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早死了三年多,一個被賣入青樓……這不是他想給的,卻已是事實,是他的錯。


    姊姊!


    走到書院牌樓外,伊靈才知道姊姊指的是淨嵐。


    「淨嵐姑娘。」她緩步走向前,把那封從家中寄來的信收入寬袖之中。


    「昨兒個你怎麽沒到鳳凰山上的道觀?」淨嵐神色不悅地道。


    「已經到了相約的時候了?」


    「可不是嗎?」淨嵐上下打量著她。「你該不會是反悔了?」


    伊靈眸色微冷地瞅著她。「我覺得孟先生不像你說的那種人。」


    「喔,那麽你覺得他是哪種人?」


    「不管他是哪種人,對我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


    「你已經收了我的訂金。」淨嵐冷冷打斷她。


    伊靈不悅地蹙緊眉。「我可以把訂金還給你。」


    「你的意思是說你不幹了?」淨嵐垂下長睫,冷麗的麵容竟隱藏著殺機。


    「五百兩,對你而言,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而且若你肯,我可以再追加五百兩,還是現在就交給你。」


    伊靈緊握著粉拳,內心天人交戰著。


    她想要那筆錢,真的非常需要,因為養父母來信說伊武的病情惡化,需要銀兩買更高價的藥材,但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她不想昧著良心壞人聲譽,更何況他對她那麽好。


    「要不這樣吧。」淨嵐瞧她猶豫著,從懷裏取出一隻白玉藥瓶。「不用毀他聲譽,隻要你想辦法讓他吃下這個。」


    「那是什麽?藥毒?」伊靈戒備地瞪著那瓶身。


    「不是。」淨嵐從瓶裏倒出一顆藥丸,往自個兒嘴裏丟。「這不能算是毒藥,隻是一種軟筋散,吃下之後,會渾身無力個三五天。」


    「真的?」就這麽簡單?


    「我可以對天發誓,這絕不是毒藥,絕對要不了他的命的。」淨嵐輕笑著。「先前說他輕薄了我弟弟是騙你的,其實他傷害的人是我,而我呢,也不是非要他的命不可,但也不想讓他那麽好過,整他三五天下不床,無傷大雅吧。」


    伊靈掙紮著。


    的確,若一切如她所說,確實是無傷大雅,不過誰能保證她說的是真的?她可是騙過她呢!


    「你自己決定吧,畢竟你也不想一直耗在這兒,對不?」


    淨嵐說的每句話都切中她的要害,她確實很想要趕緊離開書院趕迴蘇州照顧伊武,也需要錢好讓她可以不再迴煙雨閣。


    「瞧,我吃下這麽久了,一點事都沒有,表示我並沒有騙你。」


    伊靈看著她的神色,確定麵色如昔,沒半點中毒的跡象,教她下定了決心。


    「好。」


    「很好。」淨嵐輕勾笑意,把藥瓶交給她,還有她早已準備好的一袋金子。


    「祝你成功。」


    「但是,他現在不在書院。」她握著藥瓶和金子,心跳得很快,覺得自己很壞,但事到如今,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總會迴來的。」


    所以說,當他迴來時,就是他們準備分離的時刻嗎?


    伊靈反身走迴書院,沒瞧見淨嵐張口吐出一顆藥丸。


    兩天後,當孟君唯迴到書院時,已是掌燈時分,他風塵仆仆地踏進房門,便瞧見她坐在他的屏榻發呆。"「你怎麽會在這裏?」


    伊靈驀地抬眼,一見到是他,不由得笑逐顏開。「你迴來了。」


    那綻開的笑顏是毫無城府的純真,如此直挺挺地撞進他的心裏,暖著他內疚自責的心。


    她為了要籌措弟弟的藥材費用,所以賣身青樓,直到現在,是不?


    如果,他現在告訴她,伊武已經不在,她能夠接受嗎?


    可惡的阮姓夫婦惡從膽邊生,為財不顧他們姊弟的死活,壓根沒醫治伊武的病體,甚至不斷地要伊靈從青樓寄錢迴去,一方麵,還大膽地不斷來信跟他要錢……


    都怪他太大意,這五年來沒再踏上蘇州,才會讓這事直到現在才曝露出來。


    這是他的錯,用一生都無法彌補。


    如今,要他怎麽麵對她?


    要說嗎?把一切老老實實地告訴她?


    她承受得起嗎?她會怨他嗎?


    「怎麽了?看見我在這兒不開心?」瞧他眸底閃燦複雜光痕,她不禁失落地垂下眼。


    唉,怎麽會這樣?


    在這關頭,她居然動了情?對方又是個老道學……而且她正準備下手害他。


    不要怪她,她隻有一個弟弟,當年滅門慘案發生之前,爹娘把伊武交托給她,要她用生命去保護他,眼前伊武命在旦夕,她沒有時間再逗留下去了,她必須趕緊把錢送迴蘇州。


    他日,她會迴來負荊請罪,不管他如何責罰,她都不會有怨尤的。


    「不是,已經很晚了,你應該迴房休息了。」孟君唯最後終究決定先保密,什麽都不說,等待未來有較妥的時機再說開。


    他累了,隻想好好地睡一覺。


    「好,我迴房休息,但在這之前,可以讓我先替你倒杯茶洗塵嗎?」她走到圓桌邊,背對著他從懷裏取出藥瓶,倒出裏頭唯一的一顆藥丸,再趕緊倒進茶水,那藥丸瞬地溶解,她端起輕嗅,無色無味。


    這麽一來,應該可以瞞過他吧。


    「怎麽倒杯茶也要倒這麽久?」高大的影子襲來,她嚇得瞠圓眼,手指微顫。他看見了嗎?


    她心跳得好快,身子不住地顫抖。


    她長這麽大,從沒做過什麽壞勾當,一出手就是下藥害人,雖然淨嵐說這藥隻是軟筋散,對身體不會有大礙,但還是教她覺得很害怕。


    「怎麽,我想拖久一點迴房,這也不成?」她轉過身,瞪著手中的茶杯,再三確認這裏頭絕不會露出半點破錠,才緩緩遞給他,卻對上他黯沉的陣。


    他的眸很深,心思深藏,她看不透。


    「你別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他突道,沒頭沒尾的。


    然而,這話是說給有心人聽的,伊靈自然明白他話裏的拒絕。


    「你胡說什麽?我明有把心思放在你身上?」她羞惱地低吼,覺得自己很難堪,竟被他這樣拒絕。「孟先生,你太自作多情了。」


    「是嗎?」他笑著,心卻痛著。「那真是太好了。」


    她若對他無意,往後才不會痛苦。這年紀的孩子,容易動情,嫩芽必須在茁壯之前,快手拔除。


    「你!」她氣得跺腳。


    孟君唯無視她氣到發顫,逕自呷著她倒的涼茶,大口飲盡,解他舟車勞頓的疲備心。


    她的一切,他都替她盤算好了,她已經長大了,應該可以一個人生活,等他日她離開書院,他們就再也不會見麵了,關於以往總總,全都塵封。


    隻是,她一定會發現伊武已死,那時候的她……孟君唯垂下的長睫突地掀動,大掌撫上心窩,麵色愀變。


    這是怎麽迴事?


    心,像是突地噴出火,又似蟲嚼,痛著麻著,朝周身散開,握住茶杯的手痛到鬆放,茶杯滑落,碎出一片絕望。


    「孟先生?」伊靈抬眼,麵色慌亂。「你怎麽了?」


    她本是氣著的,但瞧他臉色漲紅,五官痛苦地扭曲著,高大的身形微微跟蹌,嚇得趕緊扶住他。


    孟君唯一把揮開她的手,迥拔的身形連退到屏榻邊。「快走!」


    「你要我怎麽走?」她麵色發白。「你到底是哪裏不舒服?到底是哪兒痛,你跟我說。」


    可惡,淨嵐姑然不是保證,這不是毒藥的嗎?


    為什麽他吃下之後反應會這麽大?


    「你快走!」他痛苦地閉上眼。


    身為玄手門弟子,他太清楚自己服下了什麽藥,她若不走,危險的就是她了!


    「我不走,你先告訴我你到底是哪兒不舒服。」伊靈走向他,硬是撫上他的額,熱度燙得嚇人,快要逼出她不輕易滑落的淚。


    「藥是你下的,你會不知道?」他艱澀地道,想要推開她的手,然而他的手卻與想法背道而馳,反將她拽入懷,想藉她滅去那乍生的火。


    關於伊靈,他唯一猜不透的是,她為何要接近他,但現在……他大概知道了,而且注定不能迴頭。


    「你知道是我下的藥?」她顫著聲,話一出口,不禁笑得苦澀。「是啊,你怎麽可能會不知道?」


    她是笨蛋,才會把自己逼進死胡同裏。


    「趁我現在還有點理智……快走……」懷裏的美人,束著發,穿著寬大的襦袍,但如此靠近的接觸,她柔潤的軟嫩身軀是如此放肆地挑起他無以複加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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