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飛荷巧笑嫣兮,她看向地上的仙鶴屍體, 輕描淡寫道:“周師姐做事沒個章法,我們也不過是好心幫忙罷了。好好的仙獸,圈養到這般大小, 也是不易,如今莫名殞命,師姐難道不心疼嗎?”


    周芸氣的麵色發白, 瞪著曲飛荷,卻是說不出話來。


    她性子漠然寡言,比不得曲飛荷牙尖嘴利,素來又極少與門派中人來往,幾句話便落了下風。


    而周芸身後,樓三丫死死抓著喬琛雪的手。


    她自馬車上摔下來,手腳都有些擦傷,喬雨柔心疼她心疼得掉了眼淚。


    喬琛雪瞧她傷的厲害,便一直扶著她,還沒走多遠,便恰好遇到了周芸。


    樓三丫原本還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直到看到曲飛荷和宣明朗,她便突然安靜下來,整個人都僵硬地仿佛一塊木頭。


    “三丫,怎麽了?”喬雨柔也瞧出了樓三丫不對勁,關心地小聲問道。


    “就是他們。”樓三丫每個字幾乎都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她死死地盯著不遠處的曲飛荷和宣明朗,手指下意識地抓著喬琛雪的手。


    喬琛雪白皙的皓腕生生被捏出了一道紅痕。


    “就是他們……”樓三丫的眼紅紅的,毫不掩飾自己的恨意,“欺負我,欺負我娘!”


    喬琛雪秀眉微蹙,低頭看著自己的腕子,並未吭聲,隻淡淡道:“若是一時反擊不得,便要學會隱忍,日日鞭策,早晚能報此仇。”


    樓三丫知道喬琛雪說的對,她狠狠吸了一口氣,站在原地,再不動一下,心中卻閃過無數個念頭,早在腦海裏將他們大卸八塊了許多遍。


    而宣明朗和曲飛荷甚至沒注意到周芸身後的樓三丫,於二人來說,這些外門弟子與路邊的貓狗無異。


    “周師姐,要我說你還是得專心修煉才是,管理外門這等瑣事,本就是那些個低階弟子幹的。”曲飛荷雙手抱胸,嘲諷道,“若是叫人瞧著,還以為我青雲派弟子,隻能打雜呢。”


    周芸天資有限,年紀也比同輩的弟子年長許多,於青鬆一直讓她打理外門,因師從同一個師父,她和姚正鋒走的近些。


    曲飛荷因此對她又嫉又恨,今日有機會嘲諷她一番,她怎會放過?更何況,那仙鶴正是她和宣明朗所殺,便是她不主動,周芸也會與她計較此事,倒不如先發製人,反將話題轉移開。


    周芸氣的肩膀發抖,鏘得一聲拔劍出鞘。


    “拔劍吧。”她冷聲說道,“你們平素裏言語間撩撥兩句又或者其他,我都不願管,隻我親手養大的仙鶴,卻不是什麽人都可以殺的!”


    周芸性子寡淡,卻不是懦弱之人,實力更不容小覷。


    曲飛荷未料到向來性子好的周芸會一言不合要動手,忙道:“師姐怎好誣賴旁人?你何曾瞧著我們射殺仙鶴了?”


    周芸冷冷一笑:“屍體無箭,你怎知它是被射殺的?”


    而後,她劍已揮了出去。


    周芸瞧著冷淡,卻是火係修者,跟隨於青鬆習劍多年,是青雲派年輕一代女修中少有的高手。她劍光所到,泛著數道紅光,隻把曲飛荷打的節節敗退。


    隻是曲飛荷和宣明朗也都是門派翹楚,以一敵二,周芸並不占上風。


    樓三丫瞧著急了眼,擼起袖子便要衝上去,卻是喬琛雪按住她的肩膀。


    “你做什麽?”


    “當然是去幫忙!”


    喬琛雪絕美的容顏滑過一絲嘲諷:“就憑你?去送死還差不多。”


    樓三丫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氣道:“你這人說話,比我二哥還氣人,對了!我二哥呢?小丫呢?”


    而此時,寧清漓和樓焱正在遠遠觀戰。


    看了一會兒,樓焱淡淡道:“周芸打不過他們。”


    周芸雖善於用劍,招式也熟練,但到底與宣明朗曲飛荷師出同門,套路相互之間都十分了解,且那兩個有法寶加持,又是二打一,周芸勝算渺茫。


    寧清漓冷冷一笑:“不過加上我,可就未必了。”


    她說著,靈息自身體內湧出,水汽凝結成冰針,連綿不絕得從她手中射出去。


    宣明朗隻覺身後一陣剛放,他本能得躲開,一迴眸,卻見不知何時,寧清漓和樓焱已攻了上來,不禁大吃一驚。


    “你們還活著!?”


    寧清漓甚至懶得迴答,冰針如下雨的雨點,連綿不絕地朝宣明朗射了過去。


    此時,曲飛荷的如意圈雖好,可她正被周芸弄得分身乏術,宣明朗隻好打起精神,一時之間,衣袂翩翩,將一眾冰針皆掃在地上。


    然而這一次,寧清漓既不準備逃,也不不準備停。


    冰針仿佛不需要靈息一般,連綿不絕得砸過去。


    而樓焱吹著口哨,翻開掌心,一團火苗飄入戰局,竟落在周芸的劍尖上。


    那團小小的火苗一接觸兵器,便飛快擴散開來,讓整把劍都跟著燃燒起來,周芸隻覺火係靈息正源源不斷湧入自己的體內,她眼前一亮,餘光瞥見站在一旁的樓焱,難得的還抽空點頭致謝。


    而曲飛荷隻覺周芸的劍鋒,熱浪滾滾,隻要觸碰,便能烤化她的衣裳。


    她額角禁不住沁出一滴汗珠,急道:“周芸,你難道當真要殘害同門嗎!”


    “你也配稱一聲同門?”周芸一邊冷笑一邊揮劍,“你手段殘暴,欺辱同門!”


    第一劍砍下去,曲飛荷衣角被燒了大半。


    “你倚強淩弱,為人不善!”


    第二劍,曲飛荷一縷秀發飄落,她驚唿一聲,連連後退。


    “你不仁不義,罪大惡極!”


    周芸第三劍揮出,曲飛荷花容失色,驚唿道:“師兄救我!”


    宣明朗正被寧清漓拚命糾纏,他聽到曲飛荷的求救,心中大慌,一時分神,迴頭道:“師妹!”


    寧清漓等得正是這一刻,她手中捏一把冰針,雙手並用,齊齊射了出去 !


    宣明朗猝不及防,隻聽耳後罡風陣陣,他迴身格擋,卻已是來不及了。


    兩根冰針直直刺入他的眼珠,痛苦的大喊聲在山林間發出陣陣迴響。


    如此,連周芸都愣住了。


    曲飛荷更是麵色大變,上前扶住宣明朗。


    宣明朗雙目緊閉,血淚自眼角流出來,他捂著雙眼大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師兄!”曲飛荷大怒,她這才瞧著站在不遠處的寧清漓和樓焱,心中不禁又是吃驚又是憤怒,他們竟能從禁地逃出來?


    這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們是怎麽做到的?


    周芸收了劍,頗為意外得抬頭,隻見寧清漓和樓焱慢慢走了過來。


    寧清漓上前行禮道:“周師姐。”


    周芸麵色複雜得點點頭,而後轉頭對曲飛荷道:“你還是帶他速去尋不厭師叔,說不得宣師弟的這雙眼睛,還能救迴來。”


    曲飛荷麵色難看,一字一頓道:“你們等著,這仇我們早晚會報!”


    “我家仙鶴的仇,我也記得。”周芸冷冷道。


    曲飛荷扶著宣明朗揚長而去,而周芸也跟著鬆了口氣,漸漸露出疲憊地神色。


    “走吧,咱們迴去了。”她道,瞧著仿佛也並不準備詢問寧清漓是如何做到紮瞎宣明朗眼睛的事。


    青雲派的外門弟子素來藏龍臥虎,每隔幾年就會有這般厲害的人物,周芸見怪不怪,姚正鋒當年也是從外門脫穎而出的。


    “周芸師姐,那個師兄真的會瞎嗎?”喬雨柔怯生生地問道,她自然不是擔心宣明朗的傷勢,而是若是事後追究起來,隻怕會連累周芸。


    周芸卻微微笑了起來,難得放緩了聲音道:“有姚師兄在,他們不會怎樣的。”


    青雲山,藥宗堂。


    一個穿水藍色衣衫的女子正撥弄著手中的藥缽,她看上去年過四旬的模樣,正是藥宗堂的堂主許厭之,乃是一位修為了得的醫修。


    此時,宣明朗躺在榻上,雙目沁出鮮血,順著眼角滑落,他疼得渾身顫抖,麵色發白,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師叔,我的眼睛,不能有事。”宣明朗的聲音帶著哭腔,近乎崩潰地說道。


    許厭之細細觀察著宣明朗的傷口,眼底流露出一絲驚訝之色:“幸而傷你之人修為不深,你有金丹護體,待我調一副藥敷上,過個幾日,或可重見光明。”


    曲飛荷坐在一旁,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道:“周芸欺人太甚!”


    被外門弟子所傷,實在太丟人了,曲飛荷縱然心中有火氣,卻也不願提寧清漓和樓焱的名字。


    許厭之挑了挑眉,不發一言,隻繼續搗弄著藥材,心中卻有計較。


    這冰針顯然是一位水係修者所為,可周芸卻是火係,二者並不相同。


    許厭之司藥堂,乃是青雲派超脫於諸位長老之外的存在,青雲派中,張順和於青鬆不合,二人的弟子之間多有摩擦,這於門內已是見怪不怪的了。以前尚有前掌門石道仁執掌大局,兩邊還算收斂,如今更是沒了顧忌。


    曲飛荷雖說嬌縱,但並不莽撞,她一邊看許厭之幫宣明朗療傷,心中漸漸有了計較。


    “此事是周芸做的不對,厭之師叔,你可要幫我們作證啊。”曲飛荷輕聲道。


    許厭之不說話,她從櫃子裏取出一個瓷瓶,將裏麵的藥水倒入藥缽中。


    帶著草木香氣的靈息若有若無的傳出來,許厭之把藥缽中的草藥調成糊狀,抹在宣明朗的傷處。


    她動作輕柔而靈巧,纖長的十指柔荑一般。


    曲飛荷見許厭之不理會她,麵上露出一絲慍色:“師叔這是何意?難道周芸是於掌門的弟子,你就怕了不敢出頭不成?”


    許厭之抬眸看了曲飛荷一眼,手中動作重了些,疼得宣明朗悶哼一聲,雙手撓著木榻,幾近痙攣。


    “雲堂與鬆堂的爭端,青雲派又有誰家願意管?”許厭之淡淡道,“這些年好好的門派被你們鬧得烏煙瘴氣,你若想扳迴這一局,自去尋你師父說理去,不要拖旁人下水。”


    她動作越發粗魯,疼得宣明朗一直倒抽冷氣,終於忍不住哽咽道:“師叔,您輕點。”


    許厭之漫不經心地點點頭,抬眸看了曲飛荷一眼,才淡然道:“好,我輕點。”


    曲飛荷張了張口,可看看冷汗直冒的張順,終究是沒說什麽。


    而後,不過一個時辰,宣明朗差點被外門的周芸捅瞎了的消息便傳遍了青雲派。


    姚正鋒也被周芸喚了去,將前因後果仔細說了一通。


    他聽著,有些驚訝地看向寧清漓,笑道:“未料到你們小小年紀,戾氣倒是有點重的。”


    “比不得曲師姐和宣師兄,三丫的傷勢師兄也是見過的,此番他們埋伏在我們迴來的路上,也是為了要我的性命。”寧清漓神色陰鬱地說道,她自覺是個性子極好的人,但對曲飛荷和宣明朗,卻恨不得現在就將二人拖出來先砍上幾刀。


    修者講究內心平和,如他們二人這般戾氣如此重,實在是少之又少。


    姚正鋒瞧寧清漓悶悶不樂的模樣,不覺莞爾一笑。


    “無妨,我去瞧瞧便是。”說著,姚正鋒站起來,淡淡道,“今次你們做的好極了,且記得咱鬆堂弟子,乃是掌門座下,在青雲派裏,本就該橫著走,遇到不服的,打就是了,打出問題來,自有大師兄替你們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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