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上,顧蘅站在房間門口,房間門上閃爍著紅色的提示:


    【是否打開25號□□室?】


    顧蘅拉動了搖杆三次,而畫麵上清清楚楚的露出了她的臉,所有人都能看清,她打開了25號的房門。


    台上,顧玉清冽的聲音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你們都看清楚這個日期。”


    接下來出現在屏幕上的,是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的蒼白的死者麵容。


    照片拍攝的時間,正是顧蘅打開□□室當天。


    顧玉略帶悲憤的怒道:“這位死者,正是我們的同事韓子清。他也是一個覺醒者,曾經拯救保護過無數的民眾,但在顧蘅打開了25號□□室之後,25號殘忍的謀奪了他的性命,甚至將他全身的血液都放幹了。而就在最近……韓家甚至被人滅了滿門!”


    在場眾人一片嘩然。


    韓家滅門案的事情在場的很多人都有所耳聞,在安全區像這樣的極端惡性案件畢竟還是少數,一旦出了,多半會引起極大的討論和關注。


    “我……”顧蘅張了張嘴正要說話,隻聽“啪”的一聲,不知道從哪裏飛過來一個臭雞蛋,若不是她閃避得快,隻怕當場就要砸在她的臉上了。


    但就算沒有被腥臭的蛋液弄髒,顧蘅還是清清楚楚的聽到了底下一聲尖銳的怒罵:“人類叛徒!”


    顧玉的唇角微微一挑。


    他們拿到手的就錄像並不多,剪輯之後拚拚湊湊,也隻能找到這一些---但有這一些,也就足夠將她釘死了。


    有了第一聲嗬罵,第二聲第三聲也就順理成章起來。


    顧蘅的聲音被淹沒在周圍一片的尖銳罵聲裏,對於大多數本就已經在憂心忡忡自己安危的民眾而言,抓到了一個竟然能對異靈充滿了同情心、和異靈含情脈脈相對、還把異靈收容間的房門大開的叛徒,哪有不恨之入骨的道理?


    當下根本沒有人在意她要說什麽,顧蘅放眼望去,隻能看到台下一張張滿是恨意的臉。


    也就在群情激奮達到了頂峰的時候,顧會長忽然站起了身來。


    他老淚縱橫,滿臉全是恨鐵不成鋼的痛惜和懊悔---底下討伐的聲浪漸漸低了下去,就連顧玉也有些措手不及:這一切不是說好了的嗎?爸爸怎麽還會當眾哭起來?


    但顧會長的確捶胸頓足:“我這個大女兒,的確從小嬌寵,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缺乏了幾分大局觀念。但這不能全怪她,一大半倒要怪我這個做父親的沒教育好孩子。”


    底下有人忍不住喊了一聲:“顧玉小姐多好啊!不是會長的錯!”


    顧會長歎了一口氣,看向獨自站在台上一堆汙穢當中依舊肩背筆挺、神色漠然,看著甚至一點也不在乎自己被這麽多人唾罵的顧蘅:“阿蘅,若你願意將功贖罪,為父拿自己的位置擔保,不管你曾經做過什麽,至少保你安全無虞。”顧會長的咬字著重在了‘將功贖罪’四個字上,意有所指。


    “會長,這怎麽可以!”底下一片嘩然。


    顧蘅的唇角勾起了深深的弧度。


    她正要開口,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巨響,旋即,一陣地動山搖。


    地晃了一下。


    連頭上的天,似乎也搖晃了一下。


    原本的痛罵聲像是按下了暫停鍵,底下的民眾東倒西歪的在地上癱了一地,旋即當一地的民眾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之後,尖叫聲匯聚成一片,哭爹喊娘的混亂,再一次蓋過了先前的嘈雜。


    “異靈入侵了!安全區的保護罩要破了!”


    遠處傳來的哨兵的示警響徹雲霄。


    大地在晃動,在一片混亂裏,顧蘅甚至還來得及看了一眼顧父:他們的臉上寫滿了如出一轍的茫然。


    片刻之後,砰砰的天地重錘聲,終於停了下來。


    顧父驚魂未定,額頭上汗水涔涔,他略帶恐慌的看了一眼顧蘅,一揮手對身邊的人喊道:“帶上她,我們去城牆上看一看。”


    **


    大敵當前,這會兒也顧不上顧蘅的審判了。


    在安全區被異靈攻破的恐懼麵前,什麽事情都可以往後放一放。


    然而等到到了城牆上,等看清了牆下的場景,所有人都陷入了驚恐的沉默:牆下黑壓壓的一片,竟然全是各式各樣的異靈!


    有肉山一樣的巨型拚湊者。


    有高大巍峨的樹靈和體型龐大的異種生物。


    這些足有幾人高的怪物們結成了隊列,從城牆上看去,它們的身上還坐著一些身形靈巧的小型妖物,那些嬌小的身影若隱若現,但進退有據,竟隱約能看到有人指揮的影子。


    城牆上的咒印已經出現了隱隱的裂痕,每一個安全區的城牆本身隻能起到物理屏障的作用,一旦咒印破碎,那就是安全區保護罩被打破的征兆!


    顧父的臉上已經顯出了惶然。


    在過去,雖然也出現過安全區被攻破的慘案,但多半都是高階異靈一人所為,就像母巢這樣的高階異靈能夠指揮得動數以千計的下屬,但歸根究底,絕大多數的異靈和異靈之間從來不是鐵板一塊,除了爭鬥之外,多數時候隻管自己,這也是人類能在強大的異靈麵前存活至今甚至還反過來收服鎮壓了一部分異靈的原因。


    顧蘅也感覺到了城下傳來的強大壓迫感。


    她探頭出去剛看了一眼,忽然皺起了眉頭:咦……她好像看到了一些她在監獄主手冊裏看到過的異靈?


    就在她想要看的更清楚的時候,顧蘅忽然聽到了底下的歡唿聲。


    當中的那棵巨樹像是這才反應過來一般,伸出了自己的其中一根枝丫,朝著上方揮了又揮,從顧蘅的角度看去,竟然像是在打招唿的樣子。


    顧蘅不由得一愣。


    但就在她想要看的更清楚一點的時候,城牆咒印上的裂痕已經越來越大,眼看著再給點時間,那片咒印就會從中斷裂,土崩瓦解!


    也許是注意到了咒印的樣子,顧會長高聲喊道:“準備戰鬥!都振作一點,想想城裏的民眾,想想你們的父母家小!”


    所有人神色一凜:是了,覺醒者的父母親眷都住在城裏,一旦城破,誰家的親友能逃得過?


    如果符咒真的斷了---在如今看來也隻是時間問題---那他們就算拿肉身填,也隻能和這些異靈血戰到底,至少給家人拖延一線逃跑的時機!


    在場的所有人都動了起來。


    就在防衛開始忙亂開展起來的時候,顧蘅忽然感覺胸口一涼,她低頭一看:一把銀光閃閃的匕首已經頂在了她的胸口。


    顧會長的臉上隻餘下了‘猙獰’兩字。


    他聲線極低,原本的從容完全消失,此時的低語如魔鬼的嘶吼:“交出你控製這些異靈的方法,哪怕是背叛!你是怎麽收服這麽多異靈的!你若不說……就死在這裏吧!”


    他已經沒這麽多的時間再慢慢和她周旋了,現在眼看城破在即,他為之奮鬥了一生的權勢,至此也全化為雲煙。


    若是能得到她和異靈溝通的方法,他獨身保命,日後還能東山再起。若她再有一個不字,如今亂象已生,他還不如就此了結了她的性命,再自己想法子逃命去!


    顧會長的眼睛血紅,顯然已經是籠中困獸。


    顧蘅的唇角就勾起一點涼薄的笑意:她對父愛早就已經沒有期待了。但是在被他用匕首指著的時候,胸口卻還是升起了一點殘留的痛意。


    到底父慈女孝了那麽多年,如今的這點不甘,全是因為過往。


    她堅決的搖了搖頭,身後看似被緊緊綁住的手已經開始喊起了火爐,但當她剛剛開口說了一個“不”字的時候,顧會長卻似乎連聽她說完話的耐心都沒有了,在情緒的極度恐懼和緊繃當中,一下就捅了過來。


    隻聽一聲重重的“砰”,已經做好了反抗準備的顧蘅肩上陡然傳來一陣巨大的推力,而她震驚的瞳孔裏,映出了最後的影像:是齊越從她父親身後伸手將她重重推下,而他的嘴唇蠕動,竟是在說‘走好’二字。


    城高近十米。


    風聲唿嘯。


    然而當顧蘅拚命挪動著自己的身體想要避免頭部和脆弱的後腦勺落地的時候,她卻忽然感覺到身後傳來了軟綿綿的觸感。


    旋即,她嗅到了一點淡淡的冷香。


    有人湊到了她耳邊,像是輕輕的咬了一口,聲音低低的笑著:“看,我撿到了什麽。”


    第50章 50最後的嚐試


    低沉的聲線格外耳熟。


    如果不是耳熟的聲音,顧蘅大概已經一巴掌打上去了---那聲音就在耳邊,近的已經超出了兩個陌生人之間該有的安全距離。


    但就是因為這聲音太耳熟,顧蘅才茫然的在風聲裏抬起了頭:是醫生嗎?他怎麽會在這裏?


    但入目的是一張蒙著麵的臉:這張臉上覆蓋了一張古怪的笑臉麵具,麵具的嘴唇上揚整體雪白,雖然是一張笑臉的模樣,但乍眼看去卻讓人隻覺得分外驚悚。


    男人抱著她很快穩穩落地。


    在他們身邊,從城牆上看下來聚集的那些異靈乖巧匍匐,全然溫馴,根本不見半分顧蘅在城牆上看到的張牙舞爪的瘋狂。


    顧蘅悄悄咽了一口口水:這會兒她對自己聽聲音的能力又有點兒疑惑了。


    是醫生的話,不會這麽厲害吧?


    在場這麽多的異靈都聽他的指揮,那得多高的等級,多強大的異能?


    大約……隻是好聽的聲音總是相似的?又或者,純粹隻是她的錯覺?


    她有些不安起來。


    顧蘅凝視了一會兒那張笑臉,最終還是沒忍住,直接按照自己的心意伸出手,想要迅速的揭下那張麵具看看下麵的臉:她沒想過如果證實了自己心裏的猜測要怎麽樣,隻是單純的按照自己的直覺伸手罷了。


    但當她的手真的湊的近到隻要一用力就能揭開麵具的程度,那張戴著麵具的臉卻不退反進,湊到了她耳畔。


    兩人之間幾乎是零距離,你壓著我我壓著你,顧蘅又是被抱在他的胸口,這時候被他身體壓住的手臂反而無法伸到他的麵前,她忍不住瞪瞪眼睛,看在男人眼裏多了幾分平時少見的嬌憨和不滿。


    男人帶著笑意的聲音溫熱的震動了她的耳膜,在耳畔敏感的細胞上帶來某種酥麻的戰栗感:“現在還不可以,不要調皮。”


    顧蘅不太服氣的、又很不滿的挑了挑眉毛:“……”


    誰調皮?


    顧蘅帶著不服的咕噥起來:“我隻是覺得你的聲音有點耳熟。”


    “是嗎?”男人輕笑了一聲。


    他笑起來的時候就更像醫生了。


    顧蘅瞪著眼睛瞅瞅他:這家夥既沒否認‘耳熟’,又沒問‘跟誰相似’,到底是不是醫生啊!


    但是……但是醫生隻是個f級的無危異靈啊!他甚至還是血肉之軀,怎麽看也不像能飛起來好幾米直接一把接住她還舉重若輕的。


    要是有這能力,他當初怎麽會乖乖留在監獄裏被前任的監獄主虐打呢?


    顧蘅狐疑的看了半天那張牢牢的黏在了他臉上的麵具。


    雖然她有種預感,如果自己堅持的話可以一把掀掉麵具,男人對她的抵抗並不堅持,但鬼使神差的,她最後還是縮迴了手,嘟噥道:“不給看就不給看吧。”


    男人帶著笑的低語道:“並不是不給你看,但揭下我麵具的人就要永遠呆在我身邊。”他的聲線低靡下來,隱約帶上了兩分誘哄的迷亂,“你做好這個準備了嗎?”


    顧蘅有些目瞪口呆:這不是強盜邏輯嘛。


    這看一眼就要負責人家的終身了,怎麽,你是古代女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被看一眼就得少一塊肉嗎?


    算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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