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已經做不到了,為自己曾經做過的蠢事。


    鍾妙想著想著就有些犯困,左右有長空劍替她守夜,扯了條毯子蓋著迷迷糊糊睡過去。


    顧昭在意識鏈接中輕聲為她念經,將清心咒念到第十遍,鍾妙翻了個身,眼見毯子就要落下去。


    他心中著急,卻見有雙手接住了毯子,手指在月光下照得蒼白。


    長空劍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嗡鳴就被人握在手中強行沉睡。


    “哎呀,真可憐,”魔君笑嘻嘻的,也不知說誰,“氣不氣?氣也沒辦法~”


    他將毯子仔細蓋在鍾妙身上,又輕輕俯身,在她側臉親了親。


    魔君從沒做過這種事,雖笑得十分囂張,動作卻拘謹小心。


    鍾妙睡夢中睜不開眼,迷糊中還以為是從前在中州,隻低聲道:“阿昭別鬧。”


    魔君皺眉盯了她一會兒。


    “我才不要這個名字!”他忽然又開心起來,“不過我們有的是時間,姐姐將來得給我取個好聽的才行。”


    他鬆開長空劍,後仰消失在魔氣中。


    第二日,鍾妙醒來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周圍分明聞著有魔氣,長空劍卻未曾發出預警,想問問顧昭發生了什麽,這小子不知怎麽也悶頭悶腦的不吱聲。


    眼看著日上杆頭,鍾妙跳下地鬆了鬆筋骨,決定還是先迴大營再說。


    一進門,陸和鈴果然在等她。


    鍾妙還沒來得及問發生什麽事,就聽她急急開口:“你現在立刻離開,不要問為什麽,走得越遠越好!你不是想找天機引嗎?現在就出發如何?”


    上一迴見到陸和鈴這樣慌張的表情,還是鍾妙酒後將人超度那次,她摸不著頭腦剛想問,一群人湧了進來。


    這群人平時雖然待她熱切,卻從沒像今天一般過火,看她的眼神不像是看人,卻像是看什麽救命良方稀世珍寶。


    忽然有人上前一步。


    “大人!還請您救一救天下蒼生!”


    作者有話說:


    鍾妙:遇見困難睡大覺。


    顧小狗與顧小狗隔空對拳(?)


    陸和鈴看鍾妙:唉我的笨蛋小妹妹。


    (眾魔修的墳頭草對該評論點了個踩)


    第84章 、若是他當真有個女兒


    鍾妙被喊得微微一愣。


    等等——她不是剛救完蒼生迴來休假麽?怎麽又要去拯救天下蒼生?


    雖說她確實較其他修士強上許多,但羊毛也別逮著一隻薅啊!


    那人神情懇切,像是下一刻就要當著鍾妙的麵以死明誌。


    “真人!眼下實在是到了存亡之際!還望您為天下蒼生考慮一二!”


    前些天這群人還瞧她不大順眼,今日卻情緒飽滿地讚美起來,又是稱讚她修為高深,又是稱讚她心性純良。


    鍾妙活了這麽些年頭一迴體會被人當麵哭喪的感覺,如今孝子賢孫全就位,悼辭都念完了,就等她自己老實跳進棺材蓋上蓋,立馬能抽出條白布往頭上一蒙開始填土。


    她認識打頭的那個,據說是什麽南華宗的掌門,看著仙風道骨,實則南疆一霸,不是什麽好東西。


    嚎起來倒是情真意切,甚至以袖掩麵擦起眼淚,鍾妙抖了一地雞皮疙瘩,打斷道:“可以了,停一停,再演就過火了。”


    南華宗掌門被她打斷也不惱,一手捂在麵上,啞著嗓子懇求道:“老夫實在是情難自禁!如今中州的豪傑們都在前線浴血,叫老夫如何不心急啊!”


    鍾妙對自己看不上的人說話向來刻薄,她啊了一聲:“那您老人家不去準備軍需物資,跑本君這兒來哭喪作什麽?難道還指望能哭死魔君麽?”


    被她這麽夾槍帶棒地懟了兩句,那掌門麵上仍不見絲毫窘迫,可見真真是個人物。


    他哀聲道:“老夫也知道那魔君實在難纏!您瞧瞧這前線大營一日一日的損傷!都是在割諸位掌門的心頭肉!”


    鍾妙實在不耐煩這種曲裏拐彎的說話方式:“所以呢?你跑本君這兒哭什麽?是要本君替你預先看看風水麽?”


    南華宗掌門麵皮一抖,到底收斂了聲音,果然袖子落下,麵上無半點眼淚。


    他迴身向室內眾人拱手行禮,這才望向鍾妙:“您來此處也有數日,雖不知您從的何處師承,但天下興亡,自然應當由我輩修士擔當,想來您長輩當年也是這麽說的。”


    鍾妙心想那可真不一定,柳岐山對中州那套向來嗤之以鼻,交代最多的一句是——“要打就下死手打,出了事有師父在,別被人欺負了。”


    掌門又道:“眼下前線傷亡慘重,繼續耗在此處也無甚意義,老夫本想帶弟子撤迴中州,奈何外有魔修重重攔截,實在脫身不得!”


    鍾妙疑惑:“那你朝本君說又有甚意義?難道本君又能使喚得動魔修麽?”


    她話音剛落,就見室內眾人互相交換了幾個眼神。


    不會吧?鍾妙心中湧出一種不妙的猜測,不會當真被我猜中了吧?這也太蠢了些,哪有正經人能想出這麽個……


    “魔君今日放話出來,隻要您願前往魔界,便許我們平安撤迴中州,”南華宗掌門竟撲通一聲朝她跪下,“大人!還往您憐惜這數萬中州弟子!放他們歸鄉吧!”


    鍾妙震撼當場。


    久遠的記憶擊中了她——她從前在師兄的話本裏看過這個橋段,似乎是叫什麽《他追她逃:魔君霸愛小音修》?


    鍾妙當時就理解不能:“天下人死絕了麽?竟然將希望壓在一個音修身上——倒不是說我有什麽歧視,但音修能做什麽?笛中劍?”


    師兄諄諄教誨:“妙妙,你不懂,情愛才是傷人劍。”


    鍾妙從來隻信手中劍,何況哪有這麽傻氣的魔君,一統天下沒意思麽?


    得,還當真叫她遇上一個。


    一屋子嗡嗡嗡吵得人心煩,鍾妙本就打算去魔界看看,也懶得同他們掰扯,幹脆應下將人統統趕出門去。


    等人走完了,又去看陸和鈴的情況。


    她方才被鍾妙手疾眼快封了口擋在後麵,現在人走了,鍾妙解開靜音結界剛想同她說兩句,險些被這位姐姐抓著肩膀將腦漿子晃勻了。


    “全天下就你一個能幹是不是?那麽多老不死的躲在後頭,要你去魔界逞英雄?”陸和鈴半點沒了平日的端莊雅致,“你現在就走!中州戰死在此處是中州的命數,與你有什麽關係?”


    鍾妙吊兒郎當的還在笑:“這話說得不對,姐姐難道與我沒關係麽?鍾山苦寒,姐姐還是迴江南去吧。”


    陸和鈴瞪著她,眼眶卻紅了。


    魔君說是三日後來接,鍾妙才懶得配合他,誰知道這小子又在折騰什麽幺蛾子?不如早去早迴。


    安撫好陸和鈴,當天下午便踏上去魔界的路。


    魔界的入口隻有一處,須得穿過鍾山之下的暗渠。


    鍾妙從前隔三差五就來巡視一圈,換了個世界倒也沒怎麽生疏,找到熟悉的凹陷,捏了個避水訣向下一躍,再睜眼已身處河底。


    河底昏黃一片,不時有水鬼試圖自背後偷襲,被她殺了數個才安分一些,仍躲在亂石後盯著她看。


    鍾妙將手一鬆,放任長空劍四處遊弋,自己低下頭仔細摸索。


    找到了。


    也不知長空受了什麽刺激,今日串水鬼串得格外起勁,等了一息才遊迴她手中。


    鍾妙笑著拍拍它,手一沉擰開機關。


    河水倒流,天地顛倒。


    她自猩紅穹頂墜落,向下望去,正是前線戰場。


    鄭天河斬下一劍,沒來得及擦去麵上血跡,鏘的一聲迴身架住後方刺來的長戟。


    那魔修很有一番力氣,鄭天河雙手持劍,忽然右臂一涼,卻是中了暗器。


    他咬牙掀開長戟,向前一步斬下魔修頭顱,身後同伴很快替上前來,鄭天河剛向他感激一笑,忽然側前方又閃過一道黑光。


    此時再舉劍已來不及,


    一柄劍擋在他麵前,叮當一聲將暗器順著原路射迴,同伴慘叫一聲倒地,死去後竟褪去偽裝變為魔修。


    順著長劍看去,是個麵生的女修。


    一同扛在最前線的這批人他都認識,怎麽突然冒出個生麵孔?且修為還高得令他看不清,不知是哪方勢力?


    或者再差一些……莫非是魔修的新把戲?


    鄭天河在前線戰場摸爬滾打了五年,一開始或許還會存些天真心思,但到了今日,即使方才還被人救過,也不影響他滿心疑慮。


    那女修顯然看出他的戒備,麵上卻帶了笑,倒像是看一個頗為欣賞的後輩。


    “要玉露丸麽?還是除穢散?”她語氣親近,“再盯著我瞧,你那條手臂就別想要了。”


    玉露丸去毒,除穢散消魔氣,都是中州最頂層的好藥,鄭天河也是偶然去拍賣場出任務時聽到過幾次。


    魔修有兩點是公認的,一是善戰,二是沒見識,能知道這麽稀罕的好藥,想來不可能是魔修,或許是新來的前輩?


    鄭天河暫時還不想做個獨臂大俠,接過藥向傷口倒去,果然沒多時就將魔氣拔除幹淨。


    就這麽點上藥的功夫,那位前輩又將十餘個魔修斬於劍下。


    她瞧著輕鬆寫意極了,人還站在他麵前護衛,劍卻如銀針般在戰場穿梭,每一道寒光閃過,就有數個魔修斃命。


    這!這竟是能自主攻擊的寶劍!也不知是哪一位名家所作?


    鄭天河的目光越發炙熱。


    鍾妙心中卻在暗暗嘀咕——長空最愛漂亮,又嫌棄魔修血髒,從前每次打完一場都要賴著她細細清洗,今天卻不知怎麽這樣積極?


    算了,孩子積極也是好事。


    確認過鄭天河已能繼續作戰,鍾妙抬手召迴長空,一劍揮出。


    魔宮內,鬼醫飲下一杯茶水,第無數次勸自己不要將這小子打出去。


    冷靜!師尊的傷勢不宜挪動,每月新換的筋脈還需找人采買,正清宗就守在外頭等著取自己性命……絕不能動手暴揍魔君!


    何況他也揍不過。


    鬼醫飲盡一杯又續一杯,這才緩緩開口:“不知魔君今日來找我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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