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灼灼興奮的掄圓了鞭子,用力的抽著馬臀,訓練有素的戰馬揚起四蹄,帶著一陣塵土飛揚,疾衝而去。


    尉遲寶三有些著急,大聲喝道:“阿灼,慢下來,小心馬失前蹄”!


    可是,歸心似箭的少女哪聽的進去,根本沒任何反應,數息之間,人已經在一裏之外了。


    皺了皺眉,尉遲寶三迴過頭,遠遠的向李子川和古力等人抬起手,把馬鞭在額頭一側輕輕搖了搖,這是安西驃騎馬上的禮節,緊接著對身邊的矮壯騎士交待幾句,然後忙不迭的追了過去。


    矮壯騎士揮舞著手臂,大聲唿喝發出命令,四周遊弋的安西驃騎便開始向大隊靠攏。


    李子川和梅朵催動白駝,加速來到隊伍的前列。


    矮壯騎士點頭示意,用有些生硬的西域通用語說道:“二位貴客,花將軍的隊伍過來了,大概在二十裏外,一百二十騎,大家可以放鬆點了”。


    梅朵目視前方,語氣寡淡的問道:“為什麽可以放鬆了?難道花將軍出動,敵人就不會來了”?


    矮壯騎士笑了,滿臉的自信,抬手一指遠方:“花家精銳盡數出動,沒有敵人可以正麵惹其鋒芒”。


    梅朵嘴角略彎,似笑非笑:“花家?你不是尉遲寶三的部下麽?我聽說安西城的騎士都選擇一生隻效忠一個家族的”?


    矮壯騎士神色一滯,笑容散了,臉色也有些暗淡:“我跟隨寶三大人,可不是尉遲家的騎士”,說完,雙腿一夾馬腹,和聚攏過來的安西驃騎匯合,自己作為鋒矢,一騎當先,其他二十騎士魚貫前行,不過沒有再放出遊騎,大家都聚在一起,控製著馬速,與李子川梅朵還有駝隊眾人保持著五十步的距離。


    李子川微笑著說:“梅朵,你可是把人家的臉麵給傷了”。


    梅朵把臉往脖子間毛茸茸的領子裏縮了縮,好像自己很冷的樣子:“子川,大雪山牧民有句諺語,隻有砸開冰麵,才知道下邊有沒有肥魚,安西城,沒準很有趣呢”?


    李子川心裏有些詫異,這幾日,梅朵可是有些變化:


    一個是在麵對除了自己以外的旁人,甚至古力這些駝隊兒郎時,她的態度越來越寡淡。


    再一個,有時梅朵表達觀點的時候,都讓李子川覺得有一種自己正在跟秋平那個老家夥談話一般。這感覺很奇怪,無從佐證,卻十分強烈。


    搖搖頭,李子川清除腦子裏亂糟糟的感覺,心裏對自己說:


    卿不負我,我不負卿,就算你與天下人作對,我又怕甚,未必還大的過逆天之子這個名號麽!


    梅朵的麵目被絨絨的毛領遮了大半,眼睛飛快的瞥了李子川一眼,見他的眼神一時迷茫,卻很快又清明了起來,心下滿意。


    這個臭家夥,算你懂事,若敢辜負了我的一片心意,早晚狠狠地打你一頓。


    一旁,古力不顧身上的傷痛,此刻駕馭著白駝已經來到了駝隊的最前邊,正壓低了聲音對眾兒郎訓話:


    “弟兄們,這次跟老統領入順國,先是在陽關著了道,虧得小川爺和梅朵公主才平安,可惜,到底是在白馬金戈麵前丟了人”。


    古力麵容冷峻,甚至有些惡狠狠地:“順朝有句話說的好,亡羊補牢,咱們今天要進安西城,安西驃騎,嘿嘿,名聲也是如雷貫耳啊”。


    “都給我聽好了,咱們有傷不要緊,精氣神拿出來,記著,丟了性命也不能丟了榮耀”。


    “為啥?不為別的,就為小川爺,咱們的聖戰摩羯”!


    所有駝隊的兒郎都聽了古力的描述,知曉了李子川浴血複生的經曆,瞬間都狂熱起來,儼然一副振興金刀摩羯,非我等莫屬的樣子。


    李子川再三的表示自己並不確定的知道自己怎麽發生,為什麽發生了件事,聖戰摩羯的稱號愧不敢受。


    結果,被梅朵狠狠地掐了幾把,隻能忍痛表示,如果可以,自己願意和各位摩羯並肩作戰,為榮耀,無懼險阻。


    “哎,等見了多爾卡先生再說吧”。


    轟隆隆的馬蹄聲傳來,大隊的安西騎兵到了。


    古力不在廢話,帶著駝隊眾人列隊,當先兩排,都是摩羯老兵,夥計們則跟在後邊。


    一個個把身上的傷忘到腦後,就算多格野,疼的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滲出來也不肯稍微彎一點自己挺直的腰板。


    經過在陽關幾年廝混和實戰經曆,李子川知道,判斷一支騎兵的優劣,即便是不看實戰,從平常的地方也是有跡可循的。


    秦飛鵬曾總結道:


    精騎行軍,滿百則侵略如火,疾馳如風!蹄聲隆隆,聲若奔雷。


    騎士無言,戰馬間距,勿論進退左右,皆不過三尺,將令止,不過二十步,必全軍立定。


    李子川腦子裏剛剛把這段話過了一遍,前方花家騎士當先的一個將右臂高高舉起,幾乎同時,戰馬的韁繩都被勒住,馬蹄聲頓時小了,地上的塵土卻更加濃鬱。


    十步,十五步,二十步,二十五步!


    煙塵散去,兩隊騎士相對而立,麵對麵相互看著。


    “比白馬金戈多了五步”,李子川小聲對梅朵說道:“不知大雪山青鳶部的騎士怎麽樣”?


    梅朵送了李子川一對白眼兒:“讓你失望了,青鳶部的騎士不騎馬”!


    不騎馬,難道也騎駱駝?


    花家騎士當先的那人和尉遲寶三一樣,都是黑色皮甲,不同的是,整個左肩扣著一塊古怪的獸形金屬護具,前後用粗大的鉚釘固定在皮帶上,而皮帶又斜跨過整個上身,緊繃繃的掛在腰間皮帶的右側。


    滿頭的亂發蓬鬆的披散著,寬大的額頭,高聳如禿鷲的鼻梁,古銅色的皮膚滿是風沙留下的滄桑,一雙深深陷入的藍色大眼,滿是桀驁不馴。


    歲數到不好判斷,安西這附近風沙可是不小,常年在馬上的騎兵多數顯老。


    對視了一會兒,那騎士開了口,到是字正腔圓,沒有濃重的安西土話口音:


    “我是安西城花家老二花飛虎,請問哪位是莫臥兒尊貴的阿斯川閣下”。


    李子川心裏輕歎一口氣,這下好了,又得開始做戲了。


    抖動韁繩,白駝上前幾步,李子川撫胸致意,開口道:“在下就是”。


    絲毫不在乎李子川的年青,花飛虎也沒有任何的托大,十分恭敬的躬身道:“我代表父親和所有花家子弟,感謝先生慷慨相助,灼灼是父親最疼愛的獨女,也是我們兄弟最珍貴的花朵,請吧,諸位客人,請隨我們的腳步一同迴家,讓我們能夠報答你們恩情的萬分之一,在這期間,無論如何強大的敵人,花家必然站在你們的身旁,即使要流盡最後一滴鮮血”。


    花飛虎的做派和他的外貌可是天上地下,即使梅朵,也無法挑剔對方的禮節。


    李子川也進入了角色,在梅朵的調教下,他對西域各處禮節的學習也有了不小的進步。


    “感謝您的盛情,我和同伴正需要朋友的援手”。


    花飛虎沒再客氣,點點頭,一揚手,全體花家騎兵分作兩半,兜頭向後,慢慢的前進,把中間的位置讓給了駝隊。


    花飛虎等著李子川等人跟上,把左手小指塞入口中,唿哨一聲,十幾個騎兵紛紛應和,在此起彼伏的唿哨中,再次變向,衝進了戈壁,看樣子是偵查敵情去了。


    花灼灼肯定告訴了花家騎兵,眾人可能有敵人追擊的事。


    一行人不快不慢的向前方行進,都沉默無聲,古力等人努力的保持著金刀摩羯的威嚴,也許很辛苦,但那是他們最珍視的榮耀。


    梅朵悄悄的對李子川說:“這花家挺傳統,第一波,算是迎客,後邊還有,現在遵循這種儀式的人可不多了”。


    “有大家風範”,梅朵整理了一下衣袖,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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