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嫣站在門口看著他,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眼神也很空白,他完全看不出她此刻在想什麽。


    謝殞啟唇:“我去尋不渡。”


    他越過她想走,卻被她抓住了手腕,力道之大,頃刻間在他晚上留下青紫痕跡。


    哪怕如此他也沒皺一下眉頭,好像沒痛覺一樣溫聲說:“還有別的事要我做?”


    芙嫣猛地鬆開手,看了一眼他青紫的手腕,忽然轉過身捂住了臉。


    謝殞微微凝眸,上前一步道:“怎麽了。”


    他還以為是外麵發生了什麽:“誰做了什麽嗎。”


    得不到她迴應,他就要親自出去一探究竟,芙嫣這時終於開了口。


    “你神識那麽強大,剛才外麵發生了什麽,你會不知道嗎。”


    謝殞停住腳步。


    “還是說你已經傷到連這些都顧不上了。”


    他心底升起一道莫名的情緒:“我不會有事。”他擰起眉,“你不必擔心我會因此致使事敗。”


    “……”


    芙嫣什麽都不想說了。


    是因為擔心他的身體會導致事敗嗎?


    還是隻是純粹擔心他的身體?


    他是死不了的,芙嫣這會兒也清楚。可腦海中浮現出桃花樹下端坐的無垢帝君,他本應時時刻刻都是那樣清正自律遊刃有餘,絕不該獨自一人舔傷口……他是怎麽變成今天這樣的?


    芙嫣放下手轉過身:“過來。”


    她走到空處盤膝坐下,朝謝殞抬頭催促:“快點,別浪費時間。”


    謝殞隻得走到她麵前坐下,剛坐好還不及說什麽,芙嫣就執起他的手。


    “別動。”


    她依然沒什麽表情,仿佛隻是在做再尋常不過的事。


    但當謝殞明白她是要幫他療傷之後,實在難掩心底詫異。


    芙嫣離他那麽近,將他臉上細微的受寵若驚看得清清楚楚。


    她垂下眼冷淡道:“你的話我實在無法相信,還是要親自看過不會影響大局才能安心。”


    “……”


    哪怕是因為這個,她將他的傷勢記在心上,甚至主動為他療傷,依然讓謝殞心中澀然滾燙。


    “芙嫣。”他低聲喚她,她沒有迴應,好像沒聽到。


    她將掌心對上他的,一團火自手心進入他體內,沿著凝冰的經脈一點點深入。


    芙嫣皺起眉,以此刻化神期的曆劫身替無垢帝君梳理血脈,到底還是過於自不量力了。


    但她沒有退縮,反正命魂是他修複好的,用在他身上一些也沒什麽。


    她深吸一口氣,既然往前推靈力,包裹著紅色火焰的靈力在謝殞龐大的冰色血脈裏一路往前,那些纏繞在血液中的邪祟之氣和窮奇之毒一點點被火焰燃盡。


    謝殞喘息了一下,並未任由她繼續下去,想將她拉開。


    “停下。”


    他汗如雨下,芙嫣也沒好到哪去,臉色紅得詭異,氣息不穩,顯然快要撐不下去了。


    “可以了芙嫣,停下。”


    他強行把她拉開,她搖晃了一下說:“還差一點,你拉開我做什麽?”她有些生氣,“你為什麽總是要和我對著幹,總是不能順從我!?”


    這一聲質問讓謝殞無言以對。


    沉默漫延在兩人之間,就好像他們之間本有一層脆弱的、薄薄的紙,因著芙嫣的這些話徹底戳破了。


    許久,謝殞抬手落在她發間,替她整理了一下鬆散的發髻和發簪,又為她拭去額角汗珠,最後才與她四目相對,低而沉地說了三個字。


    “我不配。”


    芙嫣身子一僵,緊緊咬了咬唇,片刻,嗤笑一聲:“你說得對。”


    她指著他:“你不配。”


    她起身想走,謝殞還坐著,順勢拉住她的手,略一滯,輕輕抱住了她的腰。


    “芙嫣。”他尾音輕而沙啞,“是我不好。從頭至尾都是我不好。”


    芙嫣閉上眼,衣袖下的雙手緊握著拳。


    “對不起。”


    他壓抑地重複:“對不起。”


    芙嫣使勁掙開他:“閉嘴。別再說了,我不想聽。”


    她轉身離開,沒走幾步聽得他問:“疼嗎。”


    她愣了愣,他繼續說著:“那時,疼嗎。”


    “……”


    “一定很疼。”


    四百道天雷,怎麽可能不疼。


    芙嫣的手扣住門框,眼睛酸澀,卻一點水痕都沒有。


    “我記得曾同你說過,我很想做的一件事,是迴溯時光。”


    謝殞似乎站了起來,聲音變得有些近。


    “若有一日真的達成所願,我不會去糾纏過去的你。”


    芙嫣驀然迴頭。


    “我會迴到最初,親手斬斷我們認識得可能。”


    謝殞說這話時神色極為認真,認真到芙嫣心上好像壓了一塊巨石。


    “隻要不遇見我,你就不會再經曆那些事,不會再受傷。”


    他說到這勾起一個笑來,笑裏有釋然也有難言的痛楚。


    芙嫣將他這個樣子看在眼裏,一點都沒覺得快活。


    她反而因此更加憤怒。


    她還是很生氣,從剛才到現在。


    她定定看了他片刻,冷漠地轉身離開。


    起初是用走的,很快就是瞬移,最後直接飛了起來。


    來到無人的樹上,芙嫣將身形隱藏起其中,從高處看著人界萬裏,神色麻木。


    怨憤到極致的時候,確實想過但願兩人從未認識過。


    如此一來後麵的糾葛傷害都不會發生。


    可當謝殞真的說出這樣的話,假設出這樣的可能,芙嫣心中隻有鬱鬱。


    遠遠的,她看見他出了門,想起自己交代給他的事,他應該是要去見不渡。


    她懶得再看這兩個男人,想到泯風的本體,兇獸自古以來與妖族最為親密,除卻謝殞外,最能感知到泯風及兇獸氣息的應該就是妖族。


    她一路前往萬靈宗客院,一進門就看見了坐在石椅上的雲淨蕪。


    哪怕頂著雲瑤的臉,她依然能認出這就是雲淨蕪。


    雲淨蕪在看見芙嫣的一瞬間也恍然間明白了什麽。


    她思索片刻,起身拜了拜:“見過女君。”


    芙嫣徑自走進禪房,雲淨蕪立刻跟上,兩人一起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雲夢蒼。


    “你大哥還有得救,但你得去做一件事,這件事可能會讓你丟掉性命。”


    雲淨蕪萬萬沒想到芙嫣不但沒追究到她私自下界,竟然還願意幫她。


    她哪裏還顧得上什麽丟掉性命,立刻道:“我願意!”


    芙嫣看了她一眼,她這個樣子倒是比之前更順眼一些。


    “你要想好,是真的很危險,比直麵窮奇更可怕。”


    雲淨蕪絲毫不曾猶豫:“我願意,隻要女君可以救我大哥。”


    芙嫣笑了一下:“附耳過來。”


    雲淨蕪靠過去,芙嫣在她耳邊輕聲說:“你不必再藏著手段,盡可發揮出來,去尋這種靈體。”


    她掌心化出一團光暈,藍色的光體充滿邪祟之氣,隻一小點就讓雲淨蕪吃不消。


    畢竟是上古兇獸的本體之光,芙嫣之前在扶陽鎮地底燒泯風時留存了一點,就是想著日後或許用得上。她是人體,體內封印著上神修為,尚能抗拒這光體的汙染,雲淨蕪就有點難了。


    “你可還好?”芙嫣看她唿吸淩亂,隨口問了句。


    雲淨蕪忙搖頭:“很好。”


    她記得這種感覺,之前妖修、靈獸和坐騎□□,就是受這種感覺驅使汙染。但那種力量和眼下的也不太一樣,現在這種更強,她之前還能抗住,這種卻一點就難以堅守。


    但是沒關係。


    她會守住自身的。


    這毀了妖族傷了大哥的邪物,不管是曾身為妖修本身,還是如今作為仙界之仙,她都該為覆滅它獻出自己的力量。


    隻是:“小仙實力低微,萬一辜負女君期望……”


    “當然不可能隻做你這一層準備。”芙嫣掌心燃起命火,一點點以替謝殞療傷的方式喚醒雲夢蒼,“盡你的全力就是。”


    雲淨蕪沒再說話,安靜地站在一邊看芙嫣救雲夢蒼。


    之前被謝殞無視,她都已經做好了大哥沒救了的準備,這是她在世的唯一親人了,雲瑤已死,雲夢蒼若也死了,她一個人長生不老又有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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