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爛地方的下賤人,等我成了布列塔尼亞公爵,他們一個都活不過明天。”心情不順的亨利擠在小小的椅子裏,愣是將普通的木椅坐出了王座般的感覺。


    同行的彌戴琳竭力避開她那喜怒無常的丈夫。


    因為被阿基奎女大公勒令不許與瑪麗安娜競爭的緣故,亨利隻得化悲憤為食欲,體重在短時間內上漲了不少,直接令他從略顯富態的樣貌,進化成腰圍與身高幾乎齊平的存在。


    看著這樣的亨利,哪怕是沒心沒肺到能拿索林斯換取個人利益的彌戴琳,都不由得同情起亨利的情婦們。


    也不知她們是以怎樣的心情去麵對這個滿肚子肥油的暴躁男人。


    尤其是在盧修斯與瑪麗安娜的對比下,亨利完全不像是阿基奎女大公的孩子。


    就連常年不出現在阿基奎宮廷裏的卡爾達伯爵,都逐漸受不了亨利的性格。畢竟卡爾達伯爵一共有六個親生子女,而在他們中,隻有亨利像個沒教養的異類。


    對此,阿基奎女大公也是很納悶。


    尤其是當卡爾達伯爵指責她沒教養好孩子時,阿基奎女大公迴頭看了眼聰明優秀的盧修斯,和至少表現得像個正常人的瑪麗安娜,總會毫不猶豫地反駁這都是卡爾達伯爵的問題。


    因為在阿基奎女大公懷上亨利時,卡爾達伯爵沒少拿情婦和私生子的問題來刺激她。


    彌戴琳聽著船艙裏的瓷器碎裂聲和咒罵聲,在眾人看不到的角度裏彎了彎嘴角。


    多諷刺啊!


    一個瘋子居然占據了大公國繼承人的位子。


    而他們這些諷刺瘋子的人,卻得為瘋子鞍前馬後,極盡卑躬屈膝之事。


    “布列塔尼亞一定會毀在他手裏。”前來接應的貴族自從見了亨利,就沒有過一刻的好臉色


    “我們真的要選擇這樣一個混球成為公爵嗎?”貴族的同伴也是膽戰心驚道:“我可沒聽說過阿基奎女大公的家族裏出現過瘋子。”


    “不過亨利王子的情況也是有例可尋的。”某位熟讀曆史的貴族小聲道:“他的祖母,那位紅袍的瑪麗女王,在她的統治後期做出一係列的瘋狂之舉。尤其是在杜納瓦親王過世後,除了阿基奎女大公,基本沒人能勸說住瑪麗女王。”


    “況且在瑪麗女王之前,那位‘阿基奎少女’也被指認為精神異常。”


    “可那是……”某位意識到他們的交流內容有多麽驚世駭俗的貴族,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阿基奎少女”在被她的叔父囚禁前是個正常女人,但是在長年累月的精神折磨與以訛傳訛中,正常人也會變成不可理喻的瘋子。


    而現在……


    流淌於奧布斯達血脈裏的瘋狂因子,直接在亨利身上有了近乎爆炸的“完美”體現。


    彌戴琳隻能零零碎碎地捕捉到布列塔尼亞貴族們的交流內容。


    或許是出於對彌戴琳有如此丈夫的同情,那些與丈夫們一同前來的貴族夫人們都對彌戴琳表達了一定的善意,甚至在得知她是被理查德強行嫁到阿基奎大公國後,更是毫不掩飾她們眼中的憐憫。


    “可憐的殿下,您一定在這段糟糕的婚姻裏承受了諸多的不幸。”貴族女人的悲歡在一定程度上是相通的。哪怕她們並沒有和彌戴琳一樣的“高貴”出身,但是在所承擔的壓力上,卻是一點也不少於彌戴琳。


    對於這些女人的好心,彌戴琳做出一副連苦笑都苦笑不出來的表情。而擱在那些自以為與彌戴琳產生共鳴的女性眼裏,便是彌戴琳痛到麻木的表現。


    “不幸與我們如影隨形。”彌戴琳並不想表現出自己的脆弱,因為這會讓貴夫人們的同情轉變為對弱者的輕蔑與傲慢。


    “神明會給予我們麵對一切的力量。”彌戴琳的笑容矜持而蒼白,背部直挺得像是勝利女神的雕像:“請讓我為自己的處境保持沉默吧!親愛的夫人們。”


    這一刻,那些原本對彌戴琳的境遇而感到心疼的貴夫人們,不由得用欣賞的眼光重新打量這位阿基奎王儲妃。


    不幸的人在貴族圈裏並不少見。


    但是能接受不幸的人,才有可能笑到最後。


    …………


    ……


    當亨利的情婦走出船艙時,她的身上幾乎沒一塊完整的皮肉。


    對於自己的暴躁脾氣,亨利也不是完全沒數,所以他挑的情婦都是些出身不高,用錢就能打發走的平民或是小貴族之女。


    哪怕阿基奎女大公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亨利不要玩過火,但是在上流社會裏,包養情婦不僅是一種流行趨勢,更是用於體現男方身價地途徑。


    尤其是亨利的情婦們都沒有控訴過亨利,所以阿基奎女大公警告幾次後,也隻能不了了之。


    “給她批件鬥篷吧!”彌戴琳在那位可憐的女士出來後,讓侍女給她拿件能蔽體的衣服。


    原本竊竊私語的布列塔尼亞貴族們都很有默契地側過身,避免自己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謝謝。”亨利的情婦求生般地攥緊身上的鬥篷,然後在海風的狂唿中,羞憤欲死地躲迴自己的房間。


    彌戴琳見狀,也隻能向身邊的貴夫人們說聲抱歉,然後在一眾同情的目光下,走進亨利的船艙。


    彌漫著之氣和酒氣的房間裏鼾聲震天,幾乎掩蓋了船隻運行的動靜。


    彌戴琳下意識地捂住鼻子,然後強忍厭惡地跨過酒瓶的碎片,觀察著昏睡中的亨利。


    “你在王儲的酒杯裏加了用於安睡的魔藥嗎?”彌戴琳詢問著亨利的侍從。


    頭發被酒水所打濕的侍從露出無奈的表情,盡可能地在彌戴琳麵前保留那麽一丁點的尊嚴:“按照您的吩咐,我給王儲加了用於安睡的魔藥。至少在我們抵達布列塔尼亞之前,王儲能安分一點。”


    “現在談安分是不是太晚了些。”彌戴琳毫不客氣道:“該丟的臉我們早就丟完了,現在至少讓同行的人都好過些吧!”


    “是。”亨利的隨從讓人進來收拾殘局。


    彌戴琳看著睡死在羊毛毯和絲織物上的亨利,發自內心地希望他別再醒來。


    ……………我是分割線………………


    聽證會的前一天早上,瑪麗安娜以潛在繼承人的身份參加了布列塔尼亞女公爵的葬禮。


    因為布列塔尼亞的貴族議員們拒絕了攝政王想要擔任喪主的請求,所以由理查德主持了布列塔尼亞女公爵的葬禮,並且由瑪麗安娜抱著布列塔尼亞女公爵的畫像,站到了葬禮隊伍的最前方。


    “看看攝政王的表情,真不知這到底是誰的葬禮。“阿比蓋爾在布列塔尼亞女公爵的遺體下葬後,衝著瑪麗安娜悄悄說道:“他的打扮可不是來參加葬禮的。”


    因為被貴族議員們拒絕了擔任喪主的請求,所以布列塔尼亞攝政王也拒絕以宗主教的名義賜福於布列塔尼亞女公爵的棺材,甚至都懶得站在葬禮的最前方。


    這讓萊娜感到氣憤的同時,也令一些支持布列塔尼亞女公爵的人感到不滿,甚至在攝政王率先離開大教堂後,忍不住竊竊私語了起來。


    “這也太荒謬了。他身為女公爵叔叔,居然連表麵功夫都不想不做。”


    “人都死了,那些表麵功夫還有什麽用?況且在女公爵還活著時,他就並不尊敬她。”


    “可是女公爵一死,攝政王的前途也就未知了。”


    “那可不一定。”


    交談中的貴族們隱晦地看向瑪麗安娜,似乎在評估他們能從這位年輕的潛在繼承人身上得到多少好處。


    不管是亨利還是瑪麗安娜,都是不到二十的小屁孩。


    除了千裏之外的阿基奎女大公,還有誰能給予他們支持。


    而阿基奎女大公也不肯能親自前來,更不符合布列塔尼亞貴族們的利益。


    “萬眾矚目的滋味如何?”黑袍的理查德不失時機地湊到瑪麗安娜身邊,語氣裏既聽不出善意,也察覺不到惡意。


    “公爵的身份可是很美妙的,等你體會過權力的滋味,就會無視掉蚊子們的嗚咽聲。”理查德衝著瑪麗安娜露出一抹虛假的笑容。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跟瑪麗安娜多說會兒話,就被盧修斯製止了。


    “亨利殿下馬上就到了。”盧修斯站在瑪麗安娜身後,就差在額頭上寫著“你滾遠點”:“比起瑪麗安娜,我相信您會與亨利殿下有更多的共同語言。”


    “你這是在諷刺我嗎?”


    “不,我這是在陳述事實。”


    理查德看著盧修斯麵無表情的麵孔,漸漸收起了自己的假笑:“你可真是阿基奎女大公養的一隻好狗,不僅血統純正,甚至連忠誠都是無可比擬的。”


    “陛下,這話說過了。”瑪麗安娜突然插嘴道:“您要是想在這裏諷刺我,最好把話說明白,別像個懦夫一樣地夾槍帶棒,過於含蓄。”


    “是我失禮了。”理查德衝著瑪麗安娜一頷首,在離開前故意瞥了盧修斯一眼,令盧修斯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在聽證會結束前,你最好別跟理查德發生衝突。”解決衝突後的瑪麗安娜偷偷踢了下盧修斯的小腿,警告他別給自己找麻煩:“理查德好歹是姨母的丈夫,我們還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第43章


    瑪麗安娜踢人的力道擱在盧修斯身上,也不過是蚊蟲叮咬的程度,甚至他本人在瑪麗安娜撒完氣後,變得比跟理查德針鋒相對時,還要鬱悶:“你還真是什麽人都敢用。”


    “有理查德幫忙,我們可以省去不少的麻煩。”瑪麗安娜示意盧修斯看向那些竊竊私語的布列塔尼亞貴族們。雖然他們中的大多數都在指責攝政王在葬禮上的諸多不敬,但是這些連虛假的眼淚都擠不出來的布列塔尼亞貴族們,同攝政王也隻是半徑八兩之分。


    “他跟姨母結婚七八年,肯定挖出了布列塔尼亞的不少黑幕。”瑪麗安娜並沒有注意到盧修斯盯著她的眼神,自顧自說道:“眼看自己無望拿下布列塔尼亞,理查德肯定會從其他方麵減少損失。”


    “你看上很欣賞他。”盧修斯收迴自己的視線,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他想從你這兒拿到什麽?”


    “一張赦令。”


    “隻有這條嗎?”


    “隻有這條。”


    瑪麗安娜的話還沒說完,便感到右肩膀處一沉。


    盧修斯盡可能不捏痛自己的妹妹,但是瑪麗安娜還是能感覺到盧修斯的情緒很不對勁。


    “你嫉妒了?”瑪麗安娜的視線讓盧修斯感到有些狼狽,以至於他接下來的話都不知是在勸說瑪麗安娜,還是在安慰自己:“我隻是覺得理查德不是個好人。”


    “那你是個好人嗎?”瑪麗安娜反問道:“盧修斯,你覺得這裏還有好人嗎?”


    “你這是要跟我抬杠嗎?”


    “不是,我隻是在陳述一件事實,並且提醒你分清事情的輕重緩急。”瑪麗安娜極力不在盧修斯麵前表現得咄咄逼人,但又受不了盧修斯這副無理取鬧的性子:“在一切都塵埃落定前,我需要理查德的幫助。”


    末了,還加上一句:“你也需要我的幫助。”


    “是啊!幫助你就等於是在幫助我自己。”盧修斯很清楚瑪麗安娜用來應付他的說辭。尤其是在理查德的問題上,不管盧修斯做出何種反應,都改變不了瑪麗安娜的意願。


    在這一點上,瑪麗安娜真是像極了他們的母親阿基奎女大公,以及他們的祖母瑪麗女王。


    “你要是看不慣這些可以先離開。”瑪麗安娜率先妥協道:“剩下的事情我可以自己應對。”


    盧修斯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他同瑪麗安娜像是鬥獸場上的角鬥士那樣,死死盯著對方,最後從靈魂深處歎處一口氣:“我怎麽放心你一個人在這兒。”


    同盧修斯保持距離的阿比蓋爾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但是她又不敢跟盧修斯叫板,隻能從腦海中刪去這段並不美好的迴憶。


    因為有了理查德的橫插一腳,瑪麗安娜跟盧修斯半天都沒說上一句話,最後還是在參與葬禮的人都散得差不多後,前去打探消息的歐斯特解除了兄妹間的沉默氛圍。


    “亨利殿下的船隻已經快到了。”和博士一樣見不得光的卓爾用布條將自己的皮膚裹得十分嚴實,遠遠看去,就像個穿了衣服的木乃伊……而且還沒禿頭。


    “你把這裏的消息都轉告給彌戴琳了?”瑪麗安娜知道卓爾精靈間有一套用於暗殺的傳信手法,所以讓歐斯特負責跟彌戴琳聯係。


    “王儲妃殿下已經將您準備起訴布列塔尼亞貴族們的消息轉告給了亨利殿下。”歐斯特隱晦看了眼心情不妙的盧修斯,力求跟瑪麗安娜保持距離:“亨利殿下一定會在搶在您之前向布列塔尼亞貴族發起訴訟。”


    “你又要幹什麽?”盧修斯滿臉不解道:“你不是要借布列塔尼女公爵之死來削弱貴族們的力量嗎?又為何要讓亨利橫插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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