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從城中大營迴府,或者是從侯府到城中大營,隻要是沒有緊急軍務,張嘯天便從不鳴鑼開道,也從不坐轎,隻是騎馬外帶十幾名親兵。


    今天也是,張嘯天一邊騎著馬慢騰騰地走在街上,一邊饒有興致地看著街上人來人往以及商鋪買賣。


    而侯府的衛兵也走得很慢,盡量不影響街上百姓的生活。而城中百姓對於騎馬街行的侯爺也早已習以為常,並沒有人來圍觀。


    倒是有不少熟識的人會向張嘯天打招唿,而張嘯天也總是會不厭其煩地一一迴應著。


    張嘯天平時沒事的時候,也喜歡到街上轉轉,有時是來買東西,但更多的時候是借此體察民情,因此天狼城中有不少人都與張嘯天熟識。


    這些人有的是販夫走卒,有的是行商坐賈,有的是打鐵匠,有的是莊稼漢,有的是讀書人,有的是江湖客……總之是士農工商,各色人等都有。


    而張嘯天也從不輕視這些人,反而是能與這些人誠心相交。這些人若是有什麽困難,張嘯天也總是盡力相助,因此張嘯天在民眾中有著極高的威望。


    就這樣走走停停,張嘯天直到天擦黑時才到了侯府。


    迴到侯府,正是吃晚飯的時候。張嘯天先去臥房換了一身家居常服,然後才到飯廳來。


    進了飯廳,張嘯天的夫人武氏趕忙起身相迎:


    “夫君快快吃飯吧,這菜已熱過兩遍了,若再熱幾遍就不好吃了。”


    張嘯天“嗯”了一聲,先淨了手,便坐在了主位。


    此刻立在一旁的張無極也趕緊趨了過來,向張嘯天問候道:


    “問父親安。”


    聽到張無極的問候,張嘯天微微點頭示意,便招唿妻兒坐下進餐。


    飯菜雖然簡單,隻有六菜一湯,卻也十分精致美味。


    在張嘯天坐位前的桌上還放著一壺美酒,武夫人起來要給張嘯天斟酒,卻被張嘯天攔住了:


    “今日不想飲酒,夫人不必操勞了。”


    以往張嘯天吃飯總是要喝上一壺酒的,但若是不喝酒,要麽是他將有軍務,要麽就是他心情不好。


    武夫人知道這層意思,便也不再勉強,轉身坐下吃飯。


    張無極此時也已坐在一旁,見張嘯天動了筷子,自己也才動筷吃飯,卻是隻挑自己喜歡的菜吃。


    張嘯天見張無極隻挑蔬菜吃,便說道:


    “極兒,你也要多吃些肉,不要盡吃蔬菜,看你瘦成個什麽樣子了!”


    說完,張嘯天便夾了一塊肉放進張無極的碗裏。


    張嘯天雖心裏對他這個獨子愛憐非常,但表麵上卻很少表現出來,反而是動輒便指教張無極。


    這次張無極隨軍到西北灘出行,雖然表現的很是不錯,張嘯天也很感欣慰。但此刻見張無極吃飯還是以前那般挑揀,要是放在往常,張嘯天也不會說什麽。


    然而近來發生的事,總是讓張嘯天心有不安,他覺得可能有什麽大事將要發生,而張無極卻還是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樣,這讓張嘯天多少有些不放心,想著也該是讓張無極成熟些了,因此他才會突然發難,指責張無極不好好吃飯。


    武夫人見狀,知道張嘯天又要教訓張無極,便也忙說道:


    “極兒素來喜吃蔬菜,你又不是不知。”


    對於張無極隻愛吃蔬菜的原因,張嘯天自然也是了然於胸,但此刻聽了夫人的話,他還是微微有些不悅,說道:


    “少年人正是長身體之時,飲食自是要各般平衡,哪能隻吃素不吃葷。我看他瘦成這般,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想我張家,世代戎裝,以後要是上了沙場征戰,似他這般,如何能行!”


    武夫人顯然是極愛護張無極,也不管張嘯天不高興,說道:


    “承蒙天築王洪福齊天,現在承平日久,哪裏就隨便上沙場了。”


    對於發現警騎屍體,並已經隆重埋葬警騎的事,張無極迴來時已向武夫人說過了。武夫人也深知其中的利害,但她還是盡量若無其事說出了一句話。這一方麵是她愛護張無極,不想讓張嘯天指責張無極。另一方麵,武夫人也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寬慰一下張嘯天。


    但張嘯天隻是以為武夫人溺愛張無極,卻並沒有發覺夫人對他的寬慰。而聽了武夫人的話,張嘯天又想起了發現蠻狼族屍體的事來,這事頗有幾分蹊蹺,怕不是什麽吉兆。


    想到現在情勢不明,而且很有變壞的可能,然則武夫人卻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張嘯天便有些惱怒,但他又不好貿然發火。


    想到這裏,張嘯天雖然心事重重,卻也不便說破,隻是呆呆地在哪裏發悶,連飯也不吃了。而他白天在天狼城城牆上的好心情,此刻也倏忽消失不見了。


    武夫人見張嘯天不再說話,便也靜靜地吃飯。她剛要夾過張無極碗裏的肉來吃,沒想到張無極竟然夾起肉,放進嘴裏吃了。


    而張嘯天此刻卻毫無胃口,勉強吃了幾口實在吃不下去,便說他還有政務要處理,然後起身去了書房。


    武夫人見狀,心裏略略有些差異,她知道張嘯天可能是誤解她了。但武夫人也沒再說什麽,而是和張無極繼續吃飯。


    而張無極平日裏葷腥不沾,隻吃素食,今天他吃了一塊肉,倒確實與平常有些相異。


    但若說張無極從來都不吃肉,倒也並非如此。


    小時候,張無極真是無肉不歡,不僅僅是喜歡吃肉,而且是無肉不食。


    但自從發生了一件怪事後,張無極便不吃肉了。


    在張無極十二歲那年,張嘯天有一次出城打獵,迴來時帶迴了幾隻活著的野兔子。


    這些兔子,本來是要晚上就殺了吃的,但張無極對這些兔子喜愛非常,便央求張嘯天不要殺掉,讓他養著玩。


    張嘯天見張無極不喜歡弓馬刀劍,卻喜歡這些個山貓野兔,便有些不大高興。待要拒絕,但又見張無極一臉渴求,又加上妻子武氏百般替張無極說話,便也允諾了。


    張無極自從得了這幾隻兔子,自是喜愛非常,歡喜的不得了。他每日間不是給兔子拔幾株青草,便是給拿來幾根蘿卜,隻要沒事就來逗弄這幾隻兔子。養了幾天,這幾隻兔子竟也比初來時更加肥胖。


    而那一件讓張無極突然不吃肉的怪事,便與這幾隻兔子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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