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這麽大的孩子,別說就地打滾,就是打急了上牙咬也是有的。觀眾見他一個利落的鷂子翻身,當即叫起好來。


    顧昭卻沉了臉色,腦子裏反反複複一句話——師父看到了嗎?


    他期望師父來看他比賽,鍾妙也當真來了,但怎麽就偏偏看到他走神挨打?這樣蠢的錯誤也犯,師父會覺得失望嗎?


    顧昭先前光顧著閃避,現在才覺得麵上刺痛,抬手抹了一把,果然見了血。


    他知道自己有副好皮相,從前隻厭惡這張臉惹來麻煩,但自從他發現鍾妙很吃撒嬌那套,整日抖擻著漂亮皮毛就盼人多摸一摸。


    如今不止挨了打,竟還叫人破了相!


    鄭天河打出那一劍時就暗道不妙,倒不是說不該偷襲,但——打人不打臉是不是?這位弟弟長得這樣好看,想來也是在意相貌的,如今竟然讓他劃了道口子,也不知怎麽是好。


    他剛想道一聲歉,就見顧昭直接拔劍砍來,再一看——了不得!眼眶都氣紅了!


    鄭天河這下是真的有些心虛了。


    顧昭可不管他心不心虛,他本就準備狠狠教訓這小少爺,眼下鄭天河心神動搖防線失守,顧昭又打出了兇性,竟是幹脆放棄了招架直接正麵對衝起來。


    鄭天河從沒見過這等不要命的打法,一時間疲於應付。


    顧昭向上一躍再次劈砍,鄭天河舉劍防守,卻不料他半空中沉身向下,那腰身竟如勁竹一般在空中彎折,帶著那柄劍唿嘯著抽向了鄭天河。


    很難說不是有意,因為,落點處正是鄭天河的右臉。


    鄭天河視野裏隻剩一道急速迫近的寒光,喊都沒來得及喊一句,直直倒飛出去,一屁股摔落台下,臉迅速腫了起來。


    裴青青幾步衝到他身邊,想扶他又不知從哪下手,隻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等待的醫修。


    那醫修低頭打量了下,笑道:“無事,四肢均在,就是這幾日吃飯可能有些不方便,”掏出藥遞給她,“喏,拿去,喝下就能重新長牙了,注意些別吃甜的。”


    鄭天河還捂著臉呢,但他要麵子,做不出當眾喊疼的事,隻是拚命給裴青青打眼色,讓她將他快快扶起來帶走。


    小少爺平日裏喜歡裝大人,如今右臉腫得老高,看著倒是可憐兮兮的。裴青青一聽醫修說沒事,也不怎麽擔心了,直接笑了出來。


    旁邊有人心疼道:“哎呀,這是誰家的孩子,怎麽專門打人臉呢?瞧瞧這腫得,一會兒還要見諸位長老呢。”


    顧昭此時也下了台,他臉上的創口還在出血,冷冷一眼瞥來,叫人心下一寒。


    他不是沒聽見這群人議論,怎麽?他的臉傷得,鄭天河的臉傷不得?他聽完醫修的叮囑,心中滿意自己目標達成,朝鄭天河微微一笑,轉頭走了。


    鄭天河嘶嘶抽了半天氣,好容易緩過神來,就聽旁的人越說越不像樣,當下就急了,奈何臉腫了連舌頭也不聽使喚,隻能拚命搖晃裴青青。


    裴青青正迴想著顧昭方才使的劍法,越想越起勁。


    她之前與鄭天河切磋時總是落敗,倘若她學了這樣一套劍法,是不是也能將這尾巴翹到天上去的小少爺摁著打兩場?


    她被晃得迴過神來,聽見旁邊的人還在講些閑話,當即不高興了。


    “什麽叫做‘看劍招就是陰險小人’?你敢將這話同雲圖閣說說麽?”裴青青瞪走一個,又轉頭道,“贏了就是贏了,要你在這裏挑撥?”


    鄭天河也在旁邊使勁點頭,本來麽就是他先動的手,後頭一時疏忽技不如人也是他的錯,這有什麽好分辯的?


    這迴打不過,下迴再來嘛!他還未曾與這種風格的劍修打過交道,一時燃起濃濃戰意,隻等下次再約一場。


    旁人見挑撥得沒勁,也幹脆走開去看別的場次。加上少山君此時正端坐上方,大家下意識都想做得好看些,一場未成形的風波也就這麽散了。


    顧昭又連續打了幾場,漸漸如魚得水起來。他有心在師父麵前表現,於是打得越發兇狠。


    摘星大會還是那個摘星大會,參賽的人卻遠不如當年的層次。


    想當年處處腥風血雨,不僅魔修時常擄走年幼弟子,還有妖獸衝擊城池。鍾妙將將會走便懂得使劍,能跑能跳了就敢殺人。


    如今修生養息數百年,別說魔族大舉入侵,就是有那麽一兩個作祟的也被鍾妙摁死在凡間界。


    更不用說修士子嗣艱難,百來年得這麽個寶貝,可不仔細養著,加上摘星大會禁止使用法寶,更是打得越發無力。


    鍾妙端坐台上,看來看去都是菜雞互啄,再看顧昭,雖然也菜,好歹是隻能撲騰著翅膀跳起來啄兩下的小雞崽了。


    她是越看越滿意,旁邊的長老那叫越看越心驚。


    這兇狠的打法,這不擇手段的作風,元始天尊!區區兩百年!怎麽又冒出一個來?!


    有些穩不住的長老已經開始打腹稿斟酌辭呈。


    摘星大會沒有打到一半中場休息的說法,隻要你願意打,就總能繼續打。顧昭一心想刷個好看的積分,硬生生在台上酣戰三日,直到結束的鍾聲敲響,這才同其他人一道被傳送至台下。


    石碑上的積分也隨之停止滾動,這麽一來,顯示其上的就是本屆摘星大會的入學名單。


    都是些半大孩子,有的數到名次高興得驚唿,有的發愁不夠理想怕是要挨罵,有些則是開始暢想未來,三三倆倆勾肩搭背擠一塊。


    顧昭雖然鮮有敗績,奈何吃了來得太晚的虧,最終在中遊偏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心中很不滿意,再一看,排在他後頭的竟剛好是鄭天河,心下更是覺得晦氣。


    三聲鍾鳴。


    長老依次列坐,鍾妙也在其中,她本就容貌出眾,如今被諸位神色灰暗的長老一襯托,更顯得煌煌奪目。


    一位長老清了清嗓子,場地肅靜下來,他滿意地掃了眼這群小蘿卜丁,抖開卷軸宣讀起來。


    開頭照例是些恭喜他們入學,勉勵他們好好修行,成為修仙界棟梁的套話,念到最未,長老收起卷軸。


    “想必諸位已經注意到,今年我們多了一位同仁,”他含笑道,“在接下來的五年中,鍾真君將與我等一道……”


    他的話被海嘯般的歡唿聲打斷。


    鍾妙施施然揮了揮手,又向身邊的同仁點頭,一副“我這麽受歡迎真是不好意思”的模樣。


    長老:“……”


    他抬高音量:“另外!鍾真君將從你們之中選出幾位傳授劍術!”


    一時間歡唿聲更是要掀翻房頂。


    鄭天河終於艱難擠到顧昭身邊,哥倆好地撞了撞他,大聲喊到:“嘿!兄弟!你說!怎樣才能成為少山君最喜歡的學生!”


    顧昭:“……”


    作者有話說:


    顧昭:就很煩


    少山君,當代修仙界青少年偶像。


    ————


    寫的時候我腦子裏突然:what makes dumbledore so fund of you?(對不起)


    第15章 、一貓二狗


    顧昭壓根懶得搭理他。


    他側過身想走,後頭又冒出個小姑娘將他堵住。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大聲道:“我是裴青青!我認識你,你叫顧昭是不是?你劍術真好!”


    鄭天河聲音更大:“她是我朋友!你也是我朋友!以後咱們仨都是朋友!”


    顧昭被這兩人的熱情震得後退一步,他像隻被狗崽子撲了滿懷的貓一樣炸了毛,恨不得將脊背貼在牆上遁地離開。


    可惜他的努力注定是徒勞。


    一左一右兩隻小狗將他緊緊擠在角落,遠遠看著簡直像是在霸淩。


    不,這分明就是在霸淩吧!!


    顧昭左右製肘,左邊鄭天河在喊“兄弟咱們什麽時候再打一場”,右邊裴青青在喊“你那套劍法能不能教教我?”


    鍾妙在台上看得想笑,她換了個姿勢用手擋住臉,免得叫人看見自己一臉揶揄。


    思慮周密是好事,但過於敏感難免有傷壽數,她有心掰掰顧昭的性子,又怕自己開口反而讓徒弟憂心更重。


    那兩個孩子她這幾日都注意過,品性純良又心思簡單,正適合作顧昭的玩伴。


    既然徒弟能在此交上兩個不錯的朋友,那來中州也不算是個很差的決定。


    鍾妙收迴目光,繼續耐著性子聽幾位長老掰扯。


    她既然掛名育賢堂,即使隻是個客卿長老也難逃這些烏糟糟的雜物。為首的是位胡長老,念書時未見過,大概是這些年提拔上來的,正對著名單將需要注意的學生挑出來念。


    鍾妙聽了一耳朵,多是各方勢力的子嗣。這個是萬獸宗某某真傳的兒子,那個是玉丹穀某某師姐的孫女,還有什麽白玉京的世家子弟……真真是花樣繁多。


    鍾妙上學時大概也有這麽一遭,但她那時隻覺得可笑——怎麽?難道你有個做宗主的老子,喊出來就能擋我的劍?


    牧長老是她熟人,一看鍾妙這個神情就知道她又要犯渾,頭皮一緊,撣了撣她袖子。


    “你這迴是來做先生的,咱們育賢堂不興打孩子這套啊。”


    鍾妙端出個沉穩可靠的笑:“牧長老這就言重了。”


    她心下也十分惋惜不能再用老法子,隻能將這些孩子的父母記記清楚,要真不幸遇上個不著四六的就去將他父母揪出來打一頓。


    牧長老能不知道她?到底是看過她長大,又低聲道:“你這些年遊離世外也是好事,何苦又迴來?”他微不可查地看了眼胡長老,“世道變了。”


    鍾妙垂眸摩挲著儲物戒,輕輕一笑:“無妨,世道再變,我的長空總不會變。”


    牧長老歎息一聲還想再勸,胡長老卻看了過來。


    “鍾真君如果有什麽想指教的,大可不必藏著掖著,”胡長老笑嗬嗬,“也說給我們這些老家夥聽聽,了解了解年輕人的想法。”


    牧長老拱了拱手正想開口,鍾妙笑道:“哪有什麽可指教的?隻是頭一迴做先生,難免有些新鮮,見笑。”


    “哦?既然如此,不如聽老夫托大教你一句,”胡長老道,“育賢堂不比鄉野粗俗之流,自有一套規矩在此,鍾真君還是早日熟悉為好。”


    鍾妙麵上仍帶著笑:“不錯,育賢堂自然有育賢堂的規矩,有勞長老教我。”


    胡長老如今已五百有餘,早年並無聲名,好在投靠世家後地位水漲船高,可惜就算下了力氣灌藥,修為仍停在元嬰初期。


    此次長老院請鍾妙做客卿長老,他心下是不願意的,這樣年輕,又這樣盛名,想必輕狂。不過眼下見她如此上道,心裏舒坦起來。


    他心裏是舒坦了,幾個長老的心卻揪了起來。


    旁人或許不知道,但他們幾個老資格卻清楚得很,鍾妙的好話是那麽容易聽的?


    她若是混不吝那問題還不算大,她若是端出一派溫和有禮的謙遜樣子,怕是記在心裏早遲要來個大的。


    胡長老身後的謝家不好惹,少山君手中的長空也不是吃素的,幾個老夥計麵麵相覷,最後隻能長歎一聲閉目裝瞎。


    又過了片刻,鍾聲再響。


    半球型屋頂向四麵敞開,一艘飛艇緩緩下降。


    顧昭好不容易從兩個纏人的家夥手中脫身,就見鍾妙已經同其他長老一道轉身走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以身殉道後徒弟黑化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堯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堯卿並收藏以身殉道後徒弟黑化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