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崩壞的時刻,總是會在某一天突如其來地造訪。


    而對於生活在錫爾克教國中心——也就是以信仰之都而繁榮的這個菲爾比歐?阿爾薩斯的這對姊妹,也同樣在沒有任何前兆下麵臨了這個情況。不,並非隻有她們。


    這一天,突如其來地向生活在這個鎮上的所有人襲來。


    聖都菲爾比歐?阿爾薩斯。


    身為錫爾克教發祥地的這個都市擁有悠久的曆史,而以教會為中心的建築物也唿應著這點,既厚重又莊嚴,隨處可見這種別出心裁的設計。


    有許多人被這樣的古都風情吸引,鎮上總是充滿了來巡禮或是觀光的人潮,絡繹不絕。


    那一天在古都的大街上,也充滿了熙來攘往的人潮,盡管這間老舊集合住宅的閣樓房間位於住宅區的小巷弄深處,也能從這裏微微聽到外麵熱鬧的聲音。


    某間套房不僅窄小又滿是塵埃,甚至以傾斜的屋頂充當房間天花板,有一名少女就正躺在這裏的床上低聲呻吟。


    她身材瘦弱、肌膚白皙,由於直到正午都還在發燒,可以看出她的臉仍有些許發紅。


    盡管她有著少女的麵容,卻又散發出一種成熟女性的魅力。她那亞麻色的長發攤在床上,時不時就像睡不著似地翻來覆去。


    少女名叫亞特妮。


    她在這個聖都從事餐廳的女服務生以及娼妓的工作,和妹妹一起住在這簡陋的房間。


    自從雙親在好幾年前過世後,她就靠自己努力賺錢,總算得以過著勉強猢口的生活,但或許是因為她勉強自己導致身體出了狀況,這幾天來一直臥病在床。


    「……姊姊,你沒事吧?」


    看到姊姊痛苦的模樣,和她差了好幾歲的年幼少女擔心地輕聲說道。


    她年僅十歲左右,和姊姊相同的亞麻色短發拉到後麵綁了個小尾巴搖來晃去。她用從樓下水井取來的水桶擰了一條濕毛巾,放在姊姊的額頭上。


    她為了支持忙於工作的姊姊學會了所有家事,但即使她如此懂事,看到身為自己唯一親人的姊姊臥病在床,臉上依舊難掩不安神色。


    對於雙親同樣因病而亡的她來說,會如此擔心也是理所當然的。


    對年幼的她來說,姊姊是世上僅剩的唯一親人——看到姊姊生病痛苦的模樣,讓她害怕死神是不是已經在向姊姊招手。


    亞特妮望著以不安表情凝視自己的妹妹,溫柔地撫摸她的秀發,並莞爾一笑試圖讓她安心。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亞娜。姊姊已經不要緊了。」


    然而,心智年齡早熟的亞娜,不會這樣就天真地相信姊姊的話。


    她用手擦拭從眼眸底下溢出的鬥大水滴,是想表示就算如此也不會哭泣嗎?但眼睛依然有些紅腫,這幕景象雖讓亞特妮覺得於心不忍,但看到妹妹堅毅的模樣,讓她露出了笑容。


    「真的不要緊啦,你看。」


    亞特妮這樣說完後挺起上半身,將濕毛巾從自己額頭上拿下,再將額頭貼上妹妹亞娜的額頭,讓她確認自己已經退燒。


    「多虧有亞娜用心照顧我,所以我現在已經退燒了對吧?」


    聽到亞特妮那句話,亞娜把自己的小手貼在姊姊的臉頰兩側,慎重地確認姊姊是否還有發燒後,她的眼神總算重新點燃希望之火。


    「真的嗎?真的沒事了嗎?」


    看到妹妹就算親手摸過卻還是再三確認的模樣,亞特妮淺淺一笑。


    「真的不要緊啦,亞娜。姊姊隻是有點累而已。」


    她這樣說完,這次換她用手輕柔地包裹妹妹的雙頰。


    「要是又暈倒的話就糟了,晚上的工作要不要請假?」


    看到亞娜以水汪汪的大眼抬頭仰望自己,讓亞特妮一臉傷腦筋。


    雖說妹妹年紀還小,但大致上還是瞭解姊姊亞特妮晚上從事什麽類型的工作,所以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隻是對父母雙亡的這對姊妹來說,唯一能出外工作的就隻有亞特妮。


    然而就算想要工作賺錢,這個鎮上能讓女性幹的活卻少之又少。


    僅靠白天的女服務生工作的話,連讓兩人生活都成問題,就現況來說,要是沒有夜晚的工作——也就是藉由賣春賺錢的娼妓這份工作,對她們倆來說連吃飯都得傷透腦筋。


    隻是,娼妓的工作也沒有帶來多少收入。


    基本上,這個聖都在表麵上並不承認娼妓這個職業,因此這份工作算是不見天日的髒活。


    因為聖都的基礎建立在對神明的信仰,所以娼妓誘惑男人的模樣,對此處來說並不體麵。


    然而,即使如此也不可能光憑信仰就能輕鬆壓抑生理需求,因此自然而然地就會出現試圖利用這點賺錢的人。


    一旦娼妓的工作曝光,正常來說會成為處罰對象,但這些人藏匿她們的行蹤,對台麵上的人以賄賂及威脅等方式,得到設立營業場所的許可,在那裏提供女人給男客人。


    客人的錢會流進提供場地的人口袋,然後他們再支付薪水給娼妓們。


    在鎮上的每個地區隨處可見的這種組織,幾乎都仗著「我們可是為了保護你們而花錢的」這種嘴臉,因此大部分的娼妓也隻能領到比女服務生像樣一點的薪水。


    如果有人因為厭惡這種現況而不加入組織,自己私下以娼妓身分討生活,就會遭到不知從何處聽到風聲的衛兵拘捕關進牢房。


    被關進牢房的娼妓究竟會受到衛兵什麽樣的對待——就算不去聽組織的男子如何描述,亞特妮也心知肚明。


    麵對如此嚴峻的現實,如果是孤身一人的話,想必自己早已追隨雙親的腳步前往離開這世界。


    說真心話,亞特妮對死亡並不是那麽排斥,也不會感到畏懼。


    實際上,在這個當下之前她也曾這樣想過,以前也曾遇過讓她拚命的事情。


    亞特妮之所以就算這樣依舊努力到今天,是因為眼前真的設身處地為自己擔心的亞娜的存在。


    她對自己的死亡並不在意。


    她隻害怕把年幼的可愛妹妹一個人留在這世上,她不能忍受這件事發生。


    就隻是因為這個想法,而讓她能夠忍受這份煎熬的工作至今。盡管她很高興亞娜在擔心自己,但如今在她的心中,並沒有辭去工作這個選項。


    說起來,一旦踏進娼妓這個行業,就無法因為自己的個人方便而離職。


    然而就算亞娜再怎麽聰敏,也不需要把這種事說給她聽,亞特妮做出這樣的判斷,決定努力擠出笑容,說些漂亮話搪塞過去。


    「姊姊已經不要緊了,晚上那邊也會請他們盡量幫我安排輕鬆的工作。」


    亞娜敏感地察覺姊姊的笑容和平常的氛圍不同之後,像是感受到自己的無力似地咬緊下唇,但同時也努力不讓自己的情緒顯露在臉上。


    兩人開始猶豫要向對方說什麽,室內頓時陷入一片寂靜,此時,不知從何處傳來了外頭吵鬧的聲音,介入了這一對姊妹之間。


    但因為這陣吵鬧聲愈聽愈不平靜,這對姊妹察覺異狀後麵麵相覷。


    「是怎麽了呢?」


    「怎麽了?」


    起初,還以為這是某人歡喜的聲音。


    對於人來人往的這個城鎮而言,人們偶爾歡喜大叫的聲音並非那麽稀奇。


    和住在遠方的朋友再會的時候、談成一筆大生意的時候、人們興高采烈飲酒的聚會場所也會聽到那樣的聲音,那是這個城鎮喧囂的一部分。


    然而這次和以往不同,聲音彷佛是從遠方海麵逼近而來的水浪似地愈來愈大。


    不久後聲音變得清晰響亮,沒花多少時間,就讓住在巷弄閣樓裏的這對姊妹也能清楚分辨那是人們發出的無數慘叫。


    亞特妮察覺這不尋常的異變之後立即從床上彈起,順勢打開木頭窗戶,探出身子觀察窗外的狀況。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妹妹亞娜也想要一探究竟,但由於窗戶位置較高讓她無法探出窗外,隻能貼在姊姊的背後說道:


    「怎麽了,姊姊?我看不到啦。」


    亞特妮感覺到亞娜在自己身後踮著腳跟跳上跳下,但眼前的景象卻讓她整個人僵住,說不出話來。


    她看到有許多人驚慌失措地在家門前的小巷裏拔腿狂奔。


    而在那些人的身後追趕他們的,是不知名的異形生物——隻能用這種方式形容的存在接二連三從地麵湧出,追趕四處逃竄的人群。


    那些異形並非會在城鎮外頭遭遇的魔獸一類,也並非偶爾會在地下水道等地目擊的不死者(undead)一類,外型猶如漆黑的汙泥。


    那異形宛如擁有自己的意誌似的,從散落在鎮上各處的排水孔不斷湧出,襲擊四處逃竄的人群並將他們包覆起來,一個接一個吸進那猶如汙泥的身軀裏。


    被吸進去的人群雖然一時之間還在汙泥的身軀裏麵痛苦掙紮,但不消片刻就失去反應,成為了逐漸膨脹的巨大汙泥體內的一部分。


    鎮上到處都響徹著人們的慘叫——不難想像在眼前發生的這幕景象正在整個鎮上不停上演。


    說著說著,溢滿整條道路的黒色汙泥已經來到了亞特妮她們家門口的巷弄,衝破了門戶老舊的一樓大門闖進屋內。


    俯視著這個景象的亞特妮,整個人像是彈起來一樣從窗邊衝向室內。


    「亞娜!來幫我!快點!!」


    「姊姊!?」


    盡管姊姊焦躁的聲音讓亞娜一時不知所措,但她依舊跟著姊姊衝到了房門前麵。


    亞特妮拚命地把放在靠近房門的櫃子推到門口試圖堵住房門,亞娜看到姊姊拚命的身影也有樣學樣一起幫忙。


    移動完櫃子後,亞特妮這次努力嚐試把自己剛才躺的床一並移動到門前。亞娜雖小,但也使出渾身解數用她那嬌小的身軀幫忙姊姊。


    此時,樓下突然傳來了人的哀號聲以及激烈的抵抗聲,讓亞娜總算察覺這股異狀。


    無論是從窗外還是樓下,四處都響遍了人們遭到襲擊的慘叫,眼前的狀況讓昨天為止的普通生活徹底蕩然無存。


    隨著樓下傳來的嘈雜聲愈來愈大,亞特妮也感到汙泥已經近在咫尺。


    她摟著亞娜縮在房間角落,屏氣凝神窺探著房門那邊的動靜。


    亞娜感覺到姊姊心跳不斷加速,自己也不安地把視線望向門邊。


    咚!!


    就在那一瞬間,門的另一邊傳來一聲轟隆巨響,那股彷佛遭到某種巨大物體衝撞一般的威力,使得堆在門前的成堆居家用品有一部分頓時東倒西歪。


    「咿!?」「唔!?」


    姊妹幾乎要憋不住聲音發出慘叫,亞特妮慌張地縮緊身軀抱住妹妹嬌小的身體,試圖遮住自己和妹妹的嘴巴。


    盡管在門的另一邊有某種物體在爬行的氣息,但不久後這個氣息也逐漸遠去,不知不覺間,室內隻剩下兩人發出的心跳聲。


    「……走掉了?」


    亞娜低喃了一句,聽到這詢問的亞特妮也豎起耳朵觀察周圍的狀況。


    她在確認氣息已完全遠去之後,才戰戰兢兢地起身走向門前。


    崩塌的居家用品的對麵,也就是房間出入口的那扇門因為剛才的衝擊產生了巨大裂痕,可以想見門旁的柱子也連同牆壁一起被撞扁。


    「這下子……門大概打不開了。」


    亞特妮看到門的慘況後輕歎一聲,決定先掌握周圍的現況,再次靠近房間的窗戶,悄悄地躲在遮蔽處觀察外麵的狀況。


    她發現剛才那些擁有自我意識的汙泥已經消失無蹤,鎮上此起彼落的慘叫也逐漸遠去。表示這一帶恐怕幾乎都已遭到襲擊。


    從窗戶望去,可以看到鎮上的景象和平時的聖都變得截然不同,十分冷清。鎮上如同字麵所示,絲毫沒有人的氣息。


    看到這幅景象後,亞特妮倒吸一口氣,爬上窗邊的亞娜環顧四周,隨後用她迷惘的視線發現了一個物體,大聲喊叫:


    「姊姊,你看那個!」


    「!?亞娜,噓!」


    聽到妹妹冷不防大喊的亞特妮急忙堵住妹妹嘴巴,但當她把目光朝向妹妹所指方向的瞬間,卻讓她忘了該做什麽,隻是瞪大雙眼仰視窗外的景象。


    亞娜所指的方向——恐怕是位於聖都中心的教會附近,在那個方向有好比高山的巨大黑色


    汙泥宛如柱子巍巍聳立,不久後逐漸變為巨大的人形。


    盡管蓋在聖都中心的教會是必須讓人抬頭仰望的建築物,但若從蓋在城鎮角落的這個閣樓窗戶望去,看起來也不過是渺小的存在。


    然而,現在她們抬頭仰望的汙泥巨人,足足比教會高出一截。


    「……神啊。」


    亞特妮不經意說出的這句話,和人類在與無法抗衡的存在對峙時所發出的最後一絲祈禱十分相似。


    然後在視線角落,她又目擊到另外一隻汙泥巨人緩緩站起,這個景象對一名普通少女來說,很自然地會聯想到所謂的世界末日。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


    聳立在大地的兩隻汙泥巨人發出了足以撼動整個聖都的咆哮聲。


    那聲音宛如有好幾萬名死者同時從地底發出歎息,挑動了人類打從心底對於死亡的恐懼,讓姊妹兩緊握彼此的雙手,膽顫心驚直打哆嗦。


    以前從未對死亡感到如此恐懼。


    和在杳無人煙的巷弄遇上歹徒時、對組織的人抗辯自己的主張時都不一樣。


    這種對死亡的恐懼和自己以前所想到的截然不同,甚至會讓人覺得靠渺小人類的意誌根本完全承受不住,是一種被烙印在靈魂深處,最根本的恐懼——


    除此之外根本無法解釋這種感覺。


    即使如此——就算眼前麵對的是絕對的死之存在,亞特妮依舊用拳頭槌打自己的胸口,振奮在身體深處顫抖的靈魂,為了保護妹妹用力將她的身體抱了過來。


    至少要把妹妹帶到安全的地方才行。


    她基於這個想法而展開行動。


    亞特妮把視線從根本無法對抗的兩隻汙泥巨人身上移開,在腦海中描繪離開聖都的路線,用視線掃過鎮上的街道,試圖找出正確的道路。


    就在此時,她注意到不知從哪傳來許多以軍靴規律踏步的聲音,亞特妮的眼神重新燃起希望,尋找聲音的出處。


    不久後,她發現一條小路前方有全副武裝的騎士,讓她不禁想把身子探出窗外大聲唿叫。但是她的動作卻在前一刻僵住。


    亞特妮看到的是許多守護聖都的教會騎士走在大路上的景象——然而在他們身後,卻有猶如巨人與蜘蛛交配而生的異形


    怪物走在後頭。


    ——不對,異形怪物大搖大擺地在鎮上到處爬竄,教會騎士們卻隻是肅穆地踏著步伐前進,看到眼前此景,反而會認為是他們對異形怪物唯命是從。


    這個鎮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對一名住在老街巷弄的少女來說,根本無從得知事情的真相。


    ——在那之後究竟過了幾天呢。


    依照原本的時間來說,或許隻過了一兩天左右。


    然而,在鎮上四處走動的詭異騎士與異形怪物與日倶增,一味佇立在城鎮中央的兩隻汙泥巨人時不時發出呻吟,要在這種狀況下隱瞞行蹤,會讓精神不容分說地磨損。


    亞特妮自己倒是還能忍受,但想必妹妹亞娜在這種狀況下撐不了多久。


    有時也會有同樣對現狀難以忍受的幸存居民打算逃出城鎮,但下場就是被鎮上徘徊的騎士和異形蜘蛛捕捉,逃亡未果,隻留下悲鳴與死前的慘叫。


    室內還存放著若幹的水與糧食,雖然目前靠這些勉強撐了下去,但如今也到極限。


    再這樣下去,不是因為極度的恐懼導致心靈崩壞,就是因糧食耗盡而餓死——


    無論結果如何,要是再不采取行動,兩個人肯定會共赴黃泉。


    於是,亞特妮下定決心不再做困獸之鬥,要帶著亞娜離開閣樓房間。


    「亞娜,我們已經沒辦法在這裏待太久了,離開鎮上吧。」


    「……嗯。」


    盡管鎮上到處充斥著不分晝夜徘徊的詭異騎士與異形,亞娜也明白繼續待在這裏肯定不是辦法。


    所以她對姊姊這個提案雖然掛著不安神色,但依然輕輕點頭答應。


    可是,這對姊妹做出這個決定的時機,或許有點太遲了。


    事情就在她們開始打包行囊之後發生。突然之間,鎮上爆出了如雷貫耳的聲響。


    這股衝擊使得這對姊妹居住的老房子地板劇烈晃動,咯咯作響。


    人們的喧囂聲不複存在,徘徊在鎮上的盡是沒有靈魂的騎士以及異形怪物,這陣子安靜得隻聽得到巨人的呻吟,但突如其來的巨響打破了這個寂靜。


    「這次又怎麽了!」


    亞特妮慌張地靠在窗邊,戰戰兢兢地探頭窺視外麵的狀況。


    而後,她看到有兩道巨大黑影伴隨著巨響劃過城鎮上空。


    巨大黑影通過的瞬間引發了風壓,導致許多民宅的屋瓦都被卷上空中,眼前這幕景象已經超出了亞特妮的理解能力。


    飛在聖都上空的兩道巨大黑影的真麵目是龍。


    雖說亞特妮是第一次親眼見到真正的龍,但龍這種生物經常會在故事之類的提及。


    現在自己目擊的恐怕就是龍,她抱著這樣的想法從閣樓窗戶仰望天空。


    張開巨大且雄壯的翅膀飛行的兩頭巨龍,就這樣直接與站在城鎮中央的兩隻汙泥巨人展開死鬥。


    兩隻巨人發出巨吼,朝著巨龍吐出黑色球體;另一方麵,巨龍則閃過巨人的攻擊,各自發出強大的魔法。


    被龍閃開的巨人攻擊伴隨著巨響與衝擊命中城鎮,毫不留情地將周遭破壞殆盡。


    如果巨人的攻擊擊中這裏,顯然隻要一發就會把房子化為烏有。


    「啊啊,神啊……請至少保護亞娜——」


    「姊姊……我好怕……」


    亞特妮抱緊用手蓋住耳朵瑟瑟發抖的亞娜,低著身子待在房間角落念著對神明的祈禱。


    因為除此之外,她已經沒有其他方法。


    巨獸與巨人的戰鬥超越了人類的理解範圍,隨著從外麵傳來的聲音愈發激烈,舊房子也嘎吱作響不斷搖晃,龜裂的泥牆開始崩塌。


    處於這種巨大災害的中心點,讓幾天以來累積了許多疲勞的這對姊妹無法再繼續保持神智,當場昏厥不醒。


    當亞特妮恢複意識時,鎮上已再次迴歸寧靜。


    因為東西掉在老舊地板上的聲音而清醒的她,注意到眼前靜悄悄的一切,甚至讓人懷疑自己失去意識前發生的事都是幻覺,她以朦朧的意識環顧周遭情況。


    此時她發現天花板已不見一半,可以從那裏看到飄著冉冉白雲的天空,讓她驚訝地大叫。


    「不會吧……那果然,不是夢啊。」


    不僅如此,牆壁的一部分也已經崩塌,甚至開了個能自由往來隔壁住宅的大洞。


    盡管這個家原本就很破爛,但事到如今就連在這裏生活也有困難。


    亞特妮確認仍舊還沒清醒的妹妹安否之後,緩緩地挺起身子,從破爛不堪的窗戶觀察外頭的狀況,接著疑惑地歪了歪頭。


    和那兩頭巨龍展開死鬥的兩隻汙泥巨人都從鎮上消失了身影,呈現在眼前的是到處都飽受無情摧殘的古都。


    她環顧街上,原本大搖大擺地走在鎮上的諸多騎士與異形怪物的身影也幾乎消失無蹤,頂多隻是偶爾會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從大街旁瞥到他們的身影。


    盡管這個狀況不能斷定已經安全無虞,但至少與汙泥巨人還佇立在鎮上的那時相比,要從鎮上逃脫已經變得相當容易。


    「亞娜,起來!我們要離開這裏了!」


    如果期望事態能比目前更為好轉,肯定會是場賭博。


    下了這個判斷的亞特妮把依舊躺在地板上昏迷不醒的妹妹搖醒。


    「嗯……姊姊?哇!?」


    亞娜剛醒來時還睡眼惺忪,但她立刻想起昏迷之前的狀況,開始環顧四周,看到房間亂七八糟的模樣後驚訝地發出聲音。


    「亞娜,我們不能繼續在這裏待下去了,現在就離開城鎮吧。你馬上去準備。」


    亞娜點頭同意姊姊催促的聲音,再度環視猶如廢墟的室內之後,挺起身子開始尋找要攜帶的物品。


    對於原本生活就不富裕的這對姊妹來說,並沒有需要帶走的家當。


    話雖如此,既然要離開鎮上重新生活,至少需要攜帶隨身物品。


    亞特妮把平常煮飯時用的小刀以及鍋具放進用了很久的皮製背包。


    因為對過著貧困生活的人而言,金屬製品總是十分貴重。


    當她注意到手邊的糧食幾乎都已耗盡,就以眼角餘光瞥向妹妹的背影,確認她正在到處翻找要帶走的物品後,穿過牆上開的大洞偷偷潛入了隔壁民宅。


    確認鄰家沒有人的氣息後,亞特妮迅速地搜刮留在此處的糧食以及乾糧,再拿著這些,穿過大洞迴到自己家。


    當她從大洞鑽迴來後,亞娜的手上已經抱著一本舊書和一隻玩偶朝她走來。


    舊書是已故父親的藏書之一,用繪畫以及文字描述藥草以及毒藥一類的書籍。


    人偶則是在父母雙亡之際,亞特妮用碎布拚湊起來做成的。


    盡管這兩項在離開城鎮時都不是必需品,但對年幼的她而言卻是重要物品,選擇這兩項帶走的模樣可以看到她符合年紀的少女一麵,於是亞特妮溫柔撫摸妹妹的頭。


    她把舊書收進背包,人偶則是用堅固的繩子係緊讓亞娜背著。


    亞娜本人也很滿足於自己背著人偶的模樣,應該沒問題吧。


    「亞娜,這裏的門已經打不開了,我們從隔壁家出去外麵吧。」


    亞特妮說完這句話後,便牽著妹妹的手,朝著剛才鑽過的自家與隔壁之間的大洞走去。


    然而,卻已經有人先埋伏在那裏。


    從連著隔壁家的大洞裏麵,有個全身腐爛的男子爬了出來。


    『嗚啊啊啊啊啊啊……』


    那男人從喉嚨發出感覺不到意誌的呻吟,用空洞的眼眸捕捉到待在室內的這對姊妹。


    仔細一看,男子的身體並不是腐爛,而是全身都纏上和那個巨人相同的汙泥,那些汙泥就像是在侵蝕男人的身體一樣蠢動著。


    「什麽!?亞娜,來這邊!」


    看到這一幕的亞特妮,拉著妹妹的手慌張迴到室內。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纏繞在男人身體上的部分汙泥,像是打算把她們一並吸收般伸出觸手,亞特妮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開衝向房間裏麵。


    但是她們的房門已無法打開,唯一的出口隻剩牆上大洞,卻也被異形男子擋住。


    可是亞特妮認為無論如何都必須保護妹妹亞娜,於是她撿起掉在地上的木材,並用意誌穩住顫抖的手,挺身而出對抗異形男子。


    就在這時,亞娜偎靠在姊姊背後,指著上方大喊:


    「姊姊,上麵!可以爬去上麵!」


    亞娜指著因為屋頂崩塌,而能以肉眼望見的天空。


    一般來說就算天花板脫落,也不可能輕易就爬到屋頂,但所幸她們兩人住的地方是閣樓,由於屋頂傾斜導致屋簷低到能直接爬上去。


    想起這件事的亞特妮抱起亞娜,把她嬌小的身軀推上屋頂。


    「亞娜!不要從屋頂掉下去哦!」


    「嗯!」


    她向爬上屋頂的妹妹這麽叮嚀,自己也抓住崩塌的屋簷,把腳靠在牆壁上,試圖將自己的身體拉上屋頂。


    「姊姊也快點!!」


    此時亞特妮的腳被某個物體從下方拉住,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勁甩腳,踹飛抓住她的那個物體,總算是跟亞娜一起逃到了屋頂上。


    正當她們想在屋頂上稍作喘息的時候,追著亞特妮的汙泥男子把觸手前端伸到屋頂上,讓她不小心滑了一跤跌坐在地。


    不過她很快挺起身子,拉著亞娜的手沿著屋頂一路狂奔。


    「亞娜,我們離開這裏,要小心別掉下去哦!」


    「嗯、嗯!」


    所幸這附近的住宅密集林立,屋頂幾乎是緊緊相連,隻要不夾雜街道就不至於移動不便。


    她轉頭望去,發現從剛才的大洞爬出來的汙泥男子已經衝破屋頂,看到他爬上來的身影,讓她自然加快逃跑的速度。


    然而,在隻顧著後方的狀態下在屋頂上狂奔的行為,卻害她陷入險境。


    「呀!?」


    「姊姊!!」


    亞特妮的腳被掉在屋頂的瓦礫絆倒,失去平衡的她打算用力踩在傾斜的屋頂上,卻不慎讓兩腳打滑。


    被她拉著手的亞娜雖然當場摔了一跤,但也隻是撞到膝蓋就了事,然而亞特妮卻因為背在身後的行李重量,讓她整個人就這樣從屋頂的斜麵滑落。


    盡管她的雙手像是要揪住什麽似地拚命掙紮,然而愈是焦急就愈是抓不到。


    當亞特妮好不容易抓住屋簷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被拋出半空,呈現以兩手抓住兩層樓高的屋頂的狀態懸吊著。


    「姊姊!姊姊!!」


    妹妹擺出拚命神色試圖走下屋頂跟到姊姊身邊,然而亞特妮卻搖著頭全力製止她,並發出聲音叫她別靠近。


    「不行,亞娜!你走過來的話屋頂會整個塌掉!別管我了,你快逃!快點!」


    「可是!可是,姊姊……」


    看到姊姊激動的樣子,亞娜即使畏懼卻猶豫地看了看逃走的方向,接著轉過身子。


    在她眼前的是爬上屋頂的汙泥男子,正伸著觸手朝這邊逼近。


    「亞娜,拜托你!快點逃走!姊姊不會有事的!」


    盡管亞特妮拚死地要妹妹自己一人逃走,但亞娜卻用一張快哭出來的臉用力搖頭表現出拒絕的態度。


    再這樣下去兩個人都會被汙泥男子抓住,被他吸進去。


    雖然亞特妮想要撐起身體,卻因為背著行李一點也上不去。


    感到焦躁的亞特妮抓住屋頂邊緣窺視下方。


    雖說從二樓的高度落下不足以致死,但必須要做好腿部骨折的心理準備,到時候將更難逃出這個城鎮。


    但是,隻要自己繼續掛在這裏,亞娜就不打算從這裏離開——這樣一來,一旦被逼近而來的汙泥男子抓住,兩人都無法得救。


    亞特妮下定決心打算一躍而下,卻馬上發現腳下的街道有好幾名身穿鎧甲的駭骨騎士抬頭看著自己,並聚集過來。


    「不會吧!?」


    那群駭骨騎士身上穿的鎧甲是神殿騎士的裝備。


    眼前的光景充分讓人聯想到,之前在鎮上和異形怪物到處徘徊的騎士們全都是不死者。


    一旦在墜樓時負傷,被不死者騎士包圍的話就沒救了——


    然而,她的判斷已經太遲了。


    亞特妮的雙手已然放開屋簷,身體從騎士們的正上方筆直落下。


    「姊姊——!?」


    從頭上傳來妹妹悲痛的慘叫,周圍的景色也緩慢地流動。


    如今的她隻感到自己的手腳沉重,伸出去的雙手無意義地抓向半空中,並感到整個身體都被地麵吸了過去。


    在下一瞬間,強烈的衝擊以及撞上背後的激烈痛楚,導致她將胸腔內的空氣全吐了出來。


    鏘!


    「嘎哈!?」


    在透過一陣劇烈咳嗽調整急促的唿吸之後,亞特妮打算確認自己目前的處境而讓視線左右遊移,此時她發現腳邊有硬邦邦的觸感,於是把目光移向該處。


    眼前是剛才聚集在腳邊的其中一隻不死者騎士被壓在自己下麵,但依舊為了襲擊她而擺動手腳不斷掙紮的景象。


    看樣子,自己似乎是偶然掉到騎士身上而緩和了衝擊。


    然而,周圍的複數不死者騎士依然以她為目標聚集過來。


    亞特妮盡管因背部疼痛而皺緊眉頭,但依舊快速起身四處張望,試圖找出逃走的路線。


    「姊姊,你沒事吧!?姊姊!!」


    她聽到頭上傳來妹妹擔心的聲音,立刻抬頭望向該處。


    在亞娜背後的那個汙泥男子已經逼近到隻要伸出觸手就能觸及妹妹,她放聲嘶吼要妹妹盡快從那個地方逃走。


    「我不要緊!亞娜,你快從那裏逃走!快點!!」


    她拚死的唿喊總算讓亞娜以不穩的步伐在屋頂上拔腿狂奔。


    然而除了立足處不穩之外,靠少女的微小步幅根本無法逃離汙泥男子的追趕。


    亞特妮也在街道上奔跑,試圖追趕亞娜,但眼前立刻就被巨大影子堵住。


    擋在她麵前的,是融合了蜘蛛與人類外觀的異形存在。


    上半身是擁有四隻手臂的扭曲人型,手上握著的劍是約有一個人高的巨大鐵塊,下半身則是可以把狹窄通道堵住的巨大蜘蛛。


    和在閣樓房間的窗戶偷看時相較之下,眼前物體不僅巨大,還釋放著壓倒性的存在感。


    身為異形存在的蜘蛛人咧著並排著歪曲牙齒的嘴巴,舉起了巨大的劍。


    劍舉起時產生的風壓讓亞特妮的亞麻色長發隨風飄逸,甚至讓她有了一種死神


    的吐息吹了過來的錯覺。


    死——!?


    然而在下一瞬間,有個輕而易舉就讓死神吐息散去的存在介入兩者之間。


    「【飛龍斬】!」


    在低沉又具穿透性的男性嗓音響徹現場的同時,眼前的蜘蛛人用來舉劍的兩隻手臂飛上半空,手中握的那把猶如巨大鐵塊的劍順勢刺進背後的民宅牆壁。


    「嗚啊嗚啊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蜘蛛人舉起自己上臂被砍掉的手腕發出慘叫,像是要宣泄憤怒的感情似地開始環顧四周尋找奪走自己手臂的存在。


    當蜘蛛人的視線停住時,亞特妮也不由自主地望向它視線的前方。


    此時映照在她眼裏的,是穿著豪華全身鎧甲的白銀騎士。


    白銀騎士舉著發出蒼藍聰穎的光輝、長度將近她身高的大劍,從蓋在街道對麵稍遠的一戶民宅屋頂上,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那個白銀騎士再次舉起拿在手上的劍。


    「【飛龍斬】!」


    在白銀騎士揮劍的同時,這次蜘蛛人的巨大蜘蛛腳隨著宛如劃破天空的聲音被砍斷好幾隻,重心不穩的蜘蛛人再次發出憤怒的咆哮。


    身穿以深藍色和白色為主色的全身鎧甲的那名騎士,從屋頂上一躍而下,以像是要把街道上石頭地板踩碎的氣勢著地,接著若無其事地朝這邊走來。


    宛如將漆黑的夜空深鎖其中的披風不斷飄動,單手拿著大劍泰然自若地走向巨大的異形怪物,那模樣令人感覺像是在看著哪部英雄故事的場景。


    隻是有隻草綠色毛皮的小動物卻抓著白銀騎士的頭盔,不斷眨著惹人憐愛的眼眸,並揮動大大的絨毛尾巴,那副模樣稍稍偏離了英雄故事的場景。


    「看樣子似乎趕上了啊。千代女小姐!」


    白銀騎士男子在唿喊了某人的名字後,便有道嬌小的人影從他一躍而下的那戶民宅屋頂角落衝出,並直接在屋頂之間輕快地來迴跳躍,跳到了亞娜麵前。


    「呀!?」


    亞娜見狀嚇了一跳,身子整個向後仰差點倒下。


    然而,衝出來的嬌小人影卻握住她的手將人拉到了屋頂上方。


    人影的真麵目是穿著全身漆黑裝束的少女。


    隻是那名少女是不會在這個人族居住的聖都看見、被稱為獸人的種族。


    從她豔麗的黑發裏可以窺見三角形獸耳和蒼藍色眼眸,從腰部長出來的是條黑色的長尾巴。


    嘴巴用黑色口罩蓋住,手臂上戴著護腕、腳上有護腿。腰間佩戴著短劍,盡管她是個嬌小的少女,但一眼就能看出她以戰鬥維生。


    看樣子,這名少女便是被騎士稱為「千代女」的人。


    她擋在打算襲擊妹妹亞娜的汙泥男子麵前,做出了在空中抓取某種東西的舉動,並把抓到的某物迅速地扔向汙泥男子。


    『水遁?水手裏劍!!』


    盡管從亞特妮的位置無法明瞭她到底扔出什麽,但依然能知道從她手裏放出的那些東西擊中了汙泥男子。


    在撞上的瞬間,汙泥男子的身體一部分被猛然炸飛,身體也大大地向後仰。


    這股威力之大,若對手是人類的話一擊就足以斃命,然而汙泥男子盡管半個身體已經幾乎被撕裂,卻沒有停下腳步,依舊頑強前進。


    但是汙泥男子的命運也到此為止了。


    『——纏繞火焰的礫石啊,射穿敵人吧——』


    此時響起了清澈又開朗的女性嗓音,纏繞著火焰的球體從街道深處在空中飛行,筆直地命中站在屋頂上的汙泥男子。


    在攻擊命中的同時,泥汙泥男子也遭到炸飛,飛濺的汙泥被火焰全數燃燒殆盡,最後化為一團黑色的濃煙,散落在各處後消失而去。


    對身為庶民的亞特妮而言,魔法並非司空見慣的現象,但她馬上就察覺到飛來的火球是魔法所為。


    而釋放那顆火球的人物,以輕快的腳步聲踩在石頭地板上前來現場。


    她把雪白且長的長發綁成一束垂在身後,身上穿的法袍有著從未見過的紋樣,還可以隱約看到底下和人類明顯不同的淡紫色肌膚。


    金色的雙眸以及尖耳,豐滿的身材就連同為女性的亞特妮也會看出神。


    她的模樣和亞特妮偶爾在聽取教會教義時聽說的,被稱為「篡奪者」的精靈族特徵一致。


    但是她的身影完全不像是教會的教義中所說的卑劣存在。


    隻見她把靈活的手指舉到眼前,從指尖接二連三地生成火球。


    那些火球宛如流星一般從亞特妮頭上飛過,命中從背後陸陸續續現身的不死者騎士,敵人輕而易舉地就被卷入火焰漩渦之中燒得屍骨無存。


    「亞克,那邊就交給你嘍。」


    「交給吾吧,艾莉安小姐。」


    「啾!」


    淡紫色肌膚的美女唿喊了亞克這個名字後,白銀騎士馬上迴應她。


    他頭上的草綠色動物也像是附和一般發出了可愛的鳴叫。


    在下一瞬間,白銀騎士的身影當場消失,一迴神才發現他已經出現在蜘蛛人的正上方。


    他舉起的大劍反射燦爛的日光,伴隨劃破天空的聲音筆直揮下。


    這一擊隻能用一刀兩斷來形容,巨大蜘蛛人輕易地被斬斷,連發出死前慘叫的時間都沒有。異形怪物化為一團黑色泡沫,最後隻在街道上殘留黑色汙漬後消失而去。


    「吾名喚亞克,汝沒事吧?」


    必須要抬頭方能仰望的身材高大的白銀騎士,轉頭望向亞特妮如此說道。


    她一邊抬頭看著這名騎士,同時屢屢眨眼,完全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麽事。


    然而,當她總算領悟到已經擺脫危機之後,便開始尋找被留在屋頂上的妹妹。


    「亞娜……亞娜,你沒事吧!?」


    正當亞特妮開始尋找剛剛還在屋頂上的妹妹時,剛才的那名嬌小少女——千代女已經抱著亞娜,用輕快的步伐踢著牆壁跳到街道上。


    「亞娜!」


    「姊姊!」


    這對姊妹為了確認彼此還活著,緊緊互相擁抱。


    「不要緊吧?有沒有哪裏受傷?」


    看到亞娜對自己連續提出的問題又是點頭又是搖頭,亞特妮總算放下胸口大石鬆了一口氣,當場渾身無力一屁股坐在地上。


    或許是從剛才處於生死關頭的緊繃狀態一口氣放鬆的緣故,亞特妮原本不把從二樓跌落時感受到的背疼放在心上,如今疼痛卻又開始侵襲她的身體。


    「……嗚。」


    「姊姊!?」


    亞娜聽到亞特妮皺起眉頭發出苦悶的聲音,驚慌地衝到她身邊。


    「唔姆,是在逃跑時傷到了嗎?」


    白銀騎士——被稱唿為亞克的這名男子在亞特妮旁邊蹲下,並緩緩舉起手。


    「【治愈】。」


    亞克的手隨著這句話溢出溫暖的光芒,溫柔地包住因疼痛而呻吟的亞特妮,過了一會兒,光芒逐漸減弱消失。


    目睹這個景象,這對姊妹用詫異的表情抬頭仰望騎士男子——亞克。


    她們知道自己目睹的光景是怎麽迴事,以前她們每逢祭神儀式之時有幾次遠處觀望到司祭那類人物,對其他人施以這個動作。


    這是可以治療人的


    傷勢以及疾病,堪稱神之奇跡的治愈術。


    但這類魔術基本上不會施予在被歸類為貧民的她們身上。


    「如何?身體有比較不痛了嗎?」


    頭上坐著草綠色的野獸,亞克觀察著亞特妮的狀況如此說道。


    亞特妮對此慌忙低頭致謝,選擇不會失禮的話語。


    「謝、謝謝您,騎士大人。可是就算對我施予治療的奇跡,我的手頭也並非充裕到能給予多少獻金。如果有任何事是我力所能及,請您盡管吩咐。」


    這番話盡可能展現了她自己的誠意,然而當事人亞克卻感到不可思議地歪了歪頭,來迴看著亞特妮和在她旁邊緊張地觀望事情發展的亞娜。


    此時,被稱為千代女的少女開口插話,幫不知所措的亞克解危。


    「若是由錫爾克教的司祭那類人士施加亞克先生剛才所用的治愈術,便會要求對方捐贈高額的獻金。她們是因為無從支付,才會說要以自身的勞動償還。」


    聽到千代女的說明,亞克總算瞭解其中緣由般點了點頭,但他馬上大方揮手,笑著拒絕她的提議。


    「哈哈,吾並非教會之人,因此不需任何獻金。比起那個,汝現在還會覺得疼嗎?」


    「是、是的。身體的疼痛就好像騙人一樣消失了。」


    亞特妮聽到亞克如此迴答,盡管再度流露驚愕之情,依舊如此迴應。


    於是他滿意地點頭,隨後他來迴看著亞特妮和亞娜並向兩人問道:


    「那就好。那麽,吾有點事情想請教兩位,汝等曾在這一帶看到其他生還者嗎?」


    聽到他的提問,亞特妮把視線朝向亞娜,確認她搖頭否定後再次麵向亞克,同樣地輕輕搖頭。


    「沒有,因為我們從家裏逃出來後馬上就被怪物襲擊……沒有看到我們以外的人。不好意思,我們明明受你幫助卻幫不上忙……」


    姊妹兩人非但被救出險境,還被人以治愈術幫忙治療,受到如此破格幫助,然而她們卻派不上任何用場,這讓亞特妮一臉歉疚地低頭道歉。


    但是,亞克在看到她的反應後隻是靜靜搖頭並如此迴應:


    「不要緊,汝不用為此在意。接下來隻要交由吾等收拾徘徊在鎮上的不死者即可。碰太,這一帶還有其他敵人嗎?感應看看。」


    亞克向坐在頭上的草綠色動物這樣搭話。


    於是被稱為碰太的那隻動物微微抽動鼻子嗅聞周圍的味道,在白銀騎士頭上轉了個圈後,就搖著猶如絨毛的尾巴叫了一聲。


    「啾!」


    「看來碰太的鼻子聞起來這一帶的不死者己幾乎掃蕩一空了。隻要確保鎮上的安全,躲藏起來的生還者們想必也會自己現身才是。」


    亞克挺起身子環視周圍後籲了口氣,把手上的大劍收入劍鞘。


    「既然這一帶已收拾完畢,當然不能就這樣帶著她們四處奔波。先把她們送去城牆外的營地,我們待會兒再迴來吧。」


    被稱為艾莉安的美女把那頭美如白雪的長發在脖子後麵重新綁好,向被稱為千代女的少女以及白銀騎士亞克如此提案。


    他們兩人對這個意見點頭表示同意之後,揮手唿喚姊妹兩人過來。


    「現在要飛到城牆外。請汝等也靠近吾等身邊。」


    盡管亞特妮不太明白「飛」的意思歪頭表示不解,依舊牽著亞娜的手走到他們旁邊,不知該如何是好似地左顧右盼。


    亞克看似覺得有趣地望著她的舉動,緩緩發動魔法讓她見識。


    「【轉移門】。」


    隨著他這句話,亞特妮等人站的腳邊出現由幾道光束描繪而成的魔法陣,當她察覺到的同時,周圍的景色也隨之轉暗。


    然而黑暗也在霎時間結束,一迴過神來,兩人已站在不熟悉的場所。


    「咦?」


    「??」


    兩人驚訝得目瞪口呆,隻是瞪大眼睛環顧著四周的景色。


    在她們眼前,有相當驚人的人數正在忙進忙出,四處奔走。


    這個場所就是亞克剛才所說的營地吧。


    這裏不僅搭著許多帳篷,還有一臉精疲力盡地坐著不動的人們,姊妹倆看到眼前此景,自然察覺到他們同樣都是費盡了千辛萬苦才從聖都逃來此處。


    盡管數量不多,但也絕對不少。


    除了眼前精疲力竭的人們之外,也有人正匆忙工作,而那些多半都是人族的士兵。


    但是姊妹兩人明白,他們並非錫爾克教國的騎士、士兵以及衛兵。


    插在帳篷各個角落的旗幟並非錫爾克教的圖樣。


    對於從未離開錫爾克教國——甚至連聖都菲爾比歐?阿爾薩斯都沒踏出過半步的兩人而言,除了瞭解那是他國士兵的旗幟外便一無所知。


    而且,除了他國的人族士兵以外,甚至還有與艾莉安擁有相似特徵的精靈族,而且雖然人數較少但也有類似千代女的獸人族混在其中。


    那是在深受錫爾克教教義影響的聖都不可能見到的景象。


    組織包含了人族和其他種族的雜牌軍,將救助聖都居民視為唯一目標而團結一致行動,和教會教義所教導的其他種族的模樣相去甚遠。


    不管是突如其來發生在鎮上的災難,或是至今從未見識過的城牆外世界的景象,讓她們至今為止所相信的世界如同字麵上的意義輕而易舉地崩壞。


    「騎士大人……那個,聖都現在怎麽樣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像我們這樣的市井小民根本摸不著頭緒……隻知道發生了可怕的事情。」


    亞特妮目睹到眼前的光景,用顫抖的聲音抬頭詢問身旁的騎士。


    聽到她這個問題,白銀騎士亞克微微歪著頭搔了搔下巴處。


    他看起來不像是要找理由搪塞過去,恐怕是在努力思考該如何說明才好。


    以接客維生的亞特妮,在看到亞克表現的態度後湧起了這樣的感想。


    「總之,直截了當地說,就是統率著教國的教皇侵略了他國,但是卻戰敗了。那家夥最後的抵抗就是使用這個鎮上諸多居民的性命,把怪物唿喚到地上,結果造成了這城鎮現在的慘狀——大概是這麽一迴事。」


    亞克這樣說完後,把視線從營地移開望向稍微遙遠的另一端。


    亞特妮追著他的視線方向,看見了位於遠方的聖都菲爾比歐?阿爾薩斯的城牆。


    現在所在的場所,恐怕是位於聖都外寬廣麥田的更外側吧。


    對於姊妹兩人而言,她們根本無從得知城牆外麵的世界情勢。


    但是突然失去了住所,事到如今也不可能繼續在這那城鎮繼續工作。


    「騎士大人……我們今後會怎麽樣?」


    盡管幸運得救,但她一想到將來的事,就有一股不安油然而生。


    於是她脫口而出了這句話。


    然而,這也正是因為亞娜現在也緊緊握住她的手,讓她感受到了溫暖,她於是認為與其失望地坐著不動,不如拉著妹妹的手思考該如何活下去,所以才會如此詢問。


    對於亞特妮這個提問,亞克環著手臂開始進入沉思。


    「關於這點,吾目前沒辦法迴答。總之,吾等被吩咐要一邊掃蕩留在聖都的不死者,同時確保生還者。至於幸存者的待遇,高層的人應該會幫忙安排——吾現在隻能如此迴答。」


    聽到亞克的迴答,站在旁邊的艾莉安也頷首同意。


    「是啊,畢竟現在沒辦法馬上讓那個鎮上能安全住人,話雖如此,要留在這裏等到能迴到鎮上也很困難。這樣一來以現實層麵來看的話,也隻能把生還者分配到人族國家能收容的城鎮,讓他們在那裏生活。」


    聽到艾莉安這句話,亞特妮姑且歎了一口大氣。


    假如他們剛才所說的狀況屬實,代表教國在民眾不知情的狀況下開始戰爭,甚至在不知不覺中打了敗仗。


    這麽一來,敵人對戰敗國居民,自然會隨著應對不同而對當事人產生巨大影響,雖說也有可能被當作俘虜或是奴隸對待,但看樣子那樣的想法應該是杞人憂天。


    「可是,要讓疲憊不堪的聖都居民進行長距離移動想必十分困難。我想狄倫先生很有可能會委托亞克先生負責運送他們。」


    千代女這樣說著,用眼睛看向寄居在營地的聖都居民。


    「他們好不容易才幸存下來。如果吾的轉移魔法能派上用場,當然甘之如飴。」


    亞克像是在追著千代女的視線般,一樣把目光朝向營地並聳了聳肩。


    然後過了一段時間,亞克再次把視線挪迴亞特妮與亞娜身上。


    「今後汝等姊妹倆暫時會很辛苦,但要堅強啊。吾之後會再來探望汝等,但目前還有要事在身,恕吾等先行一步,再會。」


    亞克說完這句話後轉過身子,艾莉安和千代女也跟著他離開營地。


    「真的很謝謝您,騎士大人!」


    「謝謝你!」


    亞特妮向著亞克的背影深深鞠躬訴說感謝之詞。


    亞娜也跟著姊姊可愛地低頭致意。


    他並沒有因為姊妹的道謝迴頭,隻是揮了揮手,像是在說這種小事不足掛齒。


    於是亞克等人移動到離營地有段距離的場所,再度被地麵升起的光吸入其中消失而去。


    這對姊妹一直目送著他們離去,不發一語地拉著彼此的手,緊緊相握。


    「……總之,先去問問看士兵先生有沒有提供什麽食物吧?」


    亞特妮低頭看著身旁嬌小的妹妹,而亞娜也開心地笑著點頭迴應。


    ◆◇◆◇◆


    逼近到眼前的巨大蜘蛛與人融合的異形怪物一邊發出怪聲,同時拿著手上那把猶如巨大鐵塊的武器襲擊過來。


    而我用短距離轉移魔法【次元步法】閃過這擊,並趁對手看丟身影時抓準破綻,將人與蜘蛛融合的部分一刀兩斷。


    『哇哇哇啊啊啊哇哇啊啊啊啊啊啊!』


    眼前的蜘蛛人發出的死前慘叫響徹鎮上,在地上痛苦掙紮了好一段時間,不久終於力氣用盡,異形巨體化為黑色泡沫喪失形體,當場消失。


    我靜靜地觀望了眼前的景象後,環顧四周確認是否還有其他敵人的身影。


    此時映入我眼簾的,是黑暗精靈族的艾莉安。


    她把火焰纏繞在劍上,以猶如劍舞的動作將不死者士兵接連砍倒,同時又將它們燃燒殆盡,這景象實在令人歎為觀止。


    那身優美的模樣,隻憑一身蠻力揮劍的我實在望塵莫及。


    「亞克那邊好像也解決了呢。」


    她這樣說完後砍倒了最後一隻不死者士兵,揮掉纏繞在劍身上的火焰,發出輕快的聲音把劍收入劍鞘。


    「精彩。」


    當我向艾莉安輕輕拍手獻上讚美之後,她立刻把臉別了過去。


    但是,我沒有看漏身為她特徵的尖耳微微抖動的瞬間。


    看樣子她也很享受我的稱讚。


    「千代女那邊不知道怎麽樣了?」


    艾莉安像是要蒙混過自己的反應似地嘟囔著,並豎起耳朵探查周遭的狀況。


    緊接著,無色透明之狼咬著不死者士兵的喉嚨,從附近民宅的二樓破窗而出,就這樣把不死者士兵砸在石頭地板上。


    那是千代女操控水之忍術創造出來的水狼。


    追趕那隻水狼從二樓窗戶飛身而出的千代女,以矯健的身手在街道上著地。


    「這隻是附近民宅裏的最後一隻不死者了。」


    說完這句話後,水狼做出了咬碎不死者士兵喉矓的動作,頸骨碎裂的不死者士兵就如字麵所述,成為沉默的亡骸倒在路上。


    她是被人族稱為獸人族的山野之民,而且戰鬥技術在一族中也可說是出類拔萃,隸屬「刃心一族」,是從小就作為六忍之一而活躍的強者。


    對她而言,這種程度的不死者根本不算什麽。


    盡管兩人都是無可挑剔的高手,但她們之所以能十拿九穩地狩獵潛伏在聖都內部的不死者,是因為還有一名隱世不出的高手——不,應該說還有一隻。


    它現在也穩穩坐在我頭上的這個指定席,充分發揮著那股能力。


    「碰太對不死者的偵測能力果然是最強的。」


    「啾!啾!」


    我這樣誇獎坐在自己頭上的碰太後,它就引以為傲地發出叫聲。


    而千代女卻以複雜的眼神抬頭看向碰太。


    「我作為山野之民,也以自己的鼻子靈敏為傲,但在彌漫著濃厚屍臭的這個鎮上,真的很難把握正確的位置……」


    碰太或許是對自己的評價上升感到開心,從剛才開始就不斷地搖著它的大尾巴。


    我聽說不死者原本是惡靈與邪靈一類配合著強大魔力,再附身在屍骸上誕生。


    獸人族能夠聞出那種不死者釋放的獨特屍臭,但直到前幾天為止還占據著這座城鎮的不死巨人身上的屍臭至今仍彌漫在城牆內,因此要聞出和其他零星不死者的屍臭並加以區別,變得相當困難。


    而精靈族擁有能夠以類似黑影的樣貌,辨識出憑依在不死者身上的惡靈以及邪靈的能力,並且稱黑影為「死之汙穢」。


    但由於這招隻能在對手進入視線範圍時才能判別,不適合用來偵查。


    相較之下,體內寄宿著精靈的精靈獸碰太說不定擁有著第六感,能同樣察覺到邪靈以及惡靈那類的靈體存在。


    總之這次是碰太的功勞,所以我盡情地撫摸了它的下巴。


    「雖說狄倫先生是拜托吾等拯救留在聖都內的生還者,但果然還是把徘徊在鎮上的不死者一掃而空更有效率。」


    我邊用這隻手陪碰太嬉鬧邊下了如此結論,眺望已經成為鬼城的城鎮。


    錫爾克教國與諾杉王國聯軍之間的戰鬥,在我殺了教皇後姑且算是做了個了結。


    教皇製造出來的巨大不死巨人已被兩名龍王殲滅,在牆外零散出現的眾多不死者基本上也已被收拾乾淨,剩下的就是如今已然成為亡都,錫爾克教國曾經的首都。


    然而,多虧負責戰後處理的聯軍,已經有許多居民成功逃到牆外。


    原本以為聖都居民都被化為不死巨人的一部分而全數罹難,但生還者卻意外不少,因此才會急忙決定把成為難民的這些居民送到牆外紮營的營地保護。


    此時,基於一手包辦戰後處理的艾莉安父親?狄倫的建議,決定由加拿大大森林派遣的精靈族戰士,以及山野之民刃心一族組隊,各自潛入聖都營救生還者。


    這支部隊的成員都擁有強大的個人戰鬥能力,能有效掃蕩殘留在鎮上的不死者,同時也是對提倡著人族至上主義,身為錫爾克


    教教徒的聖都居民的一種宣傳。


    盡管精靈族與獸人族以往都是會讓他們避免扯上關係的異種族,但隻要有過被他們拯救性命危機的經驗,以往露骨地惡意對待他們的行為,今後勢必也會有所緩和。


    不過,深植至今的價值觀不可能在一朝一夕就反轉過來,雖說製定這個方案的狄倫也不可能這麽想,但肯定會成為一個契機。


    實際上剛才拯救的那對居住在聖都的姊妹,看到艾莉安和千代女也沒有表露不快的感情。


    而且以諾杉王國與羅登王國為中心的人族陣營士兵,在聖都內負責保護先遣部隊占領的地區及引導生還者,其他則是負責設置這個營地並加以管理。


    和異種族戰士相較之下,人族士兵的個別戰鬥能力並不突出,但即使如此,人族依舊是這隻聯軍中數量最為龐大的種族,是軍隊主力這點毋庸置疑。


    隻是在鎮上無法運用大軍,在殲滅不死者的任務上,再怎麽樣也是異種族這邊的運用更勝一籌。


    但就算如此,歸功於責任分配非常順利,攻略聖都的進度可說是一帆風順。


    「但雖說是餘黨,要在這麽大的城鎮掃蕩不死者,勢必得花上不少時間。要是難民人數繼續增加,外頭的營地肯定更難繼續提供協助。」


    我這樣自言自語,同時眺望聳立在城鎮中央的崩塌教會。


    艾莉安也追隨我的視線,把目光落在城鎮中央後發出歎息說道:


    「的確,不設定個目標見好就收的話可是會沒完沒了呢。更何況還說之後會派人族的各國代表,代表山野之民的『刃心一族』首領,加拿大大森林也會派出代表締結協定,到時我們肯定也會被叫過去吧。」


    聽到她這番話後,我不由得垂頭喪氣地發起牢騷:


    「唔嗯~吾其實不太想出現在那種場合……」


    「那可沒辦法,因為亞克已經是堂堂正正的加拿大代表之一了。」


    艾莉安斬釘截鐵地這樣說完,接著抬頭望著我豎起了食指繼續說下去:


    「更何況因為這次的事件,周遭都已經十分體會到亞克的力量。要是被人認為足以與龍王匹敵的個人不隸屬任何地方四處閑晃的話,反而很有可能會在人族陣營種下無謂的憂心因子。」


    聽了她的指點後,我坦率地發出讚歎說道:


    「噢~原來讓吾作為代表之一參加還有這層意義。的確,能夠碰麵並與之交談的對象,和既無法碰麵也無法溝通的未知人物,兩者給對方的印象相去甚遠……原來如此。不愧是艾莉安小姐,汝洞察力如此高深,想必是狄倫先生的遺傳吧。」


    當我這樣毫無顧忌地誇獎她後,艾莉安剛才豎起來的食指有氣無力地彎了下去,把視線快速別到旁邊。


    「呃……這是因為我祖父這樣說過,不是因為我很厲害什麽的喔……?所以……呃……」


    艾莉安用食指在空中畫圓,同時偷偷瞥著我,害我忍不住在頭盔裏麵輕笑了一聲。


    「吾就是喜歡艾莉安小姐這種老實的地方。」


    「啾!啾!」


    我這樣說後笑了出來,碰太在我頭上像是同意似地叫著並搖起尾巴。


    艾莉安背對著這樣的我,像是要繼續前進般往街道上走去。


    「不要隻顧著說話,差不多該走了啦。快點!」


    「瞭解。」


    「啾!啾!」


    被她這番話催促後,我也跟了上去。


    「……我下次會找到的。」


    隨後千代女也抖動貓耳注意周圍狀況,走在艾莉安旁邊。


    從她的態度看來,可以感受到她下次勢必要比碰太先找到不死者的氣概。


    看到她這種不服輸的反應實在讓人感到溫馨,但是像這樣的一麵,也是令她能夠肩負如今實力的要素。


    「那麽我們先按照預定計劃,前往中央的教會吧。」


    我和千代女頷首同意艾莉安這番話。


    這次在聖都的行動,除了剛才提到的狄倫長老要眾人解救聖都的生還者之外,唯獨我們還被委托了另外一項探索任務。


    引發這次戰爭的罪魁禍首,也就是錫爾克教國的支配者——塔納杜司教皇。


    在教皇底下有七名樞機卿。


    而他們的真正身分,是由教皇所製造出來的,擁有意識的異形不死者,盡管依據個體不同,能力也是天差地遠,但每個人都擁有令人瞠目結舌的能力。


    然後,那些異形的樞機卿目前已確認到五個人,每個也都被我們成功擊倒。


    可是,剩下的兩名樞機卿依然下落不明。


    如果先前的聖都大戰出現的兩隻不死巨人就是樞機卿的話,那麽錫爾克教國的幹部就真的滅絕了。


    不過,雖然這隻是我個人的直覺,但我認為那個不死巨人應該不是樞機卿。


    盡管我無法提出明確的證據,但實際和其他樞機卿對峙過後,不由得讓人覺得他們和那個不死巨人並非相同的存在。


    算了,這隻是我單純的第六感,不能以這種方法妄下定論。


    因此,狄倫長老等人才會委托我們搜尋剩下的樞機卿的行蹤。


    不可能因為教皇被打倒,所有樞機卿就都憑空消失。


    實際上現在也有許多教皇製造的不死者餘黨在鎮上大搖大擺地走著。


    如果是擁有意識的不死者,一旦身為主子的教皇遭到殺害,為了要躲避追兵,勢必會自行判斷要藏身起來或是逃離此處。


    為此,我們為了找出剩餘兩名樞機卿的下落,決定要在聖都的教會等地尋找線索。


    樞機卿平常會維持人類的模樣,人族無法加以判別。


    如果不是能聞到獨特屍臭的獸人族,或是能看見「死之汙穢」的精靈族,很難認出混在市井中的不死者。


    隻是最後與教皇一戰的教會已因為當時的戰鬥而被徹底破壞殆盡,不知道是否還殘留著能掌握樞機卿行蹤的線索——


    不論如何,既然我們認為樞機卿已經逃走,自然不能這樣放著不管。


    「沒辦法像故事那樣,打倒頭目就一切圓滿結束呢……」


    「啾?」


    我自言自語地說了這句話後,盡情享受了歪頭看著我的碰太尾巴上的毛皮。


    後來我們一路收拾出沒的不死者餘黨,來到我們此行目的地的教會前麵。


    由於之前和教皇一戰,教會的幾根尖塔已然崩塌,屋頂也整個垮下開出了一個大洞,不過倒也不至於馬上就化為瓦礫——目前的損害狀況大概是這樣。


    「這樣一看,就會覺得這間教會果然很大……真不知道是否能從這間教會掌握剩下樞機卿的線索。看來勢必會花不少時間啊。」


    看到我吐露出黯淡的心情,千代女邊仰望教會邊輕輕搖頭否定。


    「建築物本身的確很大,但我認為需要調查的地方並不多。」


    千代女這樣說完,率先從教會正門口踏入裏麵。


    「啾!啾!」


    我也被在頭上鳴叫的碰太催促,跟著千代女的腳步進入教會。


    猶如天使之梯的日光從崩塌的天花板照下,傾注而下的陽光在聖堂中心造出一片巨大的向陽處。


    杳無人煙,被靜寂包圍的奢華聖堂,眼前此景莫名醞釀出一股神聖的氛圍。


    這間教會源源


    不絕地製造出仇恨生者的不死者,如今居然會讓人產生這種感覺,實在是非常諷刺。


    聖堂平時有信者為了獻上祈禱而聚在此處,占了這間教會絕大多數的麵積。


    的確如千代女所說,很難想像鎮上信徒頻繁出入的場所會擺放著與教會內情相關的物品。


    如果要尋找樞機卿的線索,果然得從辦公室或是書齋開始找起。


    「總之吾等先去聖堂裏麵看看吧。」


    「也對。」


    聖堂裏麵的兩側有著通往更深處的大門,打開之後,延伸在眼前的是一道細長的走廊。


    這邊的內部裝潢和聖堂相較之下顯得較為簡樸,盡管在白天依舊顯得昏暗。


    我們在這個昏暗的走廊往前邁出步伐後,在聖堂左右分開的道路連在一起,讓走廊稍微寬敞了些。


    走廊上有疑似宗教用具的物品,還掛著類似宗教畫的畫像,但沒有一項是在搜尋樞機卿下落時能派得上用場的線索。要是擺著的是樞機卿的自畫像倒是頗有幫助,但是我們在繪畫中並沒發現類似的物品。


    如果找不到任何有關隱藏行蹤的樞機卿的線索,要是能透過自畫像得知他們的長相倒還能繼續搜查,但要是連那個也沒有,這次的搜查實質上可說是不可能的任務。


    在這個世界像庶民那類在鎮上生活的人們,不知道自己的支配者,也就是王族或貴族的長相並非那麽稀奇。


    在沒有照片也沒有網路的世界,不認識的人的長相隻能透過繪畫或是傳聞等手段得知,但繪畫也有可能和本人完全不像,至於傳聞則是在每次提起時總是會被穿鑿附會,到頭來便成為了傳言遊戲,這種狀況屢見不鮮。


    最確實的作法是向知曉樞機卿的教會高層生還者問話,但不巧的是在聖都教會工作的人並不在此處。


    我大致上觀察了一下,在營地受到保護的生還者中也不見那類人物。


    能想到的可能就是他們率先成為了這次騷動的祭品,或者他們也像樞機卿那些擁有自我意識的不死者一樣,隱藏了自己的行蹤。


    但從這次聖都的混亂狀況來看,要得知真相實在不太可能。


    雖說觀察了幾個房間,但沒有特別可疑的氣氛。


    雖然也試著從陳列著書本的房間挑了幾本書調查了一下,但每本書幾乎都是和教會相關的書籍,在這方麵並沒有什麽線索。


    而最後剩下的,是位於四樓最深處的房間。


    門是兩麵開的,上頭和目前為止的房間不同,鑲有裝飾。


    我打開房門進入裏麵一探究竟,發現裏麵看起來像是某人的書齋。


    書架上擺滿了密密麻麻的大量書籍,可以看到中央有寬廣的桌子和椅子,以及其他五花八門的文件與地圖,四處還擺放著其他房間看不到的魔法道具那類物品。


    這裏想必是教皇——或是樞機卿之類的教會幹部使用的房間。


    日常用品以及房間大小也和其他房間截然不同,就算是外行人的眼光也可看出水準翻倍上升。


    「書籍方麵和其他房間擺的倒是大同小異呢……」


    艾莉安從書架拿出了幾本書,快速地翻了翻內容後放迴架上。


    「啾,啾。」


    碰太也一頭衝進堆積如山的羊皮紙文件,像是在找尋什麽似地頻繁地哼出聲音,但從旁人眼光來看,它隻是在把地板弄亂而已。


    我也把不知道用途為何的魔法道具之類的物品翻來翻去,為了尋找線索而讓視線在房間內遊移。


    千代女從剛才就頻繁地彎著腰在房間裏麵繞著圈子,不明白她在做什麽。


    過了一會兒,從牆壁裏發出了喀嚓一聲,像是啟動了什麽機關的聲音,我想說發生何事,把視線朝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發現千代女正把手伸向老舊的收納櫃裏麵。


    「找到了。」


    千代女這樣說完後把手臂從櫃子抽出,試著推了擺在旁邊的書架後,書架的下半部就以橫向滑動,埋在牆壁中的金屬製箱子出現在我們眼前。


    「噢~是秘密金庫啊。」


    看到在某種意義上算是固定橋段的機關,我不禁發出讚歎之聲。


    像這種秘密金庫還有隱藏房間,為什麽會如此讓人熱血沸騰呢?


    「千代女,你真厲害。鑰匙應該放在某個地方吧?」


    艾莉安目睹千代女發現的機關後,就放下了書本開始觀察那個秘密金庫。


    秘密金庫相當巨大,高度幾乎和千代女一樣高。


    前麵的門裝飾非常講究,上麵還有鑰匙孔,若是沒有鑰匙想必無法打開。


    也對,要是能簡單打開就失去金庫的意義了。


    「最壞的打算,倘若找不到鑰匙,就由吾把門打破吧。」


    說完這句話後,我讓手指喀喀作響。


    要用蠻力硬是把門扯開,或是把『聖雷之劍』插進金庫的隙縫,再運用杠杆原理撬開——隻要金庫門沒有神話級的強度就有可能辦到。


    但是,這個方案被千代女乾脆地迴絕了。


    「不要緊,亞克先生,要解開這種程度的鎖,對我來說不成問題。」


    千代女這樣說完,就從懷裏取出了兩根類似細長勾爪的道具,接著把工具插入鑰匙孔,當當作響操弄鑰匙孔內部。


    過了一會兒,室內響起了喀嚓一聲無機質的聲音,沉重的金庫門摩擦地麵緩緩開啟。


    看到她精湛的技巧,我和艾莉安都在不知不覺間為她拍手叫好。


    「哦哦,真不愧是千代女小姐!簡直就像是大怪盜啊!」


    「你好厲害,千代女!我的話隻能用魔法的火焰融解門而已。」


    聽到我們兩人讚不絕口,千代女頭上的貓耳起了反應,並緩緩豎起她那長長的尾巴。


    「這、這點程度的技藝,除了我以外,隻要是『刃心一族』的人幾乎都能辦到。別說了,我們快確認裏麵的內容吧。」


    千代女平常不太會表露自己的情緒,但剛才那樣應該是在掩飾害羞吧?


    話說迴來,盡管我沒資格說別人,但艾莉安的思考模式同樣偏向肉體派呢。


    要是用魔法火焰融解門,有可能會把裏麵的東西也一並燒毀。


    由於千代女開起金庫門有些吃力,因此我從後麵伸手幫她。


    「噢,這個是……」


    金庫裏麵有無數枚金幣、裝著大量金幣的布袋,以及許多珠寶類飾品都滿滿地收納在裏麵。


    這裏不愧是位於錫爾克教國中心的教會,儲蓄了相當大筆的金錢。


    但是,就這個聖都和教會的規模來看,想必這並非是教會的所有財物。


    頂多是某個資產家的私房錢吧。


    「似乎找不到有關樞機卿下落的線索呢……」


    艾莉安像是在表示期待落空似地聳了聳肩。


    這的確不是我們所尋找的物品,但這些物品的用途也是相當廣泛。


    「艾莉安小姐,機會難得,吾等迴去時就把這些全部帶走吧。」


    「咦?亞克在村子裏還有很多花不完的金幣吧?你打算把這些也帶走?」


    艾莉安聽到我的提案後,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敢置信地迴應道。


    我搖頭否定她的想法。


    「不,這次並非為了讓吾自己使用。吾想把這些交給狄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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