失在了門扉之後,不待成玉迴神,門外已響起腳步聲。


    房中靜了一陣。


    成玉沉默了一會兒,不大確定地問站在琴幾前的花非霧:“我演得好嗎?”


    花非霧也不大確定,躊躇著蹲到她身邊:“我覺著演得挺好的。”又補充,“我覺著我們都演得挺好的。”又問她的兩個小婢子,“我方才演花容失色那一段,是不是演得很傳神哪?”


    小婢子點頭如小雞啄米,花非霧心中大定,跟成玉斬釘截鐵說:“照書上說,他就該嫉妒難安了,雖看不大出來罷,我覺得他迴家就該嫉妒難安了……”


    成玉鬆了口氣。


    屋子裏唯一的男人,身為牡丹帝王的姚黃感覺自己真是聽不下去花非霧的胡扯了,忍不住說了句風涼話:“那人我看他不僅是麵上看不出嫉妒難安罷,應是原本就不曾嫉妒難安過,說有空閑再來聽你唱曲,這也不過是此種情形下的一句客套罷了。說不準他下次又有空閑,打算來聽你唱曲,卻想起來你是個忙人,房中說不準又有貴客,就懶得來了,畢竟夢仙樓快綠園和戲春院也不乏能唱曲的美人。”


    對自己一個本應隻關心人間國運大事、清淨而又雅正的花中帝王,如今卻張口就能將京城幾大勾欄院的芳名如數家珍信手拈來這件事,姚黃一時倍感絕望,一番話說完,頓時有點了無生趣。


    姚黃的幾句風涼話句句風涼在了點子上,還真令花非霧感到了懷疑和緊張,說話都口吃起來:“真真真真真的?那那那那怎麽辦?”


    姚黃一邊了無生趣一邊還是於心不忍,語重心長地給她出主意:“你要真想還能時不時見到他,讓他來你這裏聽歌賞曲,就讓花主她追上那人同他解釋清楚罷,為時還不晚,現在追上去也還來得及。”


    花非霧立刻將兩道灼灼視線投向成玉。


    本以為已經沒自己什麽事兒的成玉正往嘴裏塞葡萄,看看花非霧又看看姚黃,指著自己:“又是我?”


    一人一花齊齊嚴肅地點頭、以及點葉子。


    成玉被花非霧推出琳琅閣大門時,夜落金錢不可思議地看向如老僧入定般遠目著天邊出神的姚黃:“姚帝,我以為您喜歡芍藥來著,可您卻又慷慨無私地撮合她同別家公子……或者您覺得隻要她幸福您便也就幸福了,”話到此處夜落金錢幾欲落淚,“您對芍藥這情分真是,真是感天動地!”


    姚黃沉默了半晌:“她要是嫁不出去,我有病成這樣,最後說不定真會娶她,趁著我現在還沒有病入膏肓,先救一下自己。”


    成玉在琳琅閣外一條小胡同的拐角處蹲了會兒,才慢吞吞地晃蕩著出去追方才僅有半麵之緣的連公子。


    朱槿說過,女子要找郎君,該找個忠義又老實的,紅粉知己遍地的花花公子絕非良配……成玉一路踢著個破石頭一路歎氣,要是她這麽溜達著追也能追到那位連將軍,那她就再幫花非霧一個忙。但若是追不到麽,成玉打了個哈欠,望著她特地選出的這條荒無人煙的偏僻小胡同,沒忍住嘴角露出個笑來,小花,那便是老天爺看不得你在姻緣路上受苦,借我之手救你一救了。


    她邊溜達著邊追人,溜達了一會兒,人沒追到,卻在小胡同裏溜達出個頗有意趣的手藝小店來。


    於是她想都沒想就先跑去逛店了。


    這手藝小店瞧著古舊,賣的玩意兒倒是件件新奇。譬如擺在櫃子上的一張黑檀木做的小巧戲台就很精妙:戲台子上小小一方簾幕一拉開,台上便出來個指頭長的木雕花旦靈活輕巧地耍手帕功。還有個在尺把長尺把寬的碧綠荷塘上吹笛子的牙雕小仙也很有趣:輕輕按一按荷塘中一個荷花花骨朵,小仙子十指纖動,便真有旖旎笛音飄然入人耳中。


    成玉趴在櫃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吹笛小仙,戀戀不舍瞧了許久,摸了摸自己沒裝幾個錢的荷包,心酸地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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