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逝,又是新季節的開始。


    將肌膚曬得發燙的夏日陽光。


    從山上吹拂而下的涼風,與在彌漫著榻楊米香氣室內叮噹作響的風鈴聲。


    縱使距離暑假已過了幾個月,但即便是入冬的此刻,皆神孝介仍覺得自己還像身在盛夏的禦奈神村裏。


    事情發生在今年與去年……自己成為大學生後的兩次暑假。當時的事在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直到現在也難以忘懷。


    因此孝介能理解自己為何會有這種感覺。


    事發當時雖轟動了整個日本,但不管怎樣的大事件,最後依然會隨著時間一同風化,進而被人們遺忘。


    可對當事人而言,記憶卻依然鮮明,一直殘留在腦中。


    隻是無論印象多強烈,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記憶大概也會被許多日常生活瑣事覆蓋,直到再也想不起來為止。


    不過以孝介的狀況來說,要擺脫這段記憶,恐怕還得花上好一陣時間。


    而且一旦有契機,便又會立刻清楚地迴想起來。


    即使身在遠離位在近畿地方的禦奈神村之地——在東京的老家也一樣。


    不隻孝介,其他曾經曆過「那件事」的人想必也是如此。


    「在即將進入年末的現在,讓我們一起重新迴顧一下今年發生過的大事吧。」


    電視的聲響從容廳傳了過來。


    皆神家的廚房採開放式,跟客廳之間幾乎沒有任何阻礙,聲音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孝介在煮飯的時候會打開電視,把電視聲當作背景音樂,借以打發時間。


    播報員的話音混入了菜刀碰上砧板的咚咚聲與油在平底鍋內濺起的滋滋聲,變得斷斷續續,但他並未因此漏聽接下來的內容。


    「下一個是八月發生的動物集團長距離移動事件。」


    「——」


    他停下手上的動作。


    雖然沒切到手,但內心卻在聽到剛剛那句話之後明顯動搖。


    看來不隻當事人,連世間都還未忘卻此事。


    今夏,在日本發生了一件大事。


    野生動物群從本州的南北兩端開始長距離移動,一連串的事故因此發生。


    而這一切的濫觴,始於一個神話——


    天女傳說


    「天女傳說」是禦奈神村代代相傳,宛如童話般的民間故事。


    位於村中高台上的春日神社內部,有一個表麵呈現蔚藍色的湖泊。


    湖泊名為「天女之淵」,如字麵上所示,據說在數百年前曾有天女在此沐浴。洗浴完畢的天女不慎遺失羽衣,無法迴到天上的故鄉。


    宛如繪本中才會出現的童話故事,在禦奈神村中卻廣為流傳。


    除了禦奈神村的居民外,其他地方根本沒人認為這種從小聽到大的民間故事曾在現實中發生過。


    不過比起外地人,村民更能感受到「天女」與「羽衣」的存在。


    話雖如此,依舊有村民認為「天女傳說」隻是虛構。


    實際上,在禦奈神村中流傳的一切都不隻是「故事」,而是曾發生過的「事實」——隻是知道這點的人並不多。


    瞭解一切來龍去脈的,隻有身上流著天女之血的皆神家人以及其相關者。


    另外就是直至現代仍留存於世的天女本人……。


    「唉呀!」


    孝介自思緒中迴神,關上瓦斯爐的火。


    鍋裏的半熟蛋邊緣多了點微微的茶色。


    本來打算作蛋包飯,不過既然煎成這樣了,幹脆再多疊幾層作成玉子燒更好。


    自從十年前母親過世後,皆神家的家事都是由父親皆神誠二、孝介和妹妹咲夜三人在打理。


    長年經驗累積下來,隻要不是太複雜的料理,他都能弄得有模有樣。


    隻是……他有時難免會想。


    如果是妹妹咲夜碰上這種情況,她會怎麽處理?


    手巧的妹妹或許會再多加幾道手續,好讓料理更美味吧?


    「………」


    才思考了一會兒,玉子燒的形狀就塌了。


    他放入胡椒鹽後,又再添了一些蛋液。


    在起鍋前加入剩餘的培根,形狀有點難看的炒蛋便完成了。


    對孝介而言,妹妹咲夜不隻是家人。


    皆神家是繼承了天女血脈的一族。


    他們的血本身並沒什麽特殊之處,特別的是他們家代代流傳至今的「某樣物品」。


    那就是被稱為「天女羽衣」的超文明產物。


    它能按照擁有者的意念變換外型,並持續實行被賦予之命令,要說是萬能的道具也不為過。


    羽衣裏蘊含著從數百年前傳承到現代的神祕力量,以及過去天女寄託在裏麵的思念。


    孝介在去年夏天被卷進了由「天女羽衣」所引起的一連串騷動裏,而那些異狀又跟之後轟動日本的大事件有所關連。


    ——嗶嗶。


    手機鈐聲響起。


    他關掉爐火,看向手機的液晶畫麵,上頭顯示的是妹妹的名字。


    「新聞提到了禦奈神村,還照到了伊呂波姐,哥哥有看到嗎?」


    「嗯……」


    他稍微想了一下,才輸入迴覆。


    「我隻有聽聲音,沒看到畫麵。下次見到伊呂波,就拿這件事調侃她吧……」


    送出迴應後,迴覆很快就來了。


    「不行啦,她一定會拿我們之間的關係大做文章,加倍調侃迴來。我才不想挖洞給自己跳!」


    「也對。」


    孝介忍不住苦笑。


    妹妹很清楚伊呂波會怎麽想。


    而且她跟自己和妹妹都熟識,在自己與咲夜心意相通的現在,她不借此反擊才奇怪呢。


    「哥哥真是的……」


    自言自語過後,皆神咲夜闔上手邊的電話。


    她不太會用現在流行的智慧型手機,舊型的折疊式既然堪用,她也就這麽用著了。


    咲夜有著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瀏海齊眉、舉止沉著,對誰說話都使用敬語。這副模樣,讓許多人都覺得她是個典雅古樸的女孩。


    其實咲夜自己倒不這麽認為,隻是她不像別的女孩那樣追求流行,手機款式又舊,因此更讓別人覺得她樸素。


    新聞開始報導別的事件,原本畫麵上禦奈神村的風景已不複見。


    她輕聲歎氣,關掉電視。


    本來開電視的目的,是想讓自己準備考試時有點東西可以聽,借此提高注音力,如今看來反而是適得其反。


    咲夜目前人在私立清宮女子學園學生宿舍的某間房內。


    清宮女子學園位於輿外界隔絕的山中小鎮裏,校內分國中跟高中部。雖未強製學生住校,但由於交通不便,因此全校有一半以上的學生都選擇住宿。


    盡管設備良好,可入學門檻高,導致學生人數不多,住宿生也跟著逐年遞減。於是世間對清宮女子學園的印象,就成了一般家庭學生難以就讀的大小姐學校。


    話雖這麽說,但這畢竟也隻是外界對學園的看法。


    對在清宮就讀的學生來說,現下的事還比較重要;而對明年春天就要參加大學入學考的皆神咲夜而言,考上心目中理想的學校更是最優先事項。


    一關上電視,聲音便從室內消失。


    十二月一到,學校裏的各種活動也告一個段落。


    就算後麵還有聖誕節,可時間與寒假重疊,所以學校不會舉辦慶祝活動。


    宿舍內倒還有聖誕晚會,不過規模不大,隻是為了讓考生喘口氣才辦的。


    咲夜在筆記本上寫下考古題的答案


    。


    這本題庫在題目開頭處會用漢字標明數字。她記下自己答錯的題目,逐一修正自己的弱大部分問題都答對了,但仍無法避免失分。


    「……果然……」


    她一邊對答案,一邊檢查自己錯的地方。


    對完答案後就能發現,隻要寫到去年這個時期——也就是自二年級秋天開始到三年級春天為止上課內容的題目,就十分容易出錯。


    原因無他。


    因為當時咲夜正陷入人生的低潮,在學校裏也時常陷入焦慮之中。


    「……哥哥。」


    迴憶起那時候的事,這兩個字便脫口而出。


    她想起了那段一直無法見麵、時間雖短,但感覺卻十分漫長的時光。


    咲夜無法確定,自己是在何時察覺這份心情的。


    她隻記得,從懂事的時候開始,自己的目光就常追著身邊的那個人跑。


    不過孩提時期還算好。


    小孩子即使坦率表現出「喜歡」的情感,別人也不會斥責,反而會稱讚他們是對感情很好的兄妹。


    隻是隨著年紀增長,男女之間漸漸有別,咲夜才慢慢警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這份感情並不正常。


    異常的原因,不僅僅在於對象是身為「兄長」的孝介。一般來說,對血親抱持親愛之情,還在正常的範圍內。


    隻是當這份愛愈來愈深,那原本該被稱為「親情」的感情也逐漸變質。


    在咲夜注意到,自己對哥哥的感情居然就是男女之情時,她不禁感到愕然。


    一切發生得如此自然,就像事先便銘刻在咲夜體內的程式似地。


    她還感覺到,自己的思考和感情,都像是「某人」事先準備好的一樣。


    對年歲逐漸增加,迎來反抗期的咲夜來說,該反抗的不是雙親或兄長。


    自己猶豫不決的溫吞性格才是該反抗的對象,也是她讓自己成長的動力。


    「……唿。」


    咲夜自思考中迴過神,再度動起停下的手。


    杯中的紅茶早已沒了溫度。


    迴顧至今的一切,咲夜也佩服自己竟能作出那些大膽的舉動。


    那時候的她不想待在老家,為了確定自己的心情,除了離開也別無他法。


    「當時的我好幼稚啊……」


    事到如今,當時的苦惱早已無關緊要。


    她融入了新環境,與兄長不斷透過電子郵件交流,然後在禦奈神村發生的事件成了契機,讓她對兄長的愛慕之情得以開花結果。


    咲夜的煩惱和疑惑,都在那起事件中獲得了解答。


    之後留下的,就隻有自己那份無法被任何事物束縛住的思念。


    這份思念,和讓她嚐試反抗過去、卻不了解反抗理由,宛如「程式」的感情不同,而是留存在咲夜內心,溫暖且強烈的羈絆。


    她再次輕聲歎息。


    現下根本集中不了精神。


    咲夜站起身,想再泡杯紅茶,轉變心情。


    「不好意思這麽才來打擾,皆神學姐,可以耽誤您一點時間嗎?」


    學妹的聲音與敲門聲一起在門外響起。


    「好……請進……」


    咲夜將門外的少女們迎入房內。


    每個女孩她都打過照麵,也在餐廳同桌過,偶而清掃宿舍時也會被分在同組。隻是她們跟自己不同年級,因此並沒有多深的交情。


    「所以,你們來找我有什麽事?」


    她一開口詢問,少女們便互相便了個眼色。


    看樣子她們想說的事有些難以啟齒。


    「其實……我們有件事想拜託皆神學姐。」


    「看你們的樣子,我也料到會是這樣……發生什麽事了?」


    「就是這個!」


    她們遞給咲夜一份文件。


    封麵上畫了鮮豔的聖誕節賀圖,還注明了活動名稱。


    「這是美術社社員幫忙畫的!大家看了都湧起幹勁,因此我們絕對要讓活動成功——」


    「是、是嗎……」


    被學妹的氣勢所懾,咲夜隻好順勢看向聖誕活動的文件。


    內容是關於預定在二十五日舉行的聖誕晚會。


    聖誕晚會是宿舍每年都會辦的例行活動,大家會利用廚房煮些料理一同享用,還有一些餘興表演。


    活動內容僅隻於此,主要是讓快要考試的三年級生放鬆,但住宿生每年都還是十分期待,畢竟所謂的「讓三年級生放鬆」,也隻是借口罷了。


    因為一放長假,大多數的學生都會返家。


    像咲夜的室友也迴到了家中,專心準備考試。


    她在校三年,幾乎都把時間耗在運動社團裏。如今為了即將來臨的大考,幾乎是日夜苦讀。每次午休時,咲夜也沒少聽她抱怨過。


    或許她隻是特例,但被家人規定長假要迴老家的人也很多,剩下的學生實在很少。所以對留在宿舍的人而言,長假其實頗為無聊。


    咲夜打算在宿舍留到年底,等除夕再到禦奈神村與父兄會合,在故鄉過完正月後才迴家。因此雖然本來沒有要參加聖誕晚會的打算,但以時間上而言,就算接受邀請也沒有問題。


    不過有些地方她卻無法理解。


    「為什麽來找我?要確認活動內容的話,去跟宿舍長談不是比較好嗎?」


    咲夜在宿舍內沒有擔任任何職務。


    而且這幾個學妹跟自己其實也不親。


    即使都是見過的人,卻幾乎沒交談過。因此咲夜對她們會來找自己這件事,隻覺得困惑而已。


    「啊,你們是代替禦影學妹來的嗎?」


    她試著提起在委員會中,跟自己熟識學妹的名字。


    禦影與舉止穩重的咲夜相反,個性既明亮又開朗。


    講得難聽一點,她同時也是個麻煩製造者。不過因為她沒有惡意,因此就算引起騷動,大家也頂多一笑置之。


    「不、不是的,這個……」


    「……怎麽了嗎?」


    少女們支支吾吾,互相觀望彼此的神色。


    帶頭遞給咲夜文件夾的女孩,用手肘戳了戳身旁的少女。


    「其、其實我們打算要辦讓參加者彼此能互動的聖誕晚會!然後大家就在討論,說如果皆神學姐參加的話應該會很適合之類的……」


    「適合?適合什麽?」


    「一開始我們有先把計畫案拿去給宿舍長看!然後她就要我們先給皆神學姐過目,說如果得到您許可的話就可以辦!」


    「……喔,原來如此,真像她會說的話。」


    女孩們口中的「宿舍長」,實際上也是跟咲夜同年級的女學生。


    現在的宿舍長是咲夜的友人之一,她有著一頭富有光澤的長發,是個特徽明顯的女孩。


    由於家裏的因素,她的頭發得保持一定的長度,不能剪太短,所以其他人常常聽她為此抱怨。


    她的老家好像代代都是什麽技藝的傳承者,在從小耳濡目染之下,動作舉止都十分優雅美麗,很受學妹歡迎,會被票選為宿舍長也是理所當然。


    不過咲夜身為她的朋友,隻覺得學妹們都被她一本正經的模樣給騙了。特別是她在盛夏的房中穿著裙子盤腿吃冰,還拉開衣領用團扇扇風的模樣,要是讓學妹看到,宿舍長的形象大概會毀於一旦吧。


    而且,她有著跟外表相反的馬虎性格,還有將麻煩事推給咲夜的壞習慣。


    「真拿她沒辦法……那我該怎麽做?」


    「唉,請您先看看,如果能參加的話,就在最後簽名。」


    事到如今,咲夜也稍微能夠理解


    學妹為什麽會這麽緊張了。


    應該要負責的宿舍長連檢查都不檢查,還把全部的事都扔給陌生的學姐。如果本來就是朋友的話還無所謂,可偏偏又不熟。那她們當然會害怕學姐會覺得自己是來找麻煩的,或是宿舍長根本就不準她們辦活動。


    「我知道了,若你們覺得可以的話,我願意幫忙。」


    「咦?」


    見到學妹異常吃驚的表情,咲夜瞬間有些退縮。


    「唉,請問……?」


    「可以嗎?」


    「嗯、嗯,如果是我能力所及……這隻是單純的聖誕晚會吧?」


    「是的!雖然會有些活動,但隻是場單純的聖誕晚會。」


    「聖誕晚會上隻有一些活動,對嗎?」


    「不,是能炒熱活動氣氛的聖誕晚會。」


    感覺雙方的對話有點牛頭不對馬嘴,咲夜有些後悔答應這份差事了。


    「那個……應該不會做什麽奇怪的事吧?隻是跟聖誕節相關的活動對不對?」


    「是,這是當然的!」


    「既然皆神學姐願意參加,那就肯定會成功!」


    「可以跟大家炫耀了!」


    女孩們同聲歡唿,一臉喜不自勝的模樣。


    「我、我不想在你們這麽高興的時候潑冷水……不過你們為什麽會……」


    「學姐難道不知道嗎?」


    「什麽知不知道,我連你們在講啥都不清楚。」


    女孩們在疑惑的咲夜麵前麵麵相覷。


    「一年級裏有很多學生都仰慕皆神學姐喔。」


    「……什麽?」


    「舉止穩重又漂亮,是個很棒的人——大家都是這麽評價您的!」


    「是、是嗎?謝謝。」


    「想跟皆神學姐說話的人也很多,所以皆神學姐,那就拜託您了!」


    領頭的女孩取走咲夜手中的文件夾,從夾在裏頭的紙張中翻出最後的署名欄,再度遞給咲夜。


    看見她們的模樣,咲夜不禁開始思考——她們是不是想配合聖誕活動,舉辦跨學年的交流晚會呢?


    若隻是這樣,那她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雖然萬一被要求致詞什麽的會讓人很困擾,不過應該也有自己以外的三年級學生在……不對,這點還沒確認過。


    「除了我以外,還有其他三年級生會出席吧?我很感謝你們的邀請,隻是要獨自待在陌生人當中的話,我會有點害怕。」


    「是,這是當然的,我們打算邀請當天所有會留在宿舍的三年級學姐。」


    「因此請您千萬要幫我們這個忙!」


    「我、我知道了,如果是這樣的話……」


    咲夜像是被說服似地開始簽名,但就在快要簽完的時候,她停下了自己的手。


    「在這之前,可以讓我再確認一次——」


    「非常謝謝您!」


    「咦!請、請問……?」


    她們沒有給咲夜發話的時間,在開心地道過謝後,便輕盈地沿著夜晚的走廊小跑步離去。


    「………………怎麽會這樣?」


    自己是否答應了什麽不該答應的事?


    盡管咲夜事到如今才起了不好的預感,可已經看不見學妹們的身影了。


    隔天早上,當咲夜走進教室時,已有幾位同學率先抵達。


    清宮的宿舍就座落在學校外麵,與校舍極為接近。


    因為這樣,「上學」這個詞在這所學校內,指的不僅隻有進入校地,還包括前往教室。


    也有學生在進校門後不會馬上進教室,而是跑去朋友在宿舍的房間,或在其他地方打發時間。


    現在這時期,有來教室的學生在心態上其實也跟沒來差不多,即使是宿舍長也常常到了緊要關頭才來上課。


    「真稀奇,近江同學竟然已經到了。」


    「這個嘛,因為今天一定要來看看皆神啊!」


    被叫做「近江」的女孩,有著一頭長長的黑發。她將長發分成兩股,盤在頭上結成了發髻。剩下的部分則放了下來,感覺就像是雙馬尾。


    就算已經綁了包包頭,放下來的部分發量依然豐厚,又黑又直的發絲沿著背部延伸,直長及腰部。


    亮麗的秀發沐浴在晨光下,看起來閃閃發光,可見主人平常絕對十分勤於保養。


    那頭長發配上纖細又均衡的身材,讓見過她的人都印象深刻,難以忘懷。


    少女就是昨晚把聖誕晚會的工作丟給咲夜的「宿舍長」——近江千影。


    「怎麽了?是來道歉的嗎?竟然把這種麻煩的工作丟給我……既然你會留在宿舍,那至少可以負責監督聖誕晚會蘿?」


    咲夜一邊歎氣一邊責備對方,卻也同時疑惑起來。


    要是平常的她,聽到自己這麽說一定會苦笑著賠罪,然後自己就會無可奈何地原諒她,讓她請自己吃中飯——這種狀況在她們之間十分常見。


    可千影這迴隻是愣在當場,訝異地問道:「你該不會不曉得要辦什麽吧?」


    「我知道,她們也給我看過文件了。好像中間會有點小活動,但還是普通的聖誕晚會啊?」


    「那麽,你有沒有確認過那些「小活動」的內容?」


    「……內容我倒沒有確認。因為她們太過興奮,我之前有試著請她們說明——」


    「那你是在不知情狀況下決定參加的?」


    「算是吧?反正隻是每年都會在宿舍舉辦的普通聖誕晚會,不是嗎?」


    「對呀,我檢查過內容,她們要做的事跟以前沒兩樣。由學妹準備料理招待學姐,大家好好聊一聊,增進彼此的感情,等夜深了就散會。負責監督的三年級學生要盯著學妹,確認她們有沒有好好收拾殘局,其他人則可以自由解散。」


    「這不是跟往年一樣嗎?」


    負責監督的三年級學生一定得留到最後。


    隻是這部分就跟活動宗旨,不能給三年級的學姐添麻煩。產生矛盾了。


    不過雖然都是考生,每個人在時間安排上也不盡相同。


    因為如此,按慣例都是由有空的人負責監督。盡管得留到很晚,不過換個方向想,這也代表留下來的人可以享受活動直到最後一秒,所以接下這職務也不算是抽到下下籤。


    咲夜也明白這一點,因此無法理解幹影為什麽會如此謹慎地一再確認,為此困惑不已。


    「……你真的不知道啊……」


    「……到底有什麽問題?」


    「嗚嗚……嗯……我不曉得能不能說……不對,這樣可能會愈變愈好玩喔……學生時代的美好迴憶嗎?一定會成為傳說的;」


    「那、那個……近江同學?」


    看到千影非比尋常的反應,一滴汗淌下咲夜的臉頰。自己當初該不會下了什麽輕率的決定吧?隻是當她這麽自問時,已經太晚了。


    她也想過是否該現在就去學妹的教室問清楚,但隨之浮現在腦海中的,是學妹昨夜開心的模樣。


    無論那是什麽樣的活動,她們都打從心底高興自己能夠參加……的樣子。然後咲夜又想起,自己答應簽名時她們震驚的表情。如今想想就不難理解,那是因為學妹們預料自己肯定會拒絕的緣故。


    「總、總而言之——」


    不管是怎麽樣的活動,都得先了解內情才行,光是猜測根本沒有意義。說不定其實根本沒有什麽,隻是幹影想嚇自己而已。不了解活動內容便無法做出判斷。當咲夜下定決心,正打算再次詢問的那一刻——


    「呐——呐——你真的要參加聖誕節的選美比賽嗎!?」


    「…………」


    這句話


    讓她吞迴了原本想問的問題。


    現在進入教室的,是她們的同學藥師清香。她一在教室入口看到咲夜,就一鼓作氣地衝了過來。


    「我聽到的時候嚇了一跳耶——沒想到你真的要參加,不過沒關係,我會替你加油的!咲夜滿受學妹歡迎,搞不好真的可以獲得優勝喔。」


    「等、等一下!是說選美、怎麽迴事?為何會變成這樣?」


    她不知道清香這話是什麽意思。


    話說迴來,像「選美」這種活動,通常都是男女合校的學校才會舉辦。


    在私立清宮學園這種女校裏辦選美,讓女生投票給女生,到底哪裏好玩了?


    況且咲夜無法想像自己登上舞台的樣子。


    她試著想像了一下,結果腦袋就因為負荷過度差點短路。


    「是說、選美指的、到底、是什麽?」


    她用斷斷續續的顫抖聲音詢問清香。


    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好遙遠啊……。


    「咦?不是要在聖誕晚會上選出清宮校花嗎?學妹很興奮地到處宣傳喔,還在入口貼了海報。」


    「什麽——!?」


    「嗬嗬嗬……」


    一陣壓抑的笑聲自咲夜身後傳來,即使不迴頭她也知道,那是近江幹影發出來的。


    咲夜倉皇的模樣似乎比千影所想的還要精彩,讓她因為準備考試而悶悶不樂的抑鬱心情頓時一掃而空。


    清香茫然的態度,更是將咲夜一切的希望都衝走了。


    「這是……騙人的吧……」


    咲夜隻能在一片喧鬧聲中,茫然地呆站在原地。


    「也就是說——」


    到了午休時間,咲夜一行人聚在一起討論。


    咲夜空出時間詢問清香她們今早的事情,發現自己想像中的聖誕晚會跟實際上要舉辦的活動內容有極大的落差,而且不瞭解詳情的隻有她這個當事人而已。


    「事情起因於她們想要畢業生的迴憶。」


    幹影說的話令咲夜疑惑地偏頭思考。


    「就算是想要迴憶,那又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畢業生在學園和宿舍度過的時間比學妹還長,而且迴憶這種東西人人不同吧?」


    「這隻是咲夜的個人想法,我的意思是,學妹們想要學姐的迴憶。」


    「……所以呢?」


    咲夜不了解這句話的意思,於是再度詢問兩人。


    再怎麽說,迴憶都是個人創造的事物。即便是團體行動,每個人留下印象的部分也有所不同。


    就算參加同一個活動,大家的想法或感想通常也不一樣,說得更極端一點,某人的美好迴憶對另一個人來說,也可能是個不願迴想的惡夢。


    咲夜覺得自己日後應該會親身品嚐到這種滋味。


    她不曉得選美比賽的宗旨是什麽,隻能猜測大概就像電視上看到的那樣,得打扮的十分暴露,站到舞台上成為鎂光燈的焦點。


    從清香和幹影的語氣來判斷,她覺得自己或許沒有猜錯。


    這活動對他人來說應該會很快樂,但對自己而言肯定是個惡夢。


    「那你們果然隻是把我推出來當笑點而已嘛,同學的反應也都是這種感覺,我認為我應該沒弄錯……嗯,我沒有生氣喔。嗯嗯,我當然沒生氣。」


    「在生氣啊!你明明就超生氣的!」


    「我有點被騙的感覺……唉,該怎麽說呢……」


    她歎了今天數來的不知道第幾口氣,試著開口詢問。


    「是說我根本不懂你們的意思,為什麽我得參加選美比賽?」


    「不是因為你簽了名嗎?」


    「我不是在說這個!」


    咲夜輕咳了一聲穩定心情,稍微改變問題後又再次問道:「可以讓場麵更熱鬧的辦法還有很多,像是赤星同學身為學生會長,很受學妹歡迎,也十分熱衷於參加活動,我覺得她應該會很樂意報名。」


    「啊,海報上有寫說她會參加喔。」


    「…………」


    提出的建議馬上就有了迴應,咲夜瞬間沉默下來。


    過了一小會後,她打起精神繼續發話:「……所以說,像這種既有人望又樂於配合的人都表明自己會加入了,我也理解大家想熱鬧一場的心情,隻是為什麽連我也要參加?」


    「那是因為——就是這樣嘛。」


    「對呀——」


    兩人互看彼此一眼點了點頭,宛如取得了什麽共識,隻有咲夜仍在狀況外。


    「等、等一下!你們的反應是怎麽迴事?我完全無法理解!」


    「唉唷,這種事還要我們說明?要不是今天講這句話的人是你,我搞不好會真的生氣喔?」


    「是啊,因為是小咲的關係,所以原諒你。」


    「就是說呀。」


    「……你們不好好說明的話,我是不會懂的。」


    聽著她們莫名其妙的對話,咲夜覺得自己頭都痛起來了,隻能催促兩人盡快解釋。


    「首先,你們剛剛說的那些話跟比賽有何關聯?學妹們辦這個活動的宗旨是想創造美好的迴憶吧?可是我又不像學生會長那樣,是校園裏的風雲人物。不僅在學園裏沒擔任任何職務,也沒有參加社團,明明是近江同學覺得這件事很麻煩,才順手丟給我負責而已……」


    即使語帶保留,可咲夜心中已認定這就是事實。自己並不是特別起眼的學生,不但從未負責過任何重大職務,更沒有因為活躍於社團活動中而受過表揚。她就隻是個不醒目的一般


    學生,跟受到眾人注目的舞台無緣。


    隻是另外兩人都大大地歎了口氣,反應跟咲夜所預料的完全不同。


    「……她該不會真的不知道吧?」


    「應該是。話說,就算她知道,那也不符合她給人的印象,隻會嚇到人。」


    「啊——說得也是。」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


    咲夜吞了吞唾沫,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於是戰戰兢兢地問道。


    想不到幹影卻反問她:「你聽過msf嗎?」


    「msf?感覺像是什麽暗號或簡稱,我現在才初次聽到這個詞。」


    「這所學園裏不是有很多同好會嗎?它就是其中之一。」


    「的確,既然是同好會的話,那沒聽過也不奇怪。」


    咲夜聽到幹影的解釋,讚同地點點頭。


    在私立清宮學園之中,有著各式各樣、種類繁多的社團及同好會,數量多得隻有少部分的學生和教師才知道正確數字,當然也可能誰都沒弄清楚過。


    這種形容雖有些誇大,不過倒很有說服力。


    「因為這種鄉下學校沒有其他娛樂啊,那也沒辦法。」


    「你說得對,msf也是這種同好會的其中之一。」


    清宮學園座落於鄉下郊外,是間曆史悠久的貴族學校。


    學生們身穿漂亮的水手服,和校舍一起靜靜地佇立於森林中——這就是清宮學園給外界的印象。


    隻是畢竟學生都還年輕,玩心頗重。讓花漾年華的少女們待在郊外森林裏,她們不覺得煩悶才奇怪。尤其離開爸媽眼皮下的住校生更像脫韁野馬,難以管束。因此咲夜她們都聽說過,以前學校還會特別派人監視住校的學生。


    會用「以前」這兩個字,是因為這是很久之前的事,咲夜她們也隻有耳聞,未曾親身經曆過。


    後來清宮學園不再監視學生了,不過對學生因為無聊而惹出來的一堆麻煩事還是很頭痛。


    校方最後想到的解決辦法是——如果學生惹事的原因是「無聊」,那就在校內舉辦一些可以排遺無聊的活動吧。


    住


    宿生獨立舉辦的聖誕晚會就是這樣產生的,另外那些數量持續增加的社團活動及同好會也是如此。


    其實原本像這類學生自發性舉辦並參加的活動,按理是不被允許持續到深夜的。萬一有人晚上太放縱,出現飲酒作樂等行為,傳出去絕對會傷害到校譽。


    就像用火。不管是學生不注意引起的火災也好,或是有人針對學校刻意縱火也好,總之警方都必須介入調查。


    這是「名校」所必須背負的包袱。


    但現今的清宮學園校風自由,甚至鼓勵學生自行舉辦活動。


    學校改變做法後不但沒有出大事,學生們反而還學會了自我約束。


    咲夜在剛入學的時候,曾聽舍監阿姨評論過,說這間學校真是個自由的地方。


    舍監負責宿舍內的大小事,當年咲夜入學時她大概三十幾歲,如今已年過四十了。住宿生給她取了個綽號叫做「媽媽」,與她十分親近。


    那時聽到舍監評語的咲夜,進一步追問「為什麽」時,她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如此迴答:「我還在這間學校就讀時,那時的學生會長十分厲害,個性非常開朗,也很有行動力。隻要是她說的話,老師們沒有不答應的。」


    「那真的很厲害呢,但她也隻是學生吧?為什麽那麽有影響力?……她的身分有什麽特別的嗎?像老家是很有錢的大財主,捐了很多錢給學校之類的?」


    「應該不是。我是聽說過她們家族好像頗有曆史,不過就隻有這樣了,她真的很強。」


    舍監遙望遠方,述說當年的事情。看著此景,咲夜疑惑起來。


    但當時才甫知道此事的咲夜無法指出有哪裏不對,隻能側耳傾聽舍監的話。


    「她是個很有趣的人,想到什麽都會立刻行動,辦過的活動多得亂七八糟。但即使如此,事情到最後仍然都能順利進行,老師們大概也很辛苦吧。」


    「喔……聽起來真是個棘手的人啊。」


    「嗯,真的呢。」


    舍監一邊說,一邊看著咲夜。


    她那既奇妙又愉悅的笑容,在咲夜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真的很快樂。當時我還是學生,跟那女孩雖是進入學校後才認識的,交情也隻有短短三年,卻至今都忘不了那時候的事。」


    「既然是那麽特別的人,那我也很想見見她。不過,人都已經畢業那麽久了,應該也不大會來學校了吧?」


    「……對啊,隻是……嗯,我覺得當時老師一定很快樂,然後也很享受她所創造出的自由校風。所以,我有個請求想拜託住進這棟宿舍的你。」


    「請求、嗎?」


    「嗯,好好享受學園裏的生活喔。到畢業前感覺雖然漫長,其實時間很短,就盡你所能,放開心胸好好去玩吧!」


    「我知道了。」


    升上三年級、即將畢業的咲夜,如今才理解當時對方話裏的含意。


    不過咲夜向來隻有被活動搞得暈頭轉向的份,而不像那位不知其名、過去的學生會長樣,是負責舉辦活動的主事者。


    盡管如此,她卻也感覺自己在學校裏經曆了許多事。


    但老實說,要是學生假借「自主性」之名,擴大解釋活動範圍,甚至玩到太過火的話那就麻煩了。


    因為咲夜常常是無端會被牽扯進去的那個人。


    這次看來也不例外,她一邊聽著同好會的事,一邊在內心歎息。


    「然後呢,那個msf怎麽樣了?應該說,她們主要的活動內容到底是什麽?」


    「還不知道耶,說到線索,就隻有f是粉絲俱樂部這點吧?」


    「……f是粉絲俱樂部的縮寫嗎?那前麵兩個字是……啊!」


    說到這裏,她總算注意到了。


    三個英文字母,最後一個字是粉絲俱樂部的話,那前麵兩字當然就是什麽名詞的首字母,或是名字的簡稱了。


    「沒錯沒錯,是「皆神咲夜粉絲俱樂部」的委託,她們拜託我務必要讓你出席聖誕晚會。」


    「等、等等……先讓我整理一下。」


    「可以啊,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啊!」


    麵對咲夜的抗拒反應,兩人後退了幾步,像是被她嚇到似的。


    「一般學生怎麽會有粉絲俱樂部?那是什麽玩笑?而且既然叫同好會,豈不是代表學校也認可的意思?這不合常理,校方到底是怎麽迴事啊!」


    「好了好了,不需要那麽驚訝吧?」


    「當然會驚訝!這種東西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存在的!」


    「據我所知,是二年級一開始就有了吧?」


    「我是在那一年的文化祭時才曉得的,因為學妹們猛拍咲夜穿女僕裝的照片啊。」


    「竟、竟然從那麽久之前就……」


    咲夜無力地垂下肩,沒想到學校竟然還有這一麵。一深入思考,腦袋裏便亂成一團,她覺得自己無法適應這種反差。


    「這樣的話,你就得參加超暴露的聖誕老人cosy比賽了。」


    「我才不要!」


    「畢竟咲夜的外貌很優啊,一定非常適合穿輕飄飄的短裙。」


    「我絕對不會穿!」


    「會說這種話的女生,通常都意外適合……」


    「說不定到了當天還會躍躍欲試,到處散播費洛蒙,結果順利拿到第一名……」


    「是說咲夜死會了吧?」


    「那麽就算是為了男朋友,也得多拍幾張照片不是嗎?」


    「這樣的話,果然還是暴露點比較好。」


    「會有泳裝比賽嗎?」


    「啊、啊啊啊……」


    咲夜完全能想像之後的慘況。


    哥哥肯定會非常高興吧?然後一定會吵著說想看。


    「這是惡夢……」


    咲夜在心底發誓,現在得馬上想出辦法才行。


    「所以說,這一點都不好笑!」


    放學後,從學園校舍與宿舍中間的森林裏,傳出了咲夜半壓抑卻又強勢的聲音。


    「哈哈,不過站在哥哥的立場來看,妹妹受歡迎果然還是令人高興。」


    「可大家都是同性……而且我完全不知道理由。」


    「是嗎?我覺得理由很充足喔?」


    「……比如?」


    「像是她們喜歡咲夜啊……


    「我說,對方是女孩子喔?」


    「那隻是你的成見,現在這個年頭連女孩子都不能大意。」


    「怎麽可能?」


    「難道你在學校三年,都沒聽過類似的話題嗎?」


    「這、這個……」


    其實她並不是沒聽過。


    最初是在一年級剛入學的時候,同班的女孩在一邊吃午飯一邊聊天時,突然冒出了一句:「我跟前輩告白了」。


    聽到她這麽說,某些似乎知道內情的人發出驚喜的歡唿聲,而咲夜到現在都還記得自己倉皇的反應。


    那時自己好像是這麽迴的:「你的戀情能開花結果真是太好了」。


    被祝福的那位女孩反應有些恍惚,咲夜也不懂她的意思,隻能疑惑地歪頭看著她。


    經過幾天,咲夜又聽到她訴苦:「對方的態度好冷淡,對我也不溫柔」。


    於是自己順口問了一句:「對方是個怎麽樣的人?」。


    女孩的迴答,咲夜至今都還記得很清楚,畢竟能讓自己這麽困惑的事也不多。


    「是三年級的靜原學姐,皆神也知道她吧?」


    她在這一瞬間實際體會到,像漫畫那樣全身為之凍結的誇張表現,是能夠成真的。


    對方中意的對象是


    女性,而且在告白之後兩情相悅——這種事超出了咲夜所能理解的範疇。


    但感到疑惑的人似乎隻有咲夜一個,其他女孩卻好像見怪不怪。她們一同數落學姐,並安慰傷心低落的同學。


    「……嗯,是有聽過……」


    「在女校這種狀況果然不少。」


    「不過也不是很多,況且在這裏沒有人會認真跟同性談戀愛。」


    經過這次令自己震驚到極點的衝擊告白後,又過了幾個禮拜。等咲夜終於冷靜下後,便得出了這個結論。


    也就是說,她們都是在玩戀愛家家酒。


    校內幾乎沒有男性。


    除去幾位教師,剩下的就隻有跟學校有往來的業者。


    學校並非完全與外界隔絕。隻要走出學園前往車站,就會遇到其他行人、店裏的服務生、以及附近學校的男生等等,要接觸異性的機會要多少有多少。


    但是幾乎沒有學生會為了想跟男性「見麵」而特地跑到外麵。


    因為對她們來說,跟男性「交往」才是主要目的。


    待在女校這種封閉環境裏,很容易對比自己年長的可靠同性產生介於憧景與好感之間的感情。


    要是對方也願意接受自己的話,就會立即陷入名為愛情的漩渦當中。


    和與從前沒見過麵的人談戀愛相比,少女間的感情就宛如平穩的波浪——也就是說,那就像是正式談戀愛前的「準備動作」,要說練習也可以。


    「既然會對比自己年長的學姐有好感,那大概是從戀父情結演變而來的吧?雖然這樣講可能會有點奇怪,但我是這麽解釋的。」


    「爸爸跟女孩子也差太多了。我的話是覺得形容成蕾絲情比較好,父女的話我無法接受。」


    「我也不喜歡。是說你也不要把這種奇怪的事掛在嘴上,何況這話由哥哥來講,也沒有半點說服力。」


    「說的也是。」


    從咲夜與兄長之間的關係來看,他們的確沒有資格對別人說三道四。


    但就因為如此,咲夜才能冷靜地解釋少女們之間的關係。她在內心輕輕歎息,覺得這樣似乎有些諷刺。


    「意思是,她們潛意識中在找尋可以依靠的對象。因為一旦住校就得離開親人,但敢脫離學校保護,獨自到外頭闖蕩的人又不多,所以從可靠的學姐裏找出自己喜歡的類型,寄託內心感情的現象並不特別奇怪。」


    「其實這種事本來就不稀奇,很久以前就有了。」


    「是嗎?」


    咲夜沒想到哥哥居然那麽爽快地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讓她原本預計萬一遭到反駁時要用的說辭完全派不上用場。


    「那有點類似偶像崇拜,人都需要精神的寄託,因此在感情沒有依歸的狀況下,有些人就會選擇向神祈禱,借以尋求慰借。」


    「說祈禱好像有點嚴肅,就像聖職者的祈禱一樣……我雖然懂你的意思,不過卻有點無法想像那種感覺……」


    「其實我也是。」


    明明嘴裏講得頭頭是道,結果居然是這樣嗎?咲夜不禁起了這樣的念頭。


    透過電話,孝介應該不會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才對,但他卻像解釋一般,繼續說了下去。


    「若純粹隻是向模仿神明外型所製造出來的物品……像是佛像或神像祈求的話,那我就能認同咲夜的想法,可實際上並非如此,因為對象也有可能是活生生的人類。」


    「嗯……比如說活神仙嗎?」


    「就某種意義上來說,或許也可以這麽講。」


    聽到咲夜率直的感想,孝介不禁苦笑出聲。


    「比方說像伊呂波這種負責祭祀的巫女也是,村人對她的想法就類似那樣。雖說她隻是個巫女,既不會命令別人,也不會涉入村子的營運。但光是身為大神社的巫女,一舉一動就會成為指標、受人矚目。若伊呂波又特刖優秀,那村裏一定會有不少家長要求自己的女兒向伊呂波學習。」


    「不過伊呂波姐真的很出色,這種事感覺很有可能呢。」


    咲夜一邊附和孝介,一邊在腦海裏迴憶起老友的模樣。


    剛剛提到的春日伊呂波,與自己的兄長皆神孝介同年。


    伊呂波外表亮麗,有一副高挑的好身材,她自己也很引以為傲,從不吝於展露身形。


    村裏的人不分男女老幼,都很喜歡她開朗積極的個性,而她自己也非常努力。


    禦奈神村的夏日祭典,因為有伊呂波主持的緣故,總是熱鬧非凡。幫忙的人們也受她影響,她的熱情,每每都能傳達給參加祭典的民眾。


    若是以前那種年代,那伊呂波或許就會如剛剛孝介說的那樣,被尊為活神仙了。


    「雖然剛剛是用禦奈神村舉例,不過這種情形在更小的社群裏也會發生。」


    「像是……學校嗎?」


    「應該說,在學校裏還更有可能。比如若是校內出了個品行端正的學生會長,老師就會鼓勵學生成為像會長那樣的人,或是有女孩子會為品行不佳卻擁有行動力的不良少女癡狂之類的。」


    「再怎麽說,我們學校都不會出現後者……」


    「我的意思是,不管哪邊原理都一樣。不過我以前讀高中時,當時的男學生會長倒是沒收過男人送的情書啦。」


    「這是當然的吧。」


    「但這種事情在男校也有可能發生。」


    真的是這樣嗎?咲夜瞬間思考了一下,卻又立刻搖頭,剛才鐵定是哥哥在鬧著自己玩。


    「要是哥哥玩笑開得太過分,我可是會懷疑你是不是有特殊的性癖好喔。」


    「你不是最清楚這是不可能的嗎?」


    「……蘿嗦。」


    她一邊悶悶地迴應.一邊反思起兄長說的話。


    意思是自己現在也成了別人崇拜的對象嗎?可是迴顧自己入學至今的過往,咲夜不記得自己有做過什麽讓人仰慕的事,她不覺得自己有成為「偶像」的理由。


    「迴到剛剛的話題上,若真如你所言,那就更奇怪了。哥哥舉的例子幾乎都很優秀,但


    我卻不同,會不會還有別的理由呢?」


    「應該有喔。」


    「那你一開始怎麽不先說?」咲夜忍不住吐槽,接著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真不知道他是在享受閑聊的樂趣,還是因為有別的原因才跟自己聊有關偶像崇拜的話題。想想兄長到目前為止的舉動,她覺得兩邊都有可能。


    「我覺得你太小看自己了,而且也不認為有人為你成立粉絲俱樂部這件事有什麽大不了。但你不會因為我這樣說就接受吧?」


    「當然。」


    「所以想知道理由的話,你就隻能去問成立的那個人啦,隻是……對了,說不定原因比我們想的還要更普通唷。」


    「意思是理由其實很單純嗎?」


    「就是這樣,先迴到剛剛偶像的部分,不是有很多人會迷偶像明星?那也是一樣的道理。喜歡就是喜歡,不需要理由……其實也不是完全沒理由啦,不過拿明星跟剛才的例子相比,喜歡明星的原因就更難以解釋了。」


    「為什麽呢?」


    「我剛剛不是舉伊呂波和學生會長當例子嗎?如果是平常碰得到的對象,那隻要對方的確夠優秀,長期相處下來,會開始崇拜對方也不奇怪。」


    「換句話說,如果換做是自己不熟的偶像明星,那就隻能靠想像來臆測對方的個性、人格和平常的舉止了吧……」


    所以才會說「原因難以解釋」。


    他們不會去考慮對方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又在想些什麽。也不管對方的人格如何,有什麽樣的興趣嗜好。就隻是單方麵地讚美,並且把自己的想法


    強加在對方身上。


    而且還是在本人不知道的狀況下。


    「我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麽會不高興了。」


    咲夜歎了口氣。


    「說是粉絲俱樂部,可她們都沒顧慮到我的立場。如果一開始她們就來詢問我願不願意參加活動,那麽即使我心裏不那麽願意,也不會真正拒絕。但像這樣連交涉的餘地都不給就單方麵決定,那我會反彈也是理所當然。」


    「的確是。」


    從聽筒傳來的話音中混有苦笑聲,兄長應該早就看透自己的想法了吧。


    「哥哥,我果然還是想拒絕。就算她們要找替代的人會很麻煩,但我真的無法接受。」


    「就這麽做吧……唉,真遺憾啊,看不到咲夜cosy的樣子了。」


    「不管我要不要扮,哥哥都不會有機會看到的。」


    咲夜嚴厲拒絕了得寸進尺的兄長後,便掛斷電話。


    迴到校舍時,太陽已經完全往西邊傾斜。


    走在染上茜色的走廊,就能實際體會到今年冬天的確提早來臨了。


    不久之前明明還在故鄉體驗夏日暑氣,現在卻外套不離身。


    「是說,根本就搞不清楚意義在哪嘛。」


    咲夜一麵走,一麵不知不覺地抱怨起來。


    即使推薦自己參加晚會的是個叫做msf的怪異集團,但對方應該也同樣是學生,居然會為了不起眼且同是學生的自己舉辦粉絲活動,實在很難理解她們在想什麽。


    「如果是像學生會長或營運委員長那樣顯眼的人倒還好……」


    她迴想起剛剛的偶像話題。


    咲夜能夠理解,如果同校的學生裏有十分優秀的人,會把對方當目標憧憬也是理所當然。不過所謂「優秀的人」裏麵絕對不包括自己。


    她完全不覺得自己身上有任何值得別人崇拜的地方。


    「……唉。」


    去拜訪自己的粉絲俱樂部比想像中還要費神。


    當初她以為隻要去跟聖誕晚會的營運委員談談就可以解決,沒想到卻先被反問:「您怎麽會不知道選美的事呢?」


    這也就算了,還收到了「我會替你打氣的」、「加油」這樣的鼓勵。


    結果讓她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


    「為什麽我會遇到這種事啊……」


    咲夜開始在腦中想像m sf集團的模樣。


    一定是個不聽人話、擅自妄為的團體吧?這次的事情肯定也是為了讓自己難堪才搞出來的。


    咲夜很少對別人抱持先人為主的觀念,但從早延續到此時的疲累,讓她的想法也越來越負麵。


    「……是這裏吧。」


    粉絲俱樂部用來集會的場所,是舊校舍的視聽教室。


    即使清宮學園的社團與同好會為數眾多,但幾乎沒人會想把這裏當社辦。


    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咲夜心中的不信任感也逐漸加深。


    「打擾了。」


    就算心急,她也不會冒失地踏進教室,而是先敲門告知自己的來訪。


    老舊的建築物與打掃得無微不至的新校舍和宿舍不同,給人一種淒涼的印象。


    來到這裏的路上,還能夠看見走廊的天花板角落結了幾個小小的蜘蛛網,牆角也堆著棉絮般的灰塵。


    雖然人很少,還是有學生在使用,因此也有人清理,但感覺打掃的很隨便。


    有點髒汙的校舍,讓她對粉絲俱樂部的觀感更不好了。


    對於還沒見過麵的m s f成員,咲夜擅自想像她們大概就像小時候在卡通裏看過的,那種愛引起騷動、就算引人反感也不在乎的頑劣分子。


    「您好,請進。」


    所以聽到從裏頭傳來清亮明快的聲音,她感到相當意外。


    「…………咦?」


    一進入裏頭,景色便瞬間轉變。


    在老舊且不甚清潔的舊校舍中,隻有這間教室看起來比其他地方都要幹淨。


    牆壁和地板都仔細地磨得光亮,滿是傷痕的亞麻地板也上了蠟。


    桌子鋪了白色桌巾,上頭放著白瓷製的茶杯。


    像是msf成員的少女看到突如其來的拜訪者,露出驚訝的表情。


    從女孩直率的反應裏完全感受不到惡意,感覺反而還比以看自己困惑為樂的友人們更加單純。


    「請問……我是三年級的皆神咲夜,這裏是名為msf的同好會沒錯吧……?」


    「咦!嗯、嗯……是的……沒錯……」


    手拿茶杯的女學生僵硬地迴答咲夜的問題。


    真的是這裏嗎?事實與自己的想像差距太大,令她有些頭疼。


    「這個同好會的會長是……?」


    「是、是我,失禮了,皆神學姐。」


    迴應咲夜的少女站起身,從桌子旁邊走了過來。


    看到她的第一眼,咲夜就覺得對方是個很強勢的女孩。


    對方比咲夜要矮上十公分,可是因為咲夜頗高,對方一百五十五左右的身高在女孩子裏麵算來,應該是平均身高才對。


    她有一頭帶著些許赤色的明亮秀發。


    從頭頂延伸到末端的色彩頗為搶眼,學校禁止染發,所以那應該不是染的,而是本來的發色。


    女孩發長及肩,發尾修得十分平整,在兩側還綁了小小的三股辮。


    可愛的發型讓少女散發出的氣質柔和了許多。


    「非常感謝您的來訪,若是方便的話,請坐。」


    「那、那就不好意思了。」


    咲夜有些不知所措地在椅子上坐下。


    這裏原先是視聽教室,座椅的椅墊柔軟,比教室的椅子更適合長時間久坐。


    而且椅背與座位上都套了像是手編的椅套,讓整間教室更顯幹淨優雅。


    眼前光景與咲夜至今的想像完全相反,她無法置信地多次環顧室內。


    此處本該是視聽教室,老舊的設備拆除後,便隻剩下大型螢幕與投影機。


    上課要用到電腦時會使用位在新校舍的電腦教室,連在學園裏念了三年書的咲夜也是初次踏足這裏。


    女孩們還改動了裝潢,讓室內統一成了充滿清潔感的白色。


    教室裏除了坐在眼前的會長,還有其他三名女孩,卻都是咲夜沒看過的人,裏頭沒有昨晚前來拜訪自己的學生。


    「昨晚過來找我的學妹不是這個同好會的會員嗎?」


    「穗波同學她們的話,現在去飼育社了喔,好像是有受傷的動物需要保護。」


    「這樣啊……有連絡保健所和獸醫嗎?」


    「在第一天就連絡完畢了,幸好傷口沒有看起來那麽嚴重,目前好像正在尋找飼主。」


    「那真是太好了。」


    她像是要喘口氣般,將手伸向對方招待的紅茶。


    ……結果咲夜找不到開口的時機,就這麽跟她們閑聊起來。


    在湧起一點反省之意的同時,她也猶豫著該怎麽提起這件事。


    少女們看上去都很有分寸,身為會長的學妹舉止也頗為穩重,應該是有常識的人才對。


    這讓咲夜腦裏浮現起一個想法——或許是自己搞錯了?


    不對,她一開始不就問了嗎,說這裏是不是msf的社團教室……。


    「不好意思,我就直接問了。」


    經過左思右想之後,咲夜還是當麵說了出口。


    弄錯也無妨,即使丟臉,反正自己幾個月後就要畢業,因此她也不特別後悔。


    「為什麽是我?」


    「您是指什麽呢?」


    對方馬上反問迴來。


    又或者是想含糊地迴應,好把事情帶過。


    咲夜再次詢問:「我聽說……這個msf……是我的粉絲俱樂部,應該沒錯吧?」


    「嗯,是這樣沒錯。」


    「……是嗎?」


    她體會到一種又是失望、又是安心的感覺。


    即便她們毫不在乎地嘲笑「你是來找自己的粉絲俱樂部的嗎?」那也隻是一時的恥辱罷了。


    但對方承認得如此幹脆,反而讓自己感覺頗為無力。


    「我聽說是你們推薦我參加聖誕晚會的比賽,所以想請你們說明,推薦我的理由是什麽?」


    「唉……可是我記得咲夜大人欣然接受了……」


    會長疑惑地迴頭望著背後的會員。


    原本興致勃勃地凝視咲夜一舉一動的女孩們急忙搖頭。


    「我以為那場晚會跟往常沒什麽兩樣,但要是有那種活動的話,就還請讓我稍微考慮一下。」


    「這樣啊……」


    會長垂下盾,似乎是真的覺得大失所望,令咲夜感到有些歉疚。


    「請問,您無論如何都無法參加嗎?」


    「唉……這個、是的……」


    「請您務必要賞光。」


    「請、請等一下!」


    對方立刻自消沉中振作起來,激動地握住咲夜的手。


    會長的手看起來既纖瘦又漂亮,可溫度卻高的嚇人。


    「我打一開始就不了解辦這活動的意義何在,還有為什麽是我?」


    「因為您是咲夜大人啊!」


    「唉,請不要叫我大人……」


    「那……咲夜姐姐?」


    「為何稱唿會變成這樣啊!」


    「啊啊……咲夜大人的手水水嫩嫩的好舒服……」


    「誰來救救我——!」


    數分鍾後,失去理智的會長才被其他人拉開。


    「抱歉,我真是失禮了。」


    會長行了一個和初見時同樣優雅的禮,但知曉她的本性後,咲夜根本不想迴應。


    咲夜一邊用手帕擦拭被握得冒汗的手,一邊重新問道:「若已經登記完畢,那就請你們取消,我會請近江同學負責監督。就算登記沒有取消,聖誕節我也不會在,所以節目會在我缺席的狀態下進行。」


    「怎麽這樣!」


    「……看到你剛剛的言行舉止,我覺得這是最一妥當的辦法。」


    咲夜懷疑地瞪向對方。


    會長像是驚懾於咲夜的魄力,發出了小小的呻吟。


    咲夜擺出了專門用來吐槽兄長時才會有的表情,她在學園內不大露出這種臉,沒想到竟意外地有效。


    早知道在同學捉弄自己時也這麽處理就好。


    「能不能請您重新考慮看看?」


    「目前我想沒辦法。」


    她馬上迴答,結果包含會長在內的全體會員都落寞地垂下了肩。


    因為她們看起來的確很難過,所以至少可以看出這些女孩真的很用心在準備活動。


    「……迴到剛才討論的部分,為什麽你們要創辦我的粉絲俱樂部,然後還舉行什麽比賽呢?請告訴我理由。」


    「那是您搞錯了,咲夜大人。」


    「請不要叫我大人。」


    「啊,非常抱歉……皆神學姐。」


    會長微微縮起肩膀。


    其中一位學妹舉起手,戰戰兢兢地走上前。


    「對、對不起,突然插嘴。尊稱您為大人是會長的習慣,請您見諒!」


    「……是嗎?」


    「是的……抱歉讓您感覺不舒服。」


    看來對方是認真的。


    「……既然這樣的話,那就沒關係了,這我也不是無法理解。」


    咲夜的用字遣詞也是自孩提時期就深植的習慣。


    到目前為止,她有好幾次都被新朋友要求不要使用敬語,結果至今都沒能矯正過來。


    因為自己也是過來人,所以不論真偽,她都沒有想要改變別人習慣的意思。


    「非常感謝您,然後讓咲夜大人……感到不快,真的很抱歉。」


    會長彬彬有禮地低頭道歉的模樣,讓咲夜體認到其實msf並非像當初自己所想,是個不聽人話、擅自妄為的團體。


    咲夜再次輕聲地歎了口氣。


    要是此時沒有堅持住自己的立場,強硬反對出賽的話,以後一定會被同學稱做好好小姐並隨意使喚吧?


    她好像能聽見哥哥的苦笑聲自某處傳來。


    「可以告訴我理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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